“啊,好,谢谢你送我回来。”唐廷希抿了抿唇,说罢,打开车门,缓缓地挪下了车。
按照电视剧的演绎,这个时候顾东昂应该追下车,然后质问他消失的那十年都做了什么才对。
但遗憾的是,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他也不是剧本里的主人公。
所以当顾东昂将他送回到纹身店后,他只能目送顾东昂的车扬长而去,然后再暗自懊恼,刚才怎么就没管他要个联系方式呢?哪怕以老同学的身份管他要个联系方式也是好的啊,总好过像现在这样,连怎么联系他都不知道。
他无声叹息,转身,心不在焉的打开店门。
门锁打开的刹那,一身轰鸣的引擎声猝不及防的就在他身后响起。
唐廷希愣了一瞬,手里的钥匙不受控制的就掉在了地上。
他怔怔的转身,然后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顾东昂正在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
他将钥匙递到他的面前,指尖相触的瞬间,唐廷希有短暂的慌乱。
“唐廷希。”顾东昂嗓音很低沉,也很稳重。
唐廷希低着头,嗯了一声,极力的想要表现出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攥着钥匙的手已经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夜风袭来,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样。
唐廷希等了许久,却迟迟没能等来顾东昂的后话。
他犹豫片刻,抬眸,恰好就对上顾东昂那双漆黑明亮,似藏星辰的眼眸中。
这一瞬间,唐廷希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钉住了一样,一股细密的疼痛从心脏游走到四肢,最后在狠狠地冲破他的躯干,疼的他整个人仿佛被撕碎了一样。
没有丝毫预料和准备,那些在他眼眶里躲藏了十年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落了下来。
唐廷希生得好看,从小就有很多人说他,虽是男儿身,却长的比许多女孩都要漂亮,尤其是他那双丹凤眼,细而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翘,隐约间带着一点内双,好看的不得了。
顾东昂稍稍垂首,迎着唐廷希那双殷红的双眼,终于,他打破沉默,低声说道,“哭什么,当初不辞而别的,不是你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廷希哭的更凶了。
他右手死死地攥住钥匙,任由铁质的钥匙在他掌心烙印出一道暗红色的印子。
另一只手颤抖的抬起,半晌,轻轻地攥住了顾东昂的衣角。
他不说话,只是哭,哭的顾东昂喉咙一阵发紧。
须臾,顾东昂低声说道,“夜风凉,进去再说吧。”
说罢,他提步,与唐廷希一同走进纹身店。
这是顾东昂第一次来唐廷希的纹身店,店面不大,目测不超过八十平米,工作区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剩下的位置摆放的都是一些书籍与素描,可以看得出来那些画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许是因为刚才哭的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后的唐廷希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擦干脸上的泪水,指引着顾东昂走向一旁的休息区,问他,“要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顾东昂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唐廷希点点头,然后慢慢的走向茶水区,烧了壶水,打算给顾东昂冲茶。
十分钟后,唐廷希端着刚泡好的茶回到了休息区,他刚刚坐到顾东昂的对面,就听到他问自己,“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唐廷希手一抖,杯里的茶水险些溢到他的手上,他薄唇微张,半晌,低着头轻声说道,“骨头出了些问题,有些年头了。”
顾东昂没再说话,他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地将茶杯放到一边。
唐廷希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道,“我听知南说,你前些年都是在奉天洪城那边的,以后还打算回去吗?”
“看公司后续发展吧,要是需要就回去。”很规矩的回答,就像是和陌生人闲聊一样,半点私人情感都没掺杂。
唐廷希点点头,也沉默的不知道该在说什么好了。
时间渐渐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东昂抬眸看向他,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说着,起身,也不等唐廷希的回答,阔步向店门的方向走去。
唐廷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当年高考后他与他分别时的场景。
就是那次分别,他就再也没能见到他。
唐廷希心口一慌,起身,不管不顾的就追了上去。
“顾东昂!”
他高喊出声,下一秒,却因为左脚的无力而猛地摔倒在地。
“廷!”顾东昂双目微瞠,慌张到将两人只有在床上才会称呼彼此的爱称叫了出来。
冷白色的瓷砖狠狠地磕痛了唐廷希的膝盖,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一样,他死死地握住顾东昂的衣服,双眼猩红的看着他,哑声说道,“你别走,求你了。”
第72章 真相,身不由己的当年
饶是顾东昂这种习惯将情绪隐藏起来的人,此时看到唐廷希歇斯底里的模样,也心疼的忍不住红了眼。
他薄唇轻抿,重重的呼吸了两下,说,“我可以不走,但是,唐廷希,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十年前的不辞而别,十年间的杳无音讯,他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个傻子一样心无芥蒂的回到他的身边。
唐廷希红着眼,浅红色的唇被他咬到泛白。
顾东昂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了,十年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这样,只要犯了错或者不想说话,就会用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他,看到他投降为止。
顾东昂垂眸,用指腹拯救出被他咬到几乎破皮的嘴唇,低声说道,“唐廷希,十年了, 从我们上次分开到现在,整整十年,如果你觉得,这十年是可以用沉默去抵消的,那或许,我们这次重逢,真的是个错误。”
他用‘错误’来形容这次重逢,无异于是在拿刀子狠戳唐廷希的心脏。
这是他等了十年的重逢,是他无数次梦到过的场景,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实现的美梦。
他真的,真的不能接受顾东昂用错误去形容这次重逢。
顾东昂见他仍旧不说话,松开扶着他的手,作势便打算离开。
他刚走出去两步,却听到身后的唐廷希压着声音,哑声说道,“十年前,我见过你的父亲。”
顾东昂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到唐廷希低着头,双手用力的攥在两侧,声音沙哑紧绷的说道,“高考前一周,你父亲找过我,他说,你以后注定是要从军的,你有你的仕途,有你的抱负,你光鲜亮丽的履历上,绝对,绝对不能有污点。”
顾东昂喉咙一紧,他上前两步,垂首,凝视着唐廷希的细密的长睫,问他,“所以,你就在高考之后选择和我不告而别,是吗?”
唐廷希抿着唇,哭的几乎上不来气,“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空军是你的梦想,你一直都想要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在你的梦想和抱负里,不允许有我这种人存在。”
就像顾离当年找到他时对他说的那样,顾家这样的门楣,是绝对不会接受顾家的孩子和唐家的人来往的,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一个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的顾家长孙,一个是无恶不作,家世不清的唐家弱子。
纵然他再爱顾东昂,可听到顾离那么说时,他确实是不可控的就退缩了。
尽管他后来想尽办法去补救,只可惜造化弄人,他这辈子,好像总是差了那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顾东昂半垂着眸,五指穿过唐廷希柔软的发丝,一如当年他难过时安抚他那样,“知道为什么我最后没有从军吗?”
唐廷希摇摇头,怔愣的看向顾东昂。
“因为我父亲和你说过的话,他也同样和我说过,但是当时我的回答是,仕途和唐廷希,我只要唐廷希。”
唐廷希错愕的瞪大眼睛,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唐廷希,早在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我就已经放弃我的梦想了。”顾东昂低低的笑了下,似是自嘲,有些苦涩,“但我没想到的是,最后,我竟然是被你放弃的那个。”
唐廷希抓住顾东昂的手臂,用力的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没有,我没有放弃你,顾东昂,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这十年一次都不和我联系?又为什么要让我找不到你?”
顾东昂提高了音量,漆黑的瞳孔被无数根猩红的血丝缠绕。
“那是因为后来的我成了个废人,我配不上你了顾东昂,我配不上你了!”
那些唐廷希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他吼了出去。
他向后退了半步,看着顾东昂,用力的拽起自己左腿的裤子。
顾东昂垂眸,在看清唐廷希小腿的刹那,眼睛倏地就瞪大了。
在他白皙修长的小腿上,两条狰狞的疤痕像是蜈蚣一样攀爬在他的腿上。
这疤痕很长,从脚踝骨一直到膝盖,足有拇指粗细。
“我健全的时候顾家都不可能接受我和你在一起,更何况我成了个瘸子?顾东昂,我配不上你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唐廷希几近崩溃的哭声萦绕在顾东昂的耳边,刺的顾东昂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半蹲在唐廷希的身前,伸手,指尖颤抖的触碰了一下唐廷希小腿上的疤,半晌,哑声说道,“怎么弄的?”
唐廷希同样蹲了下来,他没再让顾东昂看自己腿上的疤,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握住他的手,哭着说,“顾东昂,我没有放弃过你,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我努力过,我真的努力过。”
他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哭到几乎字不成句,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样。
顾东昂被他的哭声扰的心肝发紧,他重重的喘息一下,抬手,摸了摸他头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不哭了。”
唐廷希怔愣片刻,然后一头冲进了顾东昂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撕心裂肺的哭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东昂,对不起……”
顾东昂垂眸凝视着他,赤红的双眼像是沁了血一样,半晌,他喉结滚动,说,“不哭,乖,不哭。”
这一夜唐廷希是在顾东昂的怀里哭着睡着的。
他哭了太久,哭到最后连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不知不觉的就在顾东昂的怀里睡了过去。
顾东昂见他睡着了,抱着他回到了纹身店里的卧室,为他褪去外衫,盖好被子,在确定他已经熟睡后,才缓步走出卧室,然后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并未备注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接通后,顾东昂简明扼要的说道,“唐廷希的腿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是偶尔可以听到勺子与碗触碰的声音,半晌,男人低声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顾东昂眸光微敛,过了会,他沉声说道,“半年后就是南南二十岁的生日,唐禺,你不会希望在那个时候再多一个反对你和南南在一起的人。”
第73章 代价,那些年他曾做过的努力
到底是顾家最得意的长孙,顾东昂开口就知道怎么拿捏住唐禺。
唐禺在电话里那头沉默了片刻,须臾,他低声说道,“过段时间,我要让南宝从顾宅搬出来。”
顾东昂眸光微敛,沉声反问,“这是南南的意思?”
“这会是她的意思。”唐禺回答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顾东昂是怎么也没想到唐禺会在这个问题上将他一军,他咬了咬牙,说,“如果到时候南南主动提起,我可以同意。”
唐禺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他嗯了一声,说,“你见过唐廷希的腿伤了?”
顾东昂眸色一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又一次问道,“他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禺那边安静片刻,答道,“代价。”
“代价?”顾东昂皱了下眉,疑惑出声。
“想要离开唐家,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他的那条腿,就是他离开唐家的代价。”
唐禺说的云淡风轻,却是听得顾东昂心猛地坠了一下。
“离开唐家?他很少回唐家,也从不接触唐家的生意,他为什么……”
话未说完,顾东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要离开唐家?他当然是为了他啊!
顾家不能接受顾家长孙和唐家的子嗣来往,所以他拼了命也想要和唐家脱离关系,为的,就是可以干干净净的陪在顾东昂的身边。
唐禺见顾东昂没再说话,又不疾不徐的说道,“十年前,唐廷希提出离开唐家的想法,唐鹤起以三年为期,让他为唐家卖命三年,三年期到,他就给唐廷希自由,结果在第三年的时候,唐鹤起后悔了,他发现了唐廷希身上异于常人的商人天赋,他想留下他,但唐廷希不肯。”
“然后呢?”顾东昂滚动喉结,声音紧绷的一塌糊涂。
“然后,他故意激怒唐鹤起,让唐鹤起亲手砸断了他的腿。”唐禺声音很轻,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破碎的骨头损伤了他的肌肉,血管以及神经,当时他的腿差一点就要截肢了。”
唐禺每多说一句,顾东昂扣住窗沿的手就用力一分。
他站在窗前,狭长的眸子猩红的吓人,艰涩的嗓子像是有硫酸划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虽然他在生意上确实有些手段,但唐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一个残疾人做唐家的掌权人,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就被唐家放弃了,自然,他也就自由了。”
顾东昂闻言,攥住手机的手突然失控般的颤抖起来,连手背上青筋分外明显。
他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唐廷希会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他曾经也努力过,。
他是真的努力过,纵然螳臂当车,可他却还是拼尽全力想要和唐家脱离关系。
就为了顾家口中所谓的清白家室,他几乎没了半条命!
顾东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被胸前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惹得一阵蹙眉。
说话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
唐禺应了一声,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南宝在叫我,挂了。”
话落,他果断的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没说。
室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顾东昂站在窗前,拿着手机的手突然无力的垂落到身边。
他稍稍垂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握着手机的手却是抖得厉害。
“顾东昂。”
一阵清越的男声传来,顾东昂循声望去,看到唐廷希正步伐缓慢的向自己走来。
他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猩红隐藏起来,阔步上前,问他,“吵醒你了?”
唐廷希摇摇头,“突然醒了,发现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顾东昂嗯了一声,惦记着他的伤腿,没让他久站,带着他向一旁的休息区走去。
唐廷希知道顾东昂是在担心自己的腿,他不想让他替自己担心,于是低声说道,“其实我的腿已经好很多了,现在除了借力有点困难,其余都不影响的。”
顾东昂半垂着眸,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他,“为什么想开纹身店?”
唐廷希想了会,答道,“养伤的时候在病房里认识了一个会纹身爷爷,他见我绘画功底不错,又和他比较聊得来,出院之后就把他的本事教给我了,我那个时候正好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干脆就走纹身这条路了。”
顾东昂点点头,又一次的沉默了下来。
屋里太安静了,唐廷希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便打算起身帮顾东昂泡壶茶。
“别麻烦了,我再呆一会就走。”顾东昂握住他的手臂,阻拦道。
唐廷希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怔怔的看着他,难掩失落的说,“你还要走啊?”
顾东昂抬起眸,唇角牵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不然呢?你店里只有一张床,难道要我在沙发上坐一宿吗?”
唐廷希撇撇嘴,小声地嘟囔道,“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现在倒是介意起来了。”
太久没看唐廷希别扭的样子了,顾东昂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这一笑,倒是让唐廷希又一次怔愣起来,“你,你笑了。”
重逢至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顾东昂笑呢。
他抿了抿唇,突然就大胆了点,有些得寸进尺的问他,“你笑了,是不是就说明,你原谅我了?”
顾东昂没急着回答,他起身,垂眸望着唐廷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有温存流动,“唐廷希,过了今年,我就三十岁了,人一生再长,无非也就八九个十年,而我们错过的,恰好就是我们生命里最美好的那个十年。”
他抬手,似是想摸摸他的头发,可举到空中的手顿了顿,又缓缓地放下了,“当年分开的时候,你实在是太狠了,你拉黑了我和你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夜搬了家,一点让我找到你的机会都不给,廷希,我不可能一点都不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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