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埋头专心吃饭,没管其他的。
中途手机震了一下,是胡珂尔发来微信:【宝!你有用那个青果吗!】
按照她的性格,哪怕再蠢蠢欲动,因为有男朋友,也不会自己去试。胡珂尔在恪守准则这方面还是不错的,宁岁一言难尽地回:【嗯,好像是个乌龙……】
泡泡珂:【?】
泡泡珂:【怎么说?】
岁岁岁:【对方应该不是张余戈。】
稍顿一瞬,宁岁道:【应该是高华的人,用了张余戈在树洞里的照片而已。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头胡珂尔大失所望,亏她还期待满满,想要看看张余戈被逗之后的样子,原来只是这样。
不过,连张余戈在高华都这么火吗?!
有人拍他照片发树洞就算了,还有人盗用??
宁岁放下手机才察觉到谢屹忱好像接了一通电话,孙小蓁去上厕所,文思远去小料台拿酱油弄小吃,座位上就剩下宁岁和谢屹忱两人呈斜对角坐着,她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西瓜。
那头应该是他的某位长辈,两人在说什么软件测评。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意是两周时间到了:“别的没什么,操作挺流畅的,模块设计也ok,我简单写个报告晚上发过来。”
那头说了几句什么,谢屹忱挑了下眉峰,闲闲道:“入不入股您自己考虑,再多一天我都不想用了,这平台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刚还有个直接上来就说想看我裸照呢。”
顿了下,尾音拖长:“您多少也得为我的精神状态着想一下。”
“……”
因为座位上只有两个人,所以宁岁觉得自己膝盖上无声中了一箭。
她垂着眸,默默地捏住了手中的瓜。
经过这遭,宁岁多少也意识到,谢屹忱用这个软件,似乎不是为了去聊天的。
之前在磻溪村的那天晚上,依稀记得有听他提过这个社交软件。宁岁结合那天的对话和这次聊天时他发来的问题推断出,他可能是在帮他的那个长辈做某种测评。
于是等谢屹忱挂了电话之后,宁岁就特别有和好意识地抬起眸,身体前倾攀谈道:“谁啊?”
谢屹忱稍顿一瞬:“我大伯母。”
眼看着她神色感兴趣,索性就把下面的话补齐了,“她是律师,接了个案子,当事人是一个交友软件的创始人,让我去了解一下。”
宁岁拿起饮料继续喝:“哦,这样。”
她有咬吸管的习惯,先咬成O型然后转90度再咬一遍,小松鼠一样,谢屹忱瞥了一眼,散漫问:“你喜欢喝奇异果汁?”
宁岁眨了下眼,也低头看了看:“嗯,还挺甜的。”
刚才可能是没搅拌均匀,没现在好喝。
两人谁都没说这几天没联系的事情,似乎就这样翻篇了。宁岁觉得现在这个距离重新让她感觉舒适起来了,不远不近刚刚好。
“这几天都在干什么?”这时谢屹忱看向她。
“我在家教我弟学习。”宁岁放下饮料,想起就心累,“我妈要他在开学前学完初一所有科目的内容。”
“那有点多吧。”
“是啊,所以小东西受不了,开始研究歪门邪道了。”
谢屹忱兴味道:“什么?”
宁岁幽幽问:“你知道什么叫量子波动速读法吗?从头到尾不断快速翻阅课本,5分钟就可以读完10万字。”
“……”
谢屹忱还真听说过这个,当时那群骗子还搞了培训班,铺天盖地地发传单营销,跟入教似的,关键是真有人信,他听谢镇麟说有个不太熟的亲戚就送小孩去学这个课了。
但也不能说人家骗子花样多,怪就怪真有人智力不足。
谢屹忱尾音稍扬:“你弟真信这个?”
宁岁:“那倒不是,主要想反抗我妈。”
他噢了声,似笑非笑地睨过来:“他这造反精神,是跟你学的吧。”
“……”
宁岁默了一瞬。
她本来想说什么,打眼却看到谢屹忱右手小指上有道伤口,下意识问:“那是怎么弄的?”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指了下:“你手上有道疤。”
谢屹忱这才看到,挺细微的伤,估计是不小心被刮蹭到了,已经结痂。
他定着神低睫看了几秒钟,才抬起指腹无所谓地碰了碰:“昨天和张余戈还有老林打壁球,没太注意到。”
顿了下又低缓道,“不疼。”
宁岁就抿了口饮料,点点头:“嗯。”
这时候文思远和孙小蓁一前一后回到座位。
其实文思远性格不错,挺能侃大山的,平常还爱和于志国作对,很能忽悠人,但耐不住孙小蓁实在是个闷葫芦,聊不出什么花,所以话题也就一直留在机器人上。
学校离宁岁家不远,四人吃完饭就在路边分别。
孙小蓁和文思远先后打车离开,谢屹忱站着没动,宁岁悄悄侧眸,却发现他正好在看自己。
她睫毛动了下,索性问:“你一会儿打算做什么?”
谢屹忱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没想好。”
这块儿附近是个商业街,槐安本来就是一线城市,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极其丰富,除了商超还有美食城和高级会所,两人站在人声鼎沸最核心区域的边缘处,不约而同被那头的灯火繁华吸引。
宁岁试探:“那……去逛逛?”
谢屹忱嗯了声,懒散道:“给我。”
宁岁:“啊?”
“包。”他简扼抬了抬下颌。
宁岁今天本来可以只带个U盘,用电子版大学教材,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买了纸质版,所以现在书包显得特别沉,她还没反应过来,东西就被谢屹忱顺手接了过去,斜挎在肩上。
这背包是朴素的深灰色,但在他身上莫名显得还挺酷。
宁岁舔了下唇,还是面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这片区域她和爸妈来过很多次,但每次只是吃个饭就走。不探索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创意艺术坊,在拐角处藏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店。
比如说眼前这个“解忧杂货店”。
宁岁一看这个名字就想进去,谢屹忱瞥她一眼,立刻明白她的想法,抬高手臂撩起门前叮叮吊吊挂着的铃铛串。
门道狭窄逼仄,他身高腿长,虽然前方路黑,不知道店家故弄什么玄虚,但过门那瞬间宁岁心里特别有安全感。
往里走是一个甬道,墙壁做得特别像霍格沃兹那个城堡里面砖瓦的质感,颇像西方欧式,墙上有壁灯,火苗忽明忽暗。
因为前方有灯光照着,不算太黑,又加上有他在身边,这时候宁岁还能一边观察一边出声:“谢屹忱,你看过哈利波特吗?”
他步伐慢悠悠:“看过好几遍吧,挺喜欢的。”
“诶,我也是。”宁岁没想到他爱好和自己这么重合,上次他问她喜欢什么,她一时还没想到这个。
可能是现实生活比较循规蹈矩,宁岁一直特别喜欢带有幻想和魔法元素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在生活中不常见的玩意儿。
两人肩并肩,隔着一拳距离,宁岁眨了眨眼:“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那个光轮2000飞天扫帚,求我爸半天让人去国外环球影城代购了一根正版的。”
谢屹忱记得那东西体积不小,还是限量的,感兴趣问:“现在还放在家里吗?”
“嗯。”宁岁慢吞吞道,“我妈不高兴的时候会拿它来扫地。”
“……”
往前走终于到了一间小房间,前头还有扇比较浮夸的雕花金门,不过是关着的。这间房间是复古红绿配色,一格一格的展板,挂着各色便签,上面全是之前的来人写的不同的烦恼。
宁岁这才想起来这店是为了解忧的。
【希望导师永远别再卡论文,我!想!毕!业!】
【被渣男劈腿,渣男和小三还当着我面秀恩爱,贱不贱啊[比中指]】
【怎么会有这么事儿的甲方啊啊啊啊,快修了四十版了最后告诉我用初稿我真的要发疯了!】
【为啥都觉得996累,如果哪天能996我真的会笑死:)】
看来大家都过得挺惨的。
宁岁不禁抿唇叹道:“你说,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啊?”
“因为我们都是肉体凡胎。”谢屹忱轻笑了声,一边随意翻看一边提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亲戚吗?做短视频公司的。”
“嗯,你远房表哥。”宁岁疑惑,“怎么了?”
“他眼光挺前瞻的,本来做得也成功,但最近也遇上点麻烦事,大企业想抢夺他对公司的控制权,原有股东都在变卖股权。”
宁岁啊了声:“那怎么办?”
谢屹忱:“现在就只能到处找新投资,也跟我爸提过这事儿。”
谢屹忱没想到这件事这么急迫,估计是谢镇麟迟迟没回复,下午杜骏年还打电话来找他,问能不能周转一点。
他知道谢屹忱名下有个基金,可以自由支配。
宁岁好奇问:“他们现在体量有多大啊?”
谢屹忱:“估值七八千万吧。”
“那想要你们投多少钱呀?”
谢屹忱没说话,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她。
宁岁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瞧他一脸深沉样,想着可能是商业机密,就诚恳地把掌心贴了上去,跟他作击掌状:“放心,我绝不说出去。”
谢屹忱:“……”
他轻扯嘴角:“我在比5。”
这房间的光都来自于四角吊着的漂亮玻璃彩灯,相对偏暗,掌心相贴的时候宁岁才发觉他手掌真的很大,骨节修长分明,自己大概只能占到三分之二的面积。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她毫无防备地仰起头,和他对上视线。
这样橘黄色的光线落下,那双清透的桃花眼隐约泛着涟漪,卷长的睫毛似在轻颤。
也照见她脸颊旁细小的绒毛,显得温软又细腻。
——的确像椰子。
肌肤相触传递些微的热意,宁岁的手心柔软,连指尖都是软的,谢屹忱低敛着眼,脑中没来由地冒出个念头。
她手怎么那么小啊?
他要握拳的话,估计也能把整个都包住。
“你——”
才刚说出个字宁岁耳朵就像蓦地烫了下,抽回手,条件反射往身后弹开一小步。
“……”
两人面面相觑,宁岁恍惚看到他脖子上那个东西好像又在扰人地动,反应很快地出声:“哦,五块钱啊。”
她眸光闪烁,语气镇定地问,“那你借给他了吗?”
“……”
第32章 椰子
屋里的彩灯是自动变色光,刚才还是昏昧旖旎风,这时不断变幻,成为偏弱的柔和白光,连带着房间里那阵隐隐约约的不具名气氛也逐渐恢复正常。
两人之间仍旧对视,但这青天白日下,所有的情绪也尽数掩下。
谢屹忱把手插回兜里,报数回答她问题:“5%的比例,三四百万。”
“那么多?”宁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嗯,我爸不想投,但我还是借了。”
谢屹忱知道,谢镇麟年轻时候就是因为跟亲戚一起创业被坑过,所以对这种借钱需求特别审慎,再加上杜骏年的公司估值才几千万,而他们家集团有上百亿,九牛一毛。
对于这种不知道能不能在大浪淘沙里存活下来的小企业,谢镇麟会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宁岁瞠眸,震惊问:“你有那么多钱?”
谢屹忱说:“我名下有个基金。”
“……”
之前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总听他们家有钱,宁岁还没有多么直观的概念,这下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人家的确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几百万,估计买她家那套学区房都绰绰有余,多风光啊。
宁岁默默地想了会儿,忍不住问:“叔叔知道这个事吗?”
谢屹忱好整以暇地耸肩:“现在还不知道。”
知道了估计会发飙,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别那么看着我,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阔绰。”
谢屹忱挑着眉笑了下,“那基本上是我户里的全部流动资金了。”
而且本来也不是他的钱。
只是谢镇麟和邱若蕴暂时放他名下的。
其他要不做了投资,要不就是不动产,受制于二老的监管,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要是杜骏年觉得不够,他还得想办法怎么再搞出来一点。
宁岁兀自消化了片刻:“所以……你和你表哥的关系特别好吗?”
“小时候玩得比较多,后来一直有保持联系。”谢屹忱说,“但我借钱给他,不只是因为我俩感情好这层原因。”
宁岁:“怎么说?”
“首先,我有认真看过他那个公司,商业模式可行并且非常创新,我觉得这不仅是帮助他,也算是我自己的一次风险投资吧。我想试试判断一下自己的眼光。”
“其次,我观察到,他每年都会给患有先天疾病的孩子们做慈善捐款,虽然金额和那些大企业家没法比,但也是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挺大的贡献。所以我相信他的为人和人品,相信他会努力把公司做好,给社会带来正向的反馈作用。”
“最后就是,这钱对我来说暂时还不那么需要,对他却是雪中送炭。”
谢屹忱嗓音低缓,一双眼睛清晰英俊,昏暗中似染着亮光,意思已经很明了。
哪怕是这钱最后再也回不来,他也认了,不会为之感到后悔,因为他是在遵循自己内心的意愿做事,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宁岁睫毛轻颤,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打心眼里挺佩服他的——这么大的决定,说做就做了。
不管是助人为乐也好,看作一次投资机会也罢,换别人很难有这种魄力。
宁岁一直觉得,谢屹忱身上含着一种所向披靡的少年气,锐不可当。
但这种锋利和果敢又并不是莽撞,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热忱,就像他的名字,天生就带着温度。
宁岁觉得谢屹忱很真实,很有温度,让人想要靠近,更想要去触碰。
就像是在冬夜偶然遇到炽烈的篝火那样,本能地希望伸手取暖。
她及时制止住自己,没再往深处去想,恍惚的思绪刚定了定神,头顶的大灯就亮了。
紧接着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喇叭传来一个极为幽怨的声音:“你俩的悄悄话还要讲多久,能知会一声不?本店主在这凹了很久的造型,就等着闪亮登场呢!到底进不进来啊?”
宁岁:“……”
谢屹忱:“……”
终于推开门,一个穿着斗篷戴着黑色眼部面具的神秘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店长。
他帽子上插了一根骚包的五彩鹦鹉羽毛,尾音喜感地上扬:“终于!两位贵客,欢迎来到我们解忧杂货店,一切商品可随意挑选,尽情采购,望除君烦恼。如购买商品后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宁岁试探接:“可以优惠?”
店主很有范地甩了甩斗篷:“请自行忍耐,谢谢。”
“……”
两人颇有兴致地在店里逛起来,幸好这位没在他们身后跟着,压力减轻不小。
这儿说白了真的就是个杂货店,但商品也确实千奇百怪,而且每个都是孤品,旁边会注明价格以及详细介绍功能。
比如什么怪味糖豆,里面集齐了阳光、西瓜、海浪、狗毛以及2B铅笔等不同味道。
还有芋泥做的酥皮煎饺,巧克力做的魔杖,以及打点滴式样的深红色吸血鬼饮料。
除了吃的还有用的,很多二手货。
比如葫芦做的酒壶,蟾蜍形状的文玩核桃,迷你微缩的中国古凉亭,漂亮的珐琅欧式宫廷餐桌摇铃,一个长得很像巨型耳机的蓝牙音箱,马桶杯子,还有贴在胳膊上不停扇翅膀的蝴蝶,可以用来转移在医院打针的注意力。
宁岁看得两眼发亮,她觉得每一件都特有意思,想要买回家,但再一看价格又默默打消了念头。
——就连一个超小的花生纸镇都要三四百,可见这店主就是个收藏家,闲着没事儿搞个店来做展览,根本没想靠这个赚钱。
这个店里面还有那种灯笼鱼的羊毛毡帽子,和天线宝宝一样,上面冒出来一个会发光的小球,宁岁对着墙上的复古挂镜试戴了一下,样子十分滑稽可爱,一动就会在头顶来回摇晃。
谢屹忱在旁边没忍住笑,那个小球在眼前晃啊晃得他有点心痒,就伸出手随便捏了一下。
没想到小球直接炸成海胆状,发出很清脆的童稚声音:“玛卡巴卡阿卡巴卡米卡玛卡依古比古,嗯!”
宁岁条件反射地扔了帽子,一个激灵似的弹开。
结果反应太大,直接撞上谢屹忱的胸口。
而他下意识抬手扶在她腰间。
那一瞬间特别快,宁岁感觉腰间柔软被他灼热的掌心触碰到,登时如过电般的,在心里擦出几道火花,甚至忘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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