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瘸子今天去镇上了,每次一去镇上,就要在赌坊里呆够两三天,直到身上的钱输光,被人从赌坊撵出来才回来。
她就在家里睡一晚上,也不会被徐瘸子发现。
看她今晚不好好收拾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对她这个当娘的说三道四!
别小乔眼底划过一道惶恐。
求救地看向别野。
自从她娘嫁给徐瘸子,三哥又分了家,四哥也大多数时候都留在镇上,鲜少回家,家里几乎是她一个人。
她也是因此感到寂寞。
后来马秀清时常来找她,给她带吃的玩的,有时候还给她钱花,她逐渐被马秀清打动,也不想失去他的陪伴。
一开始只是让马秀清宿在自己家,没过几天就稀里糊涂地被马秀清骗到了床上。
她怀孕的事情,之所以能隐瞒这么久,就是因为家里时常只有她一个人,要是她娘回来住,肯定会很快发现的!
别野皱起眉头,对刘桂花说道,“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要让身边的人也跟你一样过得不如意吗?”
刘桂花呸了一口。
“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怎么,不舍得离开咱们家,还想给我当儿子吗?”
别野好歹跟刘桂花生活了二十几年,知道她的德行,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干脆懒得跟她继续扯了。
将别小乔扶起来,说道,“你是留在别家,还是跟我走?”
刘桂花瞪大眼睛。
“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跟你走?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你带她去哪里?要是你敢带她走,我就告你当人贩子!”
别野没有跟刘桂花解释,甚至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
他给了别小乔一个安慰的眼神。
有些话不方便在刘桂花面前说,否则刘桂花一定会猜到,万一真的被刘桂花发现别小乔怀孕的事情,她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完了。
别小乔对上别野的眼神,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此时的别野,就像是天神下凡来拯救她的,就跟小时候一样,每次她被人欺负,他都会挡在她面前。
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他总能让她很有安全感。
小时候她将他当哥哥,对他只有孺慕和崇拜,而今,得知他不是她的亲哥,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别小乔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跟你走。”
这一次,她没有再喊他哥哥,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想当他的妹妹了,她想当他的妻子,想让他一辈子护着她。
刘桂花想阻拦,却压根拦不住身高将近两米的别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把自己的女儿带走!
离开桃花村后,别野才说道,“房子已经找到了,等会儿带你去签租约,一年的租金是两百文,钱带够了吗?”
别小乔内心失落,脸上也没有隐藏,耸拉着肩膀,一双手以来地抓住别野的衣服。
“野哥,真的要让我一个人,住在陌生的村子里吗?我孤身一人,万一被见色起意的歹徒欺负了怎么办?”
别野被别小乔突如其来的改口,吓得踉跄了一下,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离别小乔远了些,将她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拨开。
“你刚才叫我什么?”
别小乔没想到别野的反应会这么大。
眼底划过一道受伤,委屈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再继续喊你三哥不合适。”
别野身上现在还是麻的。
“你不想叫我三哥,就叫我哥哥,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野哥这两个字,听上去太奇怪了。”
“别人听了也会误会。”跟喊自己的情郎一样。
别野还不知道,自己猜到了真相。
他对别小乔的印象根深蒂固。
一直把她当妹妹,也就以为别小乔也会跟他一样,只把他当哥哥,刚才的称呼,只是因为她还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喊才喊错了。
别小乔知道要是一直喊别野哥哥,他对自己的感情也就一直是兄妹之情,从称呼开始改变只是第一步。
不能操之过急,不然会吓到他,万一以后都不管自己,可就要得不偿失了。
“那我叫你别大哥吧。”
别野,“……”
还是很奇怪。
别小乔更委屈了,控诉地看着别野道,“连跟你无亲无故的圆圆都可以叫你别大哥,我就不行了吗?”
别野嘴角一抽。
“罢了,就叫那个吧。”
言归正传。
“我跟村长打了招呼,他会照看你的,你平时待在家里,少在村子里露面,应该不会那么巧遇到歹人。”
别小乔祈求道,“你也知道是应该,可万一有呢?别大哥,你别不管我,我只有你了,你经常来看我好不好?”
“你身材那么高大,别人看到你经常来家里走动,知道我有人罩着,就不敢轻易到家里来欺负我了。”
“我都不奢求跟你住在一起了,只求你来看看我,保护我一下,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吗?”
别野看着别小乔稚嫩的脸,想到她才十五岁,第一次离开熟悉的村子,去陌生的村子一个人住,心里肯定会害怕。
还是答应了下来。
别野专门腾出一天的时间,给别小乔找房子,安置别小乔,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院门关着。
推了一下没推开,应该是从里面反锁了。
“娘子,我回来了。”
二楼窗口出现一道身影,面无表情地对站在门外的人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要在其他地方住下了呢。”
别野一听妻子的语气,就知道她此刻在生气。
“合适的房子不好找,费了点时间,去接小乔的时候,遇到刘桂花,又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回来晚了。”
“下次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给我开开门,好吗?”
顾娆冷哼一声。
“不好!”
“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就别进家门了,自己去外面找地儿睡吧,反正你给别小乔找了房子,她巴不得你去她家里休息!”
夫妻隔着院门对话,周围的邻居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娆打算晾一晾别野,兀自回到屋子里做针线活儿,今天一天没开张做生意,她自己那套衣服也快做好了。
别野就这么站在门口。
“别老板,你怎么站在门口?”一道柔软的女声从身旁传来。
别野扭头看去。
见是一个身材娇小,还未盘发的女子,认出是邻居武家的女儿,却不知道她是老三还是老四。
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武念儿主动找话。
“我刚才在家里听到你跟你娘子的对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别野说道,“没有。”
武念儿柔美的脸上露出打趣的表情。
“要是真的没有,顾老板又怎么会把你关在门外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门,一直站着也不是事儿,暂且到我家去坐坐吧。”
别野往她家看了一眼。
“你娘在家吗?”
武念儿以为他是在在意男女之防,要是家里没长辈,不好进自己家,心底对他生出一丝好感。
原本她对这个邻居,还是个已经成婚的男人,是不怎么在意的。
可身为邻居,碰面的次数不在少数,再加之他身材魁梧,五官俊美,便情不自禁地对他多了一些关注。
每次看到别野对他妻子的温柔体贴,就忍不住羡慕,也忍不住对这个男人生出好感,更何况,他还那么有能耐,将生意做的这么好。
瞧着每日爆满的院子,应该挣了不少的钱吧。
有钱的男人镇上遍地都是,她也接触过不少,但既有能力挣钱,有对妻子温柔体贴的男人真的不可多得。
若是其他男人,被妻子关在门外,早就大发雷霆,自尊心受挫,靠打骂妻子找回自尊心了。
可别野被那么对待,脸上却没有生出丝毫的愠怒和抱怨。
武念儿原本不打算跟别家的人有过多的交集,见到刚才那一幕,却没忍住主动上前打招呼,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说话。
“娘在家呢。”
别野说道,“你娘之前找我借了一个食盒,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还给我,你方便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把食盒还给我吗?”
武念儿面色一僵。
“什么食盒?”
别野给她形容了一下食盒的模样,又道,“那个食盒很得我娘子的喜欢,因我借出去,还跟我生了一回气,若是食盒还在你们家,就还给我吧。”
武念儿臊得慌。
“我现在回去找找看,如果还在家里,我就拿来还给你,如果已经不见了,我就出钱买下来,或者买一个新的还给你们。”
心中懊恼。
她娘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怎么还不改改,害得她丢这么大的人,传出去以后她跟妹妹还怎么说亲?
别野倒是没想到白云菊那般不讲理的人,生的女儿倒是个明白事理的,对她的脸色也好了些,脸色也多了一些谢意。
“那就麻烦你了。”
武念儿讪讪一笑。
“应该的。”
“我这就回去找,你要是不想进家里来坐,就在门口等一会儿吧。”现在得知她娘又占人便宜,倒是不好继续招呼人进去坐了。
武念儿回去后,没翻找几下,就找到了别野口中的食盒,正要拿出去,却跟白云菊迎面遇上了。
白云菊看着她提着的食盒,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提着食盒去哪里?”眼神变得警惕,“是不是跟谁好上了?”
武念儿面色不好看。
“娘,这个食盒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既然还在家里,你怎么不还给他们?你贪小便宜的毛病,怎么不能改一改?”
白云菊伸手就去夺食盒,却被早有准备的武念儿躲开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你爹一走就再没回来,要不是我到处占人便宜,能把你们这几个丫头拉扯到这么大,能让你都十七岁了,还自在地留在家里没嫁出去?”
“别人家哪个不是女儿到了十四五岁,就迫不及待把女儿嫁出去的?”
“我让你了留到这岁数,让你慢慢挑选夫婿,你不听话一些也就罢了,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武念儿态度软化了一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现在有大姐和二姐的帮衬,家里的日子已经好多了,又不差买一个食盒的钱。”
“咱们还跟他们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要是把关系处坏了,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跟盼儿都还没成亲,你就不能多为我们考虑考虑吗?”
“你要是一直占别人便宜,闹得咱们武家的名声臭的远近皆知,以后就别想我们找到好人家了!”
“娘,念儿求你了,别为了一个食盒,因小失大,把咱们家的名声搞得太臭。”
“我现在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嫁个有钱的吗,有钱人家哪能不挑的,要是咱家名声臭了,以后就只能随便找个穷酸嫁了。”
“到那时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我以后嫁给有钱人,一定时时补贴家里,不让你再受苦受累,一定孝敬你一辈子,跟儿子也没两样。”
白云菊被说动了。
她以前的想法,就是女儿都是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有了老大和老二的例子,嫁出去之后,还能时不时地补贴家里,让她意识到,女儿只要嫁得好,也是能孝敬父母的。
再说她丈夫一直没回来,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又或者挣了钱,不想要她这个黄脸婆,也不稀罕这些女儿,根本没打算回来。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儿子了,也只能指望这些女儿过日子。
好在她教养的好,四个女儿都是孝顺的,而且还都长得不错,要是都能嫁给好人家,她晚年还愁吃喝穿用吗?
为此,她也不好把女儿得罪了。
“罢了罢了,这次就听你的吧!”
武念儿抱着白云菊的手臂撒娇。
“娘,你对我真好!”
白云菊刻薄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
“那就快点去还吧。”
生怕去晚了,自己就忍不住后悔,那个食盒做工多精致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闻起来怪香的。
她稀罕得不得了,拿回来都没舍得怎么用。
要是早知道迟早要还回去,还不如多用一下,用的旧一些,过了新鲜劲儿,也就没那么不舍得了。
武念儿出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从彩衣坊回来的向无双。
武家和向家两家大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说好也不好,说不好,至少也维系这表面的和谐。
但不管大人的关系如何,小辈之间的关系还可以。
向无双跟武盼儿同岁,也只比武念儿小两岁,又加之住得近,三个女孩儿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亲密。
小跑到武念儿身边,高兴地挽住她的胳膊。
“念儿姐姐,好几日没看到盼儿了,她这阵子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找我玩?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啊!”
武念儿笑着道,“你在彩衣坊做工,每天那么忙,我们哪里好意思去打扰你。”
向无双撇了撇嘴。
“借口!”
“你们是不是觉得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好,所以故意也跟着你娘一起疏远我们家的?”
武念儿矢口否认。
“当然不是。”
小时候不懂事,长得之后懂了,的确有一部分是那方面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对向无双的羡慕,以及跟向无双在一起会让她们觉得自卑。
向家的家境,比他们武家好了不知多少。
酒肆生意做的好,在镇上的名声也好,向叔叔和燕大娘的人脉关系还广,家里的儿子一个读书,一个做了铁匠铺的学徒,就连女儿,也都给她找了个正经的活儿干,有了在彩衣坊的活儿,以后嫁人是不愁了。
武念儿从小就羡慕向无双有那么明事理,还真心疼爱她的爹娘,长大之后就更羡慕了,除了羡慕之外,心底还难免有些不甘。
她自己样貌比向无双出众了不知多少,可因家境的限制,上门求亲的人,连去向家上门求亲的人一半的条件都比不上。
差距大到让武念儿觉得难堪。
她一直不肯随便嫁人,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在观望向无双今后会嫁给谁,不管向无双嫁给谁,她以后嫁的人都要比向无双嫁的人好上千倍万倍,让向无双以后也羡慕自己。
种种不甘和嫉妒,让武念儿无法像小时候那般跟向无双毫无芥蒂地亲近。
有真心疼爱的父母,有一份挣钱的活计又如何?
向无双长得没她好看。
武念儿心底认定,男人都是看脸的,只要长得好,就算家境不匹配,男人也会更愿意娶长得更好看的那个。
向无双轻抚心口,总算放下心来了,又扬起明媚的笑,天真地说道,“你们没有疏远我就好。”
“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就算以后各自嫁了人,也一定要时常保持联系,我可舍不得失去你们这两个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她是个非常珍惜感情的人。
武念儿见向无双笑得天真无邪,既觉得刺眼,心底忍不住嫉妒,为什么她总是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又不可避免地心软了软,向无双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儿,是真的把她和盼儿当好姐妹的。
“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向无双看向武念儿手中的食盒,好奇地问道,“念儿姐姐,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提着食盒去给谁送饭吗?”
“这个食盒真好看!”
武念儿提着食盒来到别野面前。
“还给你。”
别野说道,“谢谢。”
武念儿目露羞愧。
“食盒本来就是你的,是我娘贪小便宜,一直将它藏在家里,不肯还给你们,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她拿了你们的食盒。”
“我替我娘跟你道歉。”
向无双听了这话,大大咧咧地说道,“念儿姐姐,你可真是人美心善,比你那只会贪小便宜,不会做人的娘强多了!”
“我娘对你娘有偏见,总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让我跟你们也疏远,我才不听她的胡话呢!”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怎么能因你娘是坏人,就觉得你也是坏人呢。”
“吱呀——”
房门打开。
顾娆瞥了别野一眼,又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姑娘,打了声招呼后,把别野一把拉进去,随后关上了房门。
“我不放你进来,你就在门口跟她们聊上了?”
别野举起食盒。
“我没有跟她们闲聊,只跟武家的女儿说了食盒的事情,她把食盒还给我们了。”
顾娆虽然人在里面,实则耳朵早就跑到外面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当然知道别野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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