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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一起造反(金玉满庭)


扶苏急忙说道:“这是儿臣的意思,是儿臣觉得他们还小,治国理政之事还可以慢慢教。”
嬴政深深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质问自己的儿子,为何自己的权术他没有学到一分呢?
可嬴政从来不是一个会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的人,无论面对的是自己的敌人、自己的臣子还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挺直了腰杆,闭上眼睛,冷静的命令扶苏出去。
扶苏看了看自家父皇背过去的后背,一股巨大的愧疚几乎要压垮了他,他张张嘴,可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告退。
巨大的咸阳宫正殿是这样的雄伟壮观,每一根柱子都有数丈高,上面雕刻着最威严的凶兽,殿外的侍卫是那样的纪律严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连呼吸声都低的可怕。
这座宫殿的主人背身向着宏伟的殿门,直面着威严肃穆的王座,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终于,他坐到了这个全天下人都只敢仰望的位子上,腰杆笔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大师最完美的雕刻作品,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正如他九岁刚从赵国回到秦国私下偷偷坐过这个位子的那一次一样,正如他十三岁刚刚登基第一次正大光明坐到这个位子上的那一次一样,正如他一十一岁正式掌握秦国权柄,百官臣服在他脚下的那一次一样。
嬴政抬起了右手,那是他批改奏章时握笔的手。
这只手上覆盖的皮肉已经开始松弛了,这只手的主人也已经开始衰老了。和那些年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朝气蓬勃,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的少年秦王了。
他的精力在走下坡路。
他完成了当年的夙愿,完成了秦国世代先君一统天下的理想。可在他之后,大秦的天下要交给谁呢?
所谓的仙药只是一场骗局,那长生是不是也是一场骗局呢?他真的能够寻到长生吗?
作为始皇帝的嬴政想不明白他的天下日后该交给谁,也不愿意去想明白他可能到死也寻不到长生。
可作为父亲的嬴政现在知道,他的孩子都畏惧他,每一个都畏他如虎。
他曾发誓他绝对不会做赢异人那种将妻儿抛弃在敌国不闻不问的父亲,可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安全且享受着最顶级资源长大的儿女畏惧他更甚于他当初畏惧赢异人。
为什么呢?
嬴政直愣愣看着冰冷的大殿地面,他想不明白。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嬴政缓慢地抬起头。
蒙毅抱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他低着头,“陛下,这是黑石子送给您的年礼。”
大概是赵不息终于想起来了自家大才一号是个会因为自己夸奖其他大才就记仇吃醋的小心眼,她随着年礼一起送过来的这封信辞藻华丽的夸赞了一番赵朴的才华,并且暗示就算自己日后的大才再多赵朴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整封信写的都是什么其他人都是锦上添花只有赵朴是雪中送炭,什么相识于微末之间的感情最深刻一类的话。
总之比赵高的奉承还要谄媚一百倍。
年礼是一个香囊,根据信中所写的这是赵不息特意亲手缝了送给他的。
尽管嬴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没法把香囊上绣着的那只丑鸭子和信中说的玄鸟联系在一起。
秦王室的祖先是昔日商朝的大臣恶来,恶来力大无穷,所以秦王室也继承了一些这个特点,力气比寻常人要大很多,甚至时不时还会有天生神力的后人出现,比如嬴政曾伯祖父秦武王赢荡,就是天生神力能举起大禹九鼎的勇士。
所以秦国也崇尚昔日商朝的旗帜玄鸟。
没想到他只是先前偶尔提过一嘴,赵不息那小孩竟然记住了他喜欢玄鸟,还特意绣一个香囊给他。嬴政有些欣慰,甚至想要笑出声,可他立刻意识到蒙毅还在殿内。
为了维持帝王的威严,嬴政板着脸,仿佛嫌弃一样看了看手中丑的离奇的香囊。
“这竖子!”
他堂堂始皇帝带着这么丑的香囊出门岂不是丢尽了脸面,也不先练好了针线再缝一个好看的给他。可手上动作却十分迅速地将香囊塞进了怀中。
蒙毅低着头,仿佛没看到自家陛下的动作一样。他受过秦律的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蒙毅板着脸想。
当扶苏魂不守舍地顺着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路线往外走,他心中犹如一团乱麻。
扶苏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他不希望父皇生气损伤身体,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们被吓得瑟瑟发抖。
要是父皇刚才能骂自己一顿就好了。扶苏的指甲在无意识间已经抠破了掌心的表皮,可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大兄!”一个半大的身影忽然从树后面窜出来,吓了扶苏一跳。
扶苏定睛一看,满脸泥巴的胡亥正呲着一口白牙冲着自己傻笑。
“怎么又把自己弄的这么脏。”扶苏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来,弯下腰仔细给胡亥擦着脸。
他很小的时候母妃就告诉他身为兄长应当照顾弟妹,所以当扶苏发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时常调皮弄得一身脏污的时候就开始随身带着几条帕子了,随时给弟弟妹妹擦脸。
这个习惯一直从他的一弟高十岁维持到了如今他的十八弟胡亥十岁。
“大兄,父皇是不是又骂你了?”胡亥乖乖仰着脸,任由扶苏给他擦脸。
扶苏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父皇不曾骂我,父皇是我们的父亲,哪里会平白无故骂我们呢。”
“我才不信,父皇就是很喜欢骂人。”胡亥一脸不信。
扶苏叹了口气,垂下眼看着自己这个一向胆子最大的幼弟。
“诸子之中,父皇最爱你,你要多去陪陪父皇啊。”
胡亥缩缩头,嘟囔道:“原来我只要闹一闹父皇就会给我赏赐,那时候父皇从来不问我什么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哪个官员贪污什么的,可现在父皇总是问我功课,我才不喜欢父皇呢。”
本来他也和那个“父皇”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母妃告诉他要多讨好父皇加上他只要把父皇哄开心了就能得到赏赐,他才会去哄父皇的。他和那个父皇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母妃说父皇要治理朝政还有三十多个孩子,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他很正常,让他多讨好父皇,可胡亥却觉得既然那个父皇只会骂他,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哄父皇呢。
扶苏忧愁地摸了摸自家幼弟的头,“唉,你怎么能这样说父皇呢……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一些就懂父皇的不易了。”
“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为父皇分忧、为大秦分忧知道吗?”扶苏笑道。
胡亥一听见“读书”两个字就头疼,他连忙捂着脑袋,大声喊道:“哎呦,大兄,我头疼!”
扶苏吓了一跳,刚想命人去喊太医令余光却正好看到了胡亥贼兮兮乱转的眼睛。
他沉着脸,“我听说你昨日和将闾又打架了?”
看到自家大哥发火,胡亥连头也不敢捂了,低着头不敢出声。
事实上扶苏在诸弟妹之间一向很有威严,胡亥知道大兄不生气的时候自己可以抱着他闹,可大兄一旦沉起脸,他最好还是别开口反驳。
“你要上天了是不是?两个公子竟然在咸阳宫的花园里大打出手,你的礼学到哪里去了?”
“大兄,这不能怪我啊,是将闾先动手打我的!”
“你还有脸说?我这就带着你去找将闾,你们两个今天一个也别想跑。”扶苏一把抓住正欲逃跑的胡亥,愤怒道。
胡亥和将闾是诸位公子之中最勇猛的两个,不过扶苏也精通武艺,轻松就镇压了挣扎想要逃跑的胡亥,拉着他往后宫方向走去。
扶苏认为,自家父皇忙于治理天下,长兄如父,他必须要担起教导弟妹的责任来才行。于是扶苏边拉着胡亥往后宫走边给胡亥讲着道理,教导他要友爱兄弟,敬爱父母。
胡亥的脸色越来越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家大兄一旦开始讲道理,那没有数个时辰绝对讲不完。尤其是关于礼仪的大道理,听说自家兄长是学儒家的,胡亥不爱读书也不知道儒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向赵高打听过,儒家弟子很爱写书,很爱守那些没屁用的规矩。
都怪那些该死的儒家,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去多娶几个妇人,多打几次猎呢?闲着没事非要写那么多的书,让扶苏有一肚子的这个子曰那个子曰的大道理可以引用,要是有一天他能当家作主,一定要把所有写书的都给杀光!
胡亥郁闷的想。!

“这就是这五十年来所有的宗室弟子记载了吗?”
得到了属官肯定的回答后宗正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不对啊,不对啊。陛下让他找一个十一年前去过赵地的宗室子,重点找找有没有脑子有点问题的废物子弟。
可他翻遍了所有的宗室出行记载也没找到有这么一个嬴氏子弟啊。十一年前正是秦赵决战的时候,秦刚刚打下赵国邯郸,整个赵地混乱危险,根本没有王室子弟敢往那边去游玩啊。
宗正焦急地在屋中踱步,胡须揪断了好几根都没有察觉。
难道真的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天下间就是有一个和嬴氏毫无关系的稚子长得令他和陛下都觉得十分眼熟?
偏偏这个稚子还又恰好有一点远超常人的力气?就这么凑巧的和秦王室一样?
宗正拼命回想着陛下曾和他说过的那位黑石子不同寻常的特点,冥冥之中他就是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赵不息绝对和嬴氏子弟有关系。
可是每次他试图将赵不息这个名字和自己记忆中的面容相联系起来的时候,又不知为何会觉得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模糊。
十岁,赵地,秦国王室,姓赵……宗正骤然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紧缩成一点,他霍然起身,顾不上被打翻的书案。
“宗正!”一侧的属官连忙想要过来查看。
“我无事!无事!”宗正的思绪被忽然出声的属官打断,他抬起头。
“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我要静一静!”
待到整个屋中空荡荡的只留下他一人后,宗正才无力地摔入了椅子中,苍老干枯的十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
他终于想起来赵不息像谁了,她像赵政。她和当年自己见到的十岁的赵政有九分相似!
赵政,正是嬴政在赵国做质子时的名字!
尽管宗正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他没有将赵不息和他家陛下联系起来,可当他一旦想到了赵不息像当年的赵政以后,宗正发现赵不息的嘴巴、鼻子……除了那双眼睛不像之外,其他的五官简直就像是和自家陛下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嬴政极为俊美,他的脸是综合了嬴氏和赵姬所有的容貌长处的一张脸,不仅有五分像嬴异人,还有五分像赵姬。
若是赵不息只有三分像嬴政那她或许只是嬴氏其他子弟或者赵姬母家那边人的后代,可这九分的相似……
宗正脸色变幻莫测。
可看陛下那一无所知的样子,宗正又有些犹豫,要真是他想的那个关系,那身为父亲的自家陛下为何会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呢?
想到自家陛下兴致勃勃的给黑石子“找爹”的行为,宗正面色古怪起来。
要是真如他想的那样,这就太滑稽了。
年纪不轻、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的宗正愁苦地摸摸自己近来越发稀疏的发脚,怎么就让他在任期内遇到这种事呢。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宗正去寻到了少府令,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他那边有一桩祭祀之事需要近十五年后宫人口的记载。
国之大事,在祭与祀。秦皇室之事在这个家天下的时候代表的就是国家大事。少府令不敢怠慢,第二日就命人把后宫的各项纪录都搬到了宗正府中。
宗正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他的所有怀疑都憋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更不敢假手于人,只能怀揣着满腔复杂的心情自己日日熬夜翻看自家陛下的起居录。
楚国送了一位公主和十个美人。
齐国送了一位公主和二十个美人。
魏国送了两位公主和十五个美人。
赵国送了一位公主和三十个美人……
“赵国公主?”宗正皱了皱眉,赵国王室和秦国王室祖上有亲,固然已经是数十代开外的亲缘了,可毕竟是同姓……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礼节崩坏了几百年了,赵国姓赵,秦国姓嬴,算不得同姓。
宗正嗤笑一声:“赵迁竟妄想以一妇人换一国安宁,真朽木矣。”
顺手就把这卷宗卷放在了一旁。
那年正是秦灭赵之年,秦国强盛,一扫六合之相已经显现,各国都送了许多美人来试图和秦交好。
加上当年的自家陛下还年轻正是好美人的年纪……
宗正看着自己挑出来的受过宠幸的数十个美人的卷宗,眼前一黑。他需要一个一个核实,这还得熬多少天夜才能核实完啊?
数百里外的黑石,赵不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有一个老头刚好和当年十岁的嬴政熟悉,那个老头又刚好绕过“缓称王”技能的作用,没有把她和如今的天下之主始皇帝嬴政凑到一起相比,而是将她和当年默默无名的归秦质子赵政凑到一起相比,
“缓称王”可以在赵不息弱小的时候让对她有威胁的高位之人忽略她身上值得注意的地方。赵不息和始皇帝长相相似属于她身上目前最值得注意的点,所以会在技能的作用下被旁人忽视,可赵不息和一个小小的质子赵政长相相似却不是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点。
赵不息现在正忙着蹲在研究所里和墨家弟子一起改良火药配比。
木炭不缺,黑石后面的山上到处都是树,直接烧就行。
硫磺也不缺,黑石山里面就是煤矿,煤矿旁边就有一处小的伴生硫磺矿。
唯有硝石,“硝石出陇道”,这时候的硝石几乎都是四川、甘肃一带开采出来的,距离河内郡路途遥远,因此价格也居高不下。
赵不息这些年虽也攒下一些钱,可每一笔钱都有用处,实在拿不出来太多购买硝石。
“咱们要不然就少加一些硝石?”一个墨家弟子望着所剩不多的硝石无奈道。
不等到赵不息开口,一旁的老者就先开口反驳。
“不可,若是再少加一些那就炸不起来了。”
赵不息也颇为无奈,现在虽然还没有到需要用火药打仗的时候,可休养生息开山采矿凿渠引水火药也是必不可少的。
“唉,你们先研究着,硝石的事我来想办法。”赵不息抬头扫视一圈围过来殷切看着她的墨家弟子们,一咬牙道。
再穷不能穷科研!不就是钱吗,她去赚!
于是大山的深处又开始发出一声声的惊雷声。
赵不息心都在滴血,这些都是钱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
“那些该死的方士。”赵不息低骂一声。
她本来几年前就想派人去装神弄鬼诈骗始皇帝的,但是奈何那些方士仗着年纪大趁着她年幼先一步进入了咸阳宫。
尤其是那个徐福,诈骗了一大笔钱财和人手跑了。那些钱财要是给她,她能把生产力往前推进一大截。
本来因为这些年她渐渐发展种田种的也不错,所以暂时搁置了“诈、骗始皇帝”这个想法。可现在火药一响,她缺钱缺的厉害,正规法子来钱太慢,她还是得用不太正规的法子去骗冤大头嬴政弄点钱。
赵不息面色沉重的看着空空如也的钱仓,方士骗得,她为何骗不得?
不过既然有那些方士在前,那她若是想脱颖而出,就得想个不一样的法子诈、骗始皇才行。
等下次赵朴来的时候她得问问自家大才,咸阳的那群方士用的都是什么方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要挤走竞争对手得先知道竞争对手的底细才行。
还要找一批擅长装神弄鬼的人才,包装一下,包装出仙风道骨的模样去诈、骗。
赵不息开始认真思考起装神弄鬼的可能性。
优势,她有一脑子的神话故事可以拿出来用,还有墨家弟子在研究冶铁、化工技术时候发现的一些副反应,气体和液体接触变色、液体直接消失什么的,在现在的人眼中看应该都很“神奇”。对了,还有火药,可以加点化学制品弄成五颜六色的烟火,调一调原料比例减弱一下爆炸效果,既可以不暴露火药还可以足够唬人。
劣势,会不会被始皇帝发现她啊。身为反贼,赵不息很有反贼的自觉,哪怕她的确很想见一见活的秦始皇,碍于有那么一点会被发现的可能赵不息都按下了这个想法。甚至她连咸阳都没敢去,就怕被人发现和赵国王室有关系。若是弄不好,不息创业未半而中道被斩首,未免太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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