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高阳听着,视线忍不住往行李架上瞟了瞟。
确实不少东西,看得他都有些眼红,他点着头道:“是这个理,都是好伙伴,我肯定会帮忙盯着。”
“那就多谢房大哥了。”容晓晓高声道谢,“盯着就好,房大哥是男同志也不好插手我二姐的事,你只管告诉我,剩下的我来办。”
说着,她笑得眼眸弯弯,“离开之前妈叮嘱了,谁要敢占我们两姐妹的便宜,只管往死里闹,二姐脸皮薄闹不起来,我不怕呀,我可以守在那人屋前骂上个三天三夜,保准不带重复!”
“……”房高阳听得嘴角抽搐,“倒也不必如此。”
吴平慧拉着她的手臂,“小妹,你说什么呢。”
容晓晓高昂着下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又没说错,妈就是这么教得,那人不要脸抢你东西,那我也得厚着脸皮,让整个大队都看清他丑陋的嘴脸。”
抬眸,跟着又是甜甜一笑,“房大哥,你说对不对?”
“……呵、呵呵,你说得对。”房高阳笑得有些僵硬。
容晓晓听到他的话,显得更高兴了,“二姐,你看房大哥都认同我的说法呢。”
吴平慧左右看了看,脸上不由露出沉思。
房高阳一看,赶紧开口,“倒也不……”
“不用闹得太过?”容晓晓打断他的话,“可是父母为我们备下这些东西,何尝不是掏空了家底,宁愿一家老小在镇上饿肚子,也想着让我们下乡过得好一点,一想到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东西便宜外人,那怎么对得起镇上饿着肚子受着冻的家人?”
三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但周边的人也是能听清。
听着容晓晓的话,背井离乡的知青们不由想起家中父母,再感同身受下,纷纷附应着。
“对啊,家里还饿着肚子,凭什么把吃食便宜给外人?”
“父母给我们备下这些吃食物件,真要平白让出去,真是寒了他们的心。”
“这位同志,你家小妹说得在理,可千万别被骗了。”一位年长些的女同志问道:“你是在胜利公社吧?正好我们一个公社,由我护着你,保证不让人骗走你的东西。”
“我也在胜利公社,如果能在一个大队,还能互相帮忙。”
“还有我,咱们这么多人,总有人分在一块。”
一声接着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车厢中的气势给抬了起来。
听得房高阳有了退意,可这个时候离开,反而更引人注目,但周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不得不跟着开口:“对对,咱们团结一致,肯定不会被欺负,也不会放任同伴被欺负。”
容晓晓听得特别感动,嗦了嗦鼻子,“房大哥你们真好,不过也不需要你们报复,只管给我报个信,我直接找上门就行。”
房高阳:“……”
容晓晓又嘿笑起来,“就是房大哥和二姐到底男女有别,也不能时时盯着,不过没关系,大队里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关注到,到时候想找抢我二姐东西的人还不容易?”
“是、是啊,容易。”房高阳站不住了,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难得,吴平慧这次没太在意他,而是一脸感动,“小妹!”
她这边还担心小妹一个人会不会被欺负,而小妹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欺负她的人。
明明身为姐姐,反而被照顾了。
很想说些什么,就见小妹朝着她伸出手掌,“什么意思?”
容晓晓不客气道:“没吃饱,再来点蛋饼。”
“……你不是有吗?”
容晓晓说得理直气壮,“留给你你也不会吃,与其给外人糟蹋不如便宜亲妹妹。”
她刚刚说了那么一通,无非就是吓唬房高阳。
吓唬住了,房高阳不敢打吴平慧物资的主意,毕竟这些用的东西放在身边,真要去找不就一下找出来了?
但食物不同,吃进肚子里哪里还有把柄在?
至于没唬住,吴平慧带去的东西怕是大部分都保不住。
不过没关系,谁拿去的,她迟早替二姐找回来。
倒不是想替二姐出头。
而是应了她刚才的话,父母置办这些东西容易吗?平日里饭都吃不饱,件件衣服上都是补丁,却又花大价钱替她们置办这些物件。
好好的东西,凭什么白给其他人?
反正这口气,她是没打算忍下。
至于以后,再说就是。
容晓晓冒了一次头,接下来的时间是安安分分。
火车上路的时间太长,连着坐了几十个小时,谁也没好兴致接着聊天了,更没有精力。
尤其是每个人都带着重要的东西,生怕一个走眼就丢了,哪怕是夜里都不敢入睡。
容晓晓两姐妹就没这个顾虑。
轮流盯梢,轮到休息的那个就算不能睡得踏实,但也不会心中记挂,猛地惊醒。
不过就算这样,等她们拎着行李下火车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这就到地方了?”吴平慧左右张望。
东北的火车站和老家的没什么区别。
然而总能感觉到不同,远处的高山、鼻尖的气息,总算感觉这里离着老家距离四天三夜的路途。
出了火车站去了车站,两姐妹就得分开。
离开之前,吴平慧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容晓晓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分别场合,和爸妈分开还有些难受,说不准会跟着流两滴眼泪。
但和二姐……
说真话,挤都挤不出来。
见车来了,二话不说拎起大包就走,上了车才对着仍旧哭鼻子的二姐说了句‘保重’。
至于二姐能不能拎起她那些大包。
容晓晓还真不担心。
那位房大哥以前占了二姐不少好处,又是个面面俱到的性子,哪怕心里不愿意,就是装也会装着。
汽车行驶,前面的路就是容晓晓一个人走了。
聚合的地在供应站附近。
那边早早就有人候着。
随着容晓晓一路的还有七八名知青,他们都分配到六石公社。
等到了供应站附近,他们并不是最早的一批知青,周边已经等了二十几个人。
“我打听清楚了。”陈树名从旁边跑了过来,“六石公社一共十三个大队,也不知道我们能分到哪里,要是能一起就好了。”
等着也是等着,陈树名便跑去打听消息。
也算是个社交达人吧,没一会就打听到一些消息。
“都说这十三个大队中七岔道大队最好,那边有山有水,也不怕干旱更不怕涝灾,粮食收成不行还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七岔道大队能收几名知青?咱们能自己报名吗?”
“想什么呢。”高辽不用问就知道,“名额肯定早已经定下,现在就算塞礼也改不了。”
周边这么多知青,分配的办公人员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礼改名吧?
“全靠命了。”
“七岔道大队的坏境这么好,那其他地方应该也不差吧?”
“那不一定。”陈树名摇头,苦笑道:“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周边多是高山,有些大队根本没多少田地,虽说山里能打猎,但一年的生计总不能全靠山里的猎物吧?”
“也是,那条件最差的大队是哪里?”
陈树名:“也没最差,就是有几个大队条件相对来说差一点,比如罗庄、红山大队。”
正恹恹欲睡的容晓晓突然来了精神,“红山大队?”
高辽追问,“你接着说说。”
“先说说罗庄,罗庄大队之所以不好倒不是环境,而是听说那边特别排外,先前送过去的知青都不好过。”
陈树名面色微沉,忍不住抱怨着:“你说说这算什么事?祖国专门送我们来搞建设,结果大队的人不欢迎也就算了,还搞孤立。”
“别说这些。”高辽制止。
到了人家的地盘,抱怨这抱怨那,一旦被人听去,最后遭殃的就是他们自己。
陈树名也知道说错话了,轻拍自己的嘴算是翻篇,“那就说说红山大队吧,这红山大队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他们那边地势稍低,正巧有一条小河横插过去,使得他们那片地的土地不太够……”
她不需要听陈树名说,就能知道红山大队的环境。
那是父亲的老家,如果当年不是太困难,肯定不会背井离乡。
能到举家逃荒的程度,自然代表着不仅仅是因为粮食无法收成,还有周边的情况很糟糕。
也就说,他们之前的村子无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红山大队的地势真的很糟糕。
有山坡有河流,偏偏鸡肋。
高山上一片黄埃,遍地只见一片荒土,连根野草都没有。
河流平日倒是好。
但一遇天旱就干涸,一遇暴雨日就涨水。
真要说起来,这对于知青来说真不是一个常住的好地方。
只是家里有家里的考量。
容水根离开红山村的时候才十五六岁,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六年,与村子里的人相熟。
哪怕二十几年过去,红山村已经变成红山大队,但这里总是容家的根,在这里有他相熟的远亲和同伴。
更重要的是,容水根知道老家的人大部分都十分淳朴,一个女孩子家家在这里不会发生不好的事。
当然,也不是说这里没坏心思的人。
毕竟都已经二十几年过去,谁也没法确定红山大队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但有一点比其他地方来的要强。
最少,她现在去到红山大队不会遇到罗庄大队的情况,就算大队的人排外,也不会排到她身上去。
运气好,总有那么一两个父亲的亲戚愿意照拂一下。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被分到红山大队,就算没分到,也希望离着不远吧。
容晓晓想着,好歹也是个穿越人员,不说什么大杀四方、勇斗极品,但一点点的主角光环还是有吧?
运道应该不会太差。
然而……
她想错了。
等了两个小时的样子,总算等来最后一批人。
最后来的这一批人相对比其他人来说,要格外的亮眼。
不仅仅是容貌亮眼,还有他们的穿着打扮。
漂亮的的确良衣裤,还是特稀罕的颜色,走到哪里都十分吸睛。
脚踩着精致的小皮鞋,走起路来‘嗒嗒嗒’响,周边人的眼睛就忍不住往地面上看。
“这一身下来得五六十吧。”
“不止呢,我在省里的供销社看过类似的小皮鞋,一双就得三十块,更别说他们身上穿着的的确良,这个颜色,我都没见过有卖的。”
容晓晓也是望着那边的一员。
别看她身上带了不少钱,但穿得是破破烂烂。
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衣,上面最少有三处补丁,一双快要破洞的布鞋,看着很乱,其实穿着还蛮舒服,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双脚都没觉得太疲倦。
反正从哪里来看,她都像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
其实家里不是少了给她买衣服鞋子的钱,就连拎着的大包里面都有两件厚实的新棉衣。
这些带着补丁的衣物是吴传芳特意找出来,为的就是路上穿。
她身上带着的钱不少,穿得太好在火车上太引人注目,这一路来可是看多了丢东西的乘客。
瞧了一会热闹,容晓晓又觉得无趣,开始翻兜里还有什么吃的。
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路,就算去了大队的知青屋也不能立马吃上饭吧。
结果刚将手伸进去,就听到各个大队的人在叫名字。
“七岔道大队的人有梁文、王智杰……”
“罗庄大队的人来这边,周建设、王磊……”
“听到名字的来这边,高辽、陈树名、容晓晓……白曼,三四五六……刘干事,我们红山大队怎么来这么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红山大队的情况,这次怎么能塞这么多人。”
刘干事也是头疼,“你看看这次来了这么多知青,哪个大队不是分了好几个?上回去红山的知青少,这次多一点也没问题啊。”
罗旺愁死了。
要是被大队长知道这次接回去六个人,又会头疼吧。
容晓晓此时也怔在原地。
她总算明白高辽两人的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白曼啊。
这不是她上辈子无聊时刷过的一篇年代文吗?
——《重回七零:糙汉他放肆宠》
当时因为无聊点开这篇文,谁知道越看越上瘾。
只不过她那个脑子是看了就忘,大概剧情记不起来,正文中出现的角色更是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白曼的名字,她怕是真的想不起来。
白曼、高辽、陈树名……
当这些名字一个个闪现后,那本书的内容慢慢浮现。
容晓晓瞬间悟了,原来她才没有什么主角光环。
真正有主角光环的是前面焦点所在,那位白曼同志才是真正的主角。
容晓晓皱起眉头。
她努力回忆着文中的剧情,在文中有‘容晓晓’这个角色吗?
好像是有,不过就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并没有太多笔墨。
“容同志,赶紧过去吧。”高辽见她待在原地,垂眸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个大包,“需要帮忙吗?”
手指头有些发痒,这一路过来最好奇的就是容晓晓的包到底有多重。
偏偏就是没找到机会亲自上手试一试。
“不用!”容晓晓双眼越来越亮,一把抓着两个大包就往前走。
女不女主不重要,没主角光环也不要紧。
反正她也没打算干出一番事业,只要混个不愁吃不愁喝的小日子就好。
要是在这个基础上能有一些有趣的事那就再好不过,她不打算过多参与,但凑凑热闹还是可以。
吃穿这个不用愁,想想办法还是能满足。
愁得是小日子不闹腾点都没啥意思。
现在和女主待在一个大队,还愁没热闹的事发生?
容晓晓显得兴致更高,拎着大包就屁颠屁颠往前跑,瞧着那叫一个高兴。
“……她怎么这么高兴?”看着越过的女同志,陈树名有些诧异,“难不成红山大队没我了解的那么糟糕?”
高辽叹气,“糟不糟糕没意义了,点了我们的名只能去。”
朝着板车走去的一共六名知青。
除了容晓晓、高辽和陈树名之外,还有三名穿着的确良衣服的人,罗旺看着,满眼都是嫌弃。
得了,六个知青不说,其中一半看着就不是能干活的人。
“把行李都搁在板车上,手脚利落点,还得继续赶路。”罗旺喊了一声。
盛左元微微蹙眉,“红山大队离这里多远?我们就走过去吗?”
“不走过去难不成还让我背你们过去?”罗旺没好气的说,“别看了,咱们大队可没拖拉机带你们,牛车也别想,牛比人都来得重要,怎么可能来拉人。”
“……牛怎么就比人重要了?难不成人还比不上一头畜生?”焦港不乐意了,谁乐意和畜生比?还特么比不过!
“牛能耕田你能吗?”罗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一个个看着就是不能干活的狠茬子,偏偏大队还得养着他们,任谁都不乐意啊。
“你!”
“少说两句。”盛左元拦住他。
别看罗旺态度不好,但当上路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拉着板车。
没拖拉机也不舍得累着大队唯一的老黄牛,知道知青会带来不少行李,所以来的时候专门带着板车上路,就想着多少能让知青轻松轻松。
只不过,等了老半天又被分配到这么多不能干活的人,心里怎么会没气?
便一个人拖着板车往前走,也不乐意搭理他们。
乡下的小路不好走。
正巧前两日又下了一场雨,地面上都是稀泥巴。
一脚踩下去就陷进去,等拖出来满鞋都是泥巴,脏得不行。
容晓晓没不舍得自己的破鞋,脏就脏了,洗洗就是。
不过三个穿着精致小皮鞋的同志那就惨咯,越走眉头皱得越紧。
盛左元看着白曼眉间的焦灼,便开口:“同志,我看板车上还能坐上一个人,不如让白曼同志上去吧,她到底是女同志,太远的路坚持不住。”
“……”
“……”
一句话让两个人是一脸黑线。
焦港不高兴,他虽然不是女同志,但这么远的路他也坚持不住啊,都说男女平等,怎么就不能轮到他?
早知道,他还不如当女同志。
容晓晓也跟着皱巴脸。
她没打算争什么。
但特意点出‘女同志’干嘛?她也是女同志,难道就不配坐上板车?
罗旺瞟了他一眼,居然没拒绝:“行啊,有位置想坐就坐呗。”
盛左元一喜,伸手就想搀扶身旁的人。
却不想被直接躲了过去,他有些不解,“曼曼?”
白曼看着他,眼里带着冷意。
她很想狠狠揍盛左元一顿,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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