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薛晴吐出一口气:“怎么样?”
季之衡皱眉,是因为主修乐器不同的缘故吗?听了她的演奏,并没有想象中豁然开朗的感觉。
“再来一次。”
薛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唇角微勾:“抱歉,我男朋友那边马上该切蛋糕了,我要在场。”
“是你说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约我出来的。”
薛晴摊手:“我只是想到从前老师说,你可以向我请教,所以才抽出时间想帮帮你。”
“但是现在我要去陪男朋友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恋爱脑的嘛,男朋友最重要咯。”
季之衡咬牙:“请你……再帮帮我。”
薛晴上前一步,说:“很简单,你当我男朋友就好了,我可以二十四小时随时辅导。”
“不可能。”
薛晴脸色一冷:“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侧身从他身边走过,离开前转头看他:“虽然你还是冷漠又不近人情,但谁让你长了张讨人喜欢的脸呢,如果你后悔了,还是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季之衡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挣扎。
躲在幕布后面的前桌握着拳头:“她怎么还是这么无耻,季之衡也太惨了,没想到他平时这么高冷,为了搞音乐,他居然真的想出卖自己的身体。”
后桌悄悄探头:“冷静,这不是还没出卖吗。”
季之衡走下台阶,坐在观众席上,看见裴妙妙的信息有不耐烦,想到林奇一刻也不停的信息轰炸,只能忍着沮丧回复。
裴妙妙来得很快。
酒吧的这个角落很黑,今天没有表演,只有两个被抬高的演出台上亮着光,隐在观众席里的季之衡和黑暗融为一体。
裴妙妙走错路,从后台直接走到台上,在刺目的聚光灯下,看不清台下的情况。
一边是钢琴,一边是摇滚乐队的乐器。
裴妙妙的手指按在键盘上,她轻哼着不成曲子的小调,身体随着指尖流出的即兴片段轻微摇晃。
这是一段很欢快且短暂的即兴小调,她眼角眉梢都泛着喜悦,弹到兴头上时,裴妙妙一个轻盈的转身,拿起旁边的电吉他,拨弦时海浪般的汹涌的声潮向外扩散,震耳欲聋。
她有意将电吉他弹出的曲调和前面的小即兴相连,拨弦时断断续续的,时而低头沉思,但她皱着眉头时眼睛也是笑着的。
季之衡原以为她会再在电吉他上耗费一点时间,眨眼之间却见她又换了一种乐器,她低头吹了吹自己肿起发疼的手指,看着红得发亮的手指头叹了口气。
季之衡也忍不住和她一起皱眉,他这才想起来她没有拨片,现在一定很痛。
但裴妙妙并没有闲着,她看起来很爱音乐,也很喜欢这些乐器,她拿着鼓槌在鼓面上敲击,季之衡忍不住也跟着鼓点晃晃脑袋。
裴妙妙很开心,她脚步轻巧的在台上穿行时,就像一只会发光的蝴蝶。
只是季之衡也发现了,她的音乐可以轻易带动人的情绪,但始终不成曲调,她没有耐心去一样一样的和它们死磕到底。
比起音乐的完整性,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手痛了就要吹吹,前面的音调忘记了那就糊弄过去。
她看起来很娇气,又有些喜新厌旧。
聚光灯下每一粒灰尘都被放大,它们变成光点漂浮在裴妙妙四周,周围漆黑,只有她在的地方是灯塔,这些光晕像在为她加冕。
季之衡深吸一口气,心中悸动不已。
很快,她就厌烦了手边的这些乐器,把东西都放回原位,在季之衡的屏息与期待中,走向那台优雅沉静的三角钢琴。
季之衡方才才觉得她应该是个感情充沛,很容易就感受快乐,也会在无意中释放情感,感染别人。
她会弹什么呢?是缠绵悱恻的告白曲?又或是别的什么。
结果出乎意料。
她沿袭了刚才的调子,又随机将它糅进一首非常欢快的圆舞曲。
演奏时并不像之前玩电乐器一样,反而指尖技巧非常平滑流畅,前段时速度快而流畅,趣味十足。
季之衡忍不住笑了出来。
中段的旋律又变得甜美而舒缓,快结束时又变得非常急促,裴妙妙的手简直要按出残影。
最后收尾时她似乎是累了,潦草而敷衍的按了几个音节后戛然而止。
季之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台上的裴妙妙笑着破罐破摔,观众席上的季之衡跟着她快乐的小调,将心中的郁气一吐而尽。
有什么东西正在胸腔中破土而出,然后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到全身。
这是薛晴演奏时他不曾感受到的,喜悦、痛快,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季之衡想,她是不一样的,原来世上真的有人演奏时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却能让人欢欣鼓舞。
她从琴凳上站起来,踮着脚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季之衡知道,她在找他。
他猛地起身,在黑暗中对着舞台上的人招手,叫她的名字。
“裴妙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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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办事,你放心。◎
季之衡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看见裴妙妙从光源中跑出来,踏入观众席前稍微停了一下,双眼闭上再睁开,适应了黑暗后她迅速地走到季之衡身边。
“季之衡。”她的声音脆生生的。
“裴妙妙,你很厉害。”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他的手搭在倚在靠背上,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自己手上,他下意识把手缩回去。
“咦?”
“碰到你的手了吗,不好意思呀。”
这里太暗了,这些椅子放得有些乱,她小腿撞到椅子后,伸手在周围摸索想排除障碍,避免再次磕碰。
季之衡耳根发烫,黑暗中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他清晰地感觉到裴妙妙拨弦的指尖比别的地方更烫。
他听到皮肤摩擦时,裴妙妙因为忍痛而低声抽气。
一时之间季之衡有太多的话想说,他想问她,演奏时如此磅礴的感情流露是怎么做到的,又担心她的手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更严重。
思绪繁杂,话真到了嘴边他又哑巴了。
前桌和后桌没有给他继续沉默的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人举着手机向裴妙妙靠近。
手电筒的光晃在季之衡脸上,他不适的闭眼偏头:“你们怎么在这?”
前桌把手机塞给后桌,一个箭步蹿到裴妙妙面前,小心翼翼握着她的双手:“妙妙!”
后桌紧随其后,也满脸崇拜:“妙妙!”
裴妙妙:“?”
“我们是季之衡和林奇的朋友。”前桌是女生,也很活泼健谈,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没用拨片,手肯定很疼吧。”
“我给你吹吹!我以前也试过不用拨片,疼了好几天。”
前桌和后桌一左一右,直接忽略季之衡。
眼看这俩把人截走,季之衡只能无奈跟上。
前桌是个长相非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说话语速很快,和裴妙妙说话时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很讨人喜欢。
“你刚才真的超厉害!一个人就是一支乐队,真的超棒的,刚刚的即兴演奏也很好听。”
后桌一起附和:“超棒的。”
裴妙妙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真的吗,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啦。”
她虽然什么都会一点,但很难对一种东西长期保持新鲜感,就是个水平还不错的半吊子。
前桌狠狠点头:“刚刚气氛真的超快乐,我们俩躲在后面都忍不住手舞足蹈。”
她指指后桌:“这个大傻子听的时候,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一行人走到大堂,裴妙妙已经被夸得飘飘然晕乎乎。
“我们能加个好友吗?”前桌拿起手机,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做不到这么有感染力,想向你请教。”
“当然可以。”
后桌比大拇指:“加我一个。”
跟在后面插不上话的季之衡也摸摸掏出手机,伸到裴妙妙面前:“还有我。”
前桌瞟他一眼,嘿嘿怪笑:“干脆拉个群好了,这样有什么事都可以在群里说。”
“我叫陈小桃,他叫徐一帆。”
裴妙妙含笑:“我叫你小桃可以吗?”
陈小桃美滋滋:“妙妙你声音真好听,我这么普通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格外清新。”
徐一帆、季之衡:……
裴妙妙看着她,表情认真:“很棒的名字,很可爱,以后我每次吃桃子的时候都会想起小桃。”
陈小桃:“救……救命。”
什么直球美少女啊,林奇那个大舔狗究竟是何德何能拥有这种女朋友,不就是舔吗?她上她也行!
徐一帆和季之衡默默把她们俩隔开。
徐一帆:“收一收,眼神太痴汉了,快溢出来了。”
季之衡看向裴妙妙:“稍微等我一下,我上去露个面,然后送你回家。”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薛晴要求他现在去顶楼,当场还掉这个人情。
“我跟你一起吧,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裴妙妙直球出击,季之衡表情微滞。
他现在看裴妙妙自带滤镜,来之前准备好的冷言冷语很难对她说出来,只能僵着脑袋不去看她:“随你。”
陈小桃默默在暗鲨名单上把季之衡加上。
顶楼的气氛不像刚开始那么热烈,有点奇怪,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出电梯四人就分开了,裴妙妙和陈小桃站在人群后面,她有些奇怪:“季之衡和他们很熟吗?”
他一出现,疑似寿星的那个男生和他身边的女生都精神一振。
在电梯里陈小桃给她做了个简单科普,今天过生日这人叫费启,是贺卓的私生子弟弟。
贺卓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最近不知怎么的传出风声两人要离婚。
“贺家和他母亲家三代之前就开始联姻,两家政商结合互相扶持,姻亲关系非常紧密,一旦贺卓的父母离婚,其中牵扯巨大。”
陈小桃继续低声和她解释:“费启不被贺家承认,连贺姓都没争取到,他和他妈既然知道这个情况,必然坐不住。”
曜川的学生也是非富即贵,虽然两所学校一直不和,实则大家都多多少少接触过。
比如陈小桃之前就因为家里的生意关系,去过贺家。
“他上次出现在贺卓面前差点被搞死,现在请这么多人来是想逼贺卓一把吧。”
在这么多人面前,贺卓要是就这么轻轻放下,就证明费启不止是一个得不到承认的私生子。
“他要是真的做了什么,难说贺卓的父亲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态度。”
徐一帆说:“毕竟正在闹离婚,保不齐他父亲要费启母子跟贺卓斗。”
他摸摸下巴:“至于为啥找季之衡,可能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在曜川有很多支持者?毕竟阿衡很难请,不太喜欢贺卓,家世又超好的。”
贺卓姿势随意松弛,并不把这个“外援”放在眼里。
季之衡一言不发,没有掺和进这种私人事件的打算,薛晴拽着他的衣角,咬牙切齿:“你不能就这样真的什么也不做。”
“我同意帮你,但是你现在也要帮我。”
季之衡遥遥看了一眼裴妙妙,脸上快速划过一丝笑意:“不必了。”
他皱着眉头把薛晴的手拂开,从服务台拿了一盒创口贴。
往裴妙妙那里走时,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散开,裴妙妙避无可避,只能僵着脸任由他俯身把破了口子的手指贴上。
要命,她刚刚才跟贺卓说自己不舒服,先走了。
季之衡仔细认真的贴好,才直起身子,说:“走吧,路上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说说春之杯……”
“妙妙。”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卓打断。
“到我这里来。”
她看看近在咫尺的季之衡,又瞄瞄看起来还算平静的贺卓,还在犹豫的时候,适应生按照流程把蛋糕推到费启面前。
他虽然不太高兴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三个人抢走,还是按照早就商定好的步骤,把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送到贺卓面前。
“哥哥。”
见贺卓那个神经病不再盯着自己,裴妙妙松了口气。
“谢谢你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以前是我不懂事,希望你能原谅我。”费启仍然举着那块蛋糕,有种贺卓不接他就不罢休的意味。
贺卓超级有礼貌的对他说了声谢谢,把蛋糕糊在费启脸上,碾了碾。
“不客气。”
旁边的保镖见他收回手,连忙帮他把手上沾着的奶油擦干净。
费启又惊又怒,猎狼犬小八的绳子被松开,冲上去死死咬住费启,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质问变成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小八撕扯着他腿上的肉,费启倒在地上用尽力气往贺卓身上扑,他脸色狰狞地抱住贺卓的小腿,居然想张嘴去咬他。
贺卓一脚踢在他脑袋上:“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觊觎。”
血溅在裤腿上,贺卓有些嫌弃,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把鞋尖的血污擦干净。
费启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用一种仇恨入骨的眼神看着他,努力伸手去够他的腿。
他没碰到贺卓,却不小心擦到跪坐在旁边不敢动弹的顾雪,她短促的叫了一声,立刻把惊恐害怕吞进肚子里。
忍着害怕和恶心,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
他一只脚踩在费启的手上,眼神却投向另一边站着的季之衡,脸上的笑容满含恶意:“这就是当小偷的下场。”
费启的声音渐渐微弱,保镖在贺卓的示意下,把之前顾雪脱掉的那件外套盖在他身上。
“把垃圾都抬走。”过不多会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把他送到贺琛那儿去,废物利用嘛。”
贺琛是他父亲,保镖却不敢犹豫。
“妙妙?”贺卓见她还不过来,只好过去找她。
那些黑衣保镖又高又壮,像堵肉墙一样拦在裴妙妙和季之衡三人之间。
贺卓不知道从哪又搞了件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外套搭在她肩上,亲昵地说:“别再弄丢了,我可没有第三件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
他牵着裴妙妙的衣角,带着她往前走:“他脸上表情凝固的样子难道不好玩吗?”
“得意,震惊,又不可置信的样子,太生动了。”
贺卓乐不可支。
裴妙妙:……
坐上车后,贺卓不经意地问道:“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比如?”
“关于季之衡。”
裴妙妙在心里“啊”了一声,和系统说:“他好体贴哦,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有季之衡。”
系统阿巴阿巴:“有没有可能,他想表达的是别的意思呢,比如你答不好就要杀头的那种意思。”
裴妙妙清清嗓子,凑到他旁边用力点头:“有的,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话要说。”
“嗯?”
“经过今晚这件事,我发现我们俩还是分手比较好。”裴妙妙眼神明亮,“虽然你又帅又有钱,但是你好像有暴力倾向。”
“我害怕。”
贺卓哼笑:“是吗?”
他表面上很和气,实则背地里才涨起来的那点好感度全部掉光了。
“对。”她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其实这个也就算了,有爱我们都可以克服的嘛,最重要的是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也不注重形象。”
她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的手伸到贺卓面前,给他看。
不等贺卓开口,她又把手缩回去,从发间拔下来两根别着碎发的彩色一字夹。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对外貌管理比较注重。”她靠近贺卓,把他刚才发疯时掉下来的额发别上去。
贺卓不爱和人靠得太近,裴妙妙凑过去的瞬间他下意识后仰,可惜背后就是座椅靠背,退无可退。
裴妙妙身上带着香气,手指上的创口贴触感粗糙,不小心碰到他皮肤时有些发痒。
“好啦,这样就超级完美了。”裴妙妙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有些可惜。
贺卓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少年,发疯时都赏心悦目,没有破坏那份美感。
“你真漂亮。”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可惜是个疯批。
“要是真心笑笑,让我去给你摘星星我也愿意呀。”
“当然讥笑、讽笑、冷笑嗤笑,邪魅的笑都不算哈。”
贺卓这下是真的有点想笑了:“你刚才还说害怕,找尽理由说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