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拯救文坛(昼离)

“不用不用。”安井七央眼睛都不眨地回应，“用能力我早就对弈费佳十连胜了，但事实是我一次都没赢过。”
“你赢不了才是正常的。但是我们俩不一样，你和我，谁赢都是有可能的。”
“我很有道德和竞技精神的好吧。”安井七央不服气地鼓鼓嘴巴，“你想想，我和我网友线上下棋，二十局连败都没用能力。”
果戈里一听就噗嗤一声笑了，紧接着像是想忍又实在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安井七央的线上国际象棋二十连败经验，起码有一半都是输给的她面过基的那位网友，网名是甘乐，本名是折原临也。
但她和甘乐下棋又不是单纯的对弈关系，折原临也和她下棋，是边玩边教的。
中途安井七央也随即匹配过对手，结果好巧不巧，碰到了她未曾谋面但久仰大名的账号「」——就是她经常玩的那个FPS游戏里成为全服霸榜存在的「」。安井七央也没想到，就算换了个游戏，还是与FPS类型完全不相同的国际象棋，她还能碰到「」，然后「」还是跟开挂一样给她秒了。
安井七央：…………
她怀疑「」后面是个组织。
「」之后，她匹配的下一位对手就是全然不认识的陌生网友了，网名是unknown。
结果unknown赢她的速度不比「」慢。
安井七央：…………
她怀疑是她刚刚受到了「」的创伤，思维一时之间没恢复过来，刚想扯着unknown再来一场，对面反倒是先一步发来了邀请的消息。
安井七央就同意了。
之后他们来来回回开了少说也有六七局，安井七央不出所料地……无一胜利。
她第一次和俄罗斯人说这件事，果戈里听了就十分没有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往后提一次就笑一次。
费奥多尔没嘲笑，听了只是问：“所以连着输了二十场吗？”
“嗯。”
果戈里继续笑，安井七央斜了他一眼，果戈里难得收敛了一点，说：“我以为你是夸张的说法。”
“那还是夸张了一点的，我后来认真数了数，其实只有十八场连败。”
果戈里噗嗤又笑了一声。
相比之下，费奥多尔就显得很有良心，他可能也偷偷笑了，但安井七央没发现，她就可以当做费佳没笑。
黑发的俄罗斯人问：“不会累吗？听你描述，和未知的那位网友的几局棋局对弈是连在一起的。”
“还行吧，后面我都没怎么动脑子，三分钟就能让我输一局了。”安井七央说。
“这么说，那位未知的网友象棋水平很高？”
“嗯。”
“原来很高吗？”果戈里也问，“我还以为他是终于发现了棋艺比自己还差的人，想抓着多薅几场胜局。”
安井七央闻言用力扯了扯他的小麻花辫：“你想多了好吧，尼古莱，人家很聪明的。”
果戈里连忙抓住小辫子，护着胸前。
“我看了看他的历史对战，全是胜场。”
“水平高干嘛要缠着你比？”
“可能想和我聊天吧。”
果戈里撇撇嘴，似乎不太相信，毕竟他们相互说胡话的次数太多了。安井七央猜他也没怎么相信，但是懒得扭转，事实上，到后来他们确实更像是在聊天。
她记得unknown发来的其中一条消息，字迹清晰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狠狠跳了一声，钝而沉重。
他，又或者可能是她，说——
「你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吧？」
仿若有一股急速冲击的电流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攀升，她悚然一颤，陡然升起的恍若浮生的缥缈与虚幻笼罩住她。
「到你了，不下吗？」
“到你了，不下吗？”
熟悉的银发小丑的嗓音与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窗口角落里冒出的那行字重叠。
涣散的瞳孔迅速完成聚焦，安井七央回过神，修长的五指在她脸前晃了晃，果戈里的手指很漂亮，指节分明，是魔术师会拥有的灵巧双手。
“七央？”
“下。”她说。
他们各自又走了几步。
果戈里又说：“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哪个？”
“什么哪个？我刚刚不是就问了一个问题吗。”果戈里将战车往前推，“织田作之助。”
安井七央脖颈微垂，挑眸看着他，眼睛里的讶异一闪而过：“复活？”
“嗯。”
“没有……你怎么把复活说的那么轻松？”
“是「书」的能力被描述的太强大了。”果戈里支着下巴，点兵点将似的选中了皇后，“复活很难吗？”
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第六秒的时间，银发小丑掀起眼皮淡淡扫过她，小姑娘紧抿的唇嘴终于张开，“太宰治不会提的。”
即使她有足够的能力给予横滨一个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生命，但太宰治也不会提出的。
因为由「书」达成的复活本质上其实不是“复活”，而是“创造”。
诞生于「书」的意愿的织田作之助，既是织田作，又不是织田作。
“尼古莱。”
“嗯？”
抬手之间，棋子落定。
“——将军。”
****
临走前，安井七央特意和银发的小丑先生一起摆好了棋盘。
她走后没两分钟，果戈里默默移到下棋的位置，挥手询问费奥多尔要不要来一局，但被后者拒绝了。
他往后翻滚了一圈，蹦回了沙发。
沙发的两块坐垫的缝隙之间竖插着一本杂志，是果戈里顺手塞进去的，现在他又提着拔了出来。
是文豪出版社最新一期的杂志，刊登了与谢野晶子的诗歌。
截止目前，横滨已经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诗篇和文章，署名的作者他都知道，但是不包括他。
然而，虽然一篇文章都没写出来，但出版的杂志，银发小丑倒是一期不落地看完了。
“费佳。”他捧着那本杂志，翻到了印有与谢野晶子诗歌的那一页，一只眼睛从书籍的页边上方露出来，寻找到了同处一室的费奥多尔的位置。
费奥多尔：“？”
“现在而言，比起我们利用七央，还是她利用我们的可能性大一点吧？”
从那只泛着星星点点笑意的金色眸子里，费奥多尔不难猜出果戈里被遮挡的嘴角此刻大概率是上扬的——这就是尼古莱与他理念不合的地方。
在追求自由意志的道路上，尼古莱·果戈里想要证明的是全方位的无差别的自由，杀人也好、被杀也好，他不会抗拒被利用的自由，也不会拒绝计划扭曲的自由。
“她早就利用我们了，尼古莱。”他说，“但是七央没有意识到。”
“甚至更早一点，你和我也没有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评论有人问所以解释一下：
unknown是特图啦，游戏之神。动画里一开始特图和空白下棋的ID显示的是unkn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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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愿望。◎
伴随着文豪出版社独家发行的杂志《文艺春秋》销售量的蒸蒸日上, 安井七央文坛复兴的工作也开展得如火如荼。
期间他们【重铸文坛荣光，吾辈义不容辞】的群聊，还迎来了一位新的群友。
——宫泽贤治。
中岛敦向安井七央询问说他们武装侦探社还有一个人能不能进群时, 安井七央还以为是他们新招的成员。
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宫泽贤治早就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了, 入社的时间比中岛敦和泉镜花都早, 只是前一段时间请假去乡下帮忙放牛了, 这才缺席了他们重铸文坛的计划。
安井七央光是听到宫泽贤治的名字就很高兴了, 立马同意了中岛敦将人拉进群聊的请求。
在见到宫泽贤治这个人之前，安井七央最先见到的，是他的作品。
乡下归来的放牛人迈入文坛的进程异常快, 从副社长那里发现宫泽贤治已经向出版社发来了几篇诗歌后，安井七央很是震惊。
她好奇询问了对方——当然仅限于线上询问, 宫泽贤治给出的回答是平日里看见与谢野医生写诗觉得很有趣, 所以就自己动手写了。
宫泽贤治表现出来的性格很活泼，他乐于在群聊里交流写作, 尤其是诗歌方面的写作。好几次他提起诗歌，太宰治就会忽悠着他去问中原中也，理由是目前中原中也是他们群里最有名的诗人。
可惜中原中也尚处于写作兴趣淡泊的阶段，所以实际上更多给予他灵感和修改意见的, 反而是不怎么专研于写诗的芥川龙之介，立原道造偶尔也会冒出来说两句。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前进。
安井七央彻底成为「书」之后, 条野采菊也正式回归了「猎犬」的部队。
他的生活与往常并无太大的变化，白日的工作时间面临着军方随时抛来的任务。只有一点，白发军官多了一个从前不会有的习惯, 他会定期购买一本杂志, 如此三四次, 大仓烨子就注意到了这点。
那本杂志叫《文艺春秋》，每一期封面都印着一行大字。
“这本杂志好像挺有名的？我上次去书店老板还给我推荐呢。”
“很有名，烨子小姐没看过吗？”
“没有。”大仓烨子细细擦着剑刃，擦了两个来回后反手熟练地插入剑鞘，“我是去买小说的。”
“什么小说？”
“《三月与花开》系列的下一本。”
条野采菊笑眯眯道：“下一本是什么？四月与叶落？”
大仓烨子瞪了他一眼，条野采菊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因为她的心跳先一步给了他回答，然后他就听见副队长昂起下巴道：“没错。”
他笑了两声。
大仓烨子又瞪了他一眼，余光意外瞥见末广铁肠半蹲着踩在凳子上，黑发的军官端详着桌子上的那本杂志，那是条野采菊刚买回来的最新期的《文艺春秋》。
末广铁肠扫过一个个文字，念出了一个有点印象的名字：“……太宰治？”
条野采菊闻声及时回头，末广铁肠抬眸望过来，金色的瞳孔波澜不惊。
大仓烨子的目光和声音都自后方而来：“我记得这个名字……武装侦探社的吗？”
“嗯。”
出于好奇，末广铁肠想要翻开到刊登了太宰治文章的那一页。他平日里不常提及，但黑发军官内心一直想知道被「书」钦定的重铸文坛的人写出的文章是什么样的。
可惜条野采菊不给他机会，白发军官径直往前走，刚停下，也没招呼一声，就伸手不客气地收回了那本杂志。
“乱翻别人东西是不好的行为，末广上士。”他笑眯眯的，语气不太友好，但又不像在生气。
末广铁肠也没因为对方的举动生气，他慢悠悠抬头，凉凉看着他：“哦。”
然后第二天大仓烨子就发现末广铁肠也买了一本《文艺春秋》。
她瞟了一眼，和黑发军官四目相对，随口问：“好看吗？”
末广铁肠低眸扫过杂志封面，复又抬眸，诚实地说：“还没看。”
大仓烨子原本也只是随便问问，见此就敷衍了一句：“哦。”
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末广铁肠却记挂着。
当天下午，黑发军官特地跑到了她的面前。估计是午间抽空翻了几页，心里有了定数，末广铁肠很有自信地说：“好看的。”
“？”大仓烨子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杂志。”末广铁肠说，“好看的。”
“……”大仓烨子无语地抿了抿唇。
末广铁肠继续道：“太宰治的文章写得也很好。”
“……”大仓烨子沉默了一会，试图不显得过于敷衍，“哦。”
****
最新一期《文艺春秋》的销量又一次完成了突破，这个结果不难预料。一方面是杂志的口碑已经很稳固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期的杂志迎来了一位全新的人物的投稿。
太宰治写的是那篇文章取名是《斜阳》。
他的投稿其实来得很突然，出版社都没时间宣传或是提前放点风声，但是刚刚上架，就有人发现里面刊登了太宰治全新的短篇小说。眨眼间，论坛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论坛交流群也热闹了几分。
安井七央先前就和中岛敦戳破了网友的身份，清楚彼此论坛ID的情况下，两个人在两个群里疯狂切屏聊天。
【毕业了就赚钱】在群里恨不得敲锣打鼓奔走相告，中岛敦在另一边的群聊和安井七央感慨说她好高兴，安井七央表示她经常这样。
无论是哪个群聊，冒出来的消息她该回复的都一条不落地得到了回复。
除此之外，安井七央还收到了新潮出版社的三森编辑的消息。
三森消息弹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
欸？……哦编辑哥？怎么是你？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三森联络过了，因为《逆行》之后，“太宰治”再也没有发表过作品。
安井七央最初是惊疑，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编辑哥找她八成是为了太宰治。她点开一看，三森发来了几条消息，果然是在问她，太宰治的文章怎么投给别的出版社了。
单独的文字会削弱交流时双方的情感传递，但安井七央还是从编辑哥略显混乱的语言体系里读出了他当前的情绪。
他不是在诘问，相反，他问得很客气，以十分努力的姿态诉说着自己的疑惑，但诉说的同时又怕不小心有什么冒犯的行为，结尾还补充了一句为自己做解释。三森无疑是尊重太宰治的，因为过于尊重还显得有点小心翼翼。
他问到了他们出版社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太妥当，安井七央立马就否决了，表示和他们出版社的合作都很愉快，太宰老师也很感谢新潮出版社。
至于为什么太宰治选择了另一家出版社……其实这个问题安井七央不是必答的，像之前芥川龙之介也在其他杂志社投过稿，但是当时与她联络的编辑也没来电询问。
然而三森与他们稍有不同。彼此维持的一段关系里，两个人都有对这段关系进行判断的能力，三森思考过之后认为他们的关系足以让他询问，相对的，在安井七央的立场，也不认为三森的行为有太多的逾矩。
只是她不好直接说文豪出版社是她专门接收来的出版社。
所幸编理由对她不是难事，安井七央灵机一动，想到了芥川龙之介，就对三森说，太宰治转向文豪出版社投稿是为了追随芥川龙之介，因为芥川龙之介最近的文章都刊登在了文豪出版社的杂志上。
【太宰老师很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和芥川老师刊登在一本杂志上，你可以理解的吧？三森先生？】
三森：…………
可以理解是可以理解，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太宰老师很崇拜芥川老师，但是，但是怎么听着让他那么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可以理解。】
【太宰老师开心就好。】
最后，他这么说。
常人眼里，那篇《斜阳》是太宰治在《逆行》之后的回归，但安井七央知道，所有清楚「书」真相的人也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太宰治的到来。
安井七央知道《斜阳》完稿的时间不早不晚，早不过武装侦探社，晚不过港口黑手党，比出版社也早一点，因为太宰治交稿子前和她说了一声。
初次听闻，她短暂的惊讶了半秒，随后却又像是早有预料地说了句：“祝贺。”
太宰治微笑道：“你怎么会瞧起来有些惊讶？我以为安井小姐预料到了。”
安井七央摇了摇头。
“我期望的只有结果而已。”
她预料的是总会迎来的那一天，但不会时时刻刻关注发展过程中流动的每一分秒和变化的每一节点。文坛所有的期望都破碎的藏在她一路向前的生活里，不知道哪一天会捡到哪一片，只是肯定最后一定会拼凑完整。
就像院子里的一棵树，会长成粗壮的树干和茂盛的叶片，但是抽枝发芽的过程是自由的，每一条枝桠都会在自己想要向外伸展的时刻生长。
太宰治就是那注定会生长出来的万千枝桠中的一条，不仅仅是太宰治，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所有的人，都注定了是盘旋卷曲的树木枝干里的一寸。
包括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尼古莱·果戈里。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甚至更早一点，在她诞生于此世的那一刻，羊皮卷就写好了命定的结局。
他们总会相遇，而相遇就注定了与文字的纠缠。
“我有个愿望，安井小姐。”
太宰治的嗓音透过一层薄雾撞入耳膜，安井七央的眸色一亮，不自觉地咬了咬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