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清穿顺治皇后宫斗不如养崽崽谈恋爱(恪苏)
“万岁。万岁。”她伸手去颌下挠他,他的痒痒肉,万试万灵,一挠就笑得喘不过气,多勇往直前的时分都瞬间倒架,每次她被欺负狠了就挠一挠。
他仍死了一样,眼珠静静陷在眼眶里, 颤都不颤。指尖触着微微带着胡茬的皮肤,滚烫的。被她揉拨地露出一截肩,南苑时她咬的印儿还隐隐约约, 后来结痂又被她抠了, 终于落了个浅色的疤。说好了, 万一失散了要用做记号相认,只这一片没有斑也未生痘,全身上下,仅余这“一口”之地,闪着他原本的玉白肤色。
她伸着一根儿指尖纤纤的手在这一小片肌肤里打个转,说:“你怎么……就这么赖着不理我。一天不见,我都想你了,你也不看看我。难道你不想我?要不就是你还生我的气?”
“阿桂,那是了阿拉坦琪琪格的那段情,她来了京里一直后悔,小时候跟阿桂一处吃一块玩儿,结果到了儿,她都没拉拉他的手、抱抱他,她一直为了这个难受。我懂她,就跟今儿,我听说你‘遇喜’了,急着来见你一样。”都是来了心愿的。
“所以你不能怨她,更不能怨我。经过这一抱,阿拉坦琪琪格的魂儿大约能安生了。”这几句话,除了金花和阿拉坦琪琪格能听懂,旁人听了都以为皇后心恸错乱,胡言乱语。她故意用满语说,除了他和他能懂,外头的宝音和吴禄都懵懵擦擦,就算间或听懂几个字儿,也听不全语儿。
浅浅的呼吸,金花用手去探了探,福临还在。她缓口气,摸了摸身上,刚从外头带来的一身寒气还没散,屋子里也不暖,脚冷地生疼,这身衣裳,不知是静妃宫里哪个宫女的,洗得发白,还磨得起了球儿。
她小心解了钮儿,脱下来,又细心叠好了,搭在床沿儿上。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她仅有的一身衣裳。
只穿着贴身的中衣儿,她滚进他被窝里:“外头把人的皮都冻掉了,你发烧,借着热度暖和暖和我。”想着他正浑身起斑起痘,她不敢贴着他,只把他的手摸过来,小心托到自己脸上,“摸摸,是不是冰的。多亏睿亲王府近,再远点儿,我拖着这副身子,也走不到了。”
话说到这儿,她终于心里清楚一点儿,他身上的高热把她烙醒了,还有这身没发透的痘儿,她终于承认了,他病极危重,太后已经弃了他,让他搬到废园里,周围伺候的人也这么寥落,她才能如入无人之境,没遮没拦地一路走到他身边来。
她跟他说了这半天,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往常她在他身边一挨,他早凑过来,浑身没有一处老实,把她箍个牢。这次,除了把手探在他鼻下有一丝缓缓的气儿,他跟死了也没二般。
煞时被眼泪鼓得眼眶疼,心里揪着,她脸对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眼泪顺着尖尖的眼角往下滴,落在枕头上,只一会儿工夫,就把枕头沾湿了一大片。
没见他时,她想他,总觉得见了他就好了;等见了他,他无声无息躺在这儿,她心里疼,却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陡然生出一种幻灭感,是两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即使上辈子失恋了又失恋了,也从没心疼到不想活着了。
若是她也死了呢?应该不会再穿越回去,或者再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罢。总觉得这次动了真情,又生出这么深的羁绊,她一身累赘,穿不动了。
拽着袖子擦擦泪,轻轻托着他的头把枕头换了个边儿,挪着他的后脑勺躲开她那一片眼泪滴出来的水印子,瞪着他瞪了半晌。
他还不知道呢,什么都不知道。他最想要的小娃娃,偏偏他一无所知。他始终静静守着她,被她蒙在鼓里,看她犹豫纠结、无尽的担心。她昨儿终于放心,他跟她不是亲戚,肚儿里不是近亲孕育的小孩儿,可她只高兴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就……
“表舅舅,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猜你想知道,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你子孙缘重,所以你看我嫁给你,这几个月,没断了帮你照顾有孕的嫔妃。”这几句说得带着淡淡的醋味儿,像是小时候,一到冬天的流感季,教室里就总是熬醋,熏得小同学们都一身酸溜溜,浸透了。
小心拉着他的手,摸到她滑溜溜的缎子中衣上。临出永寿宫,静妃连皇后身上那身老紫色的丝绵袍子也要,她只能脱了,一边脱,一边使劲吸着肚子,生怕小肚子鼓着垂顺的衣料,露了痕迹,节外生枝。就如此,一晃仍能看清她乳胀肚凸一把细瘦的小腰儿,她忙忙脱了又速速换上宫女扔过来的蓝布袍子,够宽松,若是就此穿着,应当能穿到好大月份。
他手心里也生着痘,隔着衣裳,高热的手掌汗涔涔地暖着她:“昨天……都是因为伊,想着再过七个月,这小人儿该出来了,我跟姑姑正给伊选料子,顺手给你也做一身,到时候你们穿一样的,亲子装。也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
找了他的另一只手,一起捂在自己身上:“你摸过好几回,只是蒙在鼓里。现在你再摸摸,是不是摸起来不一样?”
“是你想要的嚒?”她凑到他脸上,想亲一亲,可是原本俊朗的脸上满脸痘,没处下口。她不嫌他丑,她只怕亲一下给他亲坏了。满头满脸的痘儿,正往外冒,破了如何?脓流出来怕不好。感染?她只能躲着痘儿伸着翘鼻尖儿在他耳廓上蹭蹭,锲而不舍问他,“是你想要的嚒?万岁,醒醒,看看我,刚说的,你都听到嚒?”
撅着厚厚的红嘴唇,柔柔嘬他的唇,他鼻下幽幽的热气喷在她柔软粉红的唇珠上,她盯着这张丑脸,小时候看漫画,总觉得画的天花太夸张,等到自己亲眼看,才觉得漫画克制,真人更可怖。若不是他,她早“嗷呜”一声跳出八仗远。可现在是他,紫的斑珍珠样的痘儿,是他。
她目不交睫盯着他,他仍躺着,一动不动。她心里幽暗纠缠。为什么是他,几个主子里就他得了,还有几个染病的都是太后用老了的宫女,所以才传着是说蒙语的人。他累坏了,他从入冬就病歪歪的,伤风、泻肚子,他一直没强健起来;若不是他这样,她早想法子给他种痘了。她对他惦记的就这点儿事儿,怎么千防万防,给天花抢在了前头。
“咕噜”,她肚子暗叫一声。她躺回去,对着他娇声娇语:“你看,本来吃饱了来的,走了两趟,又饿了。”手摁着他的掌,在肚上揉一揉,“都是伊,一吃就饱,一会儿就饿。以前还能三顿五顿叫小厨房送来吃,现在?今儿就吃了两顿,没有你护着我,怕是有饭吃就阿弥陀佛了。衣裳也没得选,今儿晚上那么冷,静妃只让我穿小宫女的夹棉袍子,首饰也都给她短下了,要不她不放我出来。可我洗了头,姑姑攒的炭,都给我洗头了,你闻闻,香的……”
她哆哆嗦嗦伸手解了头发,一头乌发泄在枕上,淡淡的桂花香。他爱玩儿她的头发,捡一缕绕在手指头上,一圈一圈,绕指柔。她学着他的样儿,绕了一缕头发送到他鼻下:“在我们那儿,有的人是洗了头才能见的,还有的人,是洗了头也不想见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嚒?你醒了我告诉你。”
小心把他的手放回去,她钻到被窝里,掀了衣裳细细看她的小肚子。等再枕在枕上,她郑重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想着法子找好吃的,穿的嘛,冻不着就成。自从有了这个小东西,我特别抗冻,要不是刚刚穿太少了,我根本不觉得冷。”说着,她转个身,背对着他,不敢看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要不是有伊,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活着有什么趣儿。没有妈,有个爸,就是个摆设,只会给钱;爷爷奶奶是好的,爱我,可是总觉得像缺点儿什么。再没有人像你这么爱护我。爱人容易,被人爱却不容易,能让人爱也很难,三十多年,尽是苦头。够了够了。”她在枕上摇头。
“可是既然有了肚儿里这位,我得活着。你不是一直想要,几回叨叨要小娃娃,那催生劲儿,比婆婆还婆婆妈妈。从个第一回 就‘有了’‘有了’,现在‘真’有了,你倒好,撇下我不管。怀孕多苦,生孩子多疼,你就忍心让我孤零零地自己?现在医疗水平又低,出一点儿岔子我肯定就活不成了。你瞧瞧佟妃,那会还有我守着。等到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护着我们的小娃娃?谁能护得了他,刚出生的小婴儿那么可爱、那么小、那么香软。”她猛地翻身回去,推着他的肩,“不成,你得起来,没了你,我们娘俩活不下去。”
他在她手下晃,阖着眼睛,头绵绵地歪到一旁。
作者有话说:
啊呀热闹的评论区,感恩!
从今天开始,上班是我的副业了,写文是我的主业。
第120章 壹贰零
福临一歪头, 把金花唬一跳,忙去捧他的脸,鼻尖儿对着鼻尖, 等他那口气呼过来,她才有空滚泪珠子, “吧嗒吧嗒”,大泪珠儿落在他脸上, 顺着痘根儿再往脸侧躺。她看了那么多连续剧、电影、话剧, 人死灯灭时都是一垂头,刚他绵绵一歪,她以为他崩了。等回过神儿,忙找帕子帮他擦, 不敢使劲儿, 只用帕子轻轻印一印, 喃喃说:“吓我。你不能死。我这么喜欢你, 你不能死。”
这一吓,给她凄凄惨惨戚戚的情绪松了绑,她不能这么颓,还得想法子给他治,说不定能活呢?也许就是个大波,以后还有八年的寿数。抹干了眼泪,爬起来穿她的蓝布袍子, 又把头发结了个大辫子,一边用手指梳头发,一边说:“你看, 这衣裳里外起球, 脖子这儿剌人。你要是再不起来, 我再穿下去,等贴身的衣裳穿坏了,该剌你娃了,你舍得?”
他仍静静躺着不动,她语气故作轻松,神色凄凄盯着他灰败的面色,眼眶里泪珠儿打转,下地去找宝音。
吴禄正在门口侍弄熬药的炉子,宝音搬个杌子在旁边坐着。皇后推门,风凛凛直往怀里灌,她忙掩上门,隔着门指挥:“吴禄,你进来,我有话问你;姑姑,你帮他看下炉子。”
吴禄转身跪着爬进殿里,跪在皇后面前,说:“娘娘,奴才没伺候好主子。”
“说那些没用的,快说说太医怎么说的,给开了什么药。”他是伺候的不好,来了多久了,殿里还脏成这样,他跪了两跪,袍子上已经沾了两身土,一动就飞飞扬扬,呛得皇后用帕子捂着口鼻。
“太医说这病厉害。痘症原来也没药医,所以给开了养元的方子,奴才正煎着。”皇后点点头,不说话。天花在现代也没有特效药,痊愈全靠人扛。先让痘儿发起来,等破溃时没有败血症之类的并发症就差不多算过关。只是起痘之前的高烧已经把人烧个七荤八素、惊厥抽风、昏迷不醒,到痘儿起来再破溃时,人的元神早耗尽了,多半要染上其他病。福临此时应稳固根本,养元对症。
当务之急是退烧。刚他那一身热,她包进去捂了这一会儿就从头发顶儿暖到脚趾尖儿,连白胖白胖的脚丫儿都暖了。她跺跺脚,说:“吴禄,药给宝音看着,我给你个别的活儿,烧热水,然后干干净净放外头冻着,我有用。先去打盆凉水来。”吴禄还趴在地上不动,皇后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吴禄爬起来往外走,皇后想了想叫住他,“这活儿你自己干不来,你干爹呢?给他们带个话儿,关键时候伺候对了人,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吴禄忙扑身跪倒,说:“干爹忙了一天,刚回去歇歇。”皇后忍着冷笑,这个干儿子倒忠心,还替他干爹遮掩呢,“忙”了一天就剩了一天一地的土,皇帝躺在梢间儿还没吃上药。可是现在还要哄着他们干活儿,于是说:“那你也去跟他说一声,正是褃节儿,歇好了赶紧来烧热水。”
吴禄连滚带爬走了,皇后又去找宝音,两手揣在袖筒里,在杌子上坐下,闪着晶晶亮的眼睛:“姑姑,您身上带着吊命的药嚒?”阿拉坦琪琪格小时候见宝音用过,本来奄奄一息的产妇,吃了药又有了一丝劲儿,也许就救下两条命。
“那个是给生产的妇人用的。”宝音小心拨着药盅里的药,另一手扇了扇盅下的火。“这药我看了,当归、元参,都是培元的药,吃不坏。”
皇后抽抽鼻子,哈了口气,从袖筒里伸出手来,去捏宝音的袖口,说:“姑姑,是揣在这儿吗?给我吧!那个效验快!他现在耽误不起,这些法子,有用没用,只要能想到的,都要试一试。”水葱似的细细白白的手指,敏捷地把宝音的袖口捋了一遍,捏到一处鼓,揪着不放,“姑姑就当是我吃了呗。”
宝音没法子,从袖口里抠出个纸包,给她,说:“不是我不舍得,不对症。不过试试也没坏处,研水灌下去。”她看皇后眼睛肿得像桃儿,颊上擦得皴了,苍白细白中泛着红血丝,好在复了精神,眼睛放光,又开始想古怪精灵的法子。
皇后打开纸包,露出一半龙眼大的蜜丸,问:“只有半颗?”
“还有半颗你姐姐生产时候用了。”宝音仍细心搅着药盅,“这半颗本来给你留着。你快进去,外头冷,你再病了可不得了。这碗药再有一刻钟也得了。”
金花重回梢间儿,桌上茶壶里还有半壶冷水,找个茶碗研药,她坐在福临身边,手拿着茶碗,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福临,他一动不动,胸膛浅浅的起伏,脸色好似好了一点儿,烧得通红,倒是比刚刚的灰败看着让人放心些。正对着他出神,宝音端着药盅进来,说:“那颗药你可不能碰,助产的。”
金花忙低头,用袖子擦擦眼睛:“我晓得。”故作轻松说,“等他好了,姑姑要多少都让他做。”
宝音伸手摸了摸她没擦干的泪:“姑姑怕你要用时没有。若是万岁爷吃了你心里舒服,就先给他吃。姑姑不是吝惜东西,就是怕你吃苦。”
“我没事。这半年都是白捡的。本来我早该……”她用脸蹭着宝音的手,“他对我好,姑姑对我也这么好,都是我不该得的。”眼睛看到掩在袍子下的肚子上,“还有它。若是为了你们我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能还有点儿恰到好处,再多活算是‘狗尾续貂’……”
一句话说得宝音心里生寒,以为皇后重新有了生气,要跟阎王爷抢人,变着法子硬救个救不活的人;结果她向死而生,盘算着等肚儿里这个活了,她就不活了。只是宝音不便点破她,装傻说:“当了阿妈,你就知道了,怀里抱着小猫儿一样柔柔的娃娃,小脸儿不比个梨大,软软地抱不住,捂在怀里怕挤着,抱在手上怕冻着,到时候你就知道无论如何得活着了。”冰天雪地里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去投靠人,每次掀开襁褓都先去探探婴儿的鼻息,当阿妈的人有多心思细腻,百折不挠,再没人比宝音更知道。
可皇后心里苦,她也知道。悄悄怀着蜜糖一样的好消息,娃娃的父亲却不知道,直到没了性命也不知道。她有多遗憾,他们曾多么盼着孩子来,她就有多遗憾。宝音想着这些,心里乱成一团麻,刚皇后跟皇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她在外头竖着耳朵听也没听清,这会儿她又说这些话,她真怕皇后思虑过度,伤了身子;又怕她一时想不开,做下傻事。
斟酌了半天,还是试探着说:“娘娘,万岁爷一直想要你们的孩子,我第一回 面圣时就瞧出来了。如今,能保住一个是一个,等有了你们的孩子,眉毛鼻子眼睛都像他,你守着这孩子就跟守着他一样,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盯着星星才够到树梢,若是想得太窄,怕是要保住孩子也难。”委婉地说想什么用自己的命换肚儿里娃娃的命,或者等生了娃娃就不活了,行不通。她不好好养着,怕是娃娃也不得好。现在能拿捏皇后的,也就只剩她肚子里那块肉。
金花难受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想出来这么个出路。若是福临崩了,等孩子出生,她也不活了,这时代生产时死个把人还不容易。那小人儿,就托付给太后养,说不定看在跟福临长得相似,母亲又殁了的份儿上,太后能善待伊,不要大富大贵,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好。
两人正说着,吴禄送了盆凉井水进来,皇后手里的药也研好了,对宝音和吴禄说:“你们先去,我伺候万岁吃药。”
等宝音和吴禄出去,金花用满语对福临说:“你说,行的?我想的对吧?皇额娘能看在你的份上对咱们的小娃娃好。也不用太好,跟福全差不多就成,比福全少些也够了。”手上没停,把化开的药一勺一勺喂到像一张倒扣的弓一样形状的唇上,牙关紧扣,油盐不进,看药汁在唇上汪住,她继续说,“那时我就去找你,到时就只剩咱俩,随便说什么话,我还是汉话好,能多说些花样。什么‘今天月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