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韵抿了抿嘴唇。
她走偏了。
自己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该怎么避开外面的仆人,逃出这个屋子。
徘徊在箱子外面的脚步声全部骤停,余清韵深吸一口气。
外面的那几个仆人现在准备干什么?它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藏在箱子里的她和莫立鹤?然后现在就蹲守在箱子口处,盯着箱子紧密结合的箱子板,“盯”着里面的他们?
两人呼吸出的气流在这个小小的箱子空间内流转,密闭空间内的气体流通速度并不快,气温快速上升。
两人都开始呼吸急促,开始高度警戒。
余清韵握紧了匕首,勉强抬头注意着上方的箱子板,好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抓住打开箱子的仆人在哪一个位置。
莫立鹤的圆盘则是不断发出亮光,映照出他若隐若现的下颚线。
苍白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两处的脖颈和下半张脸时时刻刻紧绷着。
两个人都做好了箱子要被打开的准备。
“咯噔”
感受到周围空间的震动,两个人在瞬间动了动,随后保持静止姿势不变。
失重感和周身的摇晃感。
他们两个人所处的箱子被外面的仆人拎了起来。
仆人把箱子再次抬起,转移位置。
它们又要把这些箱子弄到哪里去?
余清韵觉得自己寻找红轿的任务越来越难了。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嘈杂混乱,并不像余清韵之前坐红轿时,那队迎亲队伍的脚步声那般整齐。
期间再没有仆人交谈声。
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余清韵和莫立鹤感受着失重感,注意着箱子的移动和转向,听着那些脚步声,以此来判断这段路的大约方位和路程。
大约过了有一段时间,余清韵和莫立鹤所在的箱子被放了下来。
“你说我们就放在大厅这里吗?不会有其他人见了就过来打开吗?”
“不会,老爷和夫人早就吩咐过其他人,今晚绝对不能出了自己的屋子。”
“那,那我们走了吗?”
“当然,不走你想留在这里见见那位过来除尸的术士吗?”
“不不不,咱们还是快走吧。”
听完这几句话,脚步声响起,随后越来越小声,直至再也听不见。
余清韵和莫立鹤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打开箱子。
谁也保不准那些话只是仆人说出来炸他们的话。说不定那几个仆人就在外面等着他们自己开箱子了。
外面仍然没有什么声音,一切都静悄悄。
一道轻盈的脚步声相响起。
不紧不慢,缓步而行。
余清韵瞳孔一缩,后悔自己和莫立鹤刚才过于谨慎,没有立刻出箱子离开。
这道脚步声听着就能想象到主人自身的从容不迫和君子翩然。
余清韵就算化成灰也能听得出这道脚步声的主人是风霁月。
白面皮影小人不是拦住他了吗?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那几个仆人所说的除尸术士难道就是风霁月?他在这个故事里的身份不是周府的教书先生吗?
风霁月。
风霁月。
风霁月。
又是周府的教书先生,又是季府请来的术士。
身份居多,他在其中扮演着角色,下着很大的一盘棋。
这对新人的惨剧是否也是他在其中一手促成的?
涉及到风霁月,余清韵开始忍不住发散思维多想,但是手上的匕首被攥的更加地紧了。
莫立鹤也同样紧张,但是没有余清韵那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箱子外面的术士会是风霁月。
他只是单纯地紧张自己和余清韵会被外面的邪祟发现。
箱子外的脚步声在余清韵和莫立鹤身边停下来。
余清韵心跳如鼓。
“咯噔”
余清韵和莫立鹤听到自己头顶上箱子板扣子被打开的声响。
箱子板被缓慢打开,这个沉过湖底的老箱子发出低沉拉长的声音,外面的光线慢慢透进到箱子里。
余清韵已经准备直接上了,可是身旁的莫立鹤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快。
他站起身来和打开箱子的人撞上,手下圆盘浮空发出亮光,符箓文字不断在手下显出。
莫立鹤身上凭空出现宛如透明蛛网的裂缝。
他先前布置过的好几层人身结界就在这一秒的碰面里被巨大强烈的怨气冲撞粉碎。
“跑!”
只这一个照面,莫立鹤甚至连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就感受到了浓重熟悉的怨气。
他的内脏遭受到攻击,一大口血猛地喷出来,整个内脏抽痛,所有器官似乎都在不停抽动。
颤抖着手,莫立鹤把圆盘扔给余清韵,口中念咒,出手凌空画符。
余清韵没有跟莫立鹤过多含糊,她是最能明白风霁月恐怖之处的人。
余清韵跨出箱子坎,头也不回地朝着厅堂的大门跑出去,身后不断传来不知名的爆破声和莫立鹤控制不住的痛苦闷哼。
“跑什么?”
余清韵没跑几步就听到青年声音响起。
清透,磁性,却不低沉厚重。
这真是一个很润的好嗓子。
好到余清韵一听到他的声音,胸口就止不住的痛。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余清韵已经感觉不到自己那些属于人的懦弱情绪了。
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子头也不回,衣袂飘扬,裙角纷飞,像只蝴蝶一样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风霁月就快要接近这个弱小的,脆弱的,美丽的蝴蝶了。
身后传来一点引力使得风霁月止住了脚步,脸上笑容不变,嘴角弧度依旧上扬。
他停下了追逐蝴蝶的脚步,转身低头看向地上匍匐着的莫立鹤。
长身玉立的青年笑容里平白多了几分残忍冷漠。
鲜红的血布满了莫立鹤全身。
这一次,火红的喜袍也遮不住莫立鹤流出的血了。
这些红染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和手。
黑色短发垂下,粘连着地面,划出点点黏腻的血块。
莫立鹤的一只手已经被自己的身子压在身下,另一只手则是在地板上画着符箓。
右手下的符箓沾了莫立鹤的血,发着微光。
正是他画出的最后符箓阻止了风霁月的脚步。
“生命真是一个最为奇妙的东西,”风霁月轻轻扬眉,“你居然还没死。”
莫立鹤呢?
其实他的意识已经趋近于模糊了。
后面风霁月又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莫立鹤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伴随着躯干的疼痛,内脏的抽搐,莫立鹤感受到自己的肢体在被扭动,发出酸痛的咯吱声。
刚才,他画下了那张符箓,成功拦住了风霁月一瞬。
可是要拦住这个浑身怨气冲天的大邪祟何其的困难?短短四秒,仅仅四秒,莫立鹤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刚才的符箓既成,拦住了风霁月一瞬,莫立鹤感觉胸口一闷,喉头一腥,直接被反噬地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只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仰头,看向余清韵逃离的方向,看到那最后一点火红的一角掠过木门,消失不见。
余清韵成功逃走了。
莫立鹤已经没有那个余力去判断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是浑身都痛,有些累了,眼皮子变得沉重许多。
他要死了吗?
耳边仍然是风霁月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还有自己某些身体部位上的剧烈疼痛。
莫立鹤感觉这个过程好漫长。
这么漫长,是不是临死之际,好给将死之人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回顾自己这一生?
莫立鹤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师父,想到了邪祟,想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想到了许多人,但是眼前却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自己的眼前仍然是季府厅堂上高高大大,威武气派的红木雕花门。
死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莫立鹤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并不怕死,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其实已经过得很有价值了。
但是他也会认为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像一朵凋零的枯花一样变得死气沉沉,最后落入尘土,变为尘埃。
这难道不可怕吗?
死是有关于生命的事,所以死是值得慎重去看待的。
莫立鹤已经有点累了。
他瞳孔开始有涣散的迹象。
在最后一刻,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火红色的,跃动的,模糊不清的,朝着他奔来。
是余清韵。
莫立鹤真的没想到,自己临死之际幻想出来的人居然会是余清韵。
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幻想里?
面前的女人的臂弯里没有怀抱铜镜,手上也没有圆盘,只有一把黑不溜秋的匕首。
余清韵的胳膊一抬,同时握着匕首,峰尖朝向风霁月,速度之快,空气中隐隐传来破空之声,足以能见到主人的心有多急切。
风霁月只是轻飘飘侧了一个身子就躲开了余清韵的攻击。
余清韵见他正中自己下怀,侧身拉开了点距离,然后就把一只贴在自己手腕上的白色物品向风霁月扔去。
是原先的白色皮影小人。
白色皮影小人成功困住了风霁月,但不能困太久。
余清韵担心动作粗鲁造成二次伤害,只好小心扶起莫立鹤的身子,朝着厅堂大门正对着的方向跑去。
莫立鹤看到余清韵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后就完全陷入昏迷,没有机会看到余清韵扔出白面皮影小人的模样。
不然的话,莫立鹤一定会问她到底是怎么和白面皮影小人汇合的,这么快就返回来救他。
一般厅堂就是在府上的中前方,所以季府的出口就会在厅堂前面。
余清韵带着莫立鹤一路跑,很快跑到了门口,终于看到了久违的红轿和负责抬轿的四人。
这四人分别是周力,思源,周逢和周式。
周力手上还是拿着余清韵交给他的铜镜。
来不及问晴空的动向,余清韵把莫立鹤放到轿子里,接过周力的铜镜,自己也钻进了红轿里。
没有时间寒暄,见面之后全程没有多余交流。坐定后,失重感袭来,但是这一次的安全感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余清韵坐在柔软坐垫上,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圆盘。
她嫌拿着圆盘不方便,就把圆盘缠在了自己手腕上的绷带里。
现在成功上轿,接下来就是回到周府,去跳湖了。
余清韵计划着下一步,突然又感觉到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人一直盯着她。
她是疑惑了一下,随后身体微微僵硬,意识到了什么,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头慢慢扭过来,看向红轿内壁上的一朵朵大红牡丹。
这些牡丹上的所有人脸都全部看着余清韵,发笑。
外面是周力四人并不整齐,却又充满人气的脚步声。
红轿里的门帘和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余清韵的身子也在跟着这队并不专业的抬轿四人摇动。
外面的四人都在抓紧每分每秒,兢兢业业地抬着轿子。
里面的余清韵抱着铜镜和匕首,面对着内壁上牡丹线条诡异组成的一张张挤压着的鬼脸。
这些鬼脸比上一次余清韵在轿中时更加的放肆了。
上次余清韵只能感觉到它们似乎在窥伺着自己,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动作。
而这一次,余清韵发现这些鬼脸开始伺机而动了。
鬼脸随时有可能攻击她。
余清韵一边注意着轿子内壁上一个个鬼脸的动静,一边思量自己的身体状态,还有如何提醒外面还在前行的周力四人。
她的后背被破体,心脏被挖出,肋骨断裂几根,伤势很严重。自己恢复力惊人,再次醒来的时候胸口仍然隐隐作痛,血却已经止住,至少能够正常行动。
只不过先前的一系列行动再次让伤口崩出了血。
并不能够任意行动闪躲的狭小红轿子,四面八方数不清的鬼脸。
余清韵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鬼脸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她需要依靠外面的周力四人。
鬼脸们还在缓慢的变化着,余清韵贴近红轿内壁的后背已经偶尔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刺痛。
她整个人往前坐了坐,确保自己浑身上下没有触碰到红轿内壁这些鬼脸。
她试探性地拿出匕首,想要撩开旁边遮蔽外面光景的红帘。
匕首刚一伸过去,整个脑子就像被炸开一般,头皮发麻,整个身子止不住的竖起寒毛。
这是直觉在预警。
余清韵把快要接触到窗帘的匕首收回。
撩开窗帘是因为余清韵想要提醒外面抬轿四人,很显然,这行不通,她一旦撩开窗帘就会有不知名的危险。
既然窗帘不行,那就门帘好了。
余清韵抬脚想要弄开门帘。
同样,也是一伸过去,整个人就开始哆嗦。
内壁上的鬼脸因为她这些动作而有些骚动。
内壁上的鬼脸浮动,一张张的,都想往前挤,前面的鬼脸又被后面的鬼脸开始挤到后面。
上挑冷笑的眉眼,充满了阴冷和贪婪,仿佛余清韵就是那个肉饽饽。
门帘也不行。
看来想要通知外面抬轿的四个人是不可能了。
外面仍然是除了脚步声以外,再没别的声音了。
莫立鹤断后拦住风霁月的时候,余清韵也早听到箱子外面仆人们的谈话内容。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厅堂,离季府门口和红轿已经极为接近了。
余清韵出了箱子就直接开跑。
她有想过莫立鹤可能会死亡。她一定不能被抓住,不然莫立鹤的死就没有意义。
谁知跑到半路就看到赶过来的白面皮影小人。
鉴于白面皮影小人之前能和风霁月纠缠牵制,余清韵拿过白面皮影小人就原路返回赶回厅堂。
后来,白面皮影小人成功缠住风霁月,她成功救回奄奄一息的莫立鹤。
只是莫立鹤伤势过于严重,又没有她这样恐怖的恢复力,要是再不赶紧逃离这里出去救治,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内壁上的鬼脸们似乎呼之欲出,但迟迟没有动静,只能变化着姿势,各个都盯着余清韵。
余清韵见到它们似乎不能攻击自己,有些疑惑。
旁边的莫立鹤低垂着身子靠在红轿内壁边上,坐着软垫,无力支撑着身子,低垂着脑袋,只能看到那些粘连着血块的一根根发丝。
鬼脸们对莫立鹤丝毫没有兴趣,而是看着余清韵的位置。
她看着内壁上一双双眼睛,顺着它们视线转移,发现这些鬼脸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中的铜镜。
对了,新娘带镜进轿就是为了祛除轿子中的邪垢。
铜镜的边框是一大块金黄色的铜制成的,微黄的镜面,照得人和场景模糊不清。
即使是一面照射景物不尽人意的镜子,外观上看,做工也是极为得细致。
铜镜的镜面已经微微碎裂。
也许是因为镜面的些许磨损,才让轿子里的鬼脸们摆脱了一点束缚,得以在内壁上活动。
因为摸清了鬼脸不能攻击的原因,余清韵这才放下心。
她把铜镜靠在旁边的轿子内壁上,镜面对准内壁。
内壁上的鬼脸疯狂转动,都想要远离铜镜所处的那块地方。
鬼脸实在够多,不管怎么移动,随处都有鬼脸。
铜镜照到的那处地方发出刺耳的焦灼声。
“噗呲噗呲”
鬼脸疯狂涌动,整个轿子里发出声响和摇动。
余清韵身下的轿子有一瞬间停止移动。
外面的周力四人终于发现了轿子里的不对劲。
但是轿子只停下了几秒,很快继续移动。
抬轿的四人没有出声询问余清韵,也没有停下轿子进来查看状况。
原因很简单。
出了府,在外面抬轿,不能发出人声,不然会被四周窗户上的邪祟发现。
上次他们人手足够,算是杀了一波,成功挺过去,这次他们只有五人。
至于轿子里的异动。
周力四人对余清韵很放心。
要是真的有危险,余清韵拼了命也会跑出轿子的。
外面的人仍然抬着轿子移动,里面的余清韵冷静地无视轿子内壁上疯狂活动的鬼脸,板过莫立鹤的身子,查看伤势。
莫立鹤的伤多是因为怨气入体破坏了器官内脏,内部出血,肌肤表层伸出血液,整个人看上去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的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口子,那是他摔在地上时弄出来的伤,左手只是擦破了点皮,但是右手的几根指头肉都掉的差不多了,已经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右手的手指扭曲,让人看的就发痛。
右手是莫立鹤画符箓时主用的手。
余清韵带着白面皮影小人折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风霁月顶着那张清雅出尘的脸,一脚踩在莫立鹤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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