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愧疚。
提分手的是她，事后又觉得对不起他？
晨光从树荫中穿插而过，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站在门口，应该是刚睡醒，还穿着睡衣，莹润白皙的脚踝纤巧又细嫩，脚上没有穿袜子，陷入在毛茸茸的拖鞋之中。
陆诚这几天有些忙，城南发生了一桩凶杀案，手段极其残忍，尸体一天之后才被发现，目击者很多，引起了一定程度上的恐慌与不安。
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破案，为此特地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
陆诚这几天早出晚归，没时间琢磨感情的事，没想到她却先来找了他。
“你还有些东西在我那里没有拿走，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收拾好给你拿过来。”
见他没有推辞，苏辰松了口气，想起家里那些东西，这些存在总给她一个错觉，好像两个人还没分手。
苏辰说完就要回去拿东西，不料突然被他拉住了手。
“不急，”掌心里的小手软软的，陆诚很不想放开，却又不得不说:“我等下还有事，这就走了。”
苏辰一时忘了挣脱，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他的大手，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小刘突然跑了过来。
“队长，周队说有新发现，让你过去看看。”小刘喘着气说，见两人拉着手，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苏辰赶紧把手抽了出来，见他真的忙，说了句:“那你忙吧，下回再说。”回了自己那边。
陆诚搓了搓手指，对小刘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二月中旬，服装厂的办公室终于装修好，找人扯了根电话线，又招了几个办公人员和财务，仓库里已经堆了很多库存，在张万里急得嘴角开始长泡的时候，电视台的广告终于播出了。
由于物料实在拍的太好，导演不舍得剪掉哪怕一秒，最后时长达到十五秒，张万里看过之后点头同意。
他虽然不懂拍摄，但能分辨美丑，这则广告在当下绝对属于非常前卫的代名词。
霍怡宁家在南方，在本市读的大学，周末回家住两天。
晚饭后，陪爸妈看完新闻联播，正要去洗澡的她陡然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了苏辰的身影。
她很喜欢苏辰的歌，等了好久才买到唱片。
她特别偏执，除了这张唱片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歌曲，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收音机里只会有一张磁带，反复倾听，于深夜里静静体会歌曲中那种孤独。
习惯一个人的音乐，一个人的音乐是心灵最深处地共鸣。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尽办法的去了解她，可惜苏辰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也不怎么上电视，只听说她曾经演过一部电视剧，再之后就是参加青歌赛，出了唱片之后办了几个演唱专场。
霍怡宁计划暑假去一趟北京，到京音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跟她偶遇。
猛不丁在电视里看到她，霍怡宁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切换的很快，只留给人反应的时间，第一眼就是惊艳。
霍怡宁家前年换了彩色电视，观看效果很好，色彩斑斓的画面，巧妙又精致的搭配，甚至连苏辰身上的配饰霍怡宁都不想放过，无奈画面实在跳的太快，没办法注意到更多细节。
“这衣服还怪好看的。”霍怡宁的妈妈发出一声感叹。
原来是服装广告，只顾着看苏辰了，倒是没留意这些。
霍怡宁又等了一会儿，可惜再没看到这支广告。
第二天晚上，霍怡宁特意从学校赶回家，同样的时间，广告按时播出，这次她注意到更多细节。
京城电视台，晨会时。
导播汇报了一组数据，连续几天的收视峰值停在了一则广告的时间点上。
大家面面相觑，很难相信，这年头广告的收视率比电视剧都高。
倾辰女装的电话早已经被打爆。
第91章 贿赂
张万里是个靠谱的人, 早就提前联系好了经销商，虽然不能说遍布全国各地，但基本上能保证每个省会城市有一家店铺。
随着广告的播出, 不管是想进货还是想买衣服的人，几乎把电话打爆, 张万里找的两个接电话专员忙的没时间吃饭。
催货的电话也同一时间到来，这些人是第一批倒卖贩子，跟着尝到了甜头, 是开拓市场的主力。
苏辰虽然不管经营, 但也提出了一些建议, 定价不能太高, 销售价统一，店铺不能开的太过密集, 避免恶性竞争。
本身她没有做生意的念头，挣的钱够自己花就行, 她对物质的欲望基本上没有, 而房子这些已经有了，衣服又从来都不缺，只是买些日用品、交交水电费、冲一下饭卡, 一个月根本花不了多少。
最多再过几年去上海买套老洋房，相比较而言, 她还是更喜欢上海的气候, 北京的冬天实在太干燥了。
手里突然有了大笔的闲钱, 萧琴他们的想法是存起来吃利息，苏辰倒是觉得投资出去比较好, 至少可以带动经济增长, 哪怕亏了也不心疼, 因为后续会有更多的分成进账，而且她以后还会继续出专辑，钱对她来说并不难赚，等到时机成熟，她还想开一家慈善基金会，去帮助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苏辰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在有了能力之后，做不到漠视生命。
后续的事情苏辰没再关注，照常到学校上课，但没想到的是，这股风气会掀起这么大的潮流。
先是衣服，随后苏辰那些配饰也跟着火了起来。
从发型、发卡到耳环，再到项链、手链，甚至是鞋子，观众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每个单品都被抢空，卖这些小配饰的厂家笑的合不拢嘴，生产出来的货物一度脱销，全国范围内供不应求。
甚至很多人动了找苏辰拍广告的念头，可惜都被她拒绝了。
受众最广的是大学生圈子，每天都能听到楚雅楠她们议论谁买了一对同款耳环，搭配衣服好看的很，谁又买了一双同款鞋子，老贵了。
有时候买了衣服回来还会让苏辰帮忙分析分析，怎么搭配更好看。
没人猜到这家厂跟苏辰有关系，只以为人家就是找她拍广告，倒是有人好奇拍这样一则广告她能拿多少钱，就是没人敢问。
春天悄然来临，很多女生迫不及待换上新买的衣服，大街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杨慧家新买了一台电视机，还是彩电，在家属院里着实风光了一把。
大家都说是苏辰出唱片挣了大钱，估计没少给家里寄。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杨慧收到钱时还担心，怕苏辰把钱都寄回家自己没得花，听苏靳分析了一通，什么每卖出一张唱片歌手能分到多少钱，按最少的算，苏辰能拿到多少，再结合人家传的卖了多少多少，总共算下来小几万应该是有的。
一家人激动的睡不着觉，苏成才本来还担心闺女长得好，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或者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找个心思不正的对象。
现在看来，以她目前自己的本事，应该不会轻易被那些小惠小利给打动。
每天来家里看电视的人很多，毕竟彩色电视机跟黑白电视机的差别还挺大，整个家属院也就几个厂长家里买得起，大部分人都不敢去蹭着看。
杨慧一点都不嫌烦，还拿出瓜子花生出来招待，生怕别人在外败坏苏辰的名声。
“辰辰什么时候再去拍部电视剧啊，上次那个大唐盛世就挺好看，可惜她只演了几集，后面就换人了。”众人议论纷纷。
杨慧的手闲不住，看电视的时候还在做手工，给人织手套，挣不了几个钱，就是觉得能挣一点是一点，总比闲着强。
“还在上学呢，哪有时间拍电视剧，我也不求什么，能顺顺利利毕业就行。”杨慧笑着道。
“那肯定的，我听人说辰辰读的还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学院，毕业了可了不得，不是进电视台就是歌舞团，妥妥的铁饭碗，可比咱这种厂强多了。”
“哼，咱就知道下死力气干活，天天出货出货，钱是一分没见着，前几年还说要盖家属院，两室一厅的，这两年又没消息了，也不知道都进了谁的口袋。”
这人说着话眼睛往某个方向斜了斜，其他人心领神会，说话也夹枪带棒起来。
“进了谁的口袋还用说？都是拿工资，人家就能买得起彩电，你说稀奇不稀奇。”
“我看是够呛，等分房子不知道得猴年马月。”
说是这么说，但谁家也不想拿钱买房子，都在等厂里分福利房。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把听到了心里去。
“你说咱们找你妹妹借点钱买套房子怎么样，等厂里分房子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就一直住在这小黑屋里，连个翻身的地儿都没有。”陈曼曼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苏瑞晃醒，凑过去小声说道。
他们家因为杨慧和苏成才是双职工，而且苏成才还是技术工，当年分的房子是一室一厅，面积算大的，把客厅和卧室隔开，勉强算是小三居，就是住着憋屈的很，比别人家上下铺稍微好一点。
“浩浩跟小靳一起住始终不是个事儿，要不了几年小靳就要结婚，浩浩也越来越大，总不能再跟大人住一起。”
苏瑞不吭声，但也动了心思:“回头我问问妈。”
“妈肯定不同意，你不是有辰辰那边的电话吗，直接打给辰辰，咱又不是不还，写欠条都行。”陈曼曼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法子。
“这事先别让妈知道，你抽个空打电话问问辰辰。”
苏瑞点了点头。
周五，苏辰骑车路过胡同口小卖部的时候，被告知有人找她，说是晚上八点再打过来。
苏辰猜应该是江城那边打来的，跟老板道了声谢，顺便买了几块肥皂回家。
打开家门，屋里一层灰。
把从宿舍带回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苏辰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以前每次回来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想来应该是陆诚提前打扫过，当时没觉得有多难得，只当他比较细心，懂得体贴人。
忙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弄好，苏辰揉了揉手腕，累倒不至于，就是比较琐碎，也彻底体会到了他的难得。
去院子里晾衣服时，苏辰竖起耳朵，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有他家的钥匙，本来上次想要和东西一起还给他，结果因为小刘的到来被打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在不在家，她把那些东西已经分门别类的收好，就差亲自交到他手里。
分就分得干净，苏辰一点都不想拖泥带水。
七点五十，苏辰提前到小卖部等着。
经常过来打电话，跟老板都熟了。
这条胡同里的人都认得她，但没人往外说什么，最多是跟严晋一样，家里的小辈偶尔过来看望老人，认识了，见面打个招呼，点头之交而已。
苏辰没想到电话是她大哥打来的，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借钱的事，估计还是瞒着父母偷偷打的。
作为独生子女，苏辰从来没有过跟兄弟姐妹相处的经历，尤其还是亲的。
以前她叔叔家有个堂弟，姑姑家有个表妹，都比她在她奶奶那儿得脸，她奶奶不但重男轻女还偏心眼，苏辰从小就不爱去她家，长大后跟她堂弟和表妹也基本不怎么来往。
她姥姥家那边倒是有几个表弟表妹处的还行，可惜大家都忙，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后来她定居上海，有时候过年都不一定回去，跟他们差不多算是断了来往。
猛不丁被亲哥借钱，苏辰一时有些拿捏不好尺寸，以及该不该借。
不过目前她手头上确实没钱，下一批分成应该很快就能到账，不管借不借都只能让他先等等。
苏瑞在电话那头连连应好。
回到家，两口子躲在屋里说悄悄话。
“她同意了吗？”陈曼曼急切的问。
苏瑞实话实话:“辰辰说她现在手头没有，得过阵子才行。”
陈曼曼有些失望，怕小姑子是敷衍他们，隔天找了个借口回娘家，跟她妈说起这事儿。
“哪有你这样求人办事儿的，这么大一笔钱，她就是有也肯定不敢贸然借给你们，万一你们赖账怎么办？”她妈不赞同道。
陈曼曼急了:“怎么可能，就苏瑞那老实头，让他干这种事比杀了他都难。”
“不管可能不可能，这事儿就没有这么办的，回去跟你婆婆通个气，她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万一辰辰肯借给你们，借条一定要写，越是这种亲兄妹越要把事办的规矩点。”
“你小姑子是个有本事的，巴结着点准没错，以后总有用得着人家的时候，你们当大哥大嫂的，平时多关心关心她，时不时给寄点东西，这样不光你婆婆那里说得过去，兄妹关系亲近了比什么都强。”陈曼曼她妈这样劝道。
苏辰本来想抽空问问程鑫下一批分成什么时候能到账，等钱到账，再问问杨慧，看看要不要借，没想到在这之前倒先收到了老家寄来的包裹。
一整匹丝绸，纯白的，还有密封的很好的几根腊肠，一只酱鸭，二十个咸鸭蛋，二十个松花蛋，林林总总东西不少。
苏辰打开信封看了眼，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怕她不肯借，所以提前贿赂她？
倒真舍得下成本。
第92章 获奖
最佳唱片奖颁奖典礼将要举行的时候, 提前一周，时光乐队作为一个团体收到了邀请信。
前一天晚上，众人聚在萧琴家, 程鑫跟他们讲明天具体的安排。
“典礼是晚上在电视台举办，我们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 不需要彩排，现场公布票数和获奖人员，结束后可能要一起吃个饭, ”程鑫说到这里, 有些担心的问:“要是有人敬酒, 我们几个男人倒是没什么, 萧琴和苏辰怎么办？”
苏辰直接摇头:“不喝，找借口推掉, 不要顾及所谓的面子。”
他们现在是学生，以后会是歌手、音乐人, 从来都不是做生意。
宋文正在看流程表, 方旭凑在旁边，顾宗明看起来悠闲自在，翘着二郎腿目光放空, 不知在想什么，主要是她和萧琴还有程鑫在谈这个事儿。
相比较那些面目全非的未来, 她希望大家都能做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这样会不会太得罪人？”萧琴心里有些没底。
顾宗明靠在椅子上, 桀骜不驯的说:“管他是谁, 不喝就是不喝，什么狗屁酒桌文化, 早就该淘汰掉。”
这个年代的颁奖典礼实在没什么看点, 就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发个奖杯和奖品, 从八零年到现在，每年都会举办，但其实关注度不怎么高，有点想是小范围内的自嗨，大多数出彩的都是一两首单曲，支撑不起一张唱片，因此这个奖没能存续下来，至少苏辰后来就没听说过。
这次音协会提名他们的唱片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论销量无可厚非，但挂在年尾，多少有些争议。
电视台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但凡哪里有苏辰，收视率都会直线上升，就像是掌握了流量密码，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电视上预报颁奖这个事儿。
这年头很多节目都是现场直播，晚上的颁奖典礼也同样如此。
电视台考虑很周全，典礼选在了周六。
苏辰选了一身正装作为出席活动的战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礼服，而是一身长款连衣裙。
暮春三月，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暖，正是穿春装的好时候。
苏辰刚把衣服收拾好，萧琴端着一晚饺子过来了。
“赶紧趁热吃，我妈煮多了，帮忙分担分担。”
苏辰有些无奈，自从她和陆诚分手，每回从学校回来，萧琴都会喊她过去吃饭，次数多了，苏辰当然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她，把家里寄来的腊肠和酱鸭都拿到了萧琴家，结果萧琴变本加厉，顿顿不落的喊，后来见她实在不肯去，就直接送到家里，反正离得近，端过去也不至于凉掉。
萧琴妈妈的手艺挺不错，至少比苏辰强多了。
“下次别再端来端去的，我自己煮点又不麻烦。”两人在餐桌旁坐下。
萧琴看着她吃东西，总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就你那三脚猫的厨艺，还好意思说不麻烦，我妈总怕你把自己烫到，说这么好看的手，就该弹琴谱曲，厨房这些活她来就好。”萧琴含笑道，“以前也没见这么对我，估计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苏辰摇头失笑，这什么破理由。
“晚上你打算穿什么，我听程鑫说电视台这次不提供衣服，最多给我们化个妆，我选来选去还是觉得穿裙子比较正式一点，就是怕太冷。”
“如果是长裙的话里面可以加条秋裤，外面还能再穿一件风衣，上台领奖的时候脱掉就行。”苏辰细嚼慢咽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