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是个审美情趣很高的人, 她对于谢飞随船带来的“国礼”, 给出了十分高的评价。而谢飞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免费宣传的机会, 借此给当时在场的几位伯爵, 都赠送了一份见面礼。
夏国的瓷器、首饰以及丝绸布匹,工艺上比奥伦国要领先上千年的时间,本来就算是西洋这边的奢侈品, 价格不匪。
更何况, 谢飞这次带来的东西, 还有光环加持。
“诸位, 这些东西在夏国,都是专供我国皇室使用,等闲的人连见都见不着的。即便你有再多的钱财, 若是地位不够高,也根本不允许使用的贡品。”
“为了此次来访, 我国皇太后与皇帝两位陛下, 特意命官窑和工匠们日夜赶工, 就是为了表示对女王陛下的友好, 赶制了这批礼物。”
当然,对外放出的风声是,夏国博览会上的商品, 品种与皇室贡品完全相同, 只是质量上稍逊一筹, 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非常值得购买收藏。
借着这股东风, 博览会正式开始。
陈昭按着人头,给夏国的商队划分出了七十三个展位。
其中地理位置比较好的商铺,按着一天一百两银子的租金放出去,而稍微偏僻点的位置,价格会低些,不过最低也得五十两一天了。
单靠租赁摊位,陈昭每日就能收回近万两银子,实在是暴利。
因为陈昭提前预热,又有皇室女王夸赞加持,外加东方稀有珍品的名号等等,这次博览会可谓是一炮而红。
陈昭不清楚其他商家的利润,单是旁人抵押给谢飞的一小部分货物,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拿着这笔钱,陈昭先是还清了银行贷款,又眼疾手快收购了两家钢铁厂,以及一家半倒闭状态的造船厂。
其实这家造船厂,也不能说是陈昭收购的,而是文家买下来的。
只是文运这人想得多,觉得他不可能长久待在奥伦国,若是留下管事之类的人,也担心对方关键时候压不住场子。
陈昭就在这时候,进入他考虑的合作人选范围了。
一来陈昭的能力,经过这次博览会,是被文运看在眼里的,比很多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还要强。二来,她在奥伦国多年,人脉关系都比文家强,又和谢飞关系莫逆,人品想必也不差,合作不必太过担心。
所以,文运在思索过后,请了谢飞做中人,约见陈昭商量合作的事宜。
由文家出资购买一个造船厂,日常的经营,则是由文家管事负责打理。至于陈昭,她主要负责外务,就是帮助文家管事应付各方来客,以及打通人脉关系等等。
这个活儿繁琐又累人,但是陈昭还是接受了。
不仅仅是因为文运给出了百分之三十的干股,更因为夏国需要一个现代化的造船厂。所以即便没有那个干股,但凡现在有一家夏国的商行过来,想要涉猎这些产业,陈昭都会尽心尽力的帮扶的。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如今是大航海的时代,谁掌握了海上的航道,谁就能拥抱世界,攫取更多的土地和财富。
当然,她也没有把期望都放在文家身上,私底下借用茱莉娅的身份,也盘下了另一间造船厂。而且因为她手头也有钢铁厂,自产自销之下,在原材料上投入的钱,比其他家要少上许多,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
奥伦国的访问告一段落后,其中几家商队选择暂时停留,考察市场甚至进行些许投资试水。而谢飞则是带着剩余的人,继续走访其他几个国家。
这些国家的综合实力不如奥伦国强大,但也各自有可取之处。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有利益纠葛,也有多年来来的恩怨情仇横亘其中。整个西洋表明上看还算和谐,其实内里是一盘散沙,稍有风吹草动,如今这和平的局面就会被打破,自己内斗起来了。
陈昭这两年除了做生意攒钱,其他时间就是收集各国的消息,政坛和小道消息她都关注,得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信息。凭借这些信息,虽然不至于挑动西洋发生内乱,但是合纵连横一把,为夏国拉一些赞助支持,就很够用了。
就这样,陈昭趁机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谢飞带着使团四处溜达,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几艘船的礼品,也都被谢飞送了个精光,当然也装满了别国给的回礼。
既然计划已经完成,谢飞也得打道回府,还需要向夏国皇帝与皇太后复命呢。
自从上次谢飞回来,两人便算是彻底心意相通,如今只差定下名分了。谢飞等这一日,已经数不清多久了,自然心中激动,百般撺掇陈昭跟他一起回国。
“阿昭,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去?此次谢家父母定然会催婚,若是我们俩一同回家,刚好可以举办婚礼了。”
陈昭思索再三,心中忐忑的答应了。
她倒是不担心谢飞这边,只是谢家陈昭也是待过的,光是家里丫鬟仆妇间的等级,就已经十分森严了。由此可想,主人肯定也是极为重视门第身份的。
只是陈昭现在的身份,就是没有身份。
她从前那个卖身小厨娘的身契,早好几年就被谢飞给消除了。况且这些年她长高长开了,谢家那些人只和她相处过大半个月的人,定然也是早就不记得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了。
可是现在这奥伦国华人的身份,谢家父母会怎么想?
十之八九,会嫌弃自家出身卑微,配不上他们谢府的高门大户。
陈昭脑补了一下,觉得怎么也得上演一出棒打鸳鸯,哭天喊地,以命相逼,反正肯定会很热闹的。
谢飞不知道她的脑补,听到对方答应下来之后,只剩下满心欢喜之意。
要说家中父母的刁难,谢飞倒是早早就有所准备了,他这大半年的时间,早就为陈昭谋划了个好身份。
是前朝皇室后裔,因为前朝灭亡,被忠心的暗卫护送逃离,最后颠沛流离到西洋一带,后面就驻扎在西洋一带,慢慢积蓄力量,等着重新返回故土,夺回皇权。而陈昭现在的身份,就是那支后代唯一的后裔,脸皮厚点也能自称为郡主什么的。
这个身份,自然是不能张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说服谢家父母,叫他们知道陈昭的“出身”高贵而已。
至于明面上,陈昭的身份是奥伦国富商之后。
再有使团的随行人员作证,为陈昭打造出一个新的来历,其实并不算难。
谢飞的计划是很好的,只是他见陈昭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以为对方丝毫不惧,自有打算,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两人阴差阳错,居然不曾通个气,叫陈昭一路都在忐忑。
回国的途中,因为坐的是自己国家的海船,可以随意制定航程路线,所以还算是悠闲。再加上谢飞毕竟顶着个使臣的名号,路上遇见稍有影响力的国家,也会靠岸去拜访一二,陈昭借此长了不少见识。
船行一个多月后,船在东洋靠了岸。
其实同行的许多人士,并不想去东洋访问。
在夏国人的眼中,东洋落后愚昧,一直都是夏国周边的附属小国,对着自己卑躬屈膝的存在。虽然如今它发达起来,似乎也有了些许的实力,可还是不被夏国人看在眼里。
从来在夏国人心中,只有东洋去自家朝贡的,没有自家反而折了面子,上杆子去他们本土拜访的。而且近些年来,东洋的海盗浪子十分猖獗,经常游走于夏国海岸线周围,劫掠夏国子民,骚扰夏国商队,十分可恶。
不过,鉴于这一路上谢飞树立的威望,大家虽然心中有些异议,还是没有当面反驳。
谢飞当然明白众人的心理,不过他对于东洋人凶残,在第一世的时候是亲身经历过的。而且他心里也知道,东洋和夏国之间必有一战,那一战的胜负,会决定夏国近百年的国运走向,不容轻视。
所以这趟东洋之行,本来就是谢飞规划中的重头戏,为的就是让大家警醒,不可被从前的固有印象蒙蔽。
船到港口之后,就先给众人震惊了一把。
小小的一个东洋国,不过弹丸之地,那港口停靠的各种海船,居然比夏国最大的海港还要多出十倍不止。且港口周围车水马龙,人员熙熙攘攘,装满货物的箱子进进出出,真是好一派热闹景象。
而且在其中穿行的人们,不乏许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许多本土的东洋人,都能和那些外国人相谈甚欢,说明他们的文化和语言交流,应该已经延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谢飞站在甲板上,沉声道:“诸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与东洋之间打了数千年的交道了,也不可一直用老眼光看待他们。如今看来,他们应该是早就寻到了新的学习对象了。”
“东洋人的习性,咱们都是知道的,从来是欺软怕硬的典范。从前夏国强大,所以他们在夏国人面前夹起尾巴做人,时时刻刻不忘表忠心,只为了能获得些许照顾。”
“但是如今,诸位,情况如何这一年来大家都看到了,周围虎狼环绕,不可掉以轻心呐。
谢飞一行人, 在东洋停留了十天。
这十天内,他们去拜访了东洋的领袖,还去参观了东洋新开的工厂、儿童学堂、以及成人大学。
最开始的时候, 大部分使团成员, 都对这个成人大学嗤之以鼻, 甚至有几个老学究声称:“男女混杂, 有辱斯文,奇技淫巧,不堪造就!”
陈昭对这群老古董的思维方式, 真的是十分头疼。
她觉得这些人真是奇怪极了, 在奥伦国的时候, 那边的大学里头也有女校, 教的也全是这些人口中的“奇技淫巧”,也不见这些老顽固捶胸顿足,百般诋毁。怎么到了东洋国之后, 人就变得格外愤慨起来,万事都看不顺眼了呢?
谢飞倒是理解, 私底下解释给她听:“因为心中惶恐, 所以故意声音大些, 以掩盖自己的心虚。你想想从前点头哈腰的小属国, 居然不声不响地发达起来,把自认为是老大的夏国远远甩在后头,换谁不生气?”
“再有, 夏国和东洋离得如此之近, 海船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能到达。从前是咱们按着他们打, 如今他们强大了,岂有不报复回来的道理。”
“若是被从前的跟班儿小弟给打败了, 夏国颜面何存?就是在国际上的地位,恐怕也稳不住了,会引来群狼吞噬,到时候夏国才真正危矣,就像咱们第一世那般了。”
陈昭也醒过神来,明白这群老古董是恼羞成怒,不能接受现实。
她无语摇头,半晌才感叹道:“知己所短才能循例改造,这样故步自封,盲目自大,何时才能看明白自己的缺点,奋勇直追呢?而且他们还双标的厉害,对着明显更强大的西洋各国,倒是会闭嘴不说,只把怒气向更孱弱些的东洋发泄。”
“也不都脑子想想,即便是东洋如今比之西洋不如,可也比现在千疮百孔,腐烂陈旧的夏国要强上许多了。怎么就那么看不清实际呢?”
见她大肆吐槽,谢飞只笑笑安抚道:“要么怎么叫老古董呢?人的思维定性很难改变,单靠咱们这样浅显地转悠一圈,绝无可能让他们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不过先有个印象也是好的,总比从前那样做个聋子瞎子要进步些了。”
“只能如此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使团在十天后离开了东洋国,正式踏上返回夏国的航程。
船在夏国港口靠岸之后,当地官府便启用了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到京都去了。而谢飞等人,则是各种散开,使团正规成员,自然是前往京都汇报情况,而其余商人等,便各回各家去了。
不过大家也纷纷承诺,若是下一次还有这样的出访,众人都有心为夏国外交事业添砖加瓦,绝不会吝啬钱财等身外之物。
这次出访,谢飞是满载而去,当然也是满载而归。
他把个人购买的物资,都放在陈昭名下,托她去售卖,自己带着其他国家的回礼,浩浩荡荡地入了京。
皇城中,皇太后和小皇帝早就收到了消息。
相比于皇太后的漫不经心,小皇帝可算得上是翘首以盼了。
小皇帝今年才只有十岁,他自从有记忆以来,连皇城都没有出过,每日不是坐在龙椅上当个傀儡,便是回到后宫被身边的人教导治国之法。可是小孩子生性都是活泼爱动的,哪里能坐得住,再加上皇太后威严,其他大臣也各有心思,小皇帝就越发觉得日子难熬了。
如今陡然听到大臣汇报,说是两年前出访的使团归来了,他自然心中激动。
在小皇帝眼里,谢飞比朝堂上这些老古板可要可爱多了。
一则对方年轻,看着就有冲劲儿,比那些白胡子老头顺眼。
二来谢飞很尊重他,当初离开之前收了些孝敬钱,都还不忘私底下请示他,十分听话。
至于三么,对方出去这么久,跑了那么远,肚子里头肯定有许多新奇的故事。小皇帝心里打着叫对方来做侍读的打算,专门给他讲故事都行。
谢飞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他也知道,此次回国肯定有一场恶战要打。
果不其然,离京城还有一半距离,就出幺蛾子了。
他们此次带回来的回礼不少,需得用大型货船运输。
这倒是也不难,文家做得就是河运买卖,此次又承了谢飞的人情,早早地便调动了几艘大船,在码头候着了。运货的且不说,给使团的大臣们,也准备了十分奢华的游船,算是心意十足了。
按理来说,该是万事顺当的。
只要货船能够到达京城外头的渡口,再和禁卫军交接之后,谢飞等人便算是功德圆满了。可是谢飞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半路拦截给皇太后和皇上的国礼!
原来他离开这两年多来,由于内外交困,夏国各地兴起了很多农民起义。
外头人没有打进来,夏国自己先闹起了内讧,各地驻军也都派兵镇压了。只是这起义军如星星之火,呈现出燎原之势,按下这头,那边又闹起来了,实在是招架不住,几方便僵持起来。
这次抢了谢飞带回来的国礼的,就是其中三伙儿起义军。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说是谢飞随行的那些货船上头,装着的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奇珍异宝,各个都价值连城,若是他们能抢到一件,足够一家子三代吃香喝辣了。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简直就像是唐僧肉一样,引得各路起义军蜂拥而至。
那些实力稍微弱些的,已经被起义军中的头子筛选掉了,剩下这三支,是其中的佼佼者。还没有等他们三个分出胜负,谢飞的船就已经到了,所以三方一合计,先抢了再平分。
他们三伙儿联手,谢飞又丝毫不知实情,可不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还有三百海军随行护卫,外加他当初招募的那批私军,虽然大半都在港口就各自领钱回家了,但也有一百多人家在北方,便跟着谢飞一起北上,这时候倒是起了防卫的作用。
震天的喊杀声在运河上响起来,漆黑一片的河岸两旁,不停有人噗通噗通跳下来,手握利刃游向货船。
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谢飞这边能参加战斗的只有四百多人,还得分出两百人保护使团的官员,实在是防守不及。再加上河匪和起义军悍不畏死,只想着抢了东西回去发财过好日,远比士兵们要骁勇得多。
所以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在付出了伤亡两百余人的代价后,谢飞这边也只堪堪守住了游船。随行的三艘货船,都被起义军和水匪趁乱瓜分,连船板都凿碎沉底了。
此事一出,随行众人俱都面如土色,心中也愤怒不已。
想他们虽然在朝堂不受重视,总还是正经的两榜进士,朝廷命官,可是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被一伙山匪河盗给抢了,颜面何在!
再加上,沿途二十多个国家的回礼,可大多都在那三艘货船上,那可都是要献给皇太后和小皇帝的贡品。如今凭空没了,即便是事出有因,也保不齐上头那两位大佛震怒,他们的乌纱帽估计就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