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回道:“张峰导演之前还邀请咱们过去,今天下午没有什么会议。”
只是还有好几个提案等待着苏总的决策。
他识趣地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而后试探道:“刚好空闲,那我现在就去叫司机,去赴张导的约。”
苏景迁没有回答。目光反而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何特助以为他不会回答,正为自己的逾越,不该随意揣测老板心意而懊恼时,只听到苏景迁沉沉应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说:
小恬恬: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不仅没有了零花钱,还会手盲眼斜发错消息:(
何特助:我才是真的难qaq,铁树开花老男人的心思你别猜,一猜一个错……
23号上夹子,当晚23点会更一个肥章哦~早睡的宝们不用等,可以第二天再看!啵唧啵唧!
开机仪式结束, 下午两点,是媒体采访的环节,也是剧组主演们第一次对外亮相。
苏恬本来是想留下来陪着安又宁的,但下午有一个世界名家的画展, 门票也是她抢了好久才抢到手的。
因此在安又宁地劝说下, 吃过午饭后苏恬便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了。
午饭过后的时光总是慵懒闲暇的。
剧组工作人员或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和相熟的人一起谈天说笑,或回房休息以休整状态等待下午的拍摄。
就在氛围一片轻松祥和之时, 忽然之间, 几位陌生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尤其是几人中为首的那个人。
他穿着羊绒衫外套西服, 步履稳健, 神采英拔。
剧组鱼龙混杂,工作一段时间下来,往往便练就了极强看人能力。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只凭他周身气场, 在场众人便断定其身份一定不简单,话题瞬间改变风向集中在了他身上:
“这位是谁?你们见过吗?”
“他来咱们剧组是要干什么?”
旁边一个行业老人瞥了他一眼,一副驾轻就熟的口吻点评道:“啧,穿的是Loro Piana,戴的是万宝龙, 一看就是那种走低调奢华的有钱人,像这种人过来,多半是来找相好的。”
仿佛是在验证他话中的正确性,正说着, 剧组的一位女演员便目不斜视地走向了他。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饰演女二号的卢笛笛。
卢笛笛演技不差,是童星出道, 很有观众缘。并刚刚凭着一部古偶剧大火一跃成为当红小花。
“他是来找卢笛笛的?”
“卢笛笛什么时候抱上了这样的大腿。”
卢笛笛自然听不见这边细碎的闲聊, 抑或是听到了也毫不在意, 她整理了下发型,抿了下唇,柔情万种只在一个抬眸,风姿绰约地走了上去:
“苏总好!我是卢笛笛,之前有缘在《蝶影》的首映礼上见过您一面。”
苏景迁顿住脚步,只见是一个陌生面孔。
他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已经对于何事何地见过这人全无印象,但还是温声道:
“你好。”
“景迁?你怎么来了”
正说着,被场务从休息室中叫来的张峰的到了。
“笛笛也在?”张峰等到了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卢笛笛,他有些惊讶,他看见苏景迁出现还以为是来找安又宁的,“你们认识?”
“之前在《蝶影》的首映礼有幸见过见过苏总一面。”卢笛笛笑得坦荡,“便想着来打个招呼。”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别人管他叫做苏总。但是就之前在《蝶影》首映礼时,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他的样貌气质也堪称极品,容貌俊朗,不输娱乐圈当红小生,沉稳成熟的气质简直可以将他们瞬间秒杀。
因此在又看见他的一瞬间,她便立刻迎了过来。
要是他对自己没兴趣,她也没有损失;要是有,那她一定不亏。
机会总是要靠争取的。
“噢噢,《蝶影》,怪不得呢。”
说来也巧,苏氏刚刚涉足演艺圈,投资了两部剧,第一部剧是《蝶影》,第二部剧就是《韶华》,均有卢笛笛参演。
张峰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圈,“那景迁今天过来是要干嘛?”
苏景迁一顿,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动声色从人群中扫视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了一道绿影上。
剧组上人很多,几乎所有人都在或小心,或正大光明地注视着他。他们俩人中间填满了人,安又宁身量又不是那种鹤立鸡群的高度。
本来只是被爱凑热闹的小白叫着看过来的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看向人群中的自己,一瞬间,她的视线被他如深海般温和平静却又深不可测的目光锁在原地。
就这样对视了不知道多久,安又宁倏然移开了视线,顺势垂下了头。
“我侄女让我过来一下。”她听到他这样回答道。
安又宁纤长浓密的眼睫一颤。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连将苏景迁当作半个侄儿的张峰都有些诧异。
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剧组工作人员中居然有苏景迁的侄女?
苏景迁自然看出了张峰的疑惑,但他没有多加解释,向张峰微笑告辞后,便走向了那绿影的所在。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只见苏景迁径直走向了女一号的扮演者安又宁。
安又宁是苏景迁的侄女?
众人看着站在一处的两人诧异极了。
他们居然是叔侄关系?
张峰更是震惊,他和苏景迁很熟,对于苏家情况也大致了解,但却从来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姓安的侄女。
难得是很远房的亲戚?
许是叔叔长得太过年轻英俊了。
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处,不像是叔侄,反倒像是一对夫妻的。
“是苏恬让我来的。”他对着安又宁解释道,而后极其自然地越过了她,率先走进了房间。
他一系列举动让安又宁也有些错愕,她本想说什么,但是盯着外面一圈众人窥测的目光,她一顿,还是将房门关上了。
苏景迁走进房间,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屋子一般,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屋中桌前的椅子上。
安又宁却没注意到他的行为,想着他刚刚说到话,回复道:“恬恬她刚走没多久,好像是去美术馆了,现在去可以遇见。”
但不知道为何,口口声声说是要来找侄女的男人,却没有动弹,只是手指轻轻在膝上敲了两下,而后淡淡“嗯”了一声。
作为剧组的主要投资方,苏景迁现在就算是剧组的金主爸爸,严格来说,连这件屋子也是他的。
他要待在哪里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他的行为惹得外面众人心思如何起伏也不是她能管的。
所幸她也不管了。
安又宁也随意找了一个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语气诚恳:“角色的事情还没有和您说谢谢。”
“角色?”苏景迁重复着,轻轻敲着膝盖的手指一顿。
“谢谢苏总给的机会”安又宁笑得大大方方,“想必之前能见到张峰导演想必是多亏了您。”
她怎么知道和自己有关?
苏景迁为她敏锐的洞察力有些意外,他笑了笑,没有否认。正又要说些什么,余光忽然被桌子上摊开的书所吸引。
书是熟悉的黑底红色花纹的包装。
书是打开的,苏景迁的目光扫过纸页,几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三个字“私生子”。
字不大,却说不上的刺目。
孤独而寂寥的人生让人们放纵欲望,又继续导致着下一代孤独。
“你在看《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这本书,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读的可不多。
“嗯。”安又宁点点头,目光也随着他落在了书上。
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读这本书。
每一次阅读,似乎都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上次阅读还是在大一。是她刚刚从“家里”搬出来,独自一人居住的时候。
当她或孤独或纠结的时候,窥见先哲的思想与其对话会莫名让她平静。
而最近,心绪起伏颇大的她,便又开始捧起这本能让人沉静地书细细品读。
在安又宁很小很小,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直率思绪不加掩饰,一眼能看到底的性子。
可后来随着父母离婚,继母嫁入先后又生了两个弟弟妹妹之后,
在一次次的悲惨之中,看着父亲用曾经抱着自己的姿势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其乐融融时,她便无师自通学会了掩饰情绪,仍心中情绪如何波涛汹涌,面上时刻波澜不惊。
可现在,安又宁只是看着书,没有与苏书渊对视,但是他似乎就察觉了她情绪的低落。
他看着面前这个看着书页似乎陷入了某种悲伤情绪的女孩,忽然道:“痛苦,需要靠我们自己去慢慢化解。”
“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
“当我们对痛苦无能为力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些痛苦慢慢走远。”
他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并在用书中的原话安慰她。
安又宁听着他用缓慢的语调诵读出这段她最喜欢的段落时,不知为何自心底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忽然有些鼻酸。
就像是摔倒了的小孩子一样,没有大人在身旁时,不会哭也不会闹,自己以手撑地,拍拍身上的土就能轻松站起来。
而当大人就在身旁时,当他们着急忙慌地跑来询问你的伤势时,内心的委屈和难过会被莫名放大,直到嚎啕大哭,等着家长的百般安慰。
但他们之间,却并不是孩子和家长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机缘巧合下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安又宁极力将情绪压制下来,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抬起长睫看向他,直直撞入了一双沉着温和,包容如宽阔大海似的眸子中。
安又宁的眼睛本就生的美,明媚的丹凤眼又大又亮,浓密的睫毛轻颤着,眸中还含着微微水光,如小鹿一般清澈透亮。
被她满是感激信任地看着,苏景迁冷不防心中一动,把自己从未对外人说过的话说出了口:
“而私生子从生下来便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带来的痛苦似乎却无法化解。”
她还是那样澄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景迁也没有期待她的回应,他只是忽然很想倾诉些什么。
没有由来的,忽然想和这个年轻的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小姑娘倾诉些什么。
他笑了一下,便想岔开话题。
安又宁却在沉思一会儿后忽然道:“也许是一个错误,但这份错误却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顿了顿,低声道:“他们也不愿意这样,天生就低人一等,似乎从一生下来就亏欠着谁一般。”
大家都说,私生子一生下来就错误的,可是诞生与否的决定权并不在她们自己手中。
仔细想想私生子还不如她这个重组家庭呢,即便父母给予的爱少一点,好歹她有着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而私生子却从一出生就连身份都没有,一生下来似乎就亏欠了原配,亏欠了原配的子女一般。
她抿了抿唇,因为刚刚的伤感,本就丰沛的情感更加浓郁,一种对于他们感同深受的同情和伤怀席卷了她。
“私生子不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吗?为什么要替他们辩解?”他诧异于她反驳,下意识地反问。
她回答:“我想,一个人的好坏,与出身无关,而与人的本真有关。”
“出身无法选择,想来他们也不愿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也许是聊天中变得熟悉了,也许是刚刚他的安慰起了作用,她说话逐渐大胆起来:
“只是您出身尊贵,家庭幸福美满,才体会不到他们的苦楚,如果您也是这样的出身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她顿了顿:“而且错误总能化解。”
“放过自己。不要为了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愧疚。”
她用一种和刚刚苏景迁相似的缓慢语调继续说着《百年孤独》里的后半句:
“忘掉刻骨铭心的伤痛,忘掉痛彻心扉的感情,你才会在拐角处遇见幸福。”
“放过……”苏景迁重复道,忽然笑了。
他笑得安又宁莫名其妙,他包容友好的态度,让刚刚话有些说重了的她忽然有些愧疚。
“抱歉。”她说道,“我的情绪有点激动。”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说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十三岁的少女,忽然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感。
此刻的他正以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打量着她。
“是我该抱歉,我太过偏激了。”
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安又宁一下就听出了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而不只是一句空言。
也许是被他的包容鼓励到了,她又大胆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直率,直言问道:
“您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有点。”他一点也不诧异她的发现,只是轻松了很多,将身体轻轻依靠在了椅背上。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他轻笑,“你的心情呢,为什么不好。”
这是一个她很久没有听人问过的问题了。
安又宁忽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我没有不好。”她轻声道。
苏景迁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如大海般宽广的眼神静静地包容地看着她。
她忽然败下了阵,一直不正常挺直的腰背弯了些许。
她托起腮,自寿宴之后,一直无人倾诉的郁结莫名在这个刚刚见过不过两面的人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说到这儿,她不由笑了。
他面上也带着淡淡笑意。
两人相视一笑,安又宁心中的忐忑反而一扫而空了。
即便她的平时再怎么冷静,但在那日生日宴上忽然遇见了这么复杂可怕的事情,又无人可倾诉。
和自己虽然算不上百分之一百交心,但也算是半个亲人的继母和妹妹也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安又宁这几天心情着实不算太好。虽然每天被《韶华》安排的满满当当,但是在拍戏之外的时光,心中却总像有一块石头一样,压的她沉甸甸的。
听着她慢慢以一个朋友的口吻把寿宴那天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隐晦地叙述出来。
苏景迁便很清楚地知道,她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不是意外了。
今天的她似乎给了他太多惊讶,让他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就像意识到今天天很好一样波澜不惊了。
“别怕。”他看着她乖巧的像一只小奶猫一样撑腮看着自己,忽然心中一动,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微笑中流露的害怕,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
“你的那个朋友会没有事情的。”他认真承诺。
这句话假大空全占了,但是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是有一种极能让人信服的力量一般,似乎立刻便撬动她心上那块巨石。
安又宁心中对于幕后人未知的恐惧倏然被抚平,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笑着点了点头:“嗯。”
明明是几句话的功夫,时间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媒体采访的时间。
场务在纠结再三后,终于抓阄派出了一个倒霉蛋来敲他们的门:
“安老师,媒体们都到齐了。”
“要开始采访了。”苏景迁闻声站了起来。
“嗯,好。”安又宁也跟着站了起来。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简简单单的谈话,但不知为何,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在苏景迁的注视下,安又宁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她若无其事地打断了对视,玩笑道:“这下恐怕大家都误以为我是您侄女了。”
但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苏书渊是他的侄子,而她又是苏书渊的准未婚妻。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似乎也不算是误解。
她的唇不自觉微微抿起。
苏景迁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去开门。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门的手一顿,转身又看向她:“以后不用加敬称。”
安又宁为他忽然的回头搞得措手不及,她在他背后其实什么事情也没干,但却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学生一样瞬间将腰板挺得更直:
“嗯,好。”
苏景迁安又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们的出现,让紧紧盯着这里的人,悄然收回目光。
安又宁竟然真是这个苏总的侄女,关注着这里的人在心中不由自主想着。
本来以为她是没有后台的新人,却没想到她有这等背景,众人看向安又宁的目光愈发小心谨慎。
作者有话说:
痛苦,需要靠我们自己去慢慢化解。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当我们对痛苦无能为力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些痛苦慢慢走远。忘掉刻骨铭心的伤痛,忘掉痛彻心扉的感情,你才会在拐角处遇见幸福。——《百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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