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一个念头从单容瑾心底生出。
单容瑾浑身一紧,眸色顿时暗沉下来,匆匆扫了眼画卷,又扫了眼舅舅的衣着,连衣服上面的图纹样子都是一样的。
“你画的这是?”他心底那股微妙的异样感又开始翻涌掀起,君扶的画,他在前世看过无数遍、抚摸过无数遍,如此熟悉的笔触却像是将单容瑾某根神经唤醒。
突然之间,仿佛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她的那些画上的人总是笑眼温和,而他从未对君扶笑过。
为何她画上的那些人,总是穿着他从不曾穿过的衣服,甚至做一些他从不曾有过的动作,比如在雪中折梅、或在摇摇椅上小憩,怀里抱着一只猫。
从前单容瑾看到那些,只以为不过是君扶的想象罢了,也许她盼望着他能笑颜对她,也许她盼望着与他踏雪寻梅,也许她盼望着和他一起养一只猫......
可倘若从一开始,那画上的人就不是他呢?
不、不。
单容瑾整个身形都僵住了,连按在那张画卷上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这不可能!
那些都是他!
今日的本也该是他!
只是因为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君扶喜欢上了舅舅而已!
他必须马上纠正这个错误,君扶只能喜欢他!君扶本就该喜欢他的!
单容瑾冷冽的眉目中拧出几分狰狞,君扶见自己的画纸都快被他揉皱了,她连忙上前,将单容瑾一把推开。
“君扶。”单容瑾下意识唤她名字,想问问她这画上之人究竟是谁,却见君扶十分疼惜地抚展画纸,眸中还噙着几分不满。
疼惜,自然是给画上之人的。不满,自然是给单容瑾的。
他不是画上之人。
这样的认知让单容瑾双拳紧握,他本该问问君扶,前世那些画卷上的人究竟是谁,可眼前的这个君扶,毕竟不再是嫁入东宫的君扶了。
就在这时,君扶看了过去,她方才毕竟推了单容瑾一把,即便现在他还不得宠,那也是不敬之举。
一转身,便看见单容瑾果然一脸阴沉的怒色,她连忙行礼:“臣女对这张画很是爱惜,一时冲动才推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你......”单容瑾紧紧咬着牙根,他迫切地想知道,想得发疯,便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爱惜的究竟是这张画,还是画上的人?”
君扶抬头怪异地看了单容瑾一眼。
“若非因为画上之人,臣女怎会爱惜一张纸呢?”
一句话好似一盆凉水,毫不留情浇在单容瑾头顶。
他面色不善,想立刻抓着君扶质问清楚,可看着君扶那双茫然的眼睛,他说不出话来。
这中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错误。
恍惚间,单容瑾又想起刚重生的时候,在城郊饭庄得知君扶和他舅舅在一起。
没错,定然是因为那次!君扶就喜欢他这种长相的,自然会对舅舅一见钟情,可殊不知她本该喜欢的应该是他单容瑾!
单容瑾目光落在那张画纸上,恨不得立刻将之撕成碎片,可君扶喜欢温柔的,前世她一直盼着他能温柔些,这一世重生本就十分不易,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愿而将君扶推得更远。
他喉头哽了哽,道:“舅舅已在商议婚事,你画这样的画给他,怕是不妥。”
君扶先是一惊,随后又瞬间平息下来。
这不可能,她了解谢回昉的为人。
谢回昉绝对不会明知自己有婚约在身,却答应赴她的约的。
何况前世她没少在谢回昉身边露面,从未听说他同哪家姑娘议了亲,所以单容瑾绝对是在撒谎。
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联系之前单容瑾对待她的种种态度,君扶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单容瑾讨厌她。
因为讨厌她,才不愿让她嫁给谢回昉,做了他的舅妈。
他前世就讨厌她,毫无理由地讨厌她,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君扶垂下眼帘来,无所谓道:“这张画我会自己留着,只要四殿下不说出去,谢家主根本就不会知道。”
她没有将画送人的习惯,都是自己珍藏起来,只上回对谢回昉表露心意那次是个例外。
闻言,单容瑾面色稍缓,他并未感觉出舅舅有多喜欢君扶,现在应当只是君扶的一厢情愿罢了,倘若他再努力些,必然能将君扶与舅舅拆散。
君扶是要嫁给他做太子妃的,怎么能嫁给舅舅这样一介商人为妇?
或者......
单容瑾又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或者他快些掌握势力,成为众皇子中的翘楚,君邺成乃是一国之相,定然不会同意让君扶嫁给一介商人,届时他再去提亲,君邺成定然会应允这门亲事。
他这样想着,连嘴角都禁不住勾起,好似君扶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他转而看向君扶,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了,今日游园会来人鱼龙混杂,你要保重自身。”
君扶欠身相送,单容瑾又看了她一眼才依依不舍离去。
看着单容瑾的背影,君扶眼中浮现出些许不耐。
他这又是怎么了?突然这般虚伪。
第39章
单容瑾走后, 游园会的时间也过了一半,谢回昉知道今日府上有真正的贵客,处理好下面的宾客之后便往小楼来了。
君扶知道他要过来, 被单容瑾弄得烦郁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忙问身边的含春:“我的仪容怎么样?”
含春偷笑:“好极了小姐。”
君扶连忙撤下侍卫让他们不要拦着谢回昉上来,刚刚当着单容瑾的面收起的画又被她平整地铺开再用镇纸压好。
说什么不会让谢回昉知道, 这不可能。
她这一世就是为了谢回昉而来的,巴不得让谢回昉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倒是单容瑾管得真宽,她画不画他舅舅,跟他有什么关系?
木楼梯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很快谢回昉便走了上来,他本就是从容之人,在下面与宾客周旋了那么久衣衫依旧纤尘不染,眉眼间噙着温和细碎的笑意。
“疏忽了君姑娘这边, 失礼了。”谢回昉道。
君扶忍不住上前一步去迎他,想到身后的画又止住了脚步,对谢回昉道:“你就不能不称呼我为君姑娘这样客套吗?”
谢回昉顿了顿,下意识别开视线,却将错开的目光落到君扶身后的那张画上。
这样近的距离, 他已经能清楚地看清那副画的样子了,上面画的是什么人他更是一眼便认得出,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何况君扶已经明示过他许多回了。
谢回昉犹豫起来, 从理智上来说, 他并不愿与君扶在一起。
他既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介商人而已,高攀不起丞相府。
可这些也仅仅是从理智上来说,往深处去,谢回昉不敢想,他只知道自己今日在游园会上行为反常,总是在意着君扶是不是正在楼上看着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一颗心却被装得乱糟糟的,连自己最擅长的交际闲谈也变成了干巴巴的问候。
他想逃开这样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挂念她在干什么,若知道他有意冷落着她,她会不会生气。
仅仅是看到这样一幅画而已,谢回昉在这一瞬间脑海里就想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有些事君姑娘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执着去做呢?”
“这世上哪儿有不可为之事!不过利弊抉择而已,哪怕我明年便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君扶双目灼灼,眼中的星火似是能燎起谢回昉那盏经久未燃的心灯。
君扶没有说假话,若按照前世的发展,谢回昉活不过明年,她亦没剩下多少时日。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以顾及?
“那......”谢回昉好似被说动了,他眸光闪动着,澄澈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羞赧。
反正,高攀的人是他。
到时候就算有人怪罪下来,怪的人也是他。
“那......”他抿了下唇,薄唇透着浅色的肉粉,一点点迎回君扶的视线。
君扶却比他还要快,她想也不想便握住谢回昉的手,无视他下意识就想收回手去的挣扎,道:“那我们就在一起,哪怕是几个月也好,一年半载也好,我们先在一起。”
如此主动热烈,都让还在房中的含春看呆了,门口值守的几个侍卫更是自觉地背过身去。
话一旦说开,压在谢回昉心头的那块石头好像突然消失了,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是他一直想得太过复杂了。
他情不自禁被君扶喜悦的情绪所感染,上前半步贴在君扶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君扶愣住了。
谢回昉却比她还要无所适从,不光一下子将自己的手从君扶手里抽了出来,还好似无处安置似的,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又飞快地道:“我还要去见客人,就先走了,君......你自便就好。”
他完全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无所适从又慌乱的离开了,就连下楼梯时的脚步声也和他来时完全不一样,显得笨重而快。
君扶站在房间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吻的触感好似还留在她的额头上,让她觉得痒痒的,心里也是。
谢回昉答应了她,他还亲了她。
君扶简直想今夜便在谢家留下来,缠着他说许多许多想说的话。
上辈子她念了那么久那么长时间都达不到的事,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了。
原来只要豁出去就好了。
原来她真的是可以和谢回昉在一起的。
和她自己喜欢的人。
君扶知道今日怕是再见不着谢回昉了,不过她已经得到了谢回昉的回应,这就比什么都有用。
她不再在谢家逗留,从并不引人注目的偏门出去坐上了马车,准备早早回家去。
君扶心情不错,回到君府正预备去戏弄君胥一番,走到君胥的别院却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娇嗔声,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君胥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别院住了,还有那名叫小桃的婢女。
她正愣着神,谁知正撞见小桃笑着从屋里出来,正不轻不重地打了君胥一巴掌,转眼瞧见站在院子外面的君扶自然地露出个笑容来。
“是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小桃本就生得姝色艳丽,这一笑就连君扶也看得呆了呆。
虽说是小桃闹事在先,君扶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君扶没下小桃的面子,只站着道:“不大方便罢?”
小桃正要说话,只听君胥一声喝:“放屁!你进我院子什么时候管过方不方便?”
“怎么这样对小姐说话?”小桃露出个不满的神色,戳了君胥一指头。
君扶将二人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好笑。
她故意上前道:“如今倒是不吵嚷着要回边关去了?”
君胥面色微变,摆了摆手,“年后再说罢。”
一旁的小桃听了这话面色也静静的,并无什么表态。
几句话功夫,君扶发觉自己竟觉得这小桃为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随便指点主人家什么。
只是往别人床上爬的行径,多少让君扶觉得不齿,叫她莫名想起前世宝羽殿的怜枝来。
“别站着了,进来坐罢,我去沏茶。”小桃笑了一声,转而进了厨房。
君扶看向君胥,只见他道:“你嫂嫂沏的香茶极好,连我也爱喝的。”
“我嫂嫂?”君扶为他的措辞震惊不已,“哥,你来真的?”
君胥沉默了一瞬,跟着君扶往屋里走,一边解释道:“其实小桃人还算不错,对我也好。”
“人不错到爬床吗?”君扶瞥他一眼,“你的这些事我不会管,你想纳谁那是你的事,只是家宅安宁为上,你也不是不知道柳氏是怎么成的外室,娘那边你警醒着些,别让人家当刀子使了。”
“这你放心,我已让人看着小桃,不让她与那房来往了。”
外面炎热,君扶站了一会儿早受不了了,随意拿起手边的扇子扇了扇,却被上面的香粉弄得呛了两声,嫌弃地搁在一旁,到底是没说什么,正色与君胥商议起事来。
“你说柳氏她们搞这样一出,为的是什么呢?”
“恶心人呗,看她们那样,之后手段必然少不了,倒是你多注意懂事些,别让爹把心偏过去。”
君扶想了想自己和谢回昉的事,暗暗心虚,好在君胥粗枝大叶,并未看出她的异样来。
而今她已与谢回昉在一起,满脑子只想着谢回昉的事,问君胥道:“你预备什么时候成亲呢?”
“不急。”君胥吐出两个字来,像是想到什么烦心事拧起眉头。
两人正说着话,小桃端了茶水过来,笑着放在君扶身边,她虽是这般做着,眼中却并未讨好之意。
君扶看了眼那碗清澈的茶汤,究竟还是没喝,又随意与君胥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想着君胥的话,君扶喊来了青松,道:“你派个身手好又机灵的去柳氏那边盯着,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速与我来报。”
“是。”青松应了,又道,“还有一事,小姐之前让找的名医有下落了。”
“是吗。”君扶一喜,她才与谢回昉说定,大夫就找到了,现在二人这种关系,她找人去给谢回昉看看身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好,明日我便去见见这位名医,你们先好好招待着。”
一夜过后,君扶起了个大早,让青松将神医带来她好先掌掌眼,若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便领去给谢回昉看看。
厅堂之中,一老者黄衣布衫,一把灰白的山羊须,颇具仙风道骨模样,君扶看了一眼便觉得此人确实一副神医的模样,客气道:“前辈怎么称呼?”
“姓黄。”黄为远道,“听闻君姑娘有疑难杂症,特地来看看。”
君扶前世也得了隐疾而死,她虽请人号过脉了,但看过的大夫都说她身子并无恙,君扶总是不信的,若当真无恙,她的病怎会在短短一年之内恶化得那么严重?
于是今日,君扶便也请这大夫给自己号脉。
“姑娘脉象隐有隐亏之势,好似是有什么隐疾。”
一句话正说到君扶心坎上,她心头忽地一跳。
“怎么说?”
黄为远道:“姑娘平时可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呢?”
君扶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否总觉得乏力没有精神?”
君扶想,这些症状都是她病了之后的,眼下却是没有,也一并摇了摇头。
黄为远沉吟一声,道:“如此说来,姑娘的隐疾倒是麻烦了,这寻常病症都会有所征兆,其实是好事,但若无甚征兆的病,发病又急又快,很可能伤人性命呐!”
君扶想了想正是如此,道:“前辈可有法子医治吗?”
第40章
“姑娘这病需要慢养, 老夫先给姑娘开一副养身的方子,等过段时间再来给姑娘把脉。”黄为远说着写下一张药方,君扶看着愈发觉得此人可靠, 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来。
“实不相瞒,请前辈来是为我一位朋友看病,他常年累病缠身, 但都得不到根治。”君扶循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将谢回昉的病症大概跟黄为远说了一下。
黄为远道:“那先去看看罢。”
君扶直接带着人去了谢家。
她这边刚一出门,盯梢的人就去禀告了单容瑾, 道:“主子,君姑娘又去找谢家主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单容瑾沉了下脸色,再度暗悔自己来晚一步, 沉声道:“这次是去干什么?”
阑擎默了一瞬,道:“似乎是找了个大夫,去给谢家主瞧病了。”
“她倒是好心。”单容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来,前世君扶喜欢他的时候, 怎么不见得这般殷勤?
劲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想,主子自从喜欢了君家小姐之后干的正事可是越来越少了。
“去谢家!”单容瑾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阑擎和劲风都认命地跟上,三个人是一路骑马赶到谢家的, 来得居然比君扶还要早。
等走进谢回昉的房间时,单容瑾率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君扶先是觉得诧异, 随后又回头冷冷看了阑擎一眼。
阑擎:“......”不是吧?这也怪他?
斜阳午后, 谢回昉正窝在一张交椅中小憩, 怀里还散着未看完的书,单容瑾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这个舅舅身上。
外人说得不错, 他与舅舅的长相当真极其相似,甚至都难分辨出谁是谁来,在容貌上,他并没有什么优势能胜过舅舅。
可若说投其所好的话......单容瑾努力想了想,实在没能想到君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前世君扶喜欢的明明是他啊,这辈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和舅舅搭上了关系?他和舅舅分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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