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答应给你做的糕点,要明天了。”朝朝有些歉疚的开口,但她这会儿当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更是什么都不想做。
她不想勉强自己。
“没有关系,糕点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玖玖连忙摇摇头,让朝朝好好的休息。
“你和云姨姨出去玩,如果晚饭的时候我还没有起来,你就自己先吃饭,好不好?”
虽然朝朝的声音很温柔,也一再告诉他们,自己没什么事情,可是玖玖和徐云还是很担心,但拗不过朝朝,他们俩也只能自己出去。
只是两人离开的时候,动作出奇的一致,一步三回头。
出了门之后,也还是放心不下。
甚至连玩耍都没了心情,最后,徐云还是决定去看账本,便带着玖玖一块儿去了书房。
徐云在算账的时候,玖玖就在她的身边认真的练字,不吵也不闹。
徐云就没有见过这么乖,这么自觉的孩子。
她原本就对玖玖有着诸多的怜惜,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对玖玖更是心生欢喜,只恨不得朝朝可以把孩子留下来。
但这些事情,徐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毕竟朝朝的心意已决。
“云姨姨,你为什么这么看着玖玖?”
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更加敏锐的,徐云的视线落在了玖玖的身上太久,他就觉察到了,因为没有太多的顾虑,说话的时候便没有迂回。
徐云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尴尬,但是和玖玖相处了那么久,徐云也已经知道他的性子,回答的游刃有余,“这不是想看看我们玖玖在做什么?”
“在练字。”玖玖语气欢快的回答道,“爹爹说,人不学,不知义,虽然玖玖现在和爹爹分开了,但是我也不能偷懒的。”
玖玖想起自己生病的那几日没有好好的练字,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又开始发奋努力起来。
徐云看的目瞪口呆,她从来都不知道,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娃儿给比下去,为了不让一会儿过来的亲爹觉得她不如人家小娃娃。
徐云也开始发奋努力起来。
两个人待在书房里面废寝忘食。
徐兴文走过来瞧见这一幕之后,倍感欣慰,吩咐旁人不准去打扰他们两个。
于是那一天,徐云就觉得这时间过得非常的漫长。
她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的努力过了。
另一边,朝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累得困倦,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但是今日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印刻在了脑子里,怎么都不会消失。
裴铮说的每一句话,朝朝都能够听明白,但她却弄不明白,裴铮如今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说,他后悔了。
他说,他做错了?
朝朝每每想起他说的这些话时,心中都有一种割裂的情绪,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不放?
他如今说这些话,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要和她重新开始吗?只是他们俩,要如何重新开始呢?
朝朝的心中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忽略了这情绪,松软的被子上还带着点点香气,她拥着被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只不过朝朝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她竟破天荒的梦到裴铮,梦里的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同样的,说出口的话也还是那么伤人。
朝朝从梦中醒来,抹了抹自己额头,发现上头全是冷汗,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如今变得更加糟糕。
她极少梦见裴铮,因为每一次梦见都得难过许久,梦境远比回忆更加的真实,如今梦见也还是一样,她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阴魂不散?
她一点也不想梦到这个人。
朝朝靠坐在床上,发了很久很久的呆,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自己的近况,想到玖玖,想到了以后。
也想到了裴铮。
更多的时候,朝朝想到的一直都是裴铮,朝朝总是尽量避免想起裴铮,无论是好,还是坏,她的思念和怨恨,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她想,如果有那一天,她能做到不再怨恨,恐怕就真的放下了吧。
“朝朝小姐,您醒了吗?”侍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朝朝听到动静,软软的应了一声,“有什么事?”
“老爷让奴婢过来瞧瞧您,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朝朝这才注意到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她连忙应了一声,“好,我这就来。”
她快速的换了一身衣裳,急急忙忙的来到饭厅。
到了才看见虽有人都在,显然等了又一会儿,朝朝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伯父伯母怎么不先用膳?”
“不妨事,我们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的吃饭才好。”徐兴文率先开口,笑眯眯的化解了朝朝的尴尬,“何况今日玖玖和徐云也来的晚。”
“什么?”朝朝有些没反应过来,徐兴文便很高兴的说起两人下午在书房里的事情。
徐云只觉得尴尬,但玖玖没有这感觉,他只是乖乖的坐在徐云身边。
众人小闹了一番,谈话间便开了席。
玖玖很担心的看着朝朝,问她有没有好一些,“姨姨,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现在都已经好了。”朝朝温柔的笑了起来。
她的心,原本很乱很乱,可是方才她听见徐兴文说他们是一家人时,朝朝的心有了很大的触动。
更是下定决心,要和裴铮划清界限。
徐家没有太多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谈话间,徐兴文便问起了玖玖的生辰。
玖玖的身份是徐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毕竟他和朝朝长得太过相似,所以徐兴文便想着要能不能有这个机会,给小孩儿过生辰。
朝朝本想说也许没有这个机会,但看着大家都很兴奋的模样便没有说出这些扫兴的话。
晚上的时候,玖玖被徐兴文夫妇俩带走了,说是晚些时候再送回来,而徐云则是溜达到朝朝的院子里,郑重其事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朝朝被问的莫名其妙的,“我能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徐云皱着眉头问道。
朝朝本来也就没想着要隐瞒,但若徐云不问,她也是不想说的,“我不过是今天遇到了裴铮。”
“什么?你怎么就遇到他了?他想干什么?是要来跟你抢孩子的吗?”徐云一听到这话,瞬间闹腾了起来。
朝朝听到这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提醒阿姐,玖玖迟早是要和裴铮回去的。但这些事徐云未必不知道,她只是舍不得玖玖,有些话翻来覆去的提起,也显得很没有意思。
她便不再多言,只是在徐云的注视下,说起了今日之事,“我们不过是在路上偶遇,我不仅遇到了裴铮,我还遇到了李少爷和黄少爷。”
说起黄少爷的时候,徐云的表情非常的奇怪,“他主动找的你,说的什么?”
“自然是想要问阿姐的情况。”朝朝轻声说道,“只不过,我知道阿姐的心思,便拒绝了。”
朝朝并不知道徐云对那死去的未婚夫,到底是怎样真挚的感情,但朝朝并不想替徐云做决定,黄少爷也许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是个良配。
但是在徐云的心中,并不一定如此。
果然,徐云听见朝朝这么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个黄元毅给我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最近我娘总是时不时的提起他来,我当真是觉得烦躁。”
朝朝明白伯父和伯母的想法,只是这些事情,她真的没有办法劝。
徐云对着朝朝大吐苦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把话题扯远了。“你还没跟我说,他到底跟你说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朝朝看着徐云轻轻的笑了起来,“他就是跟我说,他后悔了,他做错了。”
裴铮和朝朝说过的话不止这些,但是那些话都没有太大的必要,最让人在意的还是这两句。
想到这里,朝朝不禁有些烦躁起来,他的一句后悔,一句做错了,就让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明明这个人不出现的时候,自己过得好好的。
也因此,朝朝的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怨怼。
徐云怎么都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发展,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朝朝,问她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不是承认错误,说他后悔了吗?”徐云很是认真的开口,语气斟酌,“做错了事情,道歉了…不就应该被原谅?不过…你会原谅他吗?”
“阿姐,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应该的事情?”朝朝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他说他错了,我就可以原谅他的。”
那些伤痛历历在目,那些记忆一直纠缠着她,她放不下,也忘不掉,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但是这个人,总是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出现,扰乱她的心思,惹得朝朝烦不胜烦。
“那,就不提他了。”徐云见朝朝的脸色不怎么好,便将这件事情略过,说起了玖玖的生辰来。
“他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小孩子年纪也小,也不太说的清楚。”徐云想起父母的意思,便很尽职尽责的表述,“爹娘的意思是和玖玖缘分一场,便想着能不能在家中给孩子过生辰。”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去。”
“十月十五。”朝朝轻声开口,她一直都记着这个日子,也会在玖玖生辰的时候给孩子煮上一碗长寿面,只不过那碗面条,最终只有自己吃得到。
徐云的脸上换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每年的十月十五,朝朝都有事,徐云本来还以为她是去寺庙祈福的,现在看来她大概只是想要一个人待着而已。
“那,玖玖的这一次生辰,我们能给他过吗?”徐云开口问朝朝的意见,“他爹爹不会来接走他吧?”
朝朝自从见过裴铮之后,便大概清楚这个人是打的什么主意,他非但不会接走玖玖,也许还会希望,他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些时候
“我没有给孩子过过生辰,我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朝朝有点儿为难,她对这些事情的经验总是很匮乏的,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一碗长寿面。
“没关系,我爹娘会啊,小的时候过生辰,都是他们操心的。”徐云很放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说完这话,便小心的看向朝朝,那模样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又不敢问的。
朝朝看到她那个模样,有些了然的开口,“阿姐你想问什么?”
“我也不是要问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徐云轻声开口,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纠结的不行,生怕让朝朝难受。
“我的父母…”朝朝从来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如今冷不丁的被问起,她竟还要仔细的想一想,才能够想得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分开了,关于他的事情,我并没有记住太多。”
父亲在朝朝的记忆里,就是一个遥远的影子,她连背影都快要记不清楚,何况是模样。
“至于我娘,她的身子不太好,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因病故去。”朝朝轻描淡写的开口,寥寥几语,道尽了前尘往事。
“那,那之后你就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是。”朝朝语气并没有太过悲伤,和徐云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娘亲去世前,置办了一些东西,原本是想让我衣食无忧的,但她的身子不好,那些她费劲千辛万苦置办的东西,又让我悉数变卖给她治病,她曾气得好几日不理我。”
朝朝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有着隐隐的笑意,“她看到那些药的时候,很是心疼,像是我将她的肉剜了一样,恨不得要把那药碗砸了,但又很舍不得。”
母亲的病,其实是心病,药石无医,其实大夫早就说过,无法根治,吃药也不过是能让人舒服一些,好过一些。
娘亲不想白花银子,只想攒着银子,让她日后过的好一些,但朝朝却很固执,就算治不好,能让娘亲好受一些,也是好的。
只可惜病魔无情,最后还是带走了她娘。
朝朝心中虽然遗憾,但她也知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母亲也同样很努力,她明明早就不想活了,却为了她,坚持了那么多年。
直到病痛缠身,最后痛的神志不清。
朝朝不太愿意提起母亲,并非她不想念,只是她害怕想念,昔日因为她的舍不得,让母亲久久挣扎。
如今若她还是舍不得,会不会阻止母亲轮回的路?
当她逐渐长大之后,对于这些事情,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徐云不知道怎么安慰朝朝,想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朝朝,你信佛吗?”
朝朝愣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点点纠结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想要骗人,摇了摇头,“我不相信的。”
“那既然不相信…是不是就不用想这么多?”徐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的本意只是想要劝朝朝看开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就越描越黑。
脸也越涨得通红。
朝朝浅浅的笑了起来,上前安慰徐云道,“我知道阿姐的意思。”
徐云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看着朝朝,心说你怎么可能知道?
但朝朝还真的知晓,“我娘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她让我,要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过每一天,不要让自己后悔。
所以,她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第62章 玖玖的生辰
那天晚上, 玖玖并没有跟着徐父徐母一块儿住,而是住在了朝朝的院子里,实则玖玖并没有太固定的住所, 偶尔会和徐云去住, 但他最黏的人还是朝朝。
他看到朝朝的时候, 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但他却从不烦人, 专挑朝朝闲暇的时间说话, 更多的时候, 他其实是一个人玩的。
朝朝每每想要硬起心肠和玖玖保持距离,瞧见这一幕之后,心就会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都没有办法对他太过冷淡。
待孩子入睡之后, 朝朝便找出了自己的绣篮,点着灯开始做起衣裳来,已经做了一半,在玖玖生辰之前, 一定是能做好的。
她既然已经决定给孩子过生成, 自然要好好的准备着。
翌日一早,她就去找了徐伯母,虚心的询问起当地的风俗来。
徐母便将自己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朝朝,临了加了一句, “这些都是经验, 以后也可以用的到的。”
这以后什么地方用得到,徐母并没有提, 但是她相信朝朝一定可以听得懂, 朝朝也的确听得明白。
但是她没有去回应。
只是谢过了徐母的好意, “谢谢伯母。”
徐母见朝朝没有回应她的话,将心思全部放在玖玖的生辰之上, 便也说了自己的打算,原本孩子过生辰,是一件大事,但玖玖的身份,到底是不好解释的。
于是徐兴文和妻子商议,就在家中办,一家人热闹热闹,不会太过,也不至于太简陋。
朝朝欣然同意。
离开正院之后,朝朝便去找了徐云,想要约她一块儿出去买东西。
徐云有点儿头疼,“这会儿可能不太行,得开始盘账。”
“前些日子不是已经盘过一次了吗?”朝朝有些好奇的问道,“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是凉州的生意。”徐云拉着朝朝坐在自己的身边,大概跟她解释了一番,“这一次受灾,凉州的情况比怀远县要来的严重,所以凉州的商铺损失也更惨,我这会儿正在盘账,看看到底损失了多少。”
“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徐云毫不犹豫的把人给抓住,“你先帮我算算账,把这些东西都算清楚了,晚一点的时候我再陪你一起出去买东西。”
徐云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朝朝便没有再矫情,坐下来看起账本来,不过翻了几页,就了解了一个大概,“凉州的情况,似乎很严重。”
“谁说不是呢?”徐云有点儿难受,和朝朝说起凉州的情况,“如果不是刺史大人一力做主打开了凉州城的大门,受灾的百姓恐怕会更多的。”
她说完才想起雍州刺史的身份,有点儿局促的看着朝朝。
惹得朝朝哭笑不得,“阿姐不必顾念我,他身为地方刺史,总是要为百姓们谋福祉的,这也算是为国为民。”
朝朝虽然和裴铮有一点私怨,但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迁怒裴铮,身为大辰的官员,裴铮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无可指摘的,他心系百姓,这是一件好事。
“朝朝,你看账本的时候,顺便瞧瞧账面上还有多少的现银。”徐云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