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程序已经到这里了吗?
那很快她就也要死了。
她奋力伸手去够她的枪,但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时卿,你是要自杀吗?”
低沉微哑的嗓音里夹杂着浓重的痛意,秦司礼抹去脸上的血迹,顾不上身上潺潺流血的伤口,就那样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爱人。
“时卿,你不要我了吗?”
“时卿,我的话,你都当狗屁是吗?!”
一句句的诘问听得华蔚心脏发疼,最后那句近乎嘶吼的质问更是让她连头都不敢回。
绝望的悲歌在她的脑海中奏响,被厌弃到绝望的情绪从心口涌发!她看不清自己灵魂的模样,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毁掉这个世界。
——这世上再也没有你所在乎的东西了。
——你看,他们都因你而死。
——你就是个杀人凶手。当年是,现在也是。
——带着你的灵魂,下地狱去吧!
“我、”
巨大的情绪波动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攥紧心口的衣袂,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失去意识前,她只记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你累了,好好休息。
——我似乎,有点想你了,秦勿。
等她再次悠悠转醒,她和秦司礼已经到了新区外圈,被启动的自毁程序将核心圈变成了一片废墟,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更是将新区变成了一片火海。
她不禁回头去看,仿佛能看见颜黛的虚影飘荡在上空,正含笑与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天际飘下了毛毛细雨,世间万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细影。
她趴在秦司礼的肩头,忽而哑声:“秦勿,我想让你活。”
——不是要丢下你、也没有不要你。
秦司礼身形微僵,浓重如墨的眼眸闪过几分痛意。
“你死了,我不会独活。”
山间凉风携着微冷的细雨,落了两人满肩头。
在这一刻,华蔚感觉自己只听见了两道心跳声;一道是她的,一道是秦司礼的。
它们似乎出自同一频道,为了相同的希望产生了一样的共鸣。
微凉的唇瓣上下翕动,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傻子。”
——哪怕前路危险重重,他依旧奔我而来。
动过的心会在身体里留下蛛丝马迹,华蔚敛起眼眸,头一回直面了自己的感情。
那些凌乱交缠的毁灭情绪好像突然就消失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获得了暂时性的宁静。
可华蔚不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她斟酌着措辞,无意识攥紧秦司礼的手臂,缓缓启唇:“秦勿,我好像……”
——也有点喜欢你了。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破空而来的子弹毫不留情打断!
那枚子弹带着绝对的杀伤力贯穿华蔚的右后胸,继而从秦司礼的前胸穿透而出。
瞬间他们就倒在了原地。
远处,新区高楼之上。
冯述扔了手上的高精狙,脸上带着释然的意味。
“王孝峰的确该死,新区所有研究员手上都沾染了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这点我并不否认。”
“但近八年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毁了个干净,这对我又何其不公?!”
“我不杀你们,但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不过几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这里再次响起了一道枪声。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满地,就如同那一夜,血流成河的地牢一样。
——冯述饮弹自杀了。
身后的新区仿佛绽放在烈火中的冰花,熊熊火光燃彻天际,无边的浓烟将这片区域染成了灰色。
华蔚强撑起一口气,试图伸手抓住秦司礼的手腕将人唤醒;可等她将人翻过来面向自己时才发现,他的衣袂下摆早已被鲜血染红,还未好全的旧伤再次被崩开,正潺潺往外流出鲜血。
——什么防弹衣都是假的,这个疯子是带着一身伤再次进入新区来找她!
浓烟滚滚,爆炸声不绝于耳,画面恐怖又令人心惊。
可华蔚在这一刻却陡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停滞了。
向来信奉唯物主义的华蔚教授在这一刻却颤抖着手、紧紧捂住秦司礼的伤口,喃喃道:“求你,求你醒过来……别死。”
尚且还有几分清明的秦司礼费劲睁开眼,试图抬起手抹去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卿卿,自己走、好不好。”
“上一次是我抛下了你,这一次,就让我看着你走,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最后一寸的理智被击碎,她的脑海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什么思考、谋划、优先级全部荡然无存!她彻底忘记了当年在实训第一课中她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只剩下了最后的本能。
——她要带着这个人一起、走出去!
身后火光漫天,他们二人就像即将被巨兽吞没的小小虚影;她带着秦司礼不知走了多久,直至见到七区后卫队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放心地陷入了黑暗中。
后来,便是她在基地秘密医院醒来的记忆了。
楼公馆的深夜寂静无声,天际悬挂的弯月透过云层,斜斜洒落几片在窗台。
华蔚捂着心口缓缓从地上挣扎站起,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记起来了。
什么都记起来了。
胸膛里依旧残余着那份记忆带来的剧烈疼痛,被生生撕裂的理智即使重新拼凑起来也满是裂痕。
当年命盒被她从新区带出,她和秦司礼重伤后被七区的后卫队带回,老师必然是发现了命盒在她手上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危机,所以才会在秦家来接人的时候,连同秦司礼一起交到了秦家。
秦万海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寻找数年要毁掉的东西其实一直就在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手里。
暗夜沉沉,华蔚垂眸看向手心中紧握着的命盒,再一次生出了毁掉它的厌恶情绪。
可是她忍下了,只有利用好这两样东西她才能顺利进入危险区,查出这些年进去的人都去了哪里。
思及此,她抬眼看向外面昏暗的天际,悄无声息启动了早就拟好的计划。
浓重如墨的夜色之下,到底还藏着多少的危机?
翌日,一封密信从京城寄出,虽然发件人做得隐秘,但信件还未到七区境内就已经被拦截了下来。
负责监控她的猎手将密信连同附件一起打包送回了危险区,不消半日,那份附件就将危险区所有的高层一巴掌扇醒了过来。
因为那里面装的赫然是当年新区已破译出来、却又随着自毁程序丢失的那15%的数据。
这就意味着,华蔚她想起了当年的记忆,所以才将数据寄回七区让任守随做好心理准备,并且想办法摆脱他们的监控。
可这位华教授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蝴蝶煽动翅膀,小小的一封密信在暗地里却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紧接着,从危险区下派的命令,又悄无声息到达了京城。
不久之后,京城医院。
“楼先生,夫人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原本拟定的调理计划已经不再适用,你也看见了,这段时间以来,您夫人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
“情绪的影响给她的病情带来了极大的危害,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走向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结果。”
“我建议您还是选用最初的计划,让家里的女儿捐献骨髓才是。”
医院的长廊外,为了避开甄茹,医生还特意将楼泽良拉到了隐秘处交谈;他眉心紧锁,满脸愁容,显然甄茹的状态已经不太乐观了。
但给出的解决方案却让楼泽良犯了难。
——让楼蔷捐献骨髓吗?
可他们亏欠那孩子这么多,甚至都没有对她有过半分的好脸色,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就让她来献骨髓?
而且……一想起楼蔷曾经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过的那些人不如狗的苦日子,楼泽良心里就阵阵发痛。
如今妻子和女儿这个两难的选择摆在眼前,他又该作何选择?
第483章 捐骨髓,还是不捐?
然而就在医生提出这个建议的第二日,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甄茹的病情,再加上这段时间楼家因为楼婕、还有联姻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她这件事一出,更是在大众的八卦点上狠狠蹦跶。
铺天盖地的报道、猜测在网络上发酵,其中谈论度最高的无非就是捐献骨髓的人选。
为此,网络上甚至还设置了人选投票。
甄茹膝下拢共就两个孩子,一个刚从乡下认回来的女儿楼蔷、一个才十五岁的儿子楼凌宇。
但许多人都将这一票投给了楼蔷。
其中有个合理的猜测是这样说的:如今的楼氏第三代中只有楼凌宇一个男丁和楼懿文有血缘关系,如果楼家真的放弃了楼泽良,那必然这楼氏集团未来是给楼凌宇接手。
那么,在继承人的安全问题上就要慎之又慎。虽然捐献骨髓这件事是危险系数并不高,但毕竟还有楼蔷这个更合适的人选在。
所以他偏向觉得这个捐献骨髓的人选是楼蔷。
但即便是这样,网上还是就这个投票结果分成两派。
一派是应该献骨髓派,而另一派则反之。
【既然认祖归宗成了楼家的孩子,那么就应该在母亲有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奉献自己。】
【再怎么说,甄茹也生了她,在人伦上楼蔷就天生亏欠着她母亲,所以我觉得她就应该献。】
【孩子孝顺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别说骨髓了,就算是要肾脏肝脏心脏,楼蔷也应该给啊!】
【是楼家她如今才能享受着楼家锦衣玉食的生活,才能摆脱过去那种贫苦的日子;而且就她那种未婚先孕的混混样,我都觉得她的骨髓献给甄茹是脏了她的身。】
【楼上倒是提醒了,我觉得献骨髓之前还是先带楼蔷去查查身体吧,免得查出什么脏病……】
【也是了,乡下来的野鸡,能干净到哪里去?】
赞同派的发言看得反对派越来越火大,感觉再多看两眼都要用消毒水洗眼睛。
【醒醒吧你们这群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僵尸,楼蔷在是甄茹的女儿之前,还是一个作为成年人自由存在的客体,她有权利选择捐、或者不捐!】
【楼蔷天生亏欠甄茹、那楼凌宇就不亏欠了?笑话,她又不是只生了楼蔷一个。】
【手上敲敲键盘就替人家把器官献了出去,不知道这位键盘侠敢不敢对着人民币发誓,自己做得到吗?】
【论起享受了楼家资源,那楼凌宇不是更多?他从小就在甄茹夫妇的宠爱中长大,说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也不为过。怎么到了需要出力的时候就隐身了?】
【你们嫌弃她来自乡下,还嫌弃人家脏?那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骨髓啊?】
【满打满算她回来楼家也不过几个月,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她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前阵子被楼婕往死里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一个楼家人为她说话!怎么到了要骨髓的时候就长嘴了呢?】
骂战一触即发,小小的讨论逐渐演变成了两派的厮杀;后面更是愈演愈烈,骂到连着几日都挂在随刻的热榜之上。
华蔚面无表情地翻着这些评论,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
坐在她对面的楼泽良踌躇不安地握了握手心,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网上的这些舆论你别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和负担,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再想办法的。”
她放下手中的平板,眉头微微蹙起,略有些不解:“那楼先生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边说着让她别放在心上,一边又将舆论骂战明显的摆在她的面前;这算什么,威胁吗?
她不肯难道他还能让大众的唾沫星子淹死她吗?
楼泽良唇角翕动,显然看出来华蔚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带着几分无力轻声:“我想根据你的答案,再让人对舆论进行公关。如果你真的不愿,我就算花大价钱,也会让人把这些对你不利的言论给压下去。”
“……如果你愿意,那便趁着这股东风将你的那些乡下过往洗白,以后你找夫家也能有几分底气。”
但妻子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楼蔷能选择后者;毕竟这样也能两全其美,不是吗?
至于那些言论,他或许真的存了几分想要用道德压迫楼蔷的心思,但这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牺牲楼蔷的名声就牺牲了吧。
“若是我不肯呢?”
空气中陡然安静了许久。
医生的话在耳边遍遍回荡,楼泽良脸色微变;他握紧拳头,喉间苦涩,艰难开口:“……虽然你把姚老太藏了起来,但你应该知道,楼家想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楼蔷,我不希望看到我们父女关系决裂的那一天。医院里躺着等你救命的人是你的生母,只是骨髓而已,要不了你的命。你最好还是再三考虑清楚,再做选择。”
这是摆明的威胁了。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设下的局,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结果;但是华蔚不免还是有些心寒。
——这就是她的豪门至亲,这就是生父对她的仁慈。
利益之下,毫无亲情可言。
她半阖起眸子,浅浅吸了口气,才缓声开口:“我会去给你的妻子献骨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楼泽良脸上带出了几分喜不自胜,他猛然从沙发里站起,止不住踱步:“好、好!我明天、不,我现在就通知医生。谢谢你,楼蔷!等到手术结束之后我立马就将这件事通知媒体大肆宣传!”
“到时候楼家的股价必然会一路走高,你祖母看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片刻的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楼泽良抬眼看见华蔚那无悲无喜的平静脸色,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开口为自己找补了一句:“我并不是在逼你。”
他知道这个女儿对他们心有怨恨,也知道他们亏欠她很多;但是他们到底和她是血亲,更何况天下哪有无不是的父母呢?
这个女儿只是拉不下脸来而已,现在他给她递了姚老太的台阶,她不立马就下来了吗?
说到底,她还是爱着他们的。
第485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楼泽良得了想要的结果,自然是喜不自胜地前往医院通知医生安排时间。
三楼的露台之上,华蔚端着杯白水冷眼注视着驶出楼公馆的汽车,眼底一片漠然。
“如果方才和楼泽良对峙的、真的是一个从乡下回来的小村姑姚岚,那我由衷的为她感到悲哀。”
索莹原本在和华蔚通讯、被迫打断后却在暗地里吃了大瓜。
她把玩着手中的红方块,神色带着些许懒洋洋:“哟~先是楼清原的下马威、接着是楼懿文的算计,再之后又被楼婕污蔑,最后还要毫无怨言为生母奉献出自己的骨髓。对你不谈亏欠、不曾弥补;却敢毫不顾忌地索求呢。”
“算盘打得真是好啊。这桩桩件件,就算是周扒皮来了都得脱层皮。”
虽然听起来在感叹,但是言语中带着的是从心底里就瞧不起的轻蔑之意。
这楼家人,就没有一个是脑子清醒的。
“这样也好。”咽下半口白水,华蔚眼底一片清冷,“在一开始,我原本还担心该如何处理楼家和我的亲缘关系、才能不影响我回到七区;现在看来,我完全可以利用这次危险区的谋划脱身了。”
既然那边要利用甄茹的病情将她带进这个局里,那她将计就计,也算一举两得。
“华蔚,我其实并不赞成你以身涉险。”
讨论到这次的通话重点,索莹蹙着眉,脸色凝重:“现在你手上已经有命盒与秘盒,完全有资格和危险区谈判啊;为什么要设下这么个局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呢?”
“你就不怕……!”最后这句话说了一半索莹就止了唇,在关乎自家好友的性命安全上,她宁愿迷信些闭嘴,也不愿意将那两个不吉利的字宣之于口。
华蔚敛眸,低声,“不够的。”
蜉蝣撼树,螳臂挡车。她就算想将东西呈递到上部去审判,恐怕还没到半路东西就不翼而飞。毕竟在那里坐镇的何潇不是个傻子。
只有她深入其中,拿到关键资料,才能一击即中,将危险区置于死地。
“没有关键性证据,危险区永远都有借口为自己辩解;贸然拿着这两个黑盒去和危险区谈判,那我们就已经失了所有先机。”
索莹沉默着,没有接话。
“他们需要我,索莹。”她缓声,声调浅浅,“这是危险区的软肋,也是我的机会。他们赌我会为了科研付出一切、甚至我的底线与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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