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萌化了心的楼凌宇想也不想,就将安安抱下了楼,准备带她去吃早餐。
然而餐厅里的景象却是让他傻了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六点半能在餐厅看见他爸妈啊?
甄茹见他抱着安安下楼,还刻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想见之人,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你们怎么这么早?”
甄茹剥了个水煮蛋放在手边的碗里,佯装生气:“臭小子,我们怎么不能这么早?”
“我也就随口问问。”安安乱糟糟的头发扎着他的脸痒痒,楼凌宇不自觉用手轻压了压,试图将其弄顺。
但看起来还是乱成一窝。
迷迷糊糊的安安抬起短短的手手护住自己的头发:“舅舅,安安要扎辫子。”
楼凌宇不会,并且他连马尾都不懂怎么扎。他皱着眉头盯着安安那头乱糟糟的小卷毛,整个人如临大敌。
解决不了干脆就放弃,楼凌宇哄着安安坐到了宝宝椅上,轻声:“先吃早饭好不好,安安。舅舅等会再给你扎头发。”
手里还抱着兔子的安安软软答道:“好哒~舅舅。”
然而楼凌宇根本就没发现甄茹那复杂的眼神,在他准备让佣人给安安准备早餐之时,一直没说话的母亲倒是冷声开口:“吃什么吃!还是和她妈一样没礼貌,连人都不会叫。”
“奉枝,把她给我带下去!”
年轻的女佣颔首应下,就准备伸手将安安抱起来。反应快一步的楼凌宇迅速将安安揽在怀里,满脸不可置信:“妈,你干嘛?!就算你不喜欢阿姐,但是安安也是你的亲外孙女吧!”
“你现在连饭都不给她吃,还要把她赶出去,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吗?”
“我不管,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赶安安走,就把我一起赶走!”
被亲儿子戳着心窝子顶嘴,甄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跟楼蔷扯上关系的一切事物都能让她感到非常生气。
想到自己等会的目的,她忍了又忍,才紧咬着牙关没发火:“我什么时候说要把她赶出去,我是让奉枝带她下去洗漱;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恶毒吗楼凌宇!”
她是不喜欢楼蔷,但是她也知道孩子无辜;只是现在多了个安安,未来给楼蔷寻找夫家便更是难上加难。
思及此,甄茹便更加烦躁了。
身侧的楼泽良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掩在桌下的手握住妻子的掌心,无声安慰着。
“给妈妈道歉。”
“……抱歉,妈妈。”自知理亏,楼凌宇挠了挠耳朵,不敢再说话。
墙上的时针缓慢走向七点,华蔚准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嘴里咬着半个草莓的安安见了便开心地朝她挥着手,“妈妈,安安在这里!”
“乖了。”
养了几天孩子,华蔚现在看安安就有种莫名在看幼型犬的感觉。
——果然和她的狼崽一脉相承。
但温馨的亲子时光总是短暂,甄茹一见她就哪哪都看不顺眼,“日上三竿才起床,哪家的世家千金像你这么懒?老太太送你去朔城学习费了那么多钱,你倒是半点不珍惜。”
说着还睨她一眼,神情中满是瞧不上。
第418章 我的十九年前
“我让你跟着楼婕学学怎么不听呢?你就算跟我置气,也没必要和楼婕置气吧!”
华蔚抚着安安的手微微一顿,佣人们适时端着早餐从她身侧而过,将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身前。
“二小姐,请慢用。”
“多谢。”
奉枝往后退的身形微颤了颤,连忙轻声说着‘不用不用’就退了下去。
见楼蔷宁愿感谢一个毫不相干的佣人,却对她这个母亲的话置之不理;这无疑是在生生打她的脸、给她难堪。
甄茹面露不愠,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楼蔷!你什么态度——”
“十九年前,我大约有四岁。”
不理会甄茹怒不可遏的神情,华蔚打断了她的话,垂眸将切成小块的面包放到安安手中后,才复又继续沉沉开口。
“那一年冬天很冷、路很长、小巷也很黑。我被那个女人扛在肩头逃往外地,一路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如果我一不小心有了小动作,就会遭来她的一顿毒打。”
“直到六岁真正记事之前,那些朦胧的记忆里,似乎我的身上总有青青紫紫的伤口。”
“为什么要逃?因为我是个黑户,每每有人敲门那个女人就害怕得要死,总会紧紧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一丝声音。”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深夜,她被楼婕的生母紧紧摁在廉租房的布艺沙发里,用沾满灰尘的抱枕塞了她满嘴,让她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外面的敲门的人还在大声喊着:有没有人,我们做人口普查的。
其实那女人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出声、她也没力气出声。
“第二日,她就带着我坐上了前往北境的火车。临行前她害怕我在火车上闹事,特意将我丢在冷水里泡了两个小时;而我发着高烧,自然也就没可能再乱嚎乱叫、引起别人的注意。”
草莓汁水饱满,安安啃着就沿着嘴角流了下来。华蔚握着帕子替她擦去,眼底的情绪平静至极,冷静到可怕。
坐在安安另一侧的楼凌宇早已经紧咬着牙关、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
腿上的校服西裤被他用力抓出褶皱,而往地上滴落的——是他迟来的眼泪。
他阿姐到底遭受了什么人间至苦!
华蔚沉着声,连表情都未曾变过分毫:“那女人说,就算她换了她女儿进豪门,我也没资格用她女儿的身份;说我就应该活在最肮脏、最下贱的地方。她说我是小杂种、是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天已破晓,餐厅接壤小花园,两处隔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的晨曦折射进几片细碎的光芒。
原本该是温暖的晴日,但甄茹却感到了满身冰冷、面白如纸。
就仿佛流动在她身体里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极地的冰川。
被丈夫紧握住的掌心越发用力,尖锐的指甲狠狠扎进手心;似乎只有身上带着疼,她心脏上的刺痛才能轻几分。
而楼泽良早就黑了脸,沉沉眸底染上厉色;握着餐刀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胸膛里传来的阵阵钝痛更是让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总是病着,精神状态又怎么会好呢。
“又一年,那个女人生了场大病。”话音微顿,华蔚兀自轻笑了一声,“她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比清醒的状态还要长,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每天锲而不舍地爬起来,抄起冰箱上的棍子狠狠打我一顿。”
“新伤加上旧伤,破裂的伤口流出鲜血;那一年的冬日极冷,我趴在地上,就像条半死不活的狗。”
华蔚缓慢切着餐碟中的煎蛋,就这样语调轻缓地叙述着最残忍痛苦的过往。
“她打完了、开心了,就开始骂我。她骂我凭什么生来富贵、凭什么她的雪儿、”说到这,华蔚微微一顿,善意地为他们解释道:“哦,就是楼婕、要跟着她受穷受苦?她骂我活该痴痴傻傻、都是父母太过有钱的报应。”
“她还说、”叉起一块煎蛋,华蔚慢慢咀嚼着,室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似乎都在等着她的未尽之语。
“她说等我大些,就把我卖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让我被千人枕万人骑。然后看届时楼家还要不要这样一个满身脏污的女儿。”
盛了七分满的牛奶杯猛的掉落在地碎裂开来,甄茹死死咬住下唇,浑身都在颤抖着。
——那个贱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女儿!
她怀胎十月,小心翼翼护着、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被折磨了整整七年!
“我吃过垃圾桶里的烂苹果、也和猫抢过食物;甚至连老鼠吃过的面包我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那时我常常透过门口的破洞偷窥着外面的生活,他们的幸福和我的痛苦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不是众人皆苦、而是只有我活在地狱里。”
“甄女士。”手中餐刀泛着锋芒,华蔚唇角噙着笑,缓缓抬眼看向这位生母,“我或许不恨你。因为你的确无辜,毕竟你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我死在外面,也不是你的错。”
“虽然你因为需要我的骨髓而找上我,但你对我抵触也情有可原;毕竟这般低贱的我,的确配不上楼家这样的豪门世家。”
“但是——”唇边笑意渐消,华蔚的脸色冷了几分:“既然相看两相厌,那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
“我从未强求你们认我回楼家,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过去最痛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难道你觉得如今的我还需要吗?”
被华蔚外放的气场震慑,安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有些无措地望着自己的舅妈。
楼凌宇在听到华蔚幼年之事的时候就已经绷不住了,能够忍到现在,全是因为自己狠狠咬着虎口,哪怕流出鲜血、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
这句话让甄茹的心脏宛如被扎入一把尖刀,痛得她快要不能呼吸,她失了神般看着一脸冷漠的女儿,喃喃道:“楼蔷……”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什么时候居然和楼蔷走到了决裂这一步……
“楼蔷——”这两个字突然灼痛了她的舌尖,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甄茹恍然发现自己似乎都没资格说自己是楼蔷的母亲。
她连她的认亲宴都不愿操办,对她厌恶到了骨子里,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楼蔷,无论你再说什么,”强忍下翻涌而起的复杂情绪,甄茹缓慢从餐桌前站起身来,她紧握着丈夫的左手还在颤抖着,但她依旧强打精神,撑着一口气:“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养了楼婕这么多年,总归有情分在,我不可能舍弃她。”
这些话不知道是在骗她自己、还是在骗楼蔷。
无边冷意将甄茹紧紧包围,她意识到已经有某些东西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但她似乎无能为力。
“而你和我有着亲缘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无论你想不想,你都是我生的!”
她陡然气急地抖着手,朝着华蔚厉声:“我可以不认你,但你绝对不能不认我!”
伴随着这句狠厉的话落地,甄茹面前可见的所有瓷器都被她全部横扫,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碎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餐厅。
“我永远都是你妈!”
楼泽良生怕她伤到自己,连忙将人拉了出来,抱进怀里狠狠制住。
困住失控的妻子,他径直看向失神的楼凌宇,沉声吩咐了句:“你妈妈状态不好,我先带她去休息。”
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若是想出门,记得带上桌子上的零用钱,卡在那。”
虽然说这些话时他全程看着楼凌宇,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说给楼蔷听。
楼家目前唯一没有黑卡的人,只有她。
甄茹被丈夫带走,远远还能听见她的厉声哭嚎;楼凌宇弓着身子将血肉模糊的手背在身后,看向华蔚的目光里,全是小心翼翼。
“阿姐……”
泪珠成串似的往下滴落,铺天盖地的后悔将他吞噬。若是早知道他阿姐曾经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他就不会、就不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满腹之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带着哽咽的:“对不起。”
可他也没能等来一句原谅或讽刺,只见华蔚直接无视了他,抱起安安就径直从他身侧走过,连个只言片语都不留。
失去了所有心力的楼凌宇无力滑坐在地,手边紧紧抓着的是刚拨出去的电话。
——阿姐为什么不恨他们呢,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连恨都不屑于恨吗?
“阿宝,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的熟悉声音似乎让楼凌宇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他连忙抓起手机放到耳边,哽咽道:“王本律!”
他的悲伤听来实在明显,电话那边的王本律瞬间敛起脸上的轻松笑意,眼底掠过紧张:“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你昨天帮楼婕做的公关能不能先撤回?”抹去眼角的泪水,楼凌宇的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些许祈求与希冀:“我现在不想用这个办法了,我们换个方法行吗?”
他的阿姐曾经差点被楼婕的生母害死,他现在还利用她来给楼婕挡枪,他还是人吗?
一听不是楼凌宇出事,王本律悬着的心顷刻就放了下来。
阿宝在乎那么个乡下来的楼蔷干什么?一个土包子而已,利用就利用了。
有利用的价值还是她的福气。
他慢悠悠地解开袖扣,脸上表情满不在乎:“阿宝,都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你现在说撤回,那营销号和水军们也撤不回,对不对。”
“而且当初这个办法还是你提出来的,当时执行之前,我也征求过你的意见,怎么现在你突然又要撤回了呢?”
事情已成定局,结果注定是走向毁灭。
楼凌宇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是他提议的吗?
他昨天不过是在让王本律给楼婕绯闻想办法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楼蔷带着女儿回来了,然后王本律就说顺水推舟,让楼蔷做这个替死鬼……
反正对于楼蔷而言,她在京城里本身风评就不好,就算再差一些也没关系。
而楼婕不行,她是楼家的骄傲,是京城中所有贵女都要为之看齐的标杆;牺牲她,保住一个楼婕,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现在他后悔了,阿姐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她现在还要被他亲手送上舆论场,这对她何其残忍?
思及此,楼凌宇的神色愈加凝重了几分:“王本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这件事中对楼蔷的伤害降到最低!我知道你做得到,对不对。”
——不过才一天,阿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在乎楼蔷这个土包子?
掌心的袖扣被他紧握着,凉薄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暗色。书桌前的男人沉寂几息之后,才低声回了一句:“好,阿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得了楼泽良的吩咐,华蔚再带着安安离开楼公馆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拦她的脚步,倒是先前给她端早餐的那位女佣试探性问了她一句,
“二小姐是要出门吗,晚上需要留您的饭吗?”
华蔚脚步微顿,侧目瞧了她一眼。
楼公馆似乎也不全是傻子,起码佣人们倒是个个都分外会看眼色。
而这个叫奉枝的,是在侧面打听她是不是还会回来的意思。
“不用留。”
“好的。”得了她的回答,倒是让奉枝信心大增,她又大着胆子还想接着问:“那若是太太问起您去了哪里……”
“你的话有点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甄茹的关系恶劣,这女佣还想用她的消息到甄茹面前卖好,倒也是真的没把她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
“抱歉。”被冷声警告的奉枝自觉越距,连忙垂着头后退两步,不敢再问。
楼公馆所在的别墅群离外边的市区闹市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华蔚运气好,遇上了一辆刚送完人回来的出租车。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司机师傅一听她是要去元纪路就立马让她上了车。
“小姑娘,你是去看表演的吧。”一路上司机倒也健谈,见她抱着安安,还感叹道:“不过倒是第一次看到带这么小的孩子去的。”
“师傅怎么知道我们是去看表演的?”
“这多好猜,那边听说有个音乐节目在那里录制,今天我那些同事也拉了不少的年轻小姑娘往那去呢。”
可聊着聊着,司机往后视镜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对。
后面总有几辆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无论他拐到哪条路,对方都跟着,就算是巧合,也过头了。
司机狐疑的目光看向后面的一大一小,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
“小姑娘,你怀里这个女娃娃……”不会是拐的吧?
“我女儿。”
为了印证华蔚的话,安安还适时地趴在她的肩头轻声:“妈妈,安安困。”
见不是拐卖小孩,司机的心放下去一半,心里的疑惑也能名正言顺地问出口。
“后面有车跟着我们,是你的家人?”
这些有钱人的想法真的千奇百怪,放着自家的豪车不坐,打出租车还不放心,要派人跟着。
哪知华蔚的下一句话差点就让师傅一脚油门开出二里地。
“不是我家人,我把我老公送进局子了,后面那些人是他们家来抢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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