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贺,也是最像她父亲的。
莫兰得了命令忙不迭地出门,可还没过几分钟,她就抿直唇线,脚步匆忙地回来了。
楼懿文蹙眉,“我不是让你去找楼贺?”
“老太太……”莫兰微躬着身子退后一步,神色复杂地摇摇头,“已经晚了。”
前因后果略一思索,考虑了一下楼蔷的性格后,楼懿文脸色变了变,登时就挥开了挡在她身前的莫兰,大步往外走去。
会场宽阔,却也不用走多远;随处可见的投屏布满宴会各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巨幕之上。
清冷的声音透过广播传输到各处,在场的所有人都抬眼看去。
“亲爱的各位来宾,晚上好。很抱歉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大家见面,我是今天这场认亲宴的主角,楼蔷。”
似乎是背后控操控电子屏的人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下一刻巨幕清晰地放大了她的面孔;不消几瞬,满园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喷笑声。
楼懿文也定睛去瞧,看清后脸上闪过错愕惊诧,继而舒展眉眼,唇边挂起了浅淡的了然笑意。
投屏之上,浓重的烟熏妆遮挡了楼蔷原本的相貌,只见蜡黄的脸色;鲜艳的红唇反而成了脸上唯一的点睛之笔。
似乎是化妆的人犹觉不够出彩,还将长发扎至头顶,洒了不少的亮片。
在场的所有人的脑海中可能都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哪个年代的乡村非主流误闯进来了?
第126章 各位好,我是楼蔷
“原本应该由我的生父,楼泽良先生将我介绍给在座各位认识;只可惜我的这位父亲似乎觉得我出身不堪给他丢脸,一怒之下离开了会场。”
来自亲生父亲的羞辱被她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口,再配上她脸上夸张的浓妆,众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违和。
原本奔着看笑话的富太太们,此时也已经掩着唇和身旁的手帕交窃窃私语交谈起来了。
“我知道或许大家的心中会有疑问,为什么我和楼婕同样作为他的女儿,我却不得父母欢心;甚至我的生母还因为这场认亲宴大发雷霆,宁愿闭门不出也不肯亲手操办。”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太太停了动作,虽然脸上挂着不在意,但却诚实地屏气凝神去听楼蔷口中的原因。
太太们:这个我们可不知道啊!
“是因为从小长在身边?是因为楼婕足够优秀?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北斗国艺摇光院首席?是因为她背后有那么多名流为她撑腰?”
“还是因为我从小长在乡野,目光看至最远也只能见到漫天黄沙;所以看我不起,嫌弃我目不识丁?”
水榭这边吃瓜的男宾早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低声交谈起来。
京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团成员之一,骆少爷吊儿郎当地凑近朋友身边,笑得有些不屑:“就按她这么说,那谁不喜欢姐姐啊?就楼婕那个优秀程度,在京中都算是排行在前的千金了。我那小外甥女还被我姐天天盯着朝她看齐呢,她这明知道自己土包子还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骆少爷只觉得楼蔷有些过分矫情,慕强也是人之本性,她有什么好在这里控诉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骆少。”朋友打掉他压在肩膀上的手臂,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双标,“你敢说你就没有因为你哥骆衍太过优秀而心怀怨恨过?我可记得上次你在我那喝醉酒后抱着旺财破口大骂,愣是吓得那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分明是你喂得狗粮太廉价。”黑历史被提起,骆衡差点没忍住脾气,磨着后槽牙为自己辩解:“那我和她能比吗?再怎么样我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让骆衍难堪,那可是我亲哥!”
对此周世游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广播中恰好又传出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是的,这些就是原因。可贫苦的环境造就我成为了这样的人,我没有办法选择我的出身,因为在一开始我就被别人选择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我出生不足一月,家中的保姆利用职务之便,将我和她的女儿掉了包。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口拐卖?鸠占鹊巢?
好劲爆的豪门秘辛!
众人一片哗然!
可所有人在惊讶过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楼家这两夫妻是失心疯了吗?
“你瞧,骆少。”周世游冷不丁搭上骆衡的肩膀,悄声:“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恨。”
第127章 我会夺回一切
“楼婕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耀眼的家室、优秀的学识、父母的宠爱,这些原本我遥不可及的东西却本来就是我的,甚至于她的未婚夫唐时文,也应该属于我。”
“但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要低下头叫她一声姐姐。”巨幕之上的楼蔷敛起神色,低垂眉眼。“各位听来觉不觉得可笑呢?”
若设身处地想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少太太们握紧了手中酒杯,脸色变得愠怒。
——她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但或许是老天怜悯,我还不算太惨。”她缓缓动唇,纤细的腕骨上戴着那枚昂贵的祖母绿手镯清晰的展现于前,在此之前,这是楼懿文的象征。
但今天后,就是她的了。
“祖母不嫌我粗鄙无礼、也不觉我难登大雅之堂;她真心地把我当做她的孙女来看待。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楼懿文将自己的翡翠镯子都赠与了她,这说明楼蔷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早已超越非亲生的楼婕。而如今掌控着楼家的人依旧是这楼老太太,在这档子将楼蔷推了出来,这是不是就是她放出的信号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对于楼婕楼蔷两人的价值又有了新的判断。
其中最为甚者,当之唐家。
作为楼家第三代中唯一的未来姻亲,原本板上钉钉的合作对象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逼得他们不得已再重新进行抉择。
原本只是被母亲安排来走个过场的唐芝芝黑了脸,只觉得会场里所有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尖刺和嘲笑。
楼婕居然不是楼泽良夫妻亲生的女儿!那唐家要这么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少夫人有什么用?
“哪怕我的膝盖被打碎成齑粉,我也绝无可能向一个人贩子的女儿低头。我只会亲手打断她的傲骨,将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统统夺回来!”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的落下,直接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敲了狠狠一击!
继而巨幕迅速黑屏,只余下刺耳的杂音。
满园寂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情绪;其中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侍应生偷偷录了视频,上传到了各大八卦网站。
这枚炸弹砸进湖里只冒起了小小水花,等到时机成熟,便会将楼家拉进风雨,届时是生是死就全看楼懿文的手法了。
主人家的戏既然已经唱完,那宾客也该自觉散场;周世游瞥了眼还在发愣的好友,突然福至心灵,抬手掐算了起来。
指节翻飞,看着挺唬人。但可惜他的道术只学了个半吊子,最后只算出来一个未知。
回过神来的骆衡一眼就看出来他又在抽风了。
“你和我今天能站在这里,看来我们两家都是同一个目的。”
吃了学艺不精的亏,周世游将手插进口袋掩饰尴尬,“你是来联姻的,我未必是。”
“我知道,你总有能耐搞砸嘛。”只要神神叨叨的给人家看个相,在念叨两句自己看破红尘啥的,这桩婚事十有八九就成不了,和周世游混了二十来年,这把戏他从小就看透了。
第128章 到底是个命苦的
“原本我的打算是这楼蔷只要别长得太难看,我还是愿意把她娶回家里供着的。白得楼家这么一个亲家,我爸估计做梦都得笑死。可是啊……”
骆衡叹了一声,施施然往外走去。
这么多年的狐朋狗友,周世游自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步履缓缓地走在他身侧,不怕死般逼逼叨着,“心软了吧,是不是觉得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都不算是个东西了?”
往前走着的骆衡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自己这位好友看了会,突然抬手往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拳,“去你大爷的吧!我巴不得不娶她呢!”
周世游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得已停下了掐算,边吸气边揉着肩膀吐槽:“不就是算算你和她缘分有多少,至于这么生气……”
不过就在刚刚还真的让他给算出来了,但却是一个十分笃定的“不可能”。
这楼小姐的命盘啊。
嗐,真可惜。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楼蔷直接将这桩丑闻掀了个底朝天,大喇喇地展示在京城一众世家面前;楼泽良和甄茹最先的计划直接胎死腹中,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留下。
代表唐家过来见礼的唐芝芝脸色难堪地离开,连向楼懿文告别的礼仪都不顾及;京中一众的太太们不是傻子,她们明白只怕是从今日起,唐家人或许得重新考虑联姻对象了。
是要一个品貌皆优、出身却不好的假千金;还是选择出身好、却难登大雅之堂的真千金呢?
“知道甄茹出身乡野,身上带着小家子气,但没想到为了名声居然可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
直爽的罗太太本身就不喜欢甄茹,她总觉得这种虚伪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给自己一刀子。
而当今天听完了楼蔷的讲述之后,身为人母,且有个女儿的罗太太,怒气值直接达到了峰值。
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是她的阿萝被换,去过那种绝望的苦日子,她得有多难受啊!
只是想想她的心就要痛死了。
早年因为生育而留下病根的杨太太苍白着脸,攥紧帕子掩唇轻咳,“人贩子的女儿她养着也不膈应。这保姆的心真是淬了毒了,换了我,我不把她抽筋扒皮下油锅都难解心头之恨。”
“外面风大,你可别再着了凉。”宋太太替她拢了拢披肩,柔声开口:“你觉得就楼懿文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让那个保姆好过到哪去?我先前听底下人议论那保姆早在十几年就病死了,这楼蔷是在孤儿院被好心人给领养了才能活到现在的。若还是跟着那保姆,这丫头说不定还要受多少的折磨。”
“到底是个命苦的。”贺兰明珠回想起楼蔷的那番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当年甄茹生产时正好和她是在同一家月子中心,但她见着楼家人就心烦,因此她和甄茹就隔了一层楼。
她在孕中受了惊导致炎哥儿早产,小小的婴孩就躺在保温箱中,看着分外可怜;而在那时,躺在她炎哥儿旁边的孩子,就是还未被调换的楼蔷。
第129章 小骗子
或许是成为了母亲之后她对于这种事情总是格外敏感,如果她当时做了什么,会不会就能改变这个孩子的一生呢?
太太们各怀心事,但大多都站在楼蔷的立场上;人们天性怜悯弱者,而这些身处高位的人又格外的排外。楼蔷因为血脉所以天生是属于这个圈子之内,楼婕是用了不光彩手段挤进来的意外产物,自然而然受到了太太们的反感。
哪怕她,如此优秀。
男宾离席,这一处的人渐渐走得差不多,然而在水榭不远处,蔷薇花藤后的小亭子内,还站着两个未曾离开的人。
吃了大瓜的白泽炜抱着手机不停在敲敲打打,脸上了表情一会笑一会狰狞,都快赶上了蜀州变脸。
饶是这样,他也没忘了今天和自己同行的表兄,头也不抬地问道:“五哥你觉不觉得这楼蔷也太惨了点,爹不疼妈不爱的。”
弯月清冷,夜色寂静。白泽炜随口一问没有等来秦司礼的回答,当然,他本来也没有指望有答案。
直到不远处的石径小路上走过一个纤细身影,伫立良久、一身冰霜的秦司礼眼底才多了几分温度。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她跨过廊桥、穿过垂帘,渐渐远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她好像清瘦了许多。
他的卿卿,原来还有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在关于楼蔷的这个身份,秦司礼也是在不久前才得到资料。
四年了,她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连句告别的话不曾留下,有些时刻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精神错乱臆想出来的人物。
当年冒着被处分的风险翻遍甲乙两大基地,遍寻不得她的踪影,若不是机缘巧合在一个姓任的教授的桌面上看到了那张群照片,那么现在他可能早已放弃一切,死在海外了。
秦司礼点了根烟,修长指骨随意夹着,也不抽;就静静让它燃着。
他深深地望着华蔚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到所有灯影熄灭,秦司礼薄凉的唇角才弯起细微的弧度,嗓音沉沉,“小骗子,舌灿莲花。”
楼蔷的身份信息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作假,剩下的三分之一估计也经不起细查。而楼懿文浸淫商海多年,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这份漏洞频出的资料,绝对瞒不过她的眼睛。
但偏偏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楼懿文不但相信了,而且对这个孙女还十分的宠爱与看重,甚至将自己家传的翡翠镯子都戴在了楼蔷的手上。
为什么?
答案无非两个,楼懿文心怀愧疚,所以哪怕明知楼蔷身份有鬼,也乐意做个傻子来弥补对她的亏欠。
但楼懿文是这种人吗?显然不是。
那必然就只有第二种。
楼懿文和楼蔷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借用楼蔷明面上的这个身份助力楼懿文完成某件事或除掉某个人。
夜凉如水,秦司礼漆如点墨的眸子盯着那块已经黑掉的巨幕,忆起那人昔日的笑靥,眸色晦暗。
甚至可以是,某个家族。
长廊幽静,浅淡的清茶香气飘散空中,只余几分绕梁的雅致。
廊亭下种着几丛火红的蔷薇,此时开得正艳,花朵上还挂着不知是露珠还是花匠撒上去的水珠。
“蔷小姐,老太太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平常在老太太门外候着的起码有四位女佣,而此时只留下莫兰一人;在说完这句话后莫兰就退了下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
——看来还是特意等她说这句话的。
书房的门仅是虚掩着,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楼懿文端坐着的身影;华蔚止步沉吟几许,想抬手轻叩叫门,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楼懿文淡淡一句,
“不必敲门,进来罢。”
华蔚抬到一半的手微顿。
她顺势抚平衣角的褶皱,款款推门而入,直直撞上了楼懿文平静无波的目光。
见她还是穿着那套单薄的晚礼服,楼懿文眉头微蹙,略带着几分责备,“宴都散了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少,我楼家难道还缺你几身衣服?女儿家受不得凉,老了你才明白吃大亏。”
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另一盏热参茶往外推了几分,示意她往前坐。
“喝了暖身。”
是通知,不是商量。她的命令,不容置喙。
自进门以来一直沉默着的华蔚在棋盘的另一面落座,坐在了楼懿文的正对面,兀自说了句:“你应该生气的。”
未经商量,她将楼家这桩丑事昭告给了所有世家,虽然没有破坏她和楼懿文的协定,但这对楼家来说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小的影响。
况且据她所知,为了楼婕能够如旧冠着楼家女的名头,甄茹在楼懿文面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今天这么一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什么气?你做错了什么?”楼懿文端起茶盏,呷茶入口,又施施然道:“你不过是说出了事实。况且和你母亲有约定的人是我,不是你。她甄茹就算寻到我面前说我背信弃义,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楼蔷说的话,关她楼懿文什么事?
“况且今天过后,就算唐时文对楼婕有多么深的感情,唐家人也会存有换人联姻的念头。而今天来见礼的唐芝芝是这一代最疼宠的女儿,在这丢了这么大的脸,由她回去闹一闹也能让唐家乱上一段日子。”
“我既然选择你作为合作伙伴就不会对你的手段进行过多干预,但若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楼蔷,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孙女。”
话音落下,楼懿文执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
“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温热的参茶暖了她冰冷的掌心,华蔚缓缓饮了一口茶,没有接话。
“在今天这场宴会上,你父亲他的确犯了很大的错;先是那来历不明的玛瑙,再是临阵脱逃扔下满场宾客,桩桩件件都体现出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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