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华博士陪我一起上路,不算孤独。”
说着,他就准备抬手,缓缓启动那道指令——
下一刻,中控室的大门被爆破,持枪闯进来的重鸣队成员瞬间将他按下,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泄氧模式已启动。”
被狠狠摁在地上的严伯敬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浑浊的眼眸中满是阴鸷,“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被监控面板里的情况吓到的重鸣队成员迅速将情况向上报告,收到消息的江藤将垂死挣扎的代世裕扔给江诃,便急匆匆地冲向了A层。
但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秦司礼站在那道实验室的门前,再次重复了他和华蔚的命运。
可这次的这道门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开了。
地上散落的无数子弹壳昭示着这道门的坚硬程度,遍遍爆破声在门前响起,依旧只是染上了几片灰黑。
而偏偏那道提示音还在遍遍回荡着。
【警示,A332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30%】
【警示,……25%】
【警示,……15%】
就在此时,嵌入耳骨中的微型通讯器传出了华蔚微弱的呼吸声,“秦司礼,你来了。”
语调中伴随着的微弱电流声昭示着里面的空气已然不多,而再拖延下去,他的卿卿就要死了!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躺倒在地的华蔚呕出一口鲜血,才有力气再次轻声:“颜自平亲手打造的实验室,打不开的。你走吧。”
“两次,你都赶我走;时卿,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陪你一起死吗。”
心脏处漫起的钝痛让他握紧拳头,秦司礼艰涩开口,眸中满是痛色。
他当时就不应该奔赴海外纠集势力,这样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结局。
血液的流逝让华蔚渐渐不大清醒,恍惚间听见这句话,她蓦然顿了下,继而艰难笑笑:“时粟说,爱一个人,要做到的不是占有;而是放手。”
“秦司礼。”
“我爱你。”
“所以,我希望你活着。”
每说完一句话,她就吐一口血,逐渐漫起的冰冷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就像当年,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可此时,她又突然意识到:
——生下来之前,她有妈妈;可被生下来之后,她就没有了。
“华蔚,我不会让你死的!”
扔下这句话,他继而在门外疯狂粘了无数枚炸弹炸下去,终于被他生生炸开了一道口子。
或许是老天开眼,他从裂缝中看到了当年祸斗遗留下来的密码锁。
那面板上短短留下了这样两句话。
【我将一次次死去,以明了生是耗之不竭的。】
【解码门开、错误封锁。】
被他带来的卫队成员迅速撬开密码锁旁边的所有碎片,这才发现,在这墙面背后连着的是无数条走线复杂的电路与芯片。
他如果不是刻意计算过,说不定某块被炸飞的碎片划过哪条线路,那么这间实验室就真的炸了。
届时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为危险区陪葬。
——解码?那密码是多少?!
秦司礼颤抖着手准备触上面板,脑子一片空白。祸斗如今已经避世胥南,被危险区派去的人层层监控,他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拿到密码?
他艰难开口,压着声吩咐下去:“让丛舰不惜一切代价抓住祸斗,问出A层秘密实验室的密码!”
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里面困住的是他此生挚爱,是他这辈子拼死也要抓住的最后一缕阳光。
四年前他就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牢牢困在他的身边,死也不会放手!
“没用的,秦司礼。”
显然,华蔚听见了他刚才的那句话,她瘫倒在地看着从自己身下渗出的大片血液,呼吸渐渐变得孱弱:“好可惜,再也没、没机会喝到、你煮的糖粥了。”
数月前她和他坐在去往胥南公部的那辆车里,为了打消孟霖疑虑而向秦司礼提出的要求,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兑现了。
那句话浅浅的叹息落入秦司礼耳中,这个男人顷刻就红了眼眶。
被握紧的拳头狠狠击打在那道紧闭的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他咬牙切齿,厉声:“时卿你听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我还没有面对面跟你道歉,求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我还没等到你给我名分,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狗屁爱一个人就要懂得放手!你要是昏过去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养的多肉给扔太阳下暴晒!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闻言,原本昏昏欲睡的华蔚瞬间就醒了!
她有些无奈地望着冰冷的实验室,触碰耳骨艰难吐出一句:“秦司礼,你好毒。”
这辈子她养什么死什么,就只有那盆小多肉顽强活了下来,他还想晒死它,还是人嘛。
再次听见华蔚的声音,秦司礼那颗紧绷的心才缓了些许。
——还好,她没睡过去。
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警示,A332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5%】
秦司礼猛然抬头!
来不及了。
他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那道密码锁前,冰冷僵硬的指节逐渐触碰上面板,薄凉的唇角紧紧抿着。
事到如今,唯有最后一个办法试一试了。
如果是祸斗,这个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一区在即将被毁灭的时候,他会在这里设下什么密码。
他最在乎的,又是什么?
是他的女儿颜黛,还是他的小孙子,方爻?
又或者是,他当年进入一区的那一天?
——如果是颜黛,那会不会是颜黛的生日那天。
后背沁出的冷汗打湿了深色衬衫,他颤抖着手,指尖缓缓触向‘1’的上空……
“别乱按!秦绿茶!!!”
身后传来江藤的大声厉喝,秦司礼猛然缩回了手,迅速抬眼看向身后!
只见那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江藤此时正背着个人在长长的甬道里拼命奔向此处,在她背上被摇得七荤八素的颜自平抖着唇扶着老花镜,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
“快让开!让这死老头看看,他今天要是想不起密码我就生剁了他喂狗!”
气喘吁吁的江藤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将颜自平怼到了密码锁前,还掏出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头,我听说你和一区关系不好是吧!你今天要是能把这密码解开、放我姐们出来;之后我就算拼着18区的负责人的名头不要了,我也把严伯敬这老王八蛋抢过来给你报仇!”
“但是你要是想不起来,我第一个就送你下地狱!”
话音落,头顶再次响起一道电子女声。
【警示,A332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3%】
这道声音落入江藤和秦司礼的耳中无疑是致命的催命符!
向来坚强的江藤在这一刻不禁红了眼眶,她用力将手中刀刃摁下几分,瞬间就划破了颜自平的脖颈,流下了几滴鲜血。
江藤跟疯了似的朝呆滞在那里的颜自平大声吼道:“你快想起来啊!华蔚她就要死了!你自己设下的密码你在这装什么傻!”
或许是她的怒骂让颜自平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缓缓伸出已然苍老满是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上密码面板,重复地输下一行数字。
【4444】
“咔哒。”
——门开了。
因为缺氧,华蔚的视野已然朦胧、看不大清晰。
她只见在逆光之处,有个人跌跌撞撞、疯狂地奔她而来。
——时卿!醒醒!华蔚!别睡!!
好多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被拥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中,最后一刻,华蔚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朝他轻声,
“我做到了,秦司礼。”
我等到了你的出现,我没有违背承诺;所以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能晒死我的小多肉。
被担架抬出来的华蔚满身鲜血,白色的底布被染红,将她衬得像个血人。
可她已经双眼紧闭,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做了一个梦。
梦回十六年前,刚被华妈妈收养的时候。
那时阳光正暖,微风清浅,她坐在华妈妈的小电动车后座上,听着她熟稔地和街边摆摊的阿姨们打着招呼。
她攥着华妈妈的一片小小衣角,怔怔的看着她的后背,一动不动。
她们都知道华颂言从福利院收养了个女儿,是个小哑巴。
阿姨们待小哑巴很好,会和她分享炸糕、会送她小发饰、会摸着她的头说,乖乖要平安长大……
可小哑巴将炸糕和发饰扔了,把摸她头的阿姨狠狠推开,凶狠得像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姨们没有因她的举动而生气,看向小哑巴的目光里,只有疼惜。
华妈妈对于她的那些行为没有阻拦、没有责骂;只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了家。
家里的地板铺了瓷砖,很凉,小哑巴自觉跪在阴影里,等着落在她身上的棍棒。
她以为华妈妈和那个保姆一样,都讨厌她。
可那一晚,华妈妈紧紧抱着她流了整整一夜的眼泪。
华妈妈问小哑巴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的善意,为什么,不愿意开口说话。
小哑巴沉默了很久,最终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贱、不配。
那是小哑巴第一次看到端庄优雅的华颂言崩溃到哭出声。
她抱着小哑巴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我华颂言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小哑巴在她怀里僵硬了很久。
许久之后,她张了张嘴,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杀了那个女人。”
第二句话:“别对我好,别靠近我。”
她怕她终有一天,将她也杀了。
她是个恶种,是灾星。
“你没错,这是正义的行为。”
华妈妈盯着小哑巴的眼睛,再次重复:“你以后,也要一直怀有这种正义,知道吗。”
“你是我女儿,我就愿意对你好,愿意靠近你,你别想推开老娘!”
那个晚上小哑巴第一次回抱了华妈妈,在她的怀里重重点头。
后来,小哑巴似乎在漫长的经年里忘记了这份承诺。
她学会了爱人,却忘记了华妈妈最先教会她的,是爱自己。
但她不曾后悔过,因为她救了更多的人。
这份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梦境里,她懒洋洋地倚在华妈妈的腿上,轻声:“华妈妈,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她想永远留在这个熙和温暖的梦里,永远和她的华妈妈呆在一起,永远都不要醒来。
任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她只想要这份宁静。
她太累了。
“懒丫头。”
梦里的华妈妈轻抚着她的头发,垂下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疼惜。
“做事需要有始有终,你还没有看到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要留下来陪我,不觉得功亏一篑吗。”
“而且——”
温婉优雅的华妈妈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厉声:“老娘还活着呢!你这个懒丫头在这里睡睡睡!你是真准备让我这个老人家给你上坟是吧,你好意思吗!”
顷刻间,梦境碎裂了。
“老大,七区这位华教授这回可在上部面前刷足了脸,我看她要惨了。”
谭劲抱着枪械警戒四周,但这里已经他的同盟们团团困住,因此他松了几分精神,凑到了楼清原的身边。
带领重鸣七队即将毕业的成员、过来打个毕业仗的楼清原瞥了眼依旧没动静的A层出口,随口问了句:“怎么说?”
“刚才我在临时会议室那边警戒,听见有位教授在那里对着手机破口大骂,说他的学生现在被困在A层的实验室里生死未知,然而上部这群吃干饭的这时候就只知道争权利,连个决断都不会下。”
偷听还拿出来闲聊,谭劲被楼清原警告般瞪了眼,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小声说:“对了,我还听见别人叫他任老,应该就是里面那位华教授的老师。”
楼清原摩挲了下手中枪械,才沉沉出声:“司法部的贺湖是30区傅明佩的亲妈,肯定站七区这边;财政部这些年早就看一区这个只进不出的蛀虫不爽很久了。”
“如今京城公部插手了这件事,想必除了何潇所在的部门肯定会保一区之外,恐怕其他两部都得掂量看看。”
“这次,七区输不了的。”
“可以啊老大!”听完这番话之后谭劲瞬间豁然开朗,他竖起大拇指佯装拍楼清源的马屁:“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没什么脑子,毕竟你那天酒后发疯把楼婕的照片贴出来打了上百枪,然后蹲那嚎后悔对亲侄女不好的画面,我可太深刻了!”
听出来阴阳怪气的楼清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明白了这小子是故意过来气他的。
“你认识我侄女?”
——哟,现在是侄女了?之前他听传闻这楼蔷在楼家可就楼懿文对她好,楼清原连鸟都不鸟她一眼,现在人死了在这装啥呢?
“哪能呢,老大,我表妹认识;她现在天天搁家给你们家扎小人呢。”
楼清原当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表妹人在胥南,怎么会认识楼蔷?”
“不是吧,老大难道你不知道楼蔷前段时间化名时卿在南联私立当老师吗?她带的就是我表妹那个班啊!”
“就她那个学历,还教……”刚习惯性准备嘲讽两句,楼清原脸色微变,猛然滞住。
等等,时卿?
他忽然抖着手点开上面给他发的那份关于七区华蔚的所有资料,只见其中一行小字上,赫然写着‘曾化名时卿前往琓城,炸了命区’。
——轰!
楼清原的脑子也炸了。
时卿就是楼蔷,那楼蔷不就是……华蔚!!
所以现在被困在A层实验室里半死不活的人是他亲侄女!
与此同时,A层出口的门打开了。
秦家卫队抬着担架疾驰而出,18区的江藤满脸悲痛冲在前面开路,大声喊着让他滚开,别挡道……
可楼清原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因为那满身鲜血躺在担架上的人,赫然和他的亲侄女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重名,七区华蔚真的是楼蔷!……也是时卿!
她居然是时卿!
母亲日日在老宅懊悔没能救回的孙女,如今要在他的面前再一次死去了!
而他所要找的人……
见他跟聋了一样站那不动,江藤气得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大声骂道:“装你爹呢在这装!今天如果因为你的阻拦让华蔚耽误治疗,我明天立马把你捅了喂狗!”
而被谭劲扶起的楼清原面对着江藤的那些骂句毫无反应,只失了神似的,看着离去的那一行人喃喃道:“我、我为什么不多查一查她的过往……”
“我刚才为什么不上去救她,如果我去了,她会不会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扶着他的谭劲看着他这副鬼样子,满脸的一言难尽。
——这种迟来的傻逼亲情,想必华蔚教授拿来喂狗都嫌咯牙吧?
正值花期,但廊前的蔷薇花却一片灰败之势。
楼懿文站在廊下,杵着拐杖远远看着传出木鱼声的楼家宗祠,眸色暗暗。
莫兰落半步跟在楼懿文身侧,这么多年的跟随,只一眼她就猜出了老太太在想什么。
“三太太或许真的有悔。”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楼懿文的神色,确定她脸上没有明显的怒色之后,才又接着开口道:“若是您真的不喜她,或许就更应该留她下来。毕竟没有哪件事比得过日日对着亲生女儿的牌位更痛苦了。”
闻言,楼懿文脸色稍霁,但眼底还是漫起几分讽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的这句话似乎被宗祠里的甄茹听了个真切,那道跪得笔直的身影僵了僵,手下敲着的木鱼也乱了几分。
楼懿文见状,更是重重冷嗤一声,才让莫兰搀着她慢慢往回走。
“清原那边有消息了吗?”
莫兰神色一僵,顿了下才缓声答道:“没呢,老太太。”
“我知他身份不简单,你也不用瞒我。”楼懿文缓慢走在前头,声音却很轻:“你或许是因着他对你有恩,所以才留在楼公馆做了这许多年的管家。”
苍凉的语调散去风中,楼懿文此时似乎真的就像个挂念孩子的母亲:“可我楼家,已经再经不起风雨了。”
落后半步的莫兰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可楼懿文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深夜,她就接到了楼清原的一通紧急来电。
没有她预料中的危险境地,她的小儿子也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电话中的楼清原哑着声,喉间艰涩,出口的短短两句话,顷刻就让楼懿文脸色巨变,跌坐回太师椅中。
他说:“母亲,楼蔷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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