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被他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立马重重申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萧衍行手中的书缓缓翻了一页,闻言轻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说的啊!”
萧衍行的目光幽沉沉地凝在王姝的身上,顿了顿,放下书缓缓站起身向她走过来。高挑的身形在屋子里被影子拉得极为伟岸,宽肩窄腰长腿,以及一张令人迷惑的脸。
王姝心脏跳得要从嘴里跳出来,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胸口,色令内荏道:“爷你要睡了吗!”
萧衍行没有回答,只是在走到她的面前时,忽然伸手捏住了王姝的下巴。
王姝以为他要干嘛,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萧衍行修长的手捏着她的轻轻抬起来,微微弯下腰,侧首,将自己的唇贴上了王姝的。他身上清淡的气息已经弥散在这个屋子里,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王姝。舌尖慢条斯理地撬开了王姝的唇齿,探了进来。
一阵酥麻从尾椎骨爬上来,王姝眼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轻微的水泽声响起,短促的呼吸在耳边萦绕,王姝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他吸走。
意志力越来越弱,越来越经不起劝,薄弱到她心里都在劝自己,干脆就这么上了他算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朝有罪今朝醉,大不了事后再耍赖……
吻,戛然而止。
萧衍行最后吸吮了一口她的唇,站直了身体:“姝儿,不想糊里糊涂的交代了,就把衣裳穿好。”
王姝:“……”
“喜鹊,”萧衍行一只手盖住王姝的眼睛,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下摆,“备水。”
这姑娘的一双眼睛会勾人。
喜鹊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吩咐便眼观鼻鼻观心地推门进来。那莫遂也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没敢进屋子,就在门外头站着。喜鹊将水提出来,莫遂便一声不吭地扛下了楼。
王姝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画外音,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也不管那么多,扯开他的手,火速就躺到了床上。
萧衍行也没有说什么,等着喜鹊倒好了水带上门出去,他则转身进了盥洗室。这人是个爱洁的性子,哪怕在路上也要冷水的湖里沐浴。这次特地绕路来王姝这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沐浴。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萧衍行没办法容忍自己睡下之前身上不洁。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王姝原本还在羞恼,渐渐的就睁不开眼睛。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头发还在滴水,本想着等萧衍行洗漱完叫喜鹊帮忙绞干,结果不等里头的人出来,她的意识就已经模糊了。
萧衍行出来时,床榻上的人早已睡得天昏地暗。
那一头乌发就这么垂落下来,蜿蜒地铺在床榻上。这姑娘还不算太傻,知道头发湿着不舒服。睡觉时特意拨到一边去。此时水珠顺着发丝滴落脚踏板上,沾湿了一片。
萧衍行擦拭着头发出来,唤了声喜鹊。
守在门口喜鹊吱呀一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快速将盥洗室的水拎出去。莫遂也在外头候着,接过她递出来的桶拎下楼去倒掉。她则去柜子里取了干净的布,蹲到脚踏板边就要帮王姝绞头发。
“不必了,下去歇息吧。”
喜鹊蹲着没动,看了眼睡熟的王姝,想抬头,又不敢直视萧衍行。目光盯着床榻下面的一个角,她还是坚持道:“殿下,让小君这么湿着头发睡,明日定会头疼的。”
“把布放床边。”
喜鹊一愣,有些犹豫地把布放在了旁边。
她人走了,萧衍行才走过来。
事实上,他的厌女之症并如今没有好转多少,除了王姝,他依旧不喜女子近身。在床沿边上坐下来,萧衍行伸手拨弄了几下王姝的眼睫。
论相貌,王姝无疑是美的。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算是十分出众。但萧衍行自身就是极罕见的美貌,反倒是对相貌没那么看重了。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好几下,闹得人痒痒。被王姝挥手驱赶了几下,他才笑了一声,缓缓弯下腰将榻上的人给抱进了怀里。
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轻飘飘的一点分量没有,确实是瘦了。
萧衍行拿起床边的布,一手也撩起了王姝垂落下去的头发。
王姝的头发自然生得好,浓密柔顺,乌黑发亮。美人便是这般,人长得好的,身上处处都长得好。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美的。
他一点一点绞干,慢条斯理的擦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灯火摇曳之下,萧衍行专注地在绞头发,同时心中也在梳理着江南地事务。
怀里的人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要翻身,冷不丁地将自己的衣裳给扯开来了。捏着布擦拭的手倏地一滞,萧衍行缓缓地眨动了眼睛。他个头比较高,也比王姝高出许多。此时,只需垂下眼睛便能看到那纤细脖颈上系着的细细绳子,以及隐藏在布料下面起伏的弧度……
保持着坐姿没变,他腹部的肌肉却缓缓地绷紧了。
萧衍行:“……”
第七十一章
萧衍行最大的性格特征, 便是擅长隐忍。为了避开政斗韬光养晦,他可以狠得下心装疯卖傻,忍受天下耻笑。此时自然也不可能为一时冲动, 去做趁人之危的事。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将有些湿气的布丢到了脚踏板上,转头将王姝挪到床里去。
放下时, 这丫头的一只手还拽住了他头发。
手劲儿挺大,扯得他头皮一麻。
萧衍行将头发从她手心里抠出来,忍不住掐了掐王姝的脸颊肉。被她拍了手挥开也没生气, 笑了笑,起身吹灭了屋中的蜡烛。克制地在她身侧躺下来。
夜色深沉,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 静谧无声。
一天一夜没歇息也确实是身心俱疲。本以为身体躁动会难以入睡,结果听着耳畔王姝平缓的呼吸声,嗅着她身上暖香的气息, 他也很快陷入了梦乡。
次日, 天将明,他便起身去了北郊。
这次绕道儿过来。主要是为了来看一眼王姝。确定这姑娘没出事, 他自然就要立即去忙正事儿。
北郊那么多灾民还没有妥善安顿, 程明思也下落不明。萧承焕的人还在江南三州徘徊,秘密截杀南下治水的朝廷命官。为了杜绝他失职贪墨的消息传回京城, 已不少人受害。事情越拖越大, 萧衍行必须要亲自出面, 尽快与江南知州何世润见上一面。
此次南下之前,萧衍行已经命人提前与何世润递过消息。
说到江南知州何世润, 此人出身平南侯府,性情耿直又颇有气性。早年与韩家是有些交情的。当初萧衍行被废除储君之位, 这位还曾上奏圣听奏请老皇帝收回成命。直言太子乃明君之相,若能得登大宝,必将青出于蓝。如此直言不讳的上奏,差点没被老皇帝给打瘸。
后来若非平南侯和宫中德妃联手请罪,保住了他,他怕是也要以太子一党论处。但即便平南侯和德妃出手,何世润依旧被踢出了京城,如今在江南任知州。
虽然不是特别有功绩的能臣,但何世润为人还算正派。
这半年来江南水患严重,何世润正忙着安置灾民,人正在湖州。
萧衍行离开的时候王姝还没醒,王姝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她已有小半个月没有睡得这般踏实了。赶路的时候不敢睡,前些时候是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昨夜不知是萧衍行来了比较有安全感,还是当真累得收不住,她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从榻上坐起身,窗外天色大亮。她伸手摸了摸身侧,早已凉透了。喜鹊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来,见她醒了赶忙去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王姝咕噜噜喝下去,问了一嘴:“爷人呢?”
“回主子,主子爷一大早便离开了。”睡了踏实的一觉,王姝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喜鹊一边替王姝拿来了衣裳一边扶着她起身,“这会儿可是要洗漱?”
走了?王姝一愣,没想到萧衍行就是过来歇一夜。
“嗯。”她点点头,“你不用替我穿,我自己来,你下去多弄些吃食上来。”
睡得好,肠胃也仿佛复苏了,突然觉得肚子饿得厉害。
喜鹊不敢耽搁,叫了小二送水上楼,自己则将一大早做好的吃食盛出来端上去。
王姝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坐在铜镜前涂抹膏子。
说来,这铜镜还是喜鹊从萧家带出来的,清晰度能远超外头商铺买的。王姝慢慢地往脸颊上抹梨花膏,忽然发现了脖子根一块红印子。不疼不痒的,她拿手指搓了搓,那红印子没消失。她心道这也不是蚊子出没的天气啊,怎地会有这么大一块红印子?
心里正猜测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过敏?
扒开衣领一看,王姝整个人就僵住了。
脖子根确实只有一块,但这锁骨以下连着肩颈这处还有好几个很深的红印子。有的不止是红,已经红得泛紫。脸颊热度一点点蔓延上来,她烧得耳朵都红了。
再傻的傻白甜也骗不了自己。这个天气哪有什么蚊子?这肯定是某个姓萧的衣冠禽兽给吸的!
她脸上姹紫千红的十分好看。想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前。她很怀疑。一面觉得萧衍行那样清风朗月一言九鼎的人,绝对不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一面又觉得他种都种了草莓,别的地方指不定也有。于是鬼鬼祟祟地躲到屏风后头去……
……特么的她的兔子尖尖都肿了!
喜鹊不知何时跟过来,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喜鹊心里十分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正在生气的主子她脖子后面、肩胛骨上也有啊……
王姝生了好一会儿气,心里对萧衍行这家伙的伟光正印象一个早上就全面崩塌了。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衣冠禽兽的萧衍行手指抚了抚唇,心情十分愉悦。
不过这份愉悦没能持续多久,在亲眼看到北郊灾民们的情况后,顿时就没了儿女情长的心思。虽说有各地善心商户的救济支撑,但这些也不过杯水车薪。灾民们只要活着就需要粮食,苏州府的粮仓没能及时跟上。朝廷的赈灾款若再不能及时送到,安置好这些灾民,怕是要起乱子。
如今北郊窝棚这边,只有一小队衙役在管。知府不见踪影,更别提赈灾的官员。
萧衍行带着一批人进去,窝棚的住宿条件不是很好。除了大批农田村庄被毁而无事可做的汉子,还有不少病了无药可医的老弱妇孺。所有人每日只有两顿粥支撑,草药也没供到位。稍稍一打听,这窝棚里隔三差五便会有人死去。
尸体只是被人一抬,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也没见好好处理。
“苏州府的知州人呢?”
随行的人是这段时日潜藏在苏州府的幕僚,闻言摇了摇头:“从洪水起便一直向朝廷哭穷,奏折上了不少,但北郊是一回没来过。粮仓开了一个月,后面就以没粮食撤了粥棚。”
萧衍行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苏州府乃是江南最富庶的州府之一,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丰硕。别处都可能缺粮食,苏州府不可能没粮:“可带人查过当地粮仓?”
“回爷,如今能查到的粮仓有十来个,都是满仓的。但知府以没有朝廷命令为由,不放粮食。不仅不放粮,还在以各种理由,拒绝让城外的灾民进城。”
幕僚这段时日明察暗访,密切关注这灾区和知府的情况,“这个知府跟江南织造局的人走得很近,似乎一直跟京城的人在联络,帮着他们做事。属下的人在城外的山谷里,发现了一处私库。这私库位置隐蔽,有专人看守。属下的人跟过去一次,但是没能跟进去。”
萧衍行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灾民的状况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能再指望拖到赈灾款到的时候,得尽快解决。
“派几个人再次探一次,确定清楚。”
丢下这句话,萧衍行上了马车。必须尽快与何世润见一面。
与此同时,一个护送秀女的马车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驿站。温如意,或者说,王如意跟着二十三个与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姑娘下了马车。下车之前,有伺候的人给她们每人都发了一顶帷帽。甄选秀女的人要求姑娘们不能露面,戴好了帷帽才能下车。
驿站前早有侍从在等候。见到人下来,便引着她们进去安顿。
在入宫之前,还需要进行一波筛选。
这驿站里安排了专门检查身子的宫人,主要是为了核对身份,和检查是否是处子之身。不久前才有废太子妃冒名顶替这一遭,如今甄选程序又严格了不少。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姑娘们也不敢交头接耳。带来的丫鬟仆妇暂时不被允许进去,都在外头等着。且等秀女们经住了粗略地检查,才允许随主人入住。
这次江南一共送上京城二十四个美人。人数在各地敬献的美人中,人数算得上多的。毕竟大庆一共二十四州,各地都得献。能送进宫的人数不会超过四十人,一个江南就送来了二十四个。不过这般也正常,江南出美人,历年就属江南送得最多。
二十四个美人中,除了五个知府的姑娘,两个知州家的姑娘,剩下的都是当地官府从大户家中遴选出来的品貌出众的美人儿。这几个官家出身的姑娘另外安置,侍从们对剩下的美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王如意倒也能适应,检查的嬷嬷让脱衣裳就脱衣裳,让检查便检查。
她早打定了主意要走这条路,也做好了准备会遭遇什么事。此时自然不像旁边的姑娘那般哭哭啼啼,一副受此大辱羞愤欲死的姿态。
那检查的嬷嬷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难得遇上个这么镇定的,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王如意?”
“是的。”
“哪个王家?”
王如意的态度也很谦卑,哪怕对着她一个查验秀女处子之身的嬷嬷也没有脾气。
说来,这也是她从王姝身上学来的,往日她总瞧不上讨好袁嬷嬷。后来日子久了,慢慢的也看出不同来。王姝讨好了袁嬷嬷,看似跌份儿,实则就她在后宅的日子过的最舒坦。吃的好,住的宽敞,还总能出府。后来她也想学来着,但王姝做了第一个,后头学的人就不那么管用了。
如今从头开始,她既已舍弃了温家嫡长女的身份,自然就得聪明些。别自矜那点身份做糊涂事。此时是嬷嬷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回嬷嬷的话,是江南商贾,王家镖局。”
检查的嬷嬷翻看着花名册,看着上头写的籍贯:“凉州清河镇人?”
王如意眸色闪了闪,点了头。
“凉州人怎么跑去江南参选秀女?”那嬷嬷皱起了眉头,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有过一个梁氏,如今内务府甄选秀女的宫人都草木皆兵了。生怕再来一个冒名顶替或者身份存疑的。
“祖籍是凉州清河镇,我却是自幼在江南长大。家中在江南也有宅邸亲眷,便从了江南的甄选。”
王如意也没慌,不紧不慢地给出了解释。
那检查的嬷嬷见她说的不像是假的。便又问了些别的细节的事儿,见她样样都答得上来。心里疑惑才小了些。主要是这王如意样貌不算顶尖,在一众秀女之中顶多算个中上等。出身也不显贵,商贾之女。料想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便放过了她。
检查的嬷嬷又将生辰八字和籍贯对了一遍,确定没错后,便在花名册上批了个过。
“穿上衣服出去吧。”王如意的态度良好,那嬷嬷便也没为难她:“出去左转,看见个宫人,将这个牌子给他。他只会给你安排住处。”
王如意连声地谢过了嬷嬷,穿好衣裳出门之前,往嬷嬷的手里塞了一小袋银角子。
“不知嬷嬷姓什么?”王如意笑得一脸单纯道,“我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懂规矩。如今瞧着嬷嬷面善,想着往后若是嬷嬷得空,能给我讲讲。”
这荷包的银子是王姝给她的。临行前,特意让人兑换成小银垛子,塞给了她整整一箱。不得不说,这一路上有这些银子打点,她路子走得十分顺畅。若说先前求王姝时,指天发誓将来回报心里是存了几分迫不得已在。如今王如意是真心的感谢王姝,也感谢王家的庇护。
那嬷嬷一摸荷包,沉甸甸的分量叫她紧绷的嘴角松缓了下来。
此时看王如意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我姓蒋,你唤我蒋嬷嬷便是。进宫前这段时日就住在驿站里。不过白日里也没什么空。”
“这是自然,嬷嬷公务繁忙,我也不会总去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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