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么想,他摇了摇头:“从早上到如今,滴米未进。”
……这莫名委屈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你不吃怪我咯?
王姝有一种无语:“……那爷要吃么?我刚做了两种口味的炒螃蟹和扬州炒饭。”
“吃。”
都这么说了,王姝自然也不能掉头拎走。她默默脱了鞋子,这回倒是没脱袜子。就这么穿着袜子踩着木质的地板进了屋子。王姝一手提着一个超大三层木质食盒,脸不红气不喘的在萧衍行静静的注视下走到他的跟前,把吃的咣一下放桌上。
“在哪儿吃?”炒螃蟹花了点功夫,这会儿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萧衍行少时便十分爱洁,自幼的宫廷礼仪刻入骨髓,平日里根本不会在书房里用膳。但王姝都已经提进来了,看这样子也不会提走。他便伸手指了指自己手边的矮几。
正好,省得搬走了。
王姝很是利索地将矮几上的东西全部收走,转头推了一个食盒到萧衍行的跟前:“刚出锅,快点吃。”
萧衍行愣了愣,学着她的动作,往桌子上布菜。
食盒一打开,里头香得离谱的炒蟹味道就迸发了出来。他原本是没那么饿的。结果这味道一冒出来就瞬间勾起了萧衍行的食欲。
王姝吃螃蟹,那是没有什么文雅的讲究的。什么蟹八件,她完全不会用。若是在后世,她或许还要用一用一次性手套。但古代又没这个东西。
此时吃也简单,洗干净了手,抓起一只螃蟹就直接啃。
萧衍行:“……”
“你不吃么?”王姝嘬了一口蟹壳儿,睁着大眼睛看向对面一动不动的萧某人。
拿手吃,是萧衍行完全没有预料的方向。顿了顿,他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做不到手抓食物。
正好莫遂贴心地送上了吃蟹的工具,人没走,就在一旁利索地拆起蟹来。
王姝吸了一口汤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吃相粗鲁了。但是看着完全拆蟹被浪费的汤汁,又觉得浪费:“……炒蟹的味道就在汤汁里。你这样拆,都不嘬一口这个汤,能尝得到什么味道?”
萧衍行:“……”
不过王姝也只是说一句,旁人爱怎么吃怎么吃。反正她就喜欢这么吃。
萧衍行没说话,尝了一口蟹肉之后,眼睛顿时一亮。尤其是沾到汤汁的部分,味道格外浓郁。他看向连壳儿一起嘬的王姝,有点相信那么吃更香。但骨子里的矜持没能让他拉得下这个脸,干脆盛了一小碗的汤汁放到一边。等莫遂拆下蟹肉,再沾着汤汁吃。
王姝一边啃一边看,再次感慨这人要是在大.饥.荒年代,绝对是饿死的第一批。
两大盘子的炒蟹。十三香的味道更浓郁,蛋黄的偏鲜香。
浓郁的蛋黄味道包裹着,入口有种独特的沙沙感。两种口味都十分不错。两人分食完螃蟹竟还有些不够,萧衍行有王姝这么一个吃饭香的饭搭子,胃口也跟着大了不少。王姝庆幸自己通常都是以最大的食量去揣测自己,做了这么多的炒饭。
正好炒饭一分,两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萧衍行方才沉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面漱口清理口腔,一边又问起了王姝关于路引的事儿:“何时开始卡的?”
“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正好是梁氏处理了刘氏,刘家来萧家讨说法的时候。但正常来说,这也是刘家跟萧家的不对付,怎地还牵连到了王家的头上?再说,萧家有几个妾,外头是不晓得的。便是刘家在当地有些影响力,也不一定清楚王家跟萧家的关系。
萧衍行皱起了眉头,倒是想起一个人:“上回你不是要查你王家继室的那个姘头?”
这话倒是给王姝提了个醒。
她神色一正,这么久没回清河镇,差点把张耀民这人给忘了。
说来,张耀民自打上两回在王姝的手里吃了亏,销声匿迹了好久。这段时日没折腾幺蛾子,连毛氏也好像不见了踪影。王姝把这人给放在了后头,暂时腾不不出心思去管他。这要是王家路引的事儿背后是张耀民在捣鬼……
“不过爷,即便路引是张耀民捣鬼,运送几万人出城也会引人注目的。”
这个事儿萧衍行自然也知晓。但这都是可操作的,只要分好批次、选对时日就能避免。
不过,这个张耀民确实是个麻烦。
一个小地方的主簿,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儿。但越是这种小官吏就越难缠,毕竟这些人才是真正会打到交道的人。若是不想大事儿出纰漏,确实要将这些牛鬼蛇神处理好。
“罢了,这桩事儿我会叫人处理。”梁氏搞得那一出猝不及防,坏了萧衍行好好的一步棋。
不过问题不大,他便是再落魄,料理一个小官吏的能力还是有的。
“谢谢爷!”
他既然这么说,王姝顿时就放心了。
“对了爷,”王姝也投桃报李,“明日雍州、永州、龟兹、凉州等地的镖局点的大管事会到北郊的王家宅子来。爷看,可需要安排你的人与他们见一面?”
萧衍行一愣,没想到王姝效率这么高。昨儿夜里才与她说,第二日王家便做了安排。
王姝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如何安置,要怎么分批次送走,这些具体的事情要面谈才更妥帖。”
“嗯。”萧衍行目光落到了王姝一张一合的唇上,幽幽的说道,“我会安排。”
“……哦。”
不仅仅是头皮发麻,后脊梁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王姝默默站起身,“时辰也不早,估摸着下午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萧衍行开口,王姝利索地转身走了。
萧衍行:“……”
这头也不回就走的德行,不知为何,叫人瞧了心里有那么一丝不爽。
萧衍行下午确实还有要事要议,不仅仅是韩家军的问题,还有此次加开恩科往朝廷塞人之事,都是非常谨慎的。废太子府确实已经被抄,可那些关注着萧衍行的势力并没有撤走。以他们对萧衍行的忌惮,只要萧衍行一日不死,他们就绝不会放松警惕的。
目送着那姑娘毫不留恋的背影走远,端坐着没动的俊美公子忽然扭头问端着茶水进来的杨妈妈:“妈妈,可是我最近歇息不好,人憔悴了?”
杨妈妈一愣,不知从不关注自己样貌的主子为何这么问。
但她闻言,立即细细端详了萧衍行的面颊。
这段时日事务繁忙,主子爷确实消瘦了许多。面色不及往日红润,显出几分憔悴:“确实是消瘦了……主子爷万万要保重身子,注意修养,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萧衍行想了想,冷冷地‘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莫遂默默地看向了王姝屋子的方向,嘴角不知为何咧了起来,且越咧越大。
忽地一道森冷的目光扫过来:“莫遂。”
“是。”莫遂头皮一紧。
“出去。”
“……”
几万人想要妥善的安置,自然没那么简单。光是在各处设镖局的接待门店,最快也得六七日,拖得长一些恐怕要小半月。再加上后头要不引人注目地把人送出去,也是个需要筹谋解决的大问题。两万多人,每天送一千也得送二十三天。何况临安县一个小县城,一天根本送不出去一千人。
人数太多,动静太大,根本就瞒不住。
龟兹至多可以留下三千人,那地方比较敏感,人数多了会引来怀疑。雍州地域广,能安置六千人。永州地域窄,且这个地儿位置也比较重要,最多只能安置四千。凉州也只能五千。剩下的人哪怕王家将所有的商铺空缺都用上,也安置不下。
这些事情精确到细枝末节,自然需要商议好应对之策。
当日夜里,王姝刚准备睡下了,就被莫遂给叫去了萧衍行的书房。
永州、雍州等四地镖局的话事人明日一早就会到,萧衍行这边的人其实早就在临安县了。这段时日只是隐藏在暗处,不便露面。此时自然要先见过王姝。
不得不说,在看到王家的家主是个小姑娘时,书房都静了一静。
书房人不多,除了萧衍行,就只剩下三个一看就是见过血的凶戾壮汉。很明显,都是混有延边蛮族血统的混血。为首的一个深眼窝鹰钩鼻,一双深褐色瞳孔。骨相很异族,约莫四十岁上下,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次位的倒是生得一副华族样貌,但却生得卷曲的头发,一双银灰色浅瞳。三十岁上下。末尾的是个络腮胡红发的男子,瞧不出年纪,个头非常高,壮得像头熊。
几个壮汉是韩家军的将领,也是这次需要配合王家藏人的话事人。
几人见到王姝,倒也没有以貌取人。很是客气地与王姝见了礼:“如夫人有礼。”
王姝:“……”如夫人是个什么鬼?
他们虽然态度还算和蔼,可身上的煞气太重。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眼刀子都能杀人那种感觉,挺吓人的。
王姝默默地往萧衍行身边站了站。真不是她怂,主要是萧衍行身上的气息更让人心神舒畅。
在场几人装作没看到王姝动作的样子,很是正色地与王姝大致说了一番需要安置的人数,以及如今那些人所在的位置。这些事按理说是不该对一个小姑娘说,但如今王姝是王家的家主。事态迫在眉睫,这些事情根本越过不过她。
王姝默默地听着,倒也没有乱发表意见。
只是等他们全部说完才扭头问萧衍行:“爷,你可有舆图?”
萧衍行没惊讶王姝镇定自若的表现,倒是她这一句话,叫几个壮汉多看了王姝一眼。
王姝没有在意,只是盯着萧衍行。
说实在的,古时候地图的重要性和私密性,可跟后世地图烂大街不一样。尤其是边境地区的舆图,那是军事布防上的重中之重。有那详细的舆图,等闲不能给外人看。但此时萧衍行仿佛没意识到这话哪里不对似的,直接让人张开了舆图。
王姝走过去,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舆图。虽说这个时代不在华族的历史上,但大陆的地势地貌还是跟华族历史上一样。山脉、河流、沙漠、戈壁等等,大致的位置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虽然历史上没有大庆,但可能还是同一片大陆。
她本来是想就这舆图来具象化一下要安置之人的位置,以及要撤走一部人,大致该走什么路线。谁知道在看到详细程度远远输后世地图的舆图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里是不是有一片湖泊?这个地方其实是一块大盆地?”
王姝指着其中一块盆地的位置,手指点在上面,戳了戳。
话音一落,几个人面色都是一变。
“如夫人怎知?!”
王姝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没有,曾经听父亲的镖队师父说过。我打小记性好,记得比较清楚。这个湖泊是个盐水湖,是与不是?”
红胡子的大汉一双眼睛凝在王姝的身上,片刻,意识到不妥,才收回视线:“如夫人知晓的挺多。”
王姝也没解释,只是转过头,又盯着舆图看了许久。将他们说的位置标出来,又按照他们事先定好的路线做了记号。大致看出了他们是想借着深夜,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将人运走。
“明日我王家镖局各地的话事人就到了,会在北郊的王家宅子下榻。”
王姝没有擅自对他们事先预定的路线发表意见,只是淡声道:“主子爷若是得空,明日跟着一起过去也好。”
见过一面,几人的身份不便于久留萧宅,借着夜色便告退了。
王姝垂眸思索了片刻,也准备告退。
萧衍行没有拦她,只是目光落到王姝先前拿手指点动的地方。
旁人不知王姝,他却是早就将王姝的生平查的一清二楚。这小妮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藏得还挺深的啊……
王姝回了房后, 脑子里一直在琢磨那个舆图。
她以前读书的时候,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记性好。记性好到什么程度,便是看三遍的内容比一般背过书的人都记得清楚。虽然地理学得不是最好, 但王姝脑海中地图的概貌还清晰的记得。她追求完美的毛病犯了,方才看到那个粗略的舆图,就想下笔把它填充完整。
但这只是王姝的猜测, 她其实并不确定如今大庆西北的地形地貌是不是完全跟后世的吻合。毕竟就算是同一片大陆,也至少隔了上千年的距离。
地形地貌这种东西并非一成不变。时代的变迁,大自然也会在时间的长河中重新雕琢这片大地。
……罢了, 还是别做多余的事。
闭上了眼睛,王姝翻了个身, 又唾弃起了自己。要不改天她自个儿画一个?反正不拿去萧衍行面前炫, 旁人也不知道她画了地图不是么?
这么一想,王姝坦然了。抽个空填图吧。
翻来覆去的没睡着,王姝觉得地图这个事儿还挺重要的。若是能有一份精准的地图, 某种程度上能消减很多行程上的麻烦。就算不是往后押镖用, 这一次运送私兵出城也是能用上的。
她于是爬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声。
喜鹊就住在她屋子旁边的耳房, 离得很近。轻轻一声她便会醒来。
王姝要了笔墨纸砚, 爬起来画图。得亏她记性好,图形记忆能力也很强, 不然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这事儿。就着昏黄的烛火, 王姝硬生生将在萧衍行那看到的舆图画了下来。不仅画出来, 王姝还根据自己后世的记忆,给部分地区添上了细节。
这一画, 就是大半夜。等她全部弄完再抬头,差不多三更天了。
王姝打了个哈欠, 浑浑噩噩地爬上床,黑甜一夜到天亮。
次日一大早,日晒三竿才睁开沉重的眼皮。讲真,要不是今日还有事儿,她恨不得睡到下午。艰难地爬起来洗漱,简单的用了些吃食便又去找袁嬷嬷。
袁嬷嬷早就在等着王姝了,一大早主子交代的话,她必然不能忘。
“今日夜里子时,北郊王宅。”
王姝听着这跟密语一样的交代,点点头:“晓得了。”
打了声招呼,她率先去了北郊的王家。
四地的话事人昨夜到的,如今安顿在王家的后宅。王姝过去的时候,他们早已在花厅等着。说来,这些人也是头一次见王姝。早在几个月之前,他们是没想到王姝这样一个小姑娘会最终掌握王家的。王玄之也在花厅,不过这次要议的事情就不便让他知道了。
他正在与四地的话事人说话。
主要是林师傅与几个掌柜的在说,王玄之只是听着。与上回各地大掌柜去王家汇报那次相比,王玄之此次成长了许多。虽然还不能全部听懂,但不至于像上次那般蒙昧了。
各大掌柜心中安慰,还没有见过王姝,他们便已然对王姝有了一个好的印象。
萧衍行的人没到,几个镖局话事人能聊的,自然是此次王姝严查各地商铺,盘点资产一事。
说来,自打王程锦出事以后,王家的产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王家往日就靠王程锦一人撑着,家主其实就是一个家族的支柱。支柱若是倒了,其他商户定然会闻风而动。没有了王程锦的威慑,王家人心涣散,生意自然就受到影响。原本不少人都以为王家要就此衰败下去,倒没想到王家那个被藏在深闺的姑娘突然站了出来。
说实在话,对于王姝这样一个才虚岁十六的小姑娘,各地的大掌柜是没多少信任的。今日之所以会即可赶过来,全靠过去旧主的情分,其中不少还夹杂了对王玄之这个未来家主的期盼。
没见过王姝本人之前,他们唯一感激的,是王姝给王玄之找了个好先生。至少王玄之如今表现的比上回在王程锦葬礼上见到的那次强太多,人成熟了不少,说话做事也镇定了不少。不过此时听着林师傅和汪进飞对王姝的诸多夸赞,几大掌柜还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即便有几分聪慧,还能越过男嗣去?
心里抱着疑问,王姝走进花厅,场面就是一静。
王玄之扭头看到王姝,马上站起身迎上来:“姐姐。”
“嗯。”
王姝倒不是没注意到这份安静。只是早已经习惯了。古时候就是这点不好,仿佛议事厅、书房、会客厅这些地方女子不配进入似的,只要踏进来,总是要引起注目的。
林师傅和汪进飞立即站起身,其他人见状,陆陆续续也站起了身。
王姝拍了拍王玄之的胳膊,这小子短短几个月拔高了不少,如今个头都快跟她差不多高了。练武练了几个月,瞧着臂膀也慢慢结识了许多,看起来有点可靠的感觉了:“都愣着做什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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