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吃饭乃是人生大事。王姝忙得要死不可能日日做饭,更不可能忙碌之余吃不着好东西。自然得寻手艺精湛的厨子,就是不知萧家的厨子有没有被押走……
“喜鹊,叫上芍药、铃兰,跟我去后厨。”格桑麻如今管饭,王姝过去做点主菜。
严先生秦先生在,如今又多了个貌似挺有文化的穆先生。虽然有些不请自来的意思,但王姝还是决定第一次招待,就多少客气些。
带回来的酱牛肉也有些凉了,但这个酷暑的傍晚,吃着刚刚好。
酱牛肉让格桑麻切成薄片,做个冷盘。她再做个蘸酱,酱牛肉蘸酱吃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灶上有格桑麻早就炖好的鸡,再加几道风味小炒。便也能算一顿不错的晚膳。格桑麻的口味偏草原,肉食做得好,素菜就有些不太好看。
八月里能吃的素菜不少,王姝看到厨房有不少应季的蔬菜,便打算拿茄子做个蒜泥茄子。
蒜蓉现炸,炸蒜蓉倒不是多难,就是有点耗费功夫。但王姝这人在吃上是从来不会吝啬时间的。加上有喜鹊这个干活好手帮忙,剥蒜、切碎都容易。
浸泡小一刻钟,去掉苦涩以后,再下油锅去炸。
炸蒜蓉要分两次,小火炸。炸到金黄微微焦时,蒜蓉才会又香又辣。炸到关火后,用余温加入盐、糖、酱油等调料调制味道。这般做好以后,便是干吃都十分有味儿。茄子蒸熟了抹上去蒜蓉酱,再拿木炭火烤一番。那喷香的味道出来不知香飘几里。
王姝才炸完蒜蓉就已经勾的人走不动道儿,又拿豆角,快速炒了干锅豆角。
发了些豆芽,格桑麻自己发的。豆芽掐了头,跟几样蔬菜混合在一起做了个炒时蔬。炒素菜快得很,不一会儿就都能出锅。芍药铃兰跟着王姝两个月,知晓她做饭的习惯。那就是从来不摘菜不洗菜,打下手的事儿两人干得贼利索。
菜弄好了出来,王姝才发现住处多了其他人。她穿过回廊往前院客厅的路上,眼尖地看到庭院左上角的石凳旁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从云层后头照了出来,倾泻了整个院子。仿佛为院子铺了一层莹白的薄纱。
那人一身月牙白的僧袍端坐在石凳上。乌发如瀑、眉眼如黛,月亮的清辉洒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人笼了一层莹白的边儿。不需要言语,便能感受到的清雅与俊逸。他的正对面坐了一个老者,正是穆老先生。秦先生和严先生也在,不过两人是站着的。
不知在说些什么事儿,几人的神情都不是那么愉悦。
听见脚步声,被围在正中间的年轻公子缓缓地抬起了头,不是萧衍行还是谁?
王姝:“……”
“王姑娘来了?”不得不说,严先生很懂人情世故,一开口就表明了立场。他住在这里,是以王玄之的先生身份。那王姝于他来说,便是王家大姑娘。
王姝立即就笑了,点点头,目光落到萧衍行身上:“都歇息好了么?开饭了。”
几人自然是客气地应了。
“时辰不早了,快些过来用饭吧。”
几人让开,芍药上前指了路,领着人往饭厅去。
王姝这才发现王玄之竟然也在其中。不过他人小,又坐在了阴影中,方才被萧衍行吸引了注意力就没瞧见他。
此时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仿佛仙人一般的萧衍行,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天知道他方才知晓这人就是姐姐的主君时,有多震惊。
一方面觉得自己姐姐那般好,给别人当妾就是侮辱了姐姐。另一方面又震惊这男人怎么长这样俊俏,仿佛谁沾染了他都是亵渎。两种情绪一纠缠,他心态顿时就有些扭曲。纠结了半天,早准备好揍人的一拳头到底没打出去。
此时他快步小跑到王姝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姐,这人怎么看起来不像个色鬼?
王姝:“……”
冷不丁的冒这么一句话,王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谁告诉你他是色鬼?”
“纳那么多妾,不是色鬼是什么?”王玄之虽然小,但看问题很深刻。不好色的人纳妾做什么?跟他爹一样,一辈子只爱重妻子,才是对的吧?
王姝噎住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犀利。
“……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姝也是闲来无事,故意促狭逗人,“他其实不行。”
“什么叫不行?”王玄之那个不耻下问。
“就是不举。”王姝不吝赐教。
“哦~”王玄之很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因为不举,就非要用更极致的方式遮掩。”
“对。”
姐弟俩以为声音很小,奈何在场几个人耳朵都挺尖。不由地瞥向了萧衍行。
萧衍行:“……”
王姝见自家小弟很有深入聊天的兴致,怕聊的太深了伤害他幼小的心灵,适可而止的打住。正好这条路也不长,走着走着也到了。
人有点多,好在王姝怕不够,做的菜种类不多,但份量却是够的。让芍药去地窖里搬了一坛酒上来。
这个时候倒是没人讲究男女不同席了。王家就两个人,王玄之还小,王姝自然要陪着。
这一顿饭,没人提及萧宅被抄之事。只浅浅地聊了些王玄之的功课,以及几位先生感谢王姝对他们的收留。萧衍行则全程没怎么开口,那淡淡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到王姝身上。
秦先生难得没有在有酒的席面上喝醉,严先生和穆先生用的极少。哪怕都在夸赞菜色好吃,尤其是这道蒜蓉茄子,但几人都心事重重的,吃几口就用不下去。
反倒是萧衍行本人,慢条斯理地用了两碗半饭才停了筷子。王姝也一样,雷打不动地吃三碗。几个人桌上的菜吃的一干二净,才让下人们送几位先生回去歇息。
几人一走,席面便扯下去了。芍药奉了茶水上来,屋里就只剩下王姝姐弟和萧衍行。
此时已经是很晚了,屋外一片漆黑,灌木丛中虫鸣声已起。
王玄之眨巴了几下眼睛,左看看亲姐姐王姝,右看看眼眸半遮正在饮茶的萧衍行。
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什么人,气势和样貌都卓然与众。哪怕不怎么开口说话,也没有太难伺候的言行,瞧着也不像好招惹的人。总的来说,这位也算是他姐夫。但王玄之素来是个守规矩之人,妾的娘家弟弟,算不上正经亲戚。这声姐夫他叫不出口。
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王姝手指点在膝盖上嘟嘟嘟的声音。
“爷,萧宅被抄了的事儿你知道的吧?”许久,王姝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萧衍行抬起眼帘,眸色深如寒潭。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嗯。”
“怎么?”
“被抄了,你的家,被抄了。”王姝以为他没听懂,“钱财,全被人搬走了。你的姬妾,沦落街头。而你本人,就没有一点愤怒或者难过么?”
萧衍行扬起了一边眉头:“我愤怒了,或者难过了,他们便会不抄么?”
“??”王姝被他这个反问噎住了。这倒不是,但……
“有些事情是早就定了的,只是早晚罢了。”萧衍行放下了杯盏,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怎么?怕我一无所有了,让你养我?”
王姝一瞬间毛炸起来,瞪了眼睛看向他:“!!!!”
对!她就是这么想的!到时候估计不仅是养他,还有他那一屋子不好相与的女人!
王姝事先声明:“我的宅子就这么大,住不下那么多人。如今这么多人已经是极限了。爷那么多姬妾,还各个要人伺候,我是伺候不起的。”
“嗯。”
萧衍行点点头,又端起了杯子。
……什么意思?
王姝没搞懂。他点头是什么意思,是不会赖着她让她养他,还是单纯听见了她说话?
王姝:“……爷你破产了么?”
“破产,就是,”王姝想了想,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倒灶。”
萧衍行:“……”
他没有说话,神情有那么几分僵硬。
王姝眯着眼睛凑过去,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萧衍行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眼眸,倒是没有像往日那般避开。任由王姝越靠越近。
眼看着两人呼吸相闻,王玄之这小子瞧着都有些脸红了。王姝才开口:“爷,我亲眼看到护卫抬着一大箱一大箱的好东西从萧宅出来,至少搬了几十箱。主母和梅氏杨氏她们被赶到角落,身上值钱的首饰全都被撸下来。丫鬟仆役们被押送走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萧衍行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抬起来,“散出去的,总会回来的。”
“‘散出去’哪里我不知道,也管不着。‘总会回来’,该不会是从我这里‘回来‘吧?我想告诉你,我王家也没那么多钱,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薅羊毛的话,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你后宅不是好多只么?一个个挤一挤,说不定能挤出点什么来。”
王姝吃过这男的几次大亏,早就学会了从他的话中抠字眼。
萧衍行眼睫又颤了颤,嘴角勾了起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
“你可太是了。”王姝现在可不怕他。
都破产了,她怕他个屁!就算这人后期还会起,但那也是六七年以后的事儿。到那个时候,各种起伏经历一过,谁还记得她现在嘴炮说了什么话?
“……”
萧衍行扭头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看的王玄之。
王玄之兴许地抬手捂住了眼睛,顿了顿,指缝张开。从缝隙里对上了萧衍行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脸蓦地一红,腾一下站起来:“姐姐,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先回屋去了。”
“嗯。”王姝头也没回,死死盯着萧衍行,“早点歇息。”
王玄之点点头,扭头又看了眼萧衍行,屁股后头有狗追似的跑了。
人跑了,花厅就剩两个人。
萧衍行伸出一只手,手指点在了王姝的眉间,缓缓地往后推了一点。他那双眼睛,不知何时漾起了淡淡的波纹。烛光摇曳之下,仿佛在笑。
但王姝觉得肯定不是在笑,家都被人抄了,他要是还笑得出来,王姝都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在笑。
“放心,不会让你替我养姬妾的。”萧衍行歪了歪脑袋,“即便是被抄了家,我也不至于饿死。便是情急之下借用你的,往后也会双倍还你。倒是你,谁跟你说我不举的?”
王姝心里骤然一紧,坐直了身体:“……”
“跟你弟弟说我不举?”
“……没有啊。”她说的那么小声,王姝不承认。
“我自幼习武,耳力惊人。”
王姝:“……”
“我是不是不举,试试么?”
第四十四章
试试是不可能试试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这心情?再说, 就萧衍行那厌女的德行,别没试成功反而恼羞成怒。王姝盯着他许久,忽地笑起来:“爷, 我估计哪日你若是死了,烧成灰,估计这嘴还在。我离你近一点你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还在这强撑呢?”
萧衍行:“……为何要烧成灰?”
“火葬……”哦,忘了,如今时代流行的是土葬, 火葬算挫骨扬灰。意识到说错话,王姝也不继续了, “没, 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爷晚上没别的事儿?”
天都黑了,莫遂和袁嬷嬷都不在他身边,这人晚上该不会要住她屋吧?
萧衍行显然是不住这里的。他还得回山上。今日那些官兵抄了萧宅, 没敢入山。不管是背后之人忌讳他曾经的威慑, 没有充足的证据,不敢轻易招惹他;还是暗地里正憋着什么坏, 要给他一次性打落谷底, 萧衍行都得去配合着将这一场戏给演完。
虽说这次动手的是新太子,但没有老皇帝的默许, 萧承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萧衍行眸色越发深沉, 抬头看向正对面如春光般明媚的女子。
这姑娘当真是有意思, 明明也算是命途多舛,却养出了一副无忧无虑的乐天性子。
“你可当真是……没心没肺。”
萧衍行见过的女子不少, 柔弱的,温顺的, 面慈心苦的,矫揉造作的,纯善单纯的,虚荣算计的,各式各样都有。似王姝这般,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得其乐,仿佛心中自有一种极强的精神支柱,支撑她无论落到如何境地都能站起来。极其少见。
王姝的眉头皱起来:“嗯?”骂她呢?
萧衍行笑了,看出了她的未尽之言:“没有骂你。夸你呢。”
王姝对他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摆摆手,并不需要他认同地道:“……没心没肺又不是什么坏事,我爹娘终其一辈子努力,就是为我一生可以安康无忧。”
这倒是实话。王程锦宠女儿不是虚言。
这人一副慈父心肠全给了原配生的女儿,是实打实为女儿做了多方的考量,甚至连婚姻也都煞费苦心。为了挑个顺心的女婿,王程锦早早在镇上建造书院收拢人品学识不错的学子资助……忆起袁嬷嬷纳妾之前打听过的事,王姝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似乎品貌才学都不错。
换句话说,若非他下手横插一脚,估计两人早成佳偶了。
萧衍行的眼眸微微垂落下去,遮住了眸色。平直的嘴角蓦地勾起,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王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就是觉得这表情在他脸上莫名的傲然又邪气。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那点儿反骨忽然冒上来。这厮都一穷二白了,竟还怎么张狂?就不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
鬼使神差的,王姝捏住了萧衍行的下巴。
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皮肤,萧衍行一愣,继而是整个人僵硬了。
王姝盯着他骤然抬起的眼帘,浓密的眼睫下面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这人其实是个浅瞳,烛光下瞧着更剔透。此时他的眸光凝在一处,看得出被王姝突然的举动弄得十分震惊,瞳孔都剧烈收缩了一瞬。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姝,身体僵硬却没有挪开。
很好,不仅是嘴硬,自控能力强得令人发指。王姝缓缓地凑到他跟前,就在唇要贴上他脸颊的前一刻,忽地嘿嘿笑出了声:“爷,你鸡皮疙瘩冒出来了哎!”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你这样的,还说试试?
萧衍行最会听人话了,觉察到王姝语气里的奚落之意,他笑了一声。心里莫名被激起了火气。
这女子当真是大胆!
抓着一点小把柄就真以为他治不了她?
萧衍行一怒之下便也抬起了手。大热天的,他的手指却冰凉。捏在王姝的下巴上,搞得王姝有点懵。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琢磨着该不会招惹过了头吧?想着不然见好就收,王姝正准备撤了,下巴上的那只手却骤然捏着她抬起来。
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一瞬间,王姝的嘴唇被人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王姝瞬间傻眼,再抬头看,萧衍行人已经离她三尺远。
那人已经放下了杯盏站起来,侧身看着王姝,而后转头就走。
王姝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影入黑暗中,后知后觉的酥麻感从嘴唇袭上了耳廓,耳朵瞬间就烧了起来。那道修长的身影快速地穿越庭院,消失在了回廊的门里。
……淦!
呆坐在原地,王姝分析起了前因后果。再发现这次的意外是自己挑衅过头,对方恼羞成怒之后的应激反应后。王姝又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嗯,下次玩什么,不要玩过火。
安抚好了自己,王姝扭头回屋去洗漱,倒头就睡。
与此同时,萧衍行端坐在马车中,马车在山道上疾驰。吱呀吱呀晃动的车轴与马蹄踩踏在山道上的声响交织,却都没能叫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王姝一瞬间傻呆了的神情,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跟个小姑娘较劲,做出这等幼稚的行径,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萧衍行努力将这奇怪的情绪抛到脑后,却时不时总想起。其实,好像没有什么之前令人作呕的排斥。王姝虽有些不修边幅,但本身却十分注意清洁。不沾染胭脂水粉的淡淡气息,就挺好闻……
深吸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罢了。进了他的门就是他的人,跑不了。
回到山上,却不能从正门进去。萧衍行特地绕了一圈,从寺庙后头的小门进了院子。
梁氏等人才将将走到寺庙外头,此时早已没了先前的激动与愤怒。几个女子相互搀扶着,面上都是不知明日该如何的彷徨无助。没了下人的伺候,没了马车,这些养尊处优的女眷们,光是从萧宅走到寺庙这里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体力。
有些格外娇气些的,一路走一路歇。王姝平日里走上半个时辰就到的路,她们愣是走到天黑。此时喘得难受,哪怕寺庙近在眼前,她们坐地上也不愿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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