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东傻笑地挠头,“小妹还有一块,也给你好不好?”
“哥,没了。”曾小妹两手一摊。
“饼干呢?你吃了?”曾小东捏住她的嘴巴,看到里面的水果糖,“你拿饼干跟周宇换了?”
曾小妹天真无邪,甚至有点得意,“不换,我怎么吃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糖。”
曾小东恨铁不成钢骂她:“每年他都这么说,你还每年都上当,你猪脑袋啊!”
曾小妹摸摸自己的脑袋瓜,气呼呼地反驳道:“才不是!”
“小妹姐姐不是猪脑袋,”回曾家村后,周宇总带她跟曾小东兄妹玩,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跟曾小妹处成了好朋友,好朋友受了委屈,小苗苗勇敢站出来维护,“是大脑袋!”
曾小妹紧跟其后,“苗苗说得对,我是大脑袋,不是猪脑袋。”
曾小东:“……”
小姑娘家家长那么大一个脑袋有什么好骄傲的?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大头。”小苗苗和曾小妹手拉手地一边转圈一边唱。
唱完,曾小妹用大脑袋贴贴小苗苗的小脑袋,“以后下雨,我给苗苗撑大头,哈哈哈……”
小苗苗跟着哈哈哈笑起来。
受俩小丫头感染,周宇他们也笑成了一团。
吃完零嘴儿,男孩子们放鞭炮,小苗苗和曾小妹玩翻花绳,将一根绳子结成绳套,由一个小伙伴用手指编成一种花样,另一个小伙伴用手指接过去翻成另一种花样,依次循环交替编翻,一直到其中一方不能继续编翻为止。
这个游戏最大的乐趣在于翻出新花样,以此向小伙伴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不过小苗苗和曾小妹好胜心都不强。
她们又不常玩,翻来覆去就两种花样,即便如此,俩小丫头也玩得起劲。
哥哥们也贴心,跑得远远地放鞭炮,几个摆一起一块放,才觉得过瘾,时不时也搞个恶作剧,看到有大人路过,他们就偷偷地往对方脚边丢一个小鞭,“叭”地一声吓那人一跳,几个就哄笑成一团。
大人生气归生气,但碍于大过年,一般不会和小孩儿计较,呵呵地干笑两声走了。
“周宇,那不是你们小叔吗?”曾小东下巴一抬。
周宇扭头去看,果然是他小叔,也不知道蹲路口等谁,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要不吓他去?”周林提议。
正合周宇心意,曾小胖小叔每年都给他们兄妹两个买好吃的,他们小叔呢?一点不自觉,必须教训一顿。
一拍即合,三只偷偷摸摸地猫过去,躲在一棵老槐树后边,周宇从兜里掏出小鞭,周林给他摁回去,换成了一个双响,点燃,扔了出去。
周湘君早有察觉,鞭炮一扔过来,他立马捡起来,是想扔回去,看到小苗苗和曾小妹朝周宇他们跑去,担心吓到小苗苗,随即转了方向往后一丢。
说来也是巧,陈青青来还车,心情美滋滋地坐在后座,她今天跟郝岩年看电影,特意梳妆打扮一番,戴了最喜欢的棉帽,衬得自己脸蛋巴掌小。
郝岩年偷看了她好几次。
越想越开心,陈青青歪头娇笑,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掉到棉帽上,她以为是村里小屁孩调皮扔的石子,刚要伸手去扒。
“叭——叭——”两声,就在脑袋瓜上,陈青青感觉自己天灵盖被炸开了,尖叫着从后座一屁股墩儿摔到了地上。
郝岩年紧急刹车,一只脚撑地上,回头去看。
好在小孩子玩的鞭炮威力不大,不然开花的就不是棉帽,而是陈青青的脑袋瓜了。
不过就算没伤着,也足够狼狈。
陈青青头冒青烟,齐耳短发凌乱地裹着又黑又白的小脸,黑是熏的,白是吓的。
郝岩年很努力憋笑,默默地将头转回去。
“陈知青,你听我解释啊!”周湘君手拎两侄子前来负荆请罪,将周宇和周林扔地上,一个滑跪到陈青青跟前。
周宇和周林异口同声:“陈知青脑袋开花啦!哈哈哈哈……”
陈青青脸上又多了一种颜色,红了。
周湘君一人一巴掌呼过去,纠正道:“不是脑袋开花,是棉帽开花。”
陈青青气恼地扯下头上的棉帽,已经面目全非,肉疼到不行,她新买的棉帽啊,今天第一回 戴就成这样了。
周湘君你个二傻冒,你赔我棉帽!
还有,害我在郝岩年面前出这么大个洋相,我陈青青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陈青青心中暴怒,恨不得扒了周湘君和他两侄子的皮,却也深谙事情已经发生了,歇斯底里根本无济于事。
她抱着炸开花的棉帽,委委屈屈地哭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可把周湘君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地道歉:“陈知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叫我手欠乱扔,就该炸死我的!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陈青青哭兮兮地摇头。
“那你打我骂我一顿好了,只要你不生气,怎么样都可以。”周湘君将脑袋伸过去。
陈青青打了个哭嗝,“炸死你,不好。”
周湘君死了,感动死了,明明遭了这么大罪,还一心替他着想,他周湘君宣布:陈知青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没有之一。
“陈知青,明天我就去镇上买顶棉帽赔你好不好?”别说棉帽,就是他的命,只要她要,他也双手奉上。
陈青青嗯了一声,目光一转,落到周宇兄弟身上。
周湘君眼疾手快,一手摁一个,“道歉,赶紧!”
周宇和周林超大声:“对不起,婶婶,我们再也不敢了。”
“别乱叫。”陈青青羞赧地抿唇,低头整理自己乱掉的齐耳短发,余光瞥向郝岩年。
“陈知青,要不上我家洗洗依誮吧?”周湘君邀请,心里更是盼着,陈知青可以留下来一块吃年夜饭。
陈青青没拒绝,从地上起来,小小声问:“湘君,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周湘君拨浪鼓式摇头,“没有,陈知青最好看,谁也比不上。”
“你又哄我,不是还有小云姐吗?”陈青青娇嗔道,声音不轻不重,正好郝岩年听得见,“就算小云姐离过婚生过娃,我也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陈知青, 你这是干嘛呀?!”周湘君生气,语气不免重了些。
陈青青一愣,眼眶再次泛红,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湘君, 你,你凶我?你怎么可以凶我?”
周湘君摆手,连忙解释,“不是, 我不是凶你,我是心疼, 你这么好, 怎么可能连我姐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湘君, 谢谢你。”陈青青红了脸, 再次看向郝延年。
小苗苗看完陈知青,看她小舅, 小眉毛拧成毛毛虫, 仰着小脸蛋问,“小舅,你在说妈妈坏话吗?”
“当然不是,我们怎么可能说你妈坏话嘛, ”周湘君抱起小苗苗,“你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也是最好的姐姐, 小舅一辈子记得她的好。”
没有老姐,他跟陈知青不会有今天, 更不会有未来,他们小两口永生不忘老姐大恩大德。
嗯,小两口~好害羞啊。
小苗苗哦了一声,“所以小舅睁眼说瞎话?”
周湘君:“?”
小苗苗一脸认真地跟陈青青道歉,“姨姨对不起。”
陈青青也傻眼了。
“姨姨说得对,就算妈离婚,还生了苗苗,她也比姨姨好看,姨姨什么都知道,小舅还想骗姨姨,”小苗苗摇头,长叹一声,“唉——姨姨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相信啦,对不对?姨姨。”
陈青青尴尬地扯扯嘴角,点头说对。
周湘君立马解释,“陈知青,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跟我姐都好看,真的。”
陈青青表情幽怨地看着他。
“你们都好,各有千秋。”周湘君终结陈词。
陈青青很无语。
她一只破鞋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
“湘君,别说了,”再说,郝延年只会更加放不下周湘云,陈青青打断周湘君,“我相信你。”
周湘君大舒一口气,不愧是他的陈知青,就是这么通情达理,要是换作别的女同志,还不得胡搅蛮缠到底。
路上,周湘君邀请陈青青晚上到家里吃年夜饭,陈青青委婉拒绝,说他们知青院所有同志已经约好一块过年,她不好食言。
其实就是嫌弃:谁要到你家吃年夜饭?我脑子进水了差不多!知青院今儿晚上可是要吃红烧肉的!你们家有吗?
李春花那个死老太婆那么抠,就算过年,肯定也就两片腊肉一碗咸菜汤打发了。
再说了,他们晚上还要喝酒,到时候多灌郝延年两杯,她机会不就来了吗?不说一步就位,至少表明自己心意,让郝延年对周湘云死心。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周湘君不想勉强陈青青,哪怕一点,反正以后每年都能一块过,一想到这里,他就心潮彭拜。
见人嬉皮笑脸,陈青青转过脸,眼不见为见,看向扶着自行车走在前面的郝岩年,孩子们抢着闹着坐车,他温柔地跟孩子们讲着道理,为人师表的样子,着实让她着迷。
周湘君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臭流氓,就会盯着她看,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什么差?
“妈,陈知青来还车了!”周湘君进了院子,迫不及待地冲着灶房通知他妈。
正在炒菜的李春花透过窗户格子往外瞅,周湘君那脸上写满了:看吧,我家陈知青说话算话吧,说下午来还车子就下午来还,绝对不会占任何人便宜的!
李春花白眼翻到后脑勺,看把他出息的,丢人现眼。
半天不见人出来,周湘君跟陈青青解释:“别介意,我妈这会儿忙着做年夜饭呢,我先去打点热水给你洗洗。”
陈青青一时忘了回应,整个人发怔地愣在原地。
一进院子,陈青青就闻到了肉香,直击灵魂深处,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谁来告诉她,这家人在煮什么好吃的?怎么可能这么香!
对于周家的年夜饭,陈青青一开始有多嫌弃,现在就有多迫切想加入。
“周婶子在做什么好吃啊?”陈青青旁敲侧击,希望周湘君再次留她吃饭。
周湘君打了井水回来,又兑了些开水进去,试了试水温,刚好,递给陈青青自己的毛巾,回答:“我老家那边的十大碗。”
“你家年夜饭要吃十个菜呀?”陈青青感到意外,别说她城里大伯家,就是他们知青院,这么多人东拼西凑,五个菜就顶天了。
“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过年一定得‘十全十美’,”陈青青不接毛巾,周湘君就一直拿在手里,“鱼和肉必不可少,其它自由发挥,荤素都可以,像去年,就只有两个肉菜,今年吃得要好些。”
陈青青掬起一捧热水洗完脸,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手帕,将脸上的水渍擦了擦,装作刚看到周湘君手里的毛巾,非常歉意地说:“对不起,没看到。”
占了年纪的便宜,陈青青那脸虽然比不上周湘云娇嫩,但胜在白皙干净,热水一蒸,更是白里透着红,煞是好看。
看得周湘君脸都跟着红了,“是我的问题,我俩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你用我的毛巾,要是传出去,还不得坏了你名声。”
自爱的女人,才会有人爱,陈青青把男同志的心思摸得明明白白。
“刚说到哪儿了?”周湘君将毛巾挂回洗脸架上,担心陈青青感到尴尬,转移话题,“哦,说到今年年夜饭了,我姐和苗苗不是回来了吗?为了欢迎她俩,我妈杀了一只鸡,还买了羊肉和牛肉。”
陈青青眼底闪过一抹亮,她离家小半年,最想念的就是陕城的羊肉泡馍了,偏偏曾家村偏南边,吃猪肉多,很少吃羊肉,市场上甚至找不到卖羊肉的。
陈青青咽了咽口水,继续问:“周婶子打算用羊肉做什么好吃的啊?”
周湘君一愣,挠头傻笑,“这还真把我问住了,陈知青,等我下,我去问问。”
“不用……”周湘君跑太快,陈青青没拦住,一扭头,身边空空如也,反倒注意到坐在堂屋门槛上的小苗苗,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糕子,吃得那叫一个香,馋得她口水直流。
陈青青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挨着小苗苗一块坐到门槛上,诱人的香甜扑鼻而来,陈青青不受控地转过头,再次瞧向小苗苗手里的不知名糖糕。
看样子应该是用白糖慢熬出来的糖稀,加入炒熟的花生果仁搅拌之后冷却而成,没有市场上卖的糖糕有型,却别有一番风味。
一口下去,嘎嘣脆,花生果仁不仅中和糖稀的甜腻,也让糖糕吃起来更加的香酥。
“苗苗,好吃吗?”陈青青笑笑地问道。
小苗苗实诚地点点脑袋,“好吃,是苗苗吃过最好吃的糖糖。”
说完,有滋有味地舔了舔糖糕,然后举给陈青青看:“还有香香的花生米米呢!”
陈青青凑近一些,“真的耶。”
小苗苗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姨姨想吃吗?”
“可以吗?”陈青青没拒绝。
“当然可以啦!”小苗苗爽快地将糖糕喂到陈青青嘴边,陈青青刚要张嘴,小苗苗又把糖糕收了回去,陈青青:“……”
“都是苗苗的口水,好脏,姨姨不想吃对不对?”小苗苗自问自答,“对,姨姨不想吃,还是苗苗自己吃好了。”
然后美滋滋地又舔了起来,还发出好满足好幸福的吱吱声,感觉糖糕好吃到可以冒泡泡。
陈青青更想尝一尝了。
“要不苗苗重新给姨姨拿一块?”陈青青指使小苗苗。
“不要,”小苗苗摇头,跟陈青青讲道理,“姥姥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姨姨想吃,姨姨去拿。”
陈青青气极,她算看明白,小丫头片子逗她玩呢!真是跟她妈一样讨人厌。
周家前两年打了口水井,水质不错,清亮透澈,最重要的是冬暖夏凉,大冷天,揭开井盖,冒出屡屡热气,用来洗菜最合适不过,不会冻手。
周湘云将水桶丢进井中,左右上下晃荡几下,待水桶装满,双手抓住绳子准备往上提。
额——好重!
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手伸了过来。
周湘云等他第二只手也抓住绳子,感激涕零地回头看一眼,然后功成身退。
她有一憋气就满脸通红的毛病。
在郝岩年看来,他们湘云真是柔弱惹人怜爱啊,男人的保护欲瞬间激发,打好井水,倒入洗菜盆里。
周湘云蹲过去,慢动作地卷起衣袖,一双细手白净娇嫩,洗菜太可惜了。
“我来吧。”郝岩年拿过筲箕,将里面的土豆倒进洗菜盆里。
“谢谢你,郝大哥。”周湘云往边上挪了挪。
“跟我客气什么,毕竟我们……”郝岩年欲言又止,用手抬了抬滑下来的眼镜。
周湘云嗯了一声,“是啊,毕竟我们一块长大,情同兄妹。”
郝岩年动作一顿,她只是把他当哥哥?还是因为太在意他,怕跟他走太近对他影响不好。
出神之际,周湘云突然伸手过来。
郝岩年下意识地往后仰。
周湘云笑着解释道:“郝大哥眼镜歪了。”
随即帮忙扶了扶郝岩年的眼镜,手指不小心擦过对方的鼻梁。
郝岩年心跳停了半拍,很快恢复正常,“谢谢。”
短暂的沉默后,郝岩年问周湘云:“听说你答应相亲了?”
周湘云带着几分无奈地回答:“是啊,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周湘云!”郝岩年语气加重,怒其不争,“你这是干嘛?自暴自弃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湘云:“?”
这人有那个大病吧!
“对不起,郝大哥。”周湘云小小声道歉。
这回轮到郝岩年愣住了,看着周湘云一点一点变红的眼眶,心中疼惜和愧疚,“湘云,我只是太着急了,怕你跟三年前一样,一时糊涂把自己耽搁了。”
周湘云涩涩地扯了扯嘴角,“郝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我了,我离了婚还带着苗苗,能指望嫁什么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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