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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


一时间各地的亲王都蠢蠢欲动,新帝上位,正是最好分一杯羹的时候。
三皇子和五皇子各自防备,太子焦头烂额。
唯有长安城的一方小院岁月静好。
小院中。
姜婳晨起,推开门,才发现用早膳的时间已经过了。
她怔了一瞬,晨莲来伺候她梳洗。
几乎在斜对面那方门要开的一瞬间,她从里面关上了门。晨莲望着她的动作,笑了一声:“小姐,这样关门,会被看见的。”
姜婳红了脸,忙梳洗打扮起来:“清晨为何没有唤我?”
晨莲眨了眨眼:“公子吩咐的,说小姐这几日累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让小姐多睡一会。”
实际上公子并没有吩咐得这么详细,但是晨莲很好心地为公子扩展了一下。
姜婳擦干净手上的水,轻声呼了一口气。
无论是牢狱,还是昨夜,月光和烛光都不算亮,起码没有白日这般明亮。如若是在白日,有些话她就该说不出了,有些事情......她也该做不出来了。
梳洗完了,姜婳推开了门——
院子里面空荡的一片,并没有人。

姜婳一怔, 然后就听见晨莲道。
“小姐要用膳吗,奴去为小姐端过来,再过半个时辰橘糖要来了。奴今日在厨房熬粥时, 看见莫怀出门了, 浅问了一句, 莫怀说是去接橘糖的。橘糖来了,小姐应该就不用吃奴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姜婳原本还在想着为何门开了谢欲晚没有出门,陡然听见这一句,轻声道:“不奇怪。晨莲做的不是奇怪的东西, 只是和我们寻常吃的不太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昨日摘好的梨花面前。
昨日被清水泡了一夜, 花反而更好看了。
她轻轻地用手碰了碰, 就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她一怔,转身望去, 就看见了谢欲晚从厨房走出来。
他手上端着一碗粥, 应该是晨莲为她温的那碗。
她看着青年将粥放到了石桌上,也走了过去, 坐在桌前。她习惯用甜粥, 但是看着谢欲晚,想着算了。
再入厨房或者唤晨莲去拿,总是不太好。
她拿起汤勺,用了一口, 粥还是温的。随后,她眸睁大了一瞬, 因为粥也是甜的。她抬眸望向谢欲晚, 发现他也正看着她。
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青年没有说话,只当应下。
姜婳垂着眸, 安静地用着粥。青年坐在她旁边,不同往常总是一身雪袍,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锦袍。
像是雾中的青竹的颜色。
若是远山寺那片青竹没有枯萎,应该就是这样的颜色。
很江南的颜色。
姜婳望着青年的时间有些久,自己发现这件事之后,趁着青年没注意,清淡地收回了眼神。
完成了一系列动作之后,她轻轻地用了一口粥。
一旁的谢欲晚唇角含了淡淡的笑,也没有揭穿,只是陪着少女用完了这一碗粥。
“还要吗?”
见到粥见底,青年低声问道。
姜婳摇了摇头,才起床,用太多肚子会不舒服。她望向他,轻声道:“橘糖要来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姜婳望向了厨房中的晨莲,眸中划过了一分犹豫。
昨日晨莲那方册子上是橘糖的字迹,虽然她不太了解事情始末,但是......关系不太好应该是真的。
就在这时,青年淡然的声音传来:“不是要酿酒?”
姜婳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看见了被水泡着的梨花。她抛开心中想的事情,向着那边走过去。
“酿酒需要一些东西,我们可能得明日去买。”
待她走近,青年望了一眼晨莲。
晨莲摇了摇头,将今日公子吩咐莫怀买的东西拿出来:“小姐,这边准备好了。”
姜婳轻声惊讶了一声,转身对着谢欲晚道:“那我们今日就可以酿了。”
她弯下身,从水中捞出梨花。
青年也同她一般,弯下身,一朵一朵将梨花从里面捞出来。
对面传来了小孩朗朗的读书声,谢欲晚轻声听着,随后听见了少女的轻笑声:“谢欲晚,你听,是不是读错了。”
谢欲晚其实觉得没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看着少女笑了,他也清浅地笑了一声。
姜婳认真地捞着里面的梨花,轻声道:“这些花都好好看,我们要认真一些酿。”
他静静地看着她,低声应了一声。
将花都捞出来之后,已经到了正午。外面偶尔传来货郎小声叫卖的声音,姜婳细听了一听,都是些很日常的东西。
针线、帕子、珠子。
她细细听着,眼睛不由睁大。
这一切都入了青年的眼中,他望着她,眼眸很温柔。
上一世他们其实鲜少有这样的时候,他忙着朝堂中的事情,她需要打理丞相府的事情。所以他其实不知道,原来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是这样的。
外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随后是莫怀的声音,再然后是橘糖的声音。
姜婳到了门前,打开了门。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前的橘糖突然落了泪。
她一怔,忙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轻声问道:“是谁欺负你了吗?”
橘糖摇头,哭着说:“没有,没有,小姐......”
姜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先进来。”
说着,她望向了莫怀,莫怀沉默地望了一眼橘糖,今日他去客栈寻人时,还未等他敲开门,橘糖已经跑了下来,问他姜三小姐和公子在何处。
那时的橘糖红着一双眼,整个人都恍若在落泪一般。
他沉默了一瞬,将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他在橘糖眼中看见的神色,像是一种很浓的忧愁掺杂着巨大的欢喜。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橘糖那一瞬的眼神中,究竟是绝望更深还是欢喜更深。
他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公子吩咐,将橘糖带到了小院中。
下马车之前,橘糖望着他,似乎想说许多话,最后又一句都没有说,他望着橘糖,还是没有多问。
然后就是此时。
他看着橘糖同小姐一起进去,不远处晨莲轻声转了身。
莫怀望着晨莲,眉心发蹙。
不远处。
姜婳见橘糖只会傻傻地跟着她走,轻笑了一声,随后从橘糖手中接过帕子,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低声哄着:“怎么哭成这样?”
橘糖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只是近乎贪恋地望着面前的小姐,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姐用午膳了吗,我去给小姐......小姐吃饺子吗,要什么馅料的。”
姜婳轻声一笑:“昨日吃了饺子,今日若是橘糖来做,要不我们换一个。”
她先是帮橘糖擦干净了泪,随后转身问谢欲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正在处理花的青年摇了摇头,随后同橘糖的眼睛对上。
几乎是在对上的一瞬间,橘糖的眼睛就又红了,甚至比适才还要红,泪直接从眼中落下来。
姜婳一怔,轻声道:“橘糖,到底怎么了?”
橘糖望了望小姐,又望了望公子,最后眼神落在姜婳关心的眸上,她垂下眸,任由泪全部落下去,不住地摇头:“没有,只是昨日看了话本,里面的书生和小姐最后都死了。一想到他们都死了,我就、我就忍不住。”
姜婳忍俊不禁,如何都想不到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她轻声笑了笑,随后温柔哄道:“好啦,别哭了,明日寻些书生和小姐在一起了的话本看,好不好?”
橘糖红着眼点了点头:“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
姜婳被逗笑,但还是轻声应了:“我们去寻。”
从前丞相府内有一间大大的书房,里面有一方架子,是橘糖的架子,上面堆得就都是些这样的话本。
她偶尔闲暇时,也会翻上一两本,只是怎么也没有像橘糖这样过。
不远处,青年望向被姜婳哄住的橘糖,垂下了眸。
橘糖被送入了房间,门关上后,她背过身,靠着门缓缓地瘫坐下来。她捂住自己的嘴,不住地哭。
门外不停传来声音,姜婳认真地看着洗好的花,按照从前酿酒的过程一步步指挥着谢欲晚。
谢欲晚垂着眸,认真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一扇门后,橘糖泣不成声。
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惶然地望着屋内的一切。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她望着外面平淡幸福相处着的公子和小姐,她应该怎么做。
她拿着自己惶然的记忆,颤抖地垂眸。
不远处,树上的寒蝉眼眸深了一瞬,他望向那个紧闭的房间。
从前在暗卫营的时候,夜间,四下无人时,他便能听见她那样的哭声。隐忍的,绝望的,像一只陷入陷阱中的小兽。
可如若到了他身前,她又会对他笑。
后来她再也忍不住时,用碎片对准了自己的手腕。他声音很冷静,但是垂下的眸却慌乱无比,他同她说,他会带她出去。
他也的确带她出去了,但是她又好像从未出去过。
听着耳边哽咽的哭声,寒蝉怔了许久,其实在暗卫营中,他也从未听过橘糖如此的哭声,充斥着绝望。
无比悲戚。
姜婳望着青年,轻声道:“再过一会便能封瓶了,不过我没有酿过梨酒,不知道埋多久比较好。埋在哪呢,那颗梨花树下吗?”
青年望着手中的酒,许久之后轻声道:“多久应该都可以。”
少女被逗笑,抬眸望向对面的人。
很好,她终于寻到了他一窍不通的地方。哪里有酿好的酒埋多久都可以的呀,她轻声顿了顿,随后道:“那就三个月吧。”
“三个月后,树上是不是应该有梨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摘梨子。”
青年望向她:“好。”
一起摘梨子。
然后用梨子,酿一坛真正的梨酒。

酿好了酒, 两个人将酒埋在了梨花树下。
挖土的时候,树上还是不停地有梨花落下来,姜婳抬眸, 入目还是一片雪白。她轻轻地望了一眼, 随后用手将土拍紧。
晨莲端来一盆干净的水, 让他们净手。
是铜盆,并不大。
姜婳望向身前青年那一身青色的长袍,眨了眨眼,随后将手放入了铜盆之中。
沾了少许土的手被冰凉的井水浸没, 姜婳手指轻微地在水中浮动了几下,将手打湿了, 再用一旁的皂角洗了一遍手, 再用清水冲干净。
等她抬起头,青年已经自然地拿干净的帕子为她擦拭手。
不远处, 橘糖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打开了门, 然后抬眸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她迟疑地望了许久,又轻轻地掩上了门。
她惶然地望着屋子中简陋的一切, 有些茫然地瘫坐在地上。
她不知晓事情为何变变成这样。
她也不知道她要如何做。
这一世公子和小姐从这里开始, 究竟又有什么不同?
姜婳擦干净了手,望向了橘糖所在的屋子。
适才她看见了屋子开的那条缝,再抬头时,发现橘糖并没有出来。她有些担忧, 垂头轻声问道:“谢欲晚,为什么橘糖和晨莲关系不好?”
虽然不知道橘糖的情绪是否同晨莲有关, 但是先问一下总是没错的。
青年眸淡了一瞬, 轻声道:“因为寒蝉。”
他抬头,看见少女微微睁大的眼, 就知晓她想到了别的地方。他有些无奈,解释道:“因为从前晨莲总是想杀了寒蝉,橘糖不知始末,便很气愤。几次下来,同晨莲关系就不好了。”
青年声音清淡,夹杂着些许的无奈。
姜婳红了脸,否认自己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地方。她眸中含着一丝担忧望向门,她其实明白为何寒蝉和晨莲都未将事情同橘糖讲清楚,但是......
谢欲晚淡淡垂着眸,温声道:“不用担心,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便好。”
“可是橘糖今日......”姜婳有一分犹豫。
便是连上一世,她都未看橘糖如此哭过。
谢欲晚怔了一瞬,可能因为他见过了。他定眸望着面前的人,一些回忆清晰地映在眼前。
她溺水身亡后,橘糖流了许多日的泪。每日见到他时,都是一双通红的眼。
就和适才一样。
青年平静地看了一眼橘糖所在的方向,温声道:“到了午膳的时间,若是担心,可以去看看。”
姜婳点点头。
远处树上。
寒蝉一直望着橘糖的方向。
他听见了公子同小姐的对话,但心中明白,橘糖此般绝对不是因为晨莲。橘糖因为他对晨莲所生的‘憎恨’,最多也就表现在那方小小的册子上了。
但是如若不是因为晨莲,是因为什么?
因为公子入狱?寒蝉并不觉得。
小院岁月静好。
宫中乱作一团。
几位皇子都在殿前等待着,其中三皇子和五皇子对峙着,在太子来之后,视线一同望向太子。
林家的事情出来之后,这个几番被废又几番被封,看似手中毫无权势的太子进入他们视野。静王府这几日和林家斗得焦头烂额,但朝堂中谁都清楚,仅凭林家,如何能与静王府相争,这其中一定有三皇子的手笔。
徐宴时安静地坐在角落。
一众宫妃散落在殿中,一旁的小太监进进出出。三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了一眼,随后望向了角落处。
龙床前。
太子焦急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御医,只见御医们一个个对他摇头。他甩了甩衣袖,愤怒道:“一群庸医。”
被唤作‘庸医’的太医们齐齐跪下。
他们诊脉了许久,都未诊脉出这一次天子是因何而吐血,看着看着天子久病不醒,他们只能说是之前的旧疾。
这时,天子已经整整昏迷了一日。
虽然还未下吩咐,但是该有的准备下面的人都在做了。
太子望向屏风后的数位兄弟和宫妃,看向一旁的大太监:“出宫去请谢丞相,便说父皇垂危......”
大太监应声,出了宫殿,心中却叹了口气。
哪里有这么容易,丞相那封辞呈还在御书房的案几上放着,天子看了数次也未批下,最后只能给丞相放了数月的假。
司家的事情草草而过,天子谋划的东西也未得到,林家的事情败露,静王府被暴露在明面上。天子那日多半是知晓消息,气急攻心,才昏迷了过去。
莫怀敲开门,禀报下面传来的消息。
屋内,青年持着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书页上,将其折好,再翻页,听见莫怀说了两三句后,他平静道:“姜家那边没动作吗?”
莫怀摇头:“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蠢蠢欲动,林家和静王府最近一直在互相寻绊子。但是司家和姜家还有我们已知势力的那几家一直都很安静。”
青年垂了眸:“徐宁玉那边如何说?”
莫怀再次摇头:“那边没消息,公子,我们要做什么吗?”
谢欲晚曲起手,指腹摩挲着书页。许久之后,他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做。”
莫怀不会问为什么,只是应下。
莫怀再抬头时,就看见公子望着窗外那一树梨花。
是一种如雪的白
纷纷扬扬的,恍若不会停止一般。
风大些时,落得花瓣就多些,风小些时,落得花瓣就少些。不过一夜,树下就是皑皑的一片。
知晓没有他什么事情了,莫怀安静地退了出去。
姜婳端着一盅汤,轻轻敲响了橘糖的门。
她轻声唤道:“橘糖。”
屋内的橘糖擦了擦眼睛,忙应了一声:“小姐。”
虽然橘糖已经尽力忍耐了,但是声音中还是含着哽咽。姜婳一怔,轻声道:“先开门好不好。”
橘糖自然会开门,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拉开门,看见了端着一盅汤的小姐。几乎是那一瞬间,她的手就有些颤抖,但还是不想让小姐发现异样,将姜婳迎了进来。
姜婳心疼地看着她的眼:“如何哭成这样。”
说着,她将汤放置到橘糖面前:“是母鸡汤,听莫怀说——”
还未等姜婳说完,橘糖一直不可抑制地吐了起来,姜婳一怔,然后忙跪身下来拍橘糖的背。
因为橘糖一上午没有用膳,此时吐出来的就只是些酸水。她看了一眼那盅汤,刚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过了许久,橘糖终于停了下来,向来红润的脸面色苍白。
姜婳眸中的担忧未停过,见橘糖终于不吐了,她端了一杯茶递过去,轻声道:“漱下口。”
随后,她直接走出房间,在厨房中寻到晨莲:“晨莲,去寻大夫。”
晨莲未多问,直接出了门。
姜婳迟疑了一瞬,还是直接回了橘糖的房间。
房间中,橘糖端着手中那杯温热的水,眸中的泪又忍不住留下。她知道,这一切她同小姐解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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