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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


再出书房时,天已经有些暗了。
连接书房的,是一处长廊,一排排灯笼都亮着。姜婳望着头顶的光,想起适才的事情,心中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明日要同司洛水一同去远山寺。
远山寺求姻缘,她此生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姻缘可求了。只是这世道,如若有一段姻缘,她此后不至于同姨娘孤儿寡母。
橘糖倒是没有复杂的心思,她望向身前的小姐。
“听说远山寺的姻缘签特别准,长安城的小姐们去远山寺呀,都会想求一求主持的姻缘签。明日小姐去了,也一定要去求一求。”
“姻缘签?”姜婳从未听过这个传闻。
橘糖轻声道:“就是为小姐用卦算姻缘,长安城中传言说主持的姻缘签很灵验,许多小姐都喜欢去算一算。若是碰不上主持,寻一个小和尚算一算也是乐趣。远山寺中的和尚,人人修的都是姻缘道。”
说着说着,橘糖摇了摇头。
姜婳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好。”
夜色渐深。
一辆马车停在了丞相府前,莫怀持着剑站在一旁,一身雪衣的公子从马车上下来。
门从里面打开,侍卫们垂着头,橘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迎上来:“公子回来了。”
谢欲晚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如何还没睡?”
橘糖用手比划了一下:“睡了一小会,但是公子没有回来,奴不敢睡熟。”
一旁的莫怀轻轻侧脸,向来沉默的唇间带了分笑。谢欲晚目光在橘糖脸上的印子上停留一瞬,没说什么。
橘糖睁大眼:“公子,我最近睡得有些不太熟,但是闻着公子房中的安神香就睡熟了。公子可以......”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月色淡淡映在青年的雪衣上,他眸很轻:“她要,你直接拿便是了。”
橘糖也不在意直接被戳破,轻声道:“公子,小姐抄写的诗文我放在盒子中了,同公子从姜公子那里拿到的一本放在一起了。”
她身前的公子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也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待到莫怀推开书房的门,他一人走了进去。
望向那方稍矮的桌子,他如寻常一般收拾了上面余下的纸墨笔砚。收拾完一切,他才发现一本书下压着一个小小的字条。
他现在能看见的一面,写着‘夫子亲启’。
他翻开那张被折叠的宣纸,看向少女娟秀的字迹。他淡淡看着上面的字,似乎能想到。她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写下那一句。
“谢欲晚,对不起。”
重生以来,她不愿意同他有分毫关系。
他的眼眸停在‘谢欲晚’三个字上,轻想,原来她还有不唤他‘夫子’的时候。正准备收起字条时,从书中掉出了一颗月牙形状的糖。
他此时已经站起了身,糖从书中落下,“砰——”地一声砸在桌上。烛火因为这一声响,摇晃了一瞬光,青年望着桌上的糖。
是她给他的吗?
月色下,他定眸看了许久。
回到姜府时,天色已经很黯了。
姜婳问着身旁的晨莲:“寻到这样的书了吗?”
晨莲从衣袖中拿出来,看着天色,轻声道:“寻到了,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明日小姐要去远山寺,等从远山寺回来了,小姐可以照着书中的法子试一试。若是还是不行,奴过两日再去为小姐寻寻。”
姜婳一边应下,一边在送走晨莲后,自己偷偷地点了一盏灯。
她从柜子很深的地方拿出碎玉,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晨莲为她寻的那本书,一页一页翻阅着。
烛火映亮少女认真的脸庞,昏暗的光下,她纤细的手指拿起一块碎玉,同其他数以百计的碎玉一块一块比对着。
有些缺口太碎小,她如何都拼不上。
但她每一块都认真地试着,按照书中的法子,先拼出一个大的轮廓。然后将那些十分细小的碎玉,一块一块比对着。
她垂着眸,手偶尔会被碎玉斑驳的角所伤到。烛光下,她的指尖满是细碎的伤口,但她浑然不在意,只是继续按照书中的法子试着。
外面的月亮暗了又暗,就这样,天一点一点亮了。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少女脸上时,她眸中唯有认真。若是要说,比她白日抄书时定然是心静了不少。
日上三竿,少女困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旁的烛火滴了一滴又一滴泪,终于在天微亮时熄灭。少女的手边,是一套缺了不少块玉却基本成型的玉雕的九连环。
九连环安静地躺在桌子上,偶尔一两处玉的缝隙处,甚至沾着些淡淡的血珠。
即便睡着,少女的手依旧是一副护着九连环的姿势。
沉入梦境的那一刻,她想起的,是青年那双淡淡的眸。
她始终觉得,像一场永不会落下的雨。

晨莲推开门时,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眸在少女满是细小伤痕的手指上停了一瞬,转身去拿了药膏。
“砰——”
等到晨莲再过来时,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沐浴着清晨的光, 姜婳轻声道:“晨好。”
透过半开的门, 晨莲望向干干净净的桌子, 明白了什么。她暗自将手中的药膏收回去,笑着道:“小姐今日起的有些早,要再去睡一会吗?”
姜婳望了望日头:“还很早吗?”
晨莲点头:“嗯,小姐还可以睡一个时辰。等到到时间了, 奴来唤小姐。”
姜婳没有推辞,温柔到:“那我再去睡一会。”今日她要同司洛水一同去远山寺, 远山寺虽然不算太远, 但是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是黄昏了。
她一夜未睡,今日定是要疲惫的。
但在司洛水面前, 她若是太疲惫了, 自然是不好的。她揉了揉眼重新躺在了床上,晨莲安静地为她关上了门。
见到小姐不想让人知晓, 晨莲将手中的药膏放了回去。打了一盆温热的水, 又从怀中掏出淡绿色的药粉,将药粉倒入水中。
水最开始是浅浅的绿,后面逐渐没了颜色。
晨莲将放了药的水放在小厨房中温着,随后安静地看着外面的天色。
再被唤醒时, 已经日午了。
晨莲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替她洗漱。平日净手这般的事情, 都是姜婳自己来。可今日, 晨莲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水中, 细细地替她清洗了一遍。
她的手被晨莲握住,放在干净的水中泡了许久。
可能是因为还有些未醒,满是伤口的指尖沾到了水也没有疼意。
姜婳垂着眸,知晓那些小的伤口遮掩不住了。正准备寻个借口,可晨莲只是像没看见一般,替她又做好了其他的事情。
为她梳妆时,晨莲的动作很快,用一根玉簪简单簪起了她的头发。随后又细致替她佩戴了一套玉耳坠。
她原本有些出神,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小姐,好了,我们要出门了。”
她下意识看向铜镜中,里面的少女有一双轻柔的眼。她怔了怔,小声道:“走吧。”
待她出了门,便看见了司府的马车,司洛水掀开车帘提着衣裙向她走来,到了她身边便热络地挽住了她的手。
司礼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姜婳同司洛水打了声招呼:“洛水,午好。”
随着她话音落下,司洛水挽住她的手更紧了些:“午好,阿婳,今日阳光好好,听说远山寺有好大一片姻缘树,若是有心仪的人,将其姓名写在红布条上,绑着扔到树上去,神佛就会看见你的心愿,促成这一段姻缘。”
原来远山寺是求姻缘的。
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姜婳轻声一笑。
若真如司洛水所言,天下姻缘岂不是要乱套。但她还是温柔说道:“那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司洛水脸突然红了,小声道:“不瞒阿婳说,我的确有心仪的郎君。”
远处的司礼依旧是一身水蓝色锦袍,只是今日的款式比那日晚宴上随意了些。他走上前,笑着说道:“洛水,再不出发,别说傍晚回来了,傍晚能不能到都不一定。”
他声音清润,如清风明月。
司洛水忙道:“好啦哥哥,我们这便上去了。”
马车见状,拉开了马车的车帘,司洛水和姜婳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司礼也一跃上了马车旁边的一匹骏马。
马在地上磨了磨蹄子,开始奔在道路上。
马车内,司洛水一直讲着许多事情,姜婳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上一两句。从始至终,司洛水的手都一直挽着姜婳。
姜婳弯着眸,温柔笑着。
她未曾同同龄女子这般亲热过,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司洛水同她说着宴会上的许多趣事,她安静地听着,偶尔也提上一两句自己的事情。直到司洛水眨着眼问她:“阿婳,你同丞相大人如何相识的?”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道:“几个月前姜府的夫子回了乡,丞相大人是哥哥为我们新寻的夫子,这般就相识了。”
司洛水眸中闪过一分艳羡,轻声道:“这般丞相大人就将阿婳收为学生了吗,怎么我没有姜公子这般的哥哥。若是府中的小弟能够得到丞相大人一番教诲,日后科举也容易三分。”
姜婳不了解这些,也没有再拿出对着姜府众人那套说辞。
救命恩人什么的,若真要谈,他是她的恩人。
司洛水还在不停问着谢欲晚的事情,姜婳能答的便答了,不能答的便温柔笑笑:“我也不知。”
听见她也只知道些外人知道的事情,司洛水反而开心了些,突然小声问:“阿婳,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姜婳轻声道:“司公子很好。”
少年有成,一表人才,清风明月,的确算不得差。
司洛水轻笑了笑:“我也觉得哥哥很好,如若哥哥可以请来丞相大人当我的夫子那就更好了。不过按照哥哥的性子,我要是这么同他说,他定是直接丢给我一堆诗文。”
话语间虽然有一丝可惜,但也有着三分的满足。
姜婳温柔看着她,轻声道:“也无不同的。”
谈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晨莲笑着道:“小姐,到了。”她们一同下了马车,此时已是午后,来来往往的人群格外热闹。
有同长辈一起来的,也有三两小姐结伴来的。
姜婳望了一眼,发现这般求姻缘的寺庙,男子的确是少数。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女子。她收回眸,看向一旁的司洛水:“我们进去吧。”
司洛水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轻笑着:“我们先去主持那里求个姻缘签。”
姜婳想说自己不用,可司洛水小声对她说:“我让哥哥都安排好了,阿婳是不知道,主持的姻缘签是需要排队的。哥哥上次捐了好多钱,才得了主持的姻缘签。”
司礼在一旁摇着扇子,毫不留情戳破:“明明是有人求在下,说一定要算一算自己的姻缘。在下被缠的实在无奈,只能多捐了些银子。”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姜婳,轻声笑着:“洛水小孩子心性,连累姜三小姐了。”
话说到这番份上,姜婳的拒绝也开不了口。
晨莲在一旁默默看着,手中的寒针轻柔地对对向远处。
远处的大树上,寒蝉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最后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他隔着人群,望向前方的晨莲,脖颈间有一道红痕。
上次他闪的慢些,那根寒针已经没入他脖颈。
被小和尚带着向寺庙深处,周围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司洛水挽着姜婳的手,轻声嘀咕道:“阿婳,我有些怕。”
姜婳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轻声安慰道:“无事的。”
司礼直接一扇子轻轻敲了司洛水的头,笑着道:“那要不我们转身就回?”
谁都听得出他在说笑,姜婳看着司洛水,发现她红了脸。
司礼站到了姜婳身前,笑着道:“姜三小姐,见谅。”他轻笑着看着她,眸中映着她的影子。
有些近了。
姜婳一怔,下意识想要退后。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司洛水笑着说道:“哥哥,阿婳救了我,你如何唤阿婳如此生疏?”
其实......不算生疏。
姜婳正欲开口,司礼望着少女身后不远处那道雪白的身影,顺着司洛水的话温柔唤了一声:“阿婳。”
只这一句,那道雪白身影止在远处。
司礼低下头,望着姜婳,距离甚至比适才更为亲密。
“住持会为人算姻缘,阿婳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他笑着,同她近了一些。姜婳下意识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扶住了手腕。
姜婳一怔。
他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将手中的扇子合上。
远处,谢欲晚眸淡淡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看见少女的背影。
适才拐角看见她背影的那一瞬,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裹住那颗雪白的月牙糖。似乎心还未开始跳跃之际,有些东西便提前苏醒了。
他原本想上前去,直到听见了那一声‘阿婳’。
他望向少女的背影,弱柳扶风,纤细而窈窕。她身前的青年,身姿修长,温尔尔雅。
如若那人不是她,可能他看了一眼,也只会淡淡说一声‘般配’。
前方,司礼透过她,轻笑着同他对视。
然后,司礼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方锦盒,望向姜婳,轻笑着递过去:“之前损坏了小姐的玉,在下很抱歉,这是在下的赔礼。”
他轻声道:“是一方暖玉。”他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所有人听清。
至此,一直有些犹豫的姜婳,脸色终于冷了下来。她甩开司礼的手,向晨莲的方向退了一步。
侧身之际,看见了远处谢欲晚,她怔了一瞬,随后眼神还是回到了司礼身上。
见到姜婳眉心发蹙,司洛水忙道:“哥哥,便是怕阿婳摔倒,也不该如何扶阿婳呀。”她还在撒着娇,将姜婳向自己的方向扶了扶。
姜婳对待司洛水,未同适才般强硬。
司洛水还想为司礼解释什么,就看见了姜婳垂下的眸,意识到了姜婳不太开心,司洛水脸上有了一丝忐忑。
她只是想撮合哥哥和阿婳,不是想惹阿婳不开心。阿婳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她也不知道哥哥适才究竟那句话惹了阿婳不开心。
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吗?
司洛水犹豫如何开口之间,就看见姜婳抬起了眸。
姜婳望向司礼,有些事情想一想其实也能明白了。
她声音很轻,并不算有礼,但话语很是直白:“司公子,前些日那锦盒你是故意碰碎的是吗?”
司洛水脸色一瞬间茫然无措起来。
司礼的表情一如既然地轻松:“怎么会如此说。”说完之后,他脸色丝毫未变,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那日是在下不小心,这玉可否收下?”
姜婳垂着眸许久,接过了玉,司礼眸中的笑顿时浓郁起来,司洛水也松了口气。【看小说:不加糖也很甜耶】
不远处,谢欲晚眸怔了一瞬。
随后——
“砰——”
姜婳淡着眸,松开了手,任由玉掉到地上。
周围安静了一瞬。
锦盒未盖紧,一些玉的碎片溅了出来,落到了众人的脚边。
姜婳甚至没有看司礼,只是望向锦盒轻声道了:“不太小心,抱歉。”
司礼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司洛水忙俯身去捡,手还未接触到玉,就被姜婳一把拉住。她声音如平常一般温柔:“会伤到手。”
随后,她轻笑一声,望向司礼。
“只是一方玉,司公子应当不会介意吧?”

“无事。”
话几乎是从嘴里面挤出来的,谁都知道他不悦。向来清风明月的青年,眸色多了分阴郁。
但从始至终, 姜婳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声音如往常一般轻柔:“无事便好。不是要去寻住持, 是我耽搁时间了,这便走吧。”
她眼神未在碎玉上停留一分,也没看向远处的谢欲晚。只是任由司洛水挽着她的手,轻声说着。
一旁的晨莲垂下头, 遮掩住眸中的笑意。
眼见气氛僵硬,司洛水忙打圆场:“也就一方玉, 府中这样的玉有许多。哥哥, 阿婳也是没接住,只是一方玉罢了。我们这便走吧, 耽搁了住持的时间, 日后便是捐再多的银子,也求不上姻缘签了。”
这倒不是胡话, 虽然是求姻缘的寺庙, 但远山寺向来受到皇家庇护。
说着,司洛水扯了扯司礼的衣袖。
司礼眼神从地上的碎玉移开,望向了妹妹身旁那个身姿柔弱的女子,她平淡着一双眸, 看着平静而柔弱。
明明该同那人毫不相似,可有那么一瞬间, 他竟然从这个女子身上看见了谢欲晚的影子。
他持着扇子的手一紧, 脚步的碎玉提醒他适才发生了什么。
但已然失态过,又被司洛水两次三番地提醒, 他摇了摇扇子,到底恢复了情绪。他又如平常一般挂起一抹笑:“洛水和阿婳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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