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剩下的侍卫,席归云倒是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也不想再有第三个人。
夜色越发深邃起来。
走出了狭小巷子,跨入宽阔大街上。长鹤街离这里有些远,好在夜晚人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唯有他们漫步在街上,一个身着白影,一个满身鲜血,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要吓到些人。
一路上席归云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面对秋色时很难不被她的气场所影响,他也安静下来,当然,他该庆幸自己没有随便开口,否则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能给秋色带路的人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
走过街口,脚步声清晰,除了偶尔有飞鸟被惊起的声音传来,街道两边的房屋大多是一片漆黑。
秋色的脚步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目光看向漆黑的前方,一片夜色里朦朦胧胧,有些看不清切。
席归云原本正在想着该怎样才能成功和她搭上话,但此刻瞬间反应过来,也停住了脚步,他是会武的,原本应该比秋色更早听见远处的动静,比如这由远及近的车辕声。只不过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秋色身上,所以才有些忽视了周围的动静。
秋色停下了脚步,他也就反应了过来。
远处漆黑一片的夜色里朦胧中有一盏微弱灯火浮现,伴随着清晰的车轮滚滚声,在黑暗里显得有些诡异。
但等这马车缓缓驶近之后,这阵因黑夜而产生的诡异也就消失无踪,因为这只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甚至席归云立刻看出了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他有些警惕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马车滚滚驶来,然后停在他们身侧。
“公子曦?”
这车是丞相府的,他曾经见过几回,公子曦身体羸弱,但得圣上恩宠,每次上朝之时都是乘着马车直入皇宫,所以这辆并不算太起眼的马车其实非常有代表性。
但此时此地见到他,可不算什么好事情。
席归云默默扭头看了眼秋色,见她秀美容颜依然沉静,没有因为公子曦的到来产生丝毫动容,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记得那个传闻里一开始就是公子曦护了庄清绮,据说他们幼时便相识,算是有一段交情,公子曦不忍看她被庄家沉亡,便插手了这件事。
公子曦此人,永远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可席归云知道,这个人比起他那几个夺嫡的皇兄更加可怕,若不是因为他无意参与夺嫡之事,或许太子早已确定。
和他从小在黑暗里长大不同,公子曦身来荣光加身,幼时成名,直到现在,他在巅峰处登顶,便从未落魄过。这样一个人护着庄清绮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他和公子曦根本无法比较。
他只是宫女生的卑微皇子。
马车车帘被缓缓拉起,里面露出来的果然是那张清隽矜贵的容颜。
公子曦的目光一如秋色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淡漠、从容、高高在上。
他坐在马车里,并未起身,只隔着被掀开的车帘看向秋色,声音浅淡:“你此行,欲往庄家?”
秋色握着剑柄,声音并不比他热切。
“你要阻我?”
这一句,是看在他气运之子的份上,若公子曦回答是,那么下一刻他就会人头落地。
气运之子于她,也不过多问一句的不同。
公子曦并未马上回答她,只静静望着她的眼,目光中似乎是叹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可知这一去,我便护不住你了。”
旁边席归云忍不住握了握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也难看得很。
当初庄清绮从丞相府出来,公子曦并未阻挡,后来杀陈黎,也是他出手将事情推到来了林景身上,他公子曦可曾相助半分,竟然也有脸说这句话?
便是要护,也是他席归云来护,堂堂丞相,倒真是不要脸了。
但可惜无论公子曦还是秋色,都没有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也没看见他咬牙切齿的神情。
秋色更是毫不犹豫道:“阻我,杀你。”
公子曦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声音浅淡道:“幼时你我相交,数年间一晃而过,你今日走到这种地步,我亦有几分责任。”
席归云狠狠皱眉,立刻就想开口打断他和秋色叙旧的话。他原本对公子曦并无什么感觉,但现在觉得格外厌恶。
好在公子曦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看着秋色,目光突然深重起来。
“你并非庄清绮。”
他的目光深重里带上了几分冷冽。
其他人都只是有所怀疑,唯独他,声音坚定无比,似乎直接就认定了她的身份。
甚至透过眼底的冷冽,他仿佛看清了秋色真正的身份,她非庄清绮,可这个身体却是庄清绮的,从一开始,秋色从丞相府走出他便有所感,而今不过确定而已。
但这些话对于秋色而言都是些废话。
她皱了皱眉,索性横剑。
公子曦眉心一跳,快速道:“我不拦你,但相识一场,你此去凶险未知,且上来喝杯茶吧。”
他示意身边的仆从将车帘打上,并且从车里的暗格下拿出了一个精致食盒,食盒打开,是几叠香甜糕点。
秋色的剑一顿,目光顿时落在那些糕点上。
公子曦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样,眼里的冷冽也消失不见,只淡笑着道:“上来吃块糕点?”
秋色沉默了一秒,突然回头。
“你。”
她剑尖点了点席归云。
“拿上,继续指路。”
席归云不仅没有被指唤的不悦,反倒绽开一脸笑意笑咪咪的说:“好的。”
他走上前,对着公子曦嗤笑了一声,便准备上车拿食盒。
“八皇子。”
公子曦面色不变,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我可没有请你喝茶。”
“呵。”
席归云脸上的冷笑连掩盖的意思都没有。
“丞相大人客气了,只不过大人倒也睁眼看看你对面的是谁?你以为是那些隆京里爱慕你的春闺少女,你这张脸,可不好使。”
席归云此刻大概很像一只张开了身躯的刺猬,或者像一只挥舞翅膀的斗鸡。要是让他的属下看见保不定要大吃一惊,但他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看向公子曦的目光几乎蔓延出无比深邃的恶意来。
公子曦终于正视他,但目光依然浅淡。
“八皇子,深夜寒凉,尤恐惊寒。”
“呵。”
席归云又是一声冷笑,只想马上在秋色面前将眼前这人的假面撕开,好让她看看名满隆京的公子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这隆京里,天子脚下,哪有什么好人?不过是出身得好,谁比谁干净?
只不过他们两个大概都没注意到,秋色的目光在那个食盒上停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秒,而她手里的剑则剑刃微侧。
她从食盒上缓缓移开目光。
灵玉几乎是日了狗一般惶恐而又快速道:“主人,主人你别生气,跟这些傻男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对不对?他们一个是气运之子一个是反派,杀了会很麻烦的,就当他们是个屁呗,没事没事,我们不理他们。”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叙旧的,把吃的给了他主人就赶快滚不行吗?叨逼叨叨逼叨,没看见秋色的剑都扬起了吗?这个世界怎么都是些喜欢找死的傻叉!妈的死了又要他来处理。
灵玉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顿,几乎是把席归云和公子曦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问候了一下。
好在秋色挥剑的前一秒,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公子曦突然望向她,随即平静道:“那便祝你此行顺利。”
他让仆从将食盒递给席归云,然后放下了车帘,令人驶车离去。
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
秋色蠢蠢欲动的剑停下,看也没看他离开的方向一眼,直接迈步继续往前。
倒是席归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跟了上去。
“庄姑娘,你喜欢吃糕点?”
他觉得自己大概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作者有话说:
灵玉:我觉得又看见了一个傻叉男主。
沙雕男主,在线秀智商。
真的,席归云只是有点恋爱脑,相信我他还是个暗黑的大佬BOY。
获取秋色好感度的方法:1.甜的好吃的。2.不要说话。
这样大概能多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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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脚步往前,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席归云打量了她一会儿,又道:“公子曦为人素来阴险,谁知道他有没有在糕点里下毒,要不咱们别吃了吧?”
秋色骤然停住脚步。
席归云还没回过神来,只看到一道耀眼白光划过眼前,要不是他反应快,脸都要裂成两半了。
他摸了摸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脸上还有些刺痛的感觉,勉强笑着说:“我、我随口说说的。”
然后又飞快的指了指前方,轻声道:“庄家快到了。”
秋色深深看了他一眼,收了剑,大步迈出。
席归云这才松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庄姑娘最爱糕点,不能让她不吃,下次抹黑公子曦得换个说法。
他倒是很有眼色,不过此时的秋色已经快要接近庄家府邸了。
庄家是隆京百年世家之一,虽算不上权倾朝野,但绵延兴隆总是没有问题。百年世家比起那些王公贵族通常要存活得更久,就是因为他们身后盘根复杂的势力。
就如庄家,虽是四皇子麾下势力,但若三皇子登位,也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因为那牵连太大,而庄家则会静静潜伏,再待下一次势力洗牌。
世家之人,皆为世家而活,这是他们生来就被灌输的理念。
庄清绮算是个异类,又或者是当初陈黎手段太好,总而言之,她成了世家里洗不掉的耻辱。
秋色此刻站在庄家府邸之前,看着那扇鎏金光明的牌匾,上面的字辉煌大气,乃是先帝所赐,她自内心深处涌出无限情绪来。
痛苦、绝望、憎恨、愧疚。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然,这些情绪不是来自于她,而是庄清绮的身体。
她并不会去排斥这些感觉。
无情道,不是生来无情,而是淡薄、平静、无波无澜,万物不侵。
忠于本心,就是她的道,其他所有东西,都只是炼道而已。
感受着内心无比痛苦的情绪,秋色脸上却毫无动容,只目光浅淡看了眼这金色牌匾,便踏步往前。
一剑,她劈开了大门。
此时夜深,哪怕门房也在休息,她这一剑,只惊动了稍许人起身查看。
而她身后隔着几十米的地方,席归云并没有跟着她踏入庄府,他目光平静看着,挥手招来了一个黑衣人。
“传我令,包围庄府,另外通知林景。”
秋色的剑术高超,庄府里的侍卫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麻烦的并不在这里,今夜若是她在庄府里杀几个重要的人,那么如何遮掩消息才是最重要的,庄府毕竟不是陈国公府。
至于林景······席归云不介意再往他身上泼点脏水,听说他还是庄清绮的未婚夫?这身份听着就不怎么爽。
吩咐完这些,席归云才从暗处走来,理了理还带着血的衣襟,他脸上浮起淡漠笑容,跟在秋色身后入了庄府。
“庄姑娘,你等等我。”
劈开大门的声音虽大,但还传不到后院去,且此时夜深,大部分人都在沉睡,只不过很快就有人通传消息,将整个庄府惊起一阵通明灯火。
因为没有人拦路,秋色倒是还没挥剑斩人。
府里的下人大多都认识她,虽然如今庄清绮在隆京已是声名尽丧,可在庄府里,她毕竟是曾经的大小姐,怎么处理轮不到他们来决定。
秋色并没有得到庄清绮的记忆,但此时也感觉到阵阵熟悉,这是来自于这个身体的感觉。
她漫步前行,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周围仆人都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没有人说话,不多时,有衣着华贵的人从后厅走来。
她目光才至,走来的人中便有一个声音威严的老者大声道:“孽种!”
他看着秋色的目光深寒无比,连胸口也有些剧烈起伏。
“你还敢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你就抛弃了庄家,抛弃了父母姐妹,将庄家百年声名丧尽,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将你摔死!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他的目光和当初的庄清容一样,憎恨,厌恶,没有丝毫关怀可言,他身边的华贵妇人也只目光复杂看了眼秋色,沉默不言。
秋色平静与他相视,她并不认识这个老者,但这具身体情绪很深刻,说明这是和庄清绮至亲的人。
大抵是她的父母之类的人,但他们对于庄清绮没有丝毫怜惜可言,一旦她没有了价值,或者造成了利益的损失,庄家就恨不得将她远远抛开,最好是立刻消失才好。
秋色平静看着,并没有因此产生可怜或者为庄清绮不甘的情绪。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何事情所求都得自己去取,天地不仁人。自己不去求取,庄清绮此人和庄家其实是一样的,这样的女人,活该埋葬在大道里。
秋色目光平移,将来到大厅里的人看了个大概。
她还没有说话,先一步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是席归云的。
“庄大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席归云淡笑着走到秋色身边,一改往日懦弱胆小的模样,目光冷冽而又漆黑。
“庄家不为庄姑娘寻得一个说法便算了,怎么还如此苛责她?错的是陈黎,和庄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冷冽的笑,微勾的唇角透出一抹邪肆来,只不过那目光太过恶意,让人无端感觉到血腥。
庄大人微微皱眉,似乎是顿了一会儿,这才有些疑惑道:“八皇子?”
不怪他疑惑,实在是席归云和往日的形象差得太大,更何况即便这是席归云,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吧?
若是以往韬光养晦,那么就更不会在羽翼未丰之时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受了那么多年的屈辱,难道就为了今天?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他庄家可没欺辱这位皇子。
庄大人大概怎么也不会知道,席归云确实没准备这么早就暴露自己,他此刻如此只是为了秋色而已。
用灵玉的话来说就是:显示自己的男友力。
当然,便是被知道了又如何,死人是不需要隐瞒的。
灭门的事情席归云也不是做第一次了,反派联盟既然将他定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反派,自然是有道理的。
不过他的所作所为,注定没什么太大的作用,秋色只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看着庄大人。
庄大人此刻也顾不得八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盯着秋色,声音森寒道:“逆女,你今日······”
秋色握了握剑柄,冷不丁一剑挥出。
听他说了这么多废话已经是灵玉在观察屏幕里恳求了半天的结果了,但是很遗憾,他只将剧情拖长了一分钟。
庄大人眉心一道血线渐渐浮出,话停在了喉咙里,目光中显现出些微不敢置信,又随着倒下的身躯逐渐黯淡。
“啊——”
尖叫声刺破耳膜。
灵玉在观察空间里捂着耳朵,实在有些不想看屏幕。
秋色又进化了,这次没砍脖子,把人家脑袋劈开了,白花花的脑浆从庄大人眉心的裂缝中溢出,旁边那华贵妇人吓得一声没吭就晕了过去,尖叫的倒是旁边的年轻小姐。
庄家只有两个嫡女,大小姐庄清绮,二小姐庄清容,只不过庄清容上次在街上被秋色砍死了,所以庄家现在只有两个庶小姐,至于少爷,都在朝中任职,此刻未在家中。
老爷一死,夫人吓晕了过去,整个庄家都乱了套。
秋色倒是很平静很淡定,她瞄准了大厅里吓得不断倒退的人,随手砍死了两个目光闪烁的小姐,把庄家这一代嫡庶小姐都杀完了之后,她甩了甩剑尖,甩去上面沾染的血,然后踏着满地混乱和鲜血,脚步轻缓走出大厅。
剧情可以说又走完了一个。
倒是席归云冷眼看着这些尖叫的人群,随意招手,对飞掠而来的黑衣人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想听见任何消息传出去。”
“是。”
黑衣属下恭敬拱手,随后执剑杀入人群。
整个庄府都被包围,夜深人静,庄家府邸又大,周围没什么像样的邻居,简直是杀入放火的好地方。
席归云吩咐完这些之后,就快步跟上秋色的脚步,他手上还拿着自公子曦那里拿的食盒,脸上扬起微笑,讨好道:“庄姑娘,深夜寒凉,不如去八皇子府暂做休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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