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轻轻地抱住了夕雾,“我不应该这样做的。”
说着,他便动作温柔地替夕雾拭去眼角的泪痕,安抚似的抚摸着她。
也许是被吓得狠了,夕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怔愣着,不知所措。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兰斯特轻声道,“但我果然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哭泣。”
“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他将夕雾扶了起来。
他本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是少女的几滴眼泪便让他溃不成军。
他……放弃了这个荒谬的、过分的想法。
她是那样害怕被折去双翼,他又怎么忍心真的下手?
这种做法本来就是错误的、不可理喻的。
幸好他悬崖勒马,否则,真的极有可能会与她决裂。
兰斯特抱着她走出了暗室,回到了卧室里。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替她换上了睡袍,又贴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夕雾,兰斯特忽然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夕雾怯生生地看着他,眸子里还有未曾褪去的恐惧。
“即使是在刚刚那种处境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兰斯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夕雾抿着唇,一言不发。她偏过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像是不想看到兰斯特一样。
“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强迫的。”兰斯特轻轻地将夕雾的脸颊掰了回来,强制性地与她对视,“对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生怕从中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夕雾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细微情绪却被兰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如释重负般地松开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
她是被强迫的。
所以,她并不喜欢那个人。
他就知道她不会爱上什么人。
因此,他也不奢求她爱上自己。他只希望,她是属于他的人,这就足够了。
他把她带回家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爱上她。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和她举行婚礼。毕竟,在他看来,她最多是一件玩物,或许连情人都算不上。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和她结婚,没有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公爵夫人。
他想娶她。
“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三天后,如何?”兰斯特用征询意见的口吻说道。
“啊?”夕雾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语气里还带了些显而易见的茫然。
兰斯特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可实际上,他已经默认了要和她结婚这件事,直接跳过了求婚的步骤,开始询问起举办婚礼的日期了。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兰斯特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他本来想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娶她的。因为国王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夕雾虎视眈眈,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她。
可是他已经等不了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宣示主权,想要把那些觊觎夕雾的人通通赶走。
在此前的人生里,兰斯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和什么人结婚的场景。
但是,那个人是夕雾。
他可以为了她打破自己所有的底线。
兰斯特最近好像很忙碌。
之前他只要一有空,便会过来陪她,整日整夜地与她厮混着,不知疲倦一般。
可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说他要筹备婚礼。
夕雾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的——毕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这几天,拉斐里就如同销声匿迹一般,一反常态,再也没有出现在夕雾的眼前,倒是让人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夕雾自然也不敢询问兰斯特。
兰斯特倒是没有发觉什么,他只是意味深长地递给了夕雾暗室的钥匙。
那间暗室里堆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各色奇珍异玩。
卧室里放不下,兰斯特便把它们都放进了暗室里,以便夕雾随时赏玩。
至于那座精致纯金鸟笼,倒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放在暗室里也不怎么违和。
夕雾猜想,兰斯特这恐怕还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让她随时能够出入暗室,见到鸟笼,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背叛他。
夕雾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鸟笼的构造,一边饶有兴致地和玖酒探讨起了制造工艺。
当拉斐里闯进暗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巨大又华丽的纯金鸟笼里,黑发黑眸的少女在鸟笼的金丝笼条旁,微微垂着眸,周身的气场疏离又落寞。
她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圆润莹白的肩头上,散乱的发丝间隐约可以窥见斑驳的红痕,星星点点地烙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
重叠着的红色、紫色痕迹连绵不断,旧痕未褪,又添新痕,一看便知是被人无止境地索求过。
摇曳着的昏暗烛火映照出了她精致的脸颊,纤长的睫羽宛若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在她的脸上打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
拉斐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鸟笼旁,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夕雾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拉斐里的身上满是道道伤痕,本来华美的衣服破烂不堪,鲜血凝固成深褐色的痕迹,不断地有鲜红色的血液从他伤口处滴落下来。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见夕雾抬眸看向自己,拉斐里的心不自觉地猛烈跳动起来。
他身上凌迟剜骨般的剧痛仿佛一下子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为了眼前的少女,一切都是值得的。无论什么,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夕雾。”他开口唤她的名字,声音喑哑又低沉,其中似乎饱含情思。
热烈想念。
夕雾的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她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轻声说道:“拉斐里,你……”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无端显出几分诱人的魅惑来。
她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最终,她还是关切地询问道:“你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拉斐里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极其隐晦地皱了皱眉,然后就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想让夕雾看出什么端倪来。
夕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拉斐里身上的伤有多重?
她微微偏过头,不忍再看他,“你还是快走吧,先去包扎一下伤口。”
她害怕她一时心软,会忍不住亲自替拉斐里包扎。
尽管拉斐里害得她险些真的被关在这座鸟笼里,但是,她早就习惯了经历这些噩梦,又怎能怪罪于他人呢?
“我是来带你走的。”拉斐里的眼神无比坚定,“夕雾,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说着,他拿出了一把造型精致的纯金钥匙,想要打开鸟笼的门。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鸟笼根本就没有上锁。
但这个时候,拉斐里也顾不上考虑太多,他直接拉开了鸟笼的门,走了进去,慢慢靠近了夕雾。
离得近了,夕雾身上的痕迹便显得更加碍眼起来。
拉斐里只觉得怒火中烧,一阵极其猛烈的妒意宛若过境蝗虫一般,迅速地啃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不由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生怕弄痛了她。
脆弱又精致的人偶,让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极尽宠爱。
可当拉斐里低下头时,他看见有大片大片红紫痕迹从自己的手掌下蔓延出来,将夕雾白皙的肌肤染上了别样的艳丽色彩。
那些……是兰斯特留下的痕迹。
他想把夕雾整个人都打上属于他自己的烙印,为她染上自己的色彩。
而他,似乎也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拉斐里闭了闭眼睛,想要压下心中那不合时宜的躁动。
可那些痕迹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手还抓着她纤细的臂膀,细腻光滑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着的神经,压垮了他仅剩的理智。
拉斐里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墨色与波涛暗涌的情愫。
在封闭的、密不透光的房间里,在大堆大堆的珍稀宝物中央,在这座华美的金丝鸟笼中。
在这样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危险的场景里。
拉斐里抱住了夕雾,低下头吻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他的动作来势汹汹,带着凶猛的、不容忽视的力道,让夕雾有些招架不住。
拉斐里知道,他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可他忍耐不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与动作。
他想吻她。
很想,很想,很想。
他想让她身上那些碍眼的痕迹消失不见。
拉斐里轻轻地撩开了夕雾散落在肩头的黑色发丝……
他亲吻的动作急切又用力。
夕雾试图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夕雾皱了皱眉,偏过头去。
明明都这种时候了……
拉斐里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但他浑然不在意。倒不如说,这种剧烈的疼痛反而更能刺激到他。
“拉斐里。”兰斯特平静到有些诡异的声音陡然间在暗室门口处响起,“这就是迪文纳公爵教给你的贵族礼仪吗?”
他的声音很冷,其中仿佛蕴含了极其猛烈的怒火,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甚至提起了迪文纳公爵。
兰斯特自然知道拉斐里和迪文纳公爵之间的恩怨。而这代表着他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了。
夕雾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兰斯特的状态也算不上好。
向来风度翩翩衣裳整齐着装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衣服上满是破损,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精致的脸上甚至都带了些细小的血痕。
饶是如此,兰斯特依旧维持着他的风度与魅力,不改其贵气。
而正在亲吻夕雾的拉斐里对于兰斯特的诘问充耳不闻,他甚至还对夕雾的分心而感到十分不满。
“不许看他。”拉斐里含糊着说道。他伸出手捂住了夕雾的眼睛,更加深入地与她唇齿交缠着。
在静谧的封闭空间里,这样黏腻的水声便愈发明显起来。
兰斯特忽然笑了笑,他开口轻声说道:“好,很好。”
说着,他便往鸟笼的方向走去。
兰斯特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可脚下那急切凌乱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剧烈的情感波动。
而拉斐里不慌不忙地松开了夕雾,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情动的沙哑,道:“如您所见,塞缪尔公爵。”
“当您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对她的。哦,不对。您在家的时候,我好像也是这样对她的。”拉斐里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恶劣笑容。
“不过,我发现,当着您的面,好像更加刺激一点。”他这样说着,便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将夕雾抱得更深。
他就在兰斯特的眼前,低下头去亲吻她。
然后,拉斐里便被兰斯特一拳打得偏过了头。
拉斐里也没有还手,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您确定,现在要跟我打起来吗?”
他的视线在兰斯特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继续说道:“两败俱伤。然后,谁都保护不了她。”
兰斯特近乎咬牙切齿地回答他:“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他一把将夕雾从拉斐里的怀里扯了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说道:“所以,那个人就是拉斐里,对吗?
你不敢说,是因为害怕吗?
你害怕像你之前经历的那样,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你不想重蹈覆辙。”
兰斯特轻轻地吻着她,像是在安抚她。
而夕雾不言不语,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
“我只是太爱你了。”兰斯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蕴含着极其浓烈厚重的情感,让人有些承担不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V子酱”灌溉的2瓶营养液!爱你哦!
◎“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的。”◎
拉斐里的神色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语气微冷,“可是,她并不爱你。”
兰斯特敛下眸光,并没有反驳什么。
他自顾自地伸出手捉住了夕雾的手腕。
她的手腕是如此纤细,他一只手便能轻松地环握住。
她白皙的肌肤周围有细细密密的红痕蔓延着。
兰斯特的眼神微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动作不急不缓。
夕雾下意识地看向兰斯特。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像之前那样,替他整理仪容。
就在这时,拉斐里上前一步,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拉斐里的动作有些用力,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兰斯特直接无视了拉斐里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夕雾有些红肿的唇瓣,轻柔地撬开她的唇齿。
片刻之后,他轻声哄道:“你先离开这里,等我之后去找你,好吗?”
夕雾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脸上带了些担忧,道:“你们……”
她并未说完,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不必担心我。”拉斐里抢先开口说道,他还用力地捏了一下夕雾的手,像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国王要杀我,是吗?”夕雾在脑海里随口问道。
“是的。”玖酒第一时间为她答疑解惑,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不满。
“世界意识恐怕是恼羞成怒了。它不惜违背逻辑,让国王以牺牲自己绝大多数的士兵为代价,也要除掉你。
如果国王不是被世界意识操控了,那么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因为一名女子而与兰斯特正面抗争的昏庸决定。
先不提国王能不能成功,就算他成功了,势必也会元气大伤,他的王位很有可能会保不住。”
“这么大的阵仗啊。”夕雾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神色不慌不忙,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眼前的危机。
尽管夕雾完全能够自己行走,但是兰斯特偏偏要抱着她走出暗室。
拉斐里被抢先了一步,只能无奈地跟在了兰斯特的身后。
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去争执些什么。若是换个时间,他必然不会将夕雾拱手相让。但现在情况危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而艾丽娅已经在卧室中等候了。
今天公爵府内发生了太多事情。
塞缪尔公爵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婚礼,这时候,拉斐里少爷忽然极其强硬地闯入了府邸之中。
接着,塞缪尔公爵不知怎么发现了拉斐里少爷居然对公爵夫人图谋不轨,正当两人大打出手时,国王突然派人包抄了整个公爵府,想要强行侵入。
他们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停手,共同抵御前来围剿的士兵。
艾丽娅虽然出身贫寒,但也不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单纯仆人。
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国王派出了极大量的兵力,这很不合理。
至于公爵、公爵夫人,以及拉斐里少爷,他们三个人之间纷乱的关系,艾丽娅居然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
她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公爵夫人那样的人,没有人能够独占。
如果她有能力、有机会的话,她也会把夫人捧在心尖,满足夫人所有的愿望。
而国王想要对夫人赶尽杀绝的做法更是让她不解与不满。
大主教大人都已经澄清了夫人并非什么“魔女”,国王为什么还不依不饶?
艾丽娅没有意识到,从前战战兢兢不敢对上位者有丝毫不敬想法的她,此刻却怪罪起了高高在上的国王。
但她丝毫没发觉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甚至,她还选择了帮助公爵夫人脱离险境。
————
艾丽娅扶着夕雾往外走去,兰斯特和拉斐里留在了公爵府中,拦下了绝大部分的士兵。
他们不是不想亲自护送夕雾离开,但是国王就如同失去理智了一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除掉夕雾。
他们如果不留下来断后,那么,一路上将会有更多追兵。
此时,西岚已经等候在了庄园的后门口。
当他接到艾丽娅的消息时,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地位不低的骑士,实力并不差,反而十分强劲。他完全有能力护送夕雾到达安全地点。
拉斐里虽然很是不爽,但是为了夕雾的安全考虑,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西岚一眼便看见了夕雾的身影,脸上还带着些担忧的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心底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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