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说了很多,宁晚蓁听到后面,越听越觉得糊涂。
可是有些话她是听明白了的。
是她误会了爷爷。
心脏有东西在隐隐鼓动,钝感的疼痛一点一点明显起来。
老管家说:“阿衍这份,您看是交给他,还是怎么处理,都由您自己决定。”
宁晚蓁好久没动,然后,手心轻轻覆在那个装着文件的牛皮纸袋上,低着眸问:“爷爷和许清衍,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
老管家怔了怔,表情很不自然:“他们……没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关系,爷爷会将这笔钱留给他么。”
宁晚蓁显然不信,她不是傻子,宁家股权就算是卖掉也不会太低价,即使是最低价卖了,成交的数目依然很大。
爷爷能分一半给许清衍,一定有他的原因。
老管家支支吾吾的,神情闪躲,这愈发证明宁晚蓁的猜测。
只是她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宁家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丰晟大清早匆匆过来,进门之后气急败坏,见着宁晚蓁和老管家就劈头盖脸地问:“律师说遗嘱宣读的时候我不需要到场是什么意思?老头死了没一分钱分给我?!”
宁晚蓁暂时不清楚状况,老管家立刻往前一步挡在宁晚蓁身前,对宁丰晟保持着恭敬。
“遗嘱宣读需要继承人到场,既然律师通知您不需要到场,就说明董事长的遗产没有分配到您。”
“我是他亲儿子,他能一分钱不给我?!我看根本就是你们动了手脚!”
“不是的,我们——”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宁丰晟推到了一旁。
平日一副温和长辈模样的人这会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抓着宁晚蓁的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他表情凶狠,逼着宁晚蓁:“你现在就把律师找过来,就算遗产没我一分钱,你也必须全部给我。”
宁晚蓁被宁丰晟这样一个中年男人拉扯着,肩上薄毯掉落在地,她身形纤瘦,像是随时能被他掰断。可她却丝毫没有示弱,更没有害怕,由宁丰晟攥着自己手臂,一双清亮的眸子不见惧意。
“三叔,爷爷留给我的,我凭什么给你?”
被宁晚蓁这样一问,宁丰晟噎了一下,随之手中力道更甚几分,恶狠狠地说:“现在老头没了,这里没人能护得了你。这些年他把你护在身后,保护的严严实实,结果还不是没命护你到最后。我劝你识相点,我要是没钱还债,你有的是办法不让你好过!”
宁家的佣人们闻声而来,见宁丰晟这样拉着宁晚蓁,全都很着急,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王姨扶起一旁倒地的老管家,老管家年纪太大,这样摔一跤,实在有些难起来。
“三少爷,董事长已经将能给您的都给您了,您海外投资失败的那笔债,就算了卖了宁家的一切都还不了——”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宁丰晟堵完老管家的嘴,扭头就盯着宁晚蓁:“你现在就给我叫律师。”
宁晚蓁的手臂被宁丰晟攥得很疼,可她甚至连眉毛都没皱过,无惧宁丰晟的目光,吩咐一旁的王姨:“王姨,去打电话。”
“我们报警。”
宁丰晟闻言,瞬间动怒,抬手就给了宁晚蓁一个大巴掌。
宁晚蓁被煽得摔在了地上,两个佣人赶紧过来扶她。
宁丰晟还不解恨,还想上前动手,却被宁晚蓁一声喝住:“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宁丰晟顿足,宁晚蓁被佣人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她稍稍站稳,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唇角的血。
“私闯民宅,故意伤害,我会一条一条的告你。你现在发疯多久,后面就在拘留所待多久。”
宁丰晟抽动嘴角:“你威胁我?”
宁晚蓁微微笑着,点着头:“嗯,威胁你。家里有监控,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被记录下来了。需要我现在就报警吗,三叔?”
老管家因为被宁丰晟一推,有些摔伤骨头,宁晚蓁立刻叫司机送他去医院。
她则留在宁宅,王姨拿来医药箱,一面流着泪一面替她擦拭嘴角的血。
宁晚蓁不是不怕疼的人,宁丰晟在场的那会儿,她几乎没感觉到疼,现在倒是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他那一巴掌打得真的很狠。
还有手臂,被宁丰晟攥的现在都还有红印。
“王姨,我没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宁晚蓁笑着安慰王姨,可王姨的眼泪却止不住:“以前董事长还在的时候,他哪里敢这样跑过来欺负您……”
是啊,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这位三叔哪里敢这样做呢。
宁晚蓁几乎分不清,到底是宁丰晟本性如此,还是受了遗产分配的刺激。
“以前就听说三少爷脾性差,年轻时候在外面惹出不少事。大少爷走的早,董事长就剩两个孩子,虽然小儿子不成器,但是二儿子有出息。”
王姨不经意说起以前,宁晚蓁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爸爸的事。
这些年,宁家对她爸爸和三叔几乎都是缄口不提。
王姨说:“小姐您的父亲真的很能干,董事长对他也很满意,当时宁氏被他发展的很好,董事长甚至有意提早退休,将公司交给您父亲。可惜……”
“可惜我爸妈去世的太早了。”
宁晚蓁接了王姨的话,这个伤口时隔多年被提起来,并未觉得疼。可她忽然又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王姨,为什么我会记得我爸跟爷爷的关系不好,一直在吵架?”
王姨听得也疑惑了一下,而后才想明白。
“我记得,他们是有一阵子在吵架,好像是您父亲因为董事长溺爱小儿子的事。我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当时三少爷在外面惹了事,董事长要替他解决,您父亲不同意。”
“是在我们一家出车祸的那个时候吗?”
“这……好像是。”
王姨只是一个帮佣的,对雇主家的事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她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宁晚蓁。她抹了抹脸上眼泪,叮嘱宁晚蓁:“小姐,这些天阿衍不在,你一定要小心一点,万一三少爷又上门来找麻烦……”
宁晚蓁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连上。
听到许清衍的名字,她晃了一下神,赶紧交代王姨:“王姨,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许清衍。”
她不希望许清衍在送别杨院长的时候,还要为她担心。
王姨心疼的要紧,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用棉签蘸了点消毒药水,凑到宁晚蓁唇角边。
“小姐,忍着点,会有点痛。但是擦了药才好得快。”
“嗯。”
宁晚蓁偏脸过去,在药水沾上伤口的那一刻,又酸又痛的刺痛感渗透进她血液里一般,疼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太疼了。
这笔帐她非得跟宁丰晟算回来。
许清衍这边。
杨院长是昨天傍晚去世的,走的时候很平和。
她没什么亲人,自己一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大家只需要在她离世之后按她安排的做就行。
她没举行葬礼,凌晨天亮,遗体就被送去火化。
骨灰洒在孤儿院后面的高山上,随着雨水落在山间。
一切都结束之后,许清衍留在孤儿院,站在当年他总是一个人待着的角落,静静听着窗外雨声。
这个世界是潮湿的,他的心也是湿漉的。
叶深走到他身后,被雨淋湿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眼圈一阵隐约的红。
他们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孤独无声地陪伴着彼此。
过了许久,许清衍问身旁的少年:“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机票。”
“嗯,我明天送你。”
叶深故意撇了一下嘴,揶揄道:“我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回去找你家那位大小姐了。”
许清衍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过来,抬手揉了揉叶深湿漉的头:“我答应过院长要照顾好你,明天我会送你去机场。”
叶深抗拒许清衍的摸头,往边上挪了挪,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小孩了,别总摸我头。”
“长大了也还是比我矮。”
“我会长高的!”
“好,我等你长得比我高的那一天。”
“……”
叶深觉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许清衍重新看向窗外的雨,心中堆叠的情绪缭乱复杂,有压抑,也有伤感。
他没有再说话,叶深也跟着安静下来,珍惜此刻相处的每一分钟。
明天,他们又会分别,隔着大洋彼岸。
“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许清衍没有回答。
叶深叹气一声,妥协地说:“你带上她也没关系,我可以接受以后多一个嫂子。但是我很希望你可以去国外发展,你不该留在这做一个小小的助理,而且以后,你也不用当她的助理了。”
许清衍出了会神,转而侧头看着叶深,漆黑的眸光里多出一丝笑意。
“好,等我回去问问你嫂子。”
老管家早上被宁丰晟推倒, 一把老骨头没遭住,伤到了腰。
他嘴上一直说自己没事,可脸色惨白, 连站都站不住。
宁晚蓁没有听他的, 找人将他送来医院,医生检查之后, 判断情况严重, 立即排了手术。
这会儿,老管家刚被推进手术室, 他的家人们收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守在手术室外。
宁晚蓁在家处理好自己脸上的伤后,也来到了手术室外。
骨科这边,老年人居多,每个人身边都有着孩子或者亲属陪伴。
像老管家这样动手术, 手术室外就守了好几个家庭, 有已到中年的儿子女儿,也有尚且幼龄的孩童。
孩子不懂事, 靠在妈妈怀里,稚声稚气地问:“爷爷会好吗?”
宁晚蓁站在走廊一侧,一个不大显眼的地方, 脸上戴着一副墨镜, 遮了大半张脸。
望着眼前情景, 她受到触动一般,忽然恍惚许久。
不知自己是想到了刚刚离世的爷爷, 还是羡慕这种最普通最平凡的亲情陪伴。
宁晚蓁略微回神, 抬手碰了碰墨镜的边缘,借此多掩饰一下自己脸上的伤, 和微微泛红的眼睛。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她怕打扰手术室外的安静,转身离开。
消防通道的转角处,开着一小扇透气的窗。
宁晚蓁停在窗边,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之中接起电话。
“我明天回来。”电话那头,许清衍说。
细密雨丝随风倾斜着,飘进来,打湿宁晚蓁的衣袖。
她想了想,轻应一声:“嗯。”
可能是察觉出这一声“嗯”有点不像平时的宁晚蓁,许清衍微顿之后,问:“你在哪?”
“在外面。”
宁晚蓁下意识环顾四周,不想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许清衍,否则他一定会立刻赶回来。于是她撒了个谎:“疏雨知道我心情不好,陪我出来玩一会。”
“少喝点酒。如果觉得胃不舒服,就叫王姨给你——”
“知道,你真啰嗦。人不在,还管这么多。”宁晚蓁故作嫌弃地说,“好了,你忙你的,疏雨来接我了。”
说完她就结束了通话。
果然是不擅长撒谎。
宁晚蓁感觉自己多说一句就会露馅。
另一边,许清衍对着嘟嘟响的手机,微微蹙眉。
是错觉么,他怎么觉得宁晚蓁有些心虚。
旁边整理好自己行李的叶深扭头,见许清衍看着手机出神,忍不住笑他:“干什么,睹物思人?就这么想她啊?”
许清衍掀起眼睫,淡淡瞧他一眼。
叶深:“你这么痴情,你的大小姐可不一定,说不定现在正跟别的男人在一块。”
许清衍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维护宁晚蓁:“她跟她朋友在一起。”
“噢。”叶深拉过旁边椅子,往上一坐,姿势松散,打开自己手机玩着,好似不以为意地顺口一问:“上次医院那个?”
许清衍应一声,而后取出一张卡,放到叶深身旁的桌上。
“密码是你的生日,在国外不要亏待自己。”
叶深玩手机的手倏然僵硬,反应过来后直接将那张卡推开。
“我有钱,不会饿死。”
“收下。”
“不要,你以前给的够多了,现在还够用,而且我自己还能赚——”
“收下。”
许清衍不说第三次,没给叶深拒绝的机会。
叶深停了停,知道许清衍说一不二,只好先将卡收,嘴上不服输道:“我帮你存着,你放心,以后你老了,我会给你养老。免得你被那位大小姐抛弃了,露宿街头,无处可去。”
许清衍轻动唇角,似是在笑,不大在意叶深的玩笑话。
叶深则继续靠着椅子刷手机,不知是看到什么,他眸光定了定,随后撩起眼皮瞧着面前的许清衍:“你刚刚说那位大小姐跟谁在一块?”
没等许清衍回答,他就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许清衍看,眉毛微挑,一副看好戏的样:“她?”
叶深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温疏雨两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婚礼晚宴,她和新娘新郎以及整个家族的合照。
下方定位显示:泰国芭提雅。
宁老爷子过世的时候,温疏雨来陪过宁晚蓁,但是她很早之前就定了泰国的行程,要去那里参加表姐的婚礼,推不掉。所以她在陪了宁晚蓁两天后,动身去了泰国。
此时此刻,她正在表姐的婚宴上,和家人一起合照留念。
房间里半明半暗,许清衍神色淡淡,看了一小会温疏雨发的这个朋友圈,反问叶深:“你们挺熟?”
叶深忽然被反将一军似的,竟难得急了:“不熟!她借我钱买吃的,要还钱才加的联系方式。这哪里算熟?你现在应该关心这个吗,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你的大小姐骗了你?”
“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
许清衍好似心情并未受影响,唇角轻勾:“早点睡。”
反而是叶深在后面着急:“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一定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在骗你!!”
回答叶深的是被无情关上的房门。
许清衍走了。
叶深只好憋下后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撇撇嘴。
看吧,他就说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连许清衍这么聪明人的都逃不掉。
收回手机,准备退出微信朋友圈时,他又忍不住点回去,重新放大温疏雨的照片。
那么多人的合照,好像只有她最好看。
叶深意识到自己出现了非常危险的想法,立即锁屏关掉手机。
那天温疏雨靠在他肩头、不小心将他搂紧的那种莫名又特殊的感觉,再一次爬到他身体里,四肢连同五脏六腑一起变得酥麻。
许清衍在夜色之中点燃一根烟,紊乱心绪找到了一个出口,大脑冷静下来后,开始愈发确定宁晚蓁有事瞒着自己。
她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
许清衍不放心,掐灭烟,拿手机拨通了宁宅的座机。
王姨接的电话:“家里一切都好,小姐和温小姐出去玩了,估计晚一些回来。”
两分钟前宁晚蓁提早跟王姨套好了话,她知道许清衍很敏锐,非常容易发觉什么,很可能会打电话来跟王姨求证。
王姨没掉链子,按宁晚蓁给的话来回复许清衍,但是一颗心蹦得七上八下的,声音听着特别虚。
许清衍听出点什么,疑虑并未消除,反而加深。
他知道有问题,连王姨都撒谎瞒着他。
身后的房门打开。
许清衍放下手机,回头:“拿上东西,现在就跟我走。”
正拿着衣服准备去旁边浴室洗澡的叶深:??
老管家伤得不轻,光手术就做了两个多小时。
宁晚蓁一直在医院等到老管家麻药的劲儿过去,清醒一些后,才放心离去。
回到宁宅,已经是零点左右。
如同老爷子还在世时一样,宁宅的一楼灯火通明,灯光永不会灭。
司机下车给宁晚蓁撑伞,宁晚蓁在这时候才摘下戴了许久的墨镜,提起裙摆下车。
雨水还是细碎的,绵绵密密。
宁晚蓁停在原地没有动作,望了好一会前方自己的家,最后伸手接过了司机手中握着的伞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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