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蓁想将肩上的外套脱下还给蒋斯祈,蒋斯祈却伸手按了按,没让她脱。他依然还是斯文有礼的模样,微笑看着宁晚蓁。
“宁小姐,刚才的话我们还没谈完。”
宁晚蓁微顿。
蒋斯祈不紧不慢地说:“你没有选择我,没有关系,我并不会强迫你,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但是你爷爷很乐意促成我们的婚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前两天他和我家人一起上山找师父算了我们的八字,挑了日子。”
他说完,没有再说下去,看着宁晚蓁的目光,像是在询问她,她是否能抗争的过她爷爷。
宁晚蓁在风中怔了许久,直到蒋斯祈开车离去,直到有人过来,轻轻牵住她泛冷的手。
位于宁宅西边的小别墅, 在夜色之中寂静无声。
没有开灯,暗沉笼罩着一切。微弱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清浅稀薄, 仿佛风一吹就能消散。
晚上几杯酒的后劲姗姗来迟, 酒精麻痹身体,宁晚蓁全身软绵绵的, 依偎在二楼的沙发里。
四面透明的玻璃房, 让她好像住进了小时候喜欢的水晶球,轻轻旋转, 璀璨的雪花亮片漫天飘扬。
关于这个玻璃房,宁晚蓁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后来很快就被忘在脑后。
她出国玩了两个月,再回来时,她见到许久没见的许清衍, 也见到他为她设计建造的玻璃世界。
然后他们在这个玻璃世界中拥抱, 接吻,做//爱, 袒露在光明之中,又隐匿在光明底下。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被困在了这里面, 困在许清衍为她打造的玻璃世界里。
耳边传来熟悉缓慢的脚步声, 宁晚蓁听着声音朝自己靠近, 再在身旁停下。
迟来的酒精通过血液攀爬至她皮肤,白皙肤色上面泛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红。蒋斯祈的那件外套正搭在沙发一角,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回来这一路, 宁晚蓁因为想着蒋斯祈说的话,一直若有所思, 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而开车的许清衍也没有提醒。
或者说,这一小段路程,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回来,宁晚蓁陷在沙发里,后知后觉地发觉身上这件外套,便脱了放到一旁。
此时此刻,宁晚蓁和许清衍都浸在黑暗里,唯独一道浅薄冷淡的月光落在他们中间,像永远跨不过去的界限——
有人跨越了这道界限。
许清衍将自己找来的薄毯轻轻盖到单薄的宁晚蓁身上,笼罩着她的寒春的冷意瞬时间被驱赶。
身体里的酒精在散发,宁晚蓁的动作也略微有点迟钝,她先顺着原来视线看着按压薄毯的手指,再缓慢地抬起眼睫,看到了月光覆盖了一半脸的许清衍。
目光对上,彼此静止一瞬。
宁晚蓁终于想起来说话,她轻着嗓问许清衍:“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
许清衍声音很淡,却又好像酝酿着什么,平日藏得很深的占有欲开始显山露水。
“他的衣服,我明天会让人送回去。”
宁晚蓁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眼神细细描绘过他立体清隽的五官,眨眨眼笑起来:“噢,好。”
许清衍嘴唇微微绷着,似是想别的,又忍住了,最后只说:“回卧室睡,在这里会着凉。”
“你陪我吗?”
宁晚蓁从薄毯里伸出手臂,缱绻揽在许清衍的脖子上,凑近的鼻息里还带着今晚鸡尾酒里的果香。
许清衍没有抗拒,所以他们的唇要碰不碰的贴在一块,暧昧到极致。
他们的目光再次碰撞上,宁晚蓁眼睫颤动着,很突兀地流露出一丝难过。
“蒋斯祈说,爷爷已经和他们家挑好了日子。”
老爷子信佛,信生辰八字,宁晚蓁以为前两天他是单纯地去寺庙烧香拜佛,没有想到他还有别的目的。
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这件事吗?”她问许清衍。
许清衍仿佛也是刚知道,眼睫微微压下,漆黑双眸凝视着她,不做言语。
“怎么办,联姻好像已经成定局了。”宁晚蓁借着酒劲勾住许清衍的脖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唇贴上了,又分开了。
她的呼吸绵软缠人。
“如果我答应,那以后在我床上的,会是另一个男人。”
许清衍沉默看着怀里的人,双手虚虚扶在她腰间,之后气息压近,直接吻过来:“至少现在还是我。”
话音落下,留给宁晚蓁的是一个充满压迫侵略的吻。
宁晚蓁的后背紧贴在沙发上,许清衍的手又紧贴着她的背脊,另只手掌控着她的脖颈。没有充足氧气的窒息感让宁晚蓁觉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她身体里咬噬,又痒又麻。
宁晚蓁相信许清衍是喜欢自己的,所有的一切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如果他对她没感情,那么在她第一次恶作剧似的偷亲他脸颊时,他不会那样慌乱失措,他一直淡然无波的眼眸不会震荡,他的耳朵更不会红。
晚风拂过他的校服,拂过她的校服裙摆,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无人的校园操场,那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给予的最真实的反馈——
他动心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她可能要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她又该怎么跟爷爷抗争。
宁晚蓁很后悔,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听爷爷的去相亲,更不该为了气许清衍而故意跟蒋斯祈发展。
她好难过,这种从心底涌上来的难过让她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许清衍感受到宁晚蓁脸颊上的湿润,低着脸,一下又一下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黑夜无边无际,黑暗从四面八方灌进他们身体里,让他们在寒意中彼此相依。
宁晚蓁问他:“你要看着我跟别的男人结婚吗?”
许清衍停顿住,看着宁晚蓁的目光又沉又柔。
他终于没有再说“别任性”的话,也没有再违心的去促成宁晚蓁和别人的婚事,他臣服于自己的心。
他说:“不会。”
他不会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结婚。
宁晚蓁的胸腔一阵一阵发麻,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炸开,让她害怕自己听错了,急切地寻找真实感。
“抱我。”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此刻很飘渺,陷在虚无里,她要求着许清衍,“抱紧我。”
许清衍将宁晚蓁抱紧,高挺的鼻尖沿着她脖颈下滑,脸埋在她颈窝。
他的心跳脉动,和身体的温度,终于让宁晚蓁有了一丝真实感。
“你不要骗我。”
“嗯。”
他们在彼此相拥中承诺,可宁晚蓁却更觉得难过。
也许是今晚喝了酒,酒精让她变得脆弱,她没办法保持冷静,没办法去思考应该怎么办。
她只想抱着许清衍,抱紧了,然后祈求,天不要亮。
宁晚蓁第二天醒来,头疼得不行。
四周没有许清衍的身影,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他第一次留下,第一次陪了她一夜,只是醒来之后又只剩下她自己,心内莫名袭上熟悉的空虚和失落。
床头柜上有一杯水,一片拆开的药丸,是宁晚蓁每次醉酒之后都会吃的胃药。
这应该是许清衍准备的,他从不会忘记她喝了酒会胃疼。
宁晚蓁刚好感觉口渴,拿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水已经凉了,看来许清衍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
她将胃药吃了,再坐在床上缓了缓神,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窗帘拉开,早晨的阳光很冷淡,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
不远处的宁宅似乎有些不对劲,有车停在那里,佣人们忙忙碌碌,看起来是在搬东西。
宁晚蓁站在玻璃窗前看了一小会,并未在意。
她好累,昨夜耗尽她体力,现在还有点没缓过劲,于是又回到床上小睡了一会。
等宁晚蓁睡够了,换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回到宁宅,原来搬运的车已经离去。
见到王姨,她问:“爷爷在哪里?”
宁晚蓁还记得昨晚蒋斯祈说的话,现在她清醒了,要找老爷子谈一谈。
王姨回答道:“董事长在楼上书房。”
宁晚蓁稍微点头,预备走向楼梯,却被王姨喊住。
“小姐——”
王姨的神色略显担忧,她谨慎望了望二楼的方向,劝宁晚蓁:“董事长现在心情不大好,刚发完火,你最好不要现在去找他。”
“他怎么了?”
“他……他早上把阿衍狠狠骂了一通,叫人给他搬家,之后就一直在书房生气,连管家都不敢去敲门。”
宁晚蓁略显错愕,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王姨的话:“爷爷把许清衍骂了?让他搬家?”
王姨小心翼翼的点头。
宁晚蓁还是不敢信:“为什么?”
王姨:“这……我们不好说。”
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生许清衍的气,为什么怒不可遏地让他立刻搬走,宁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其实也都心知肚明,这一定和宁晚蓁有关。
王姨不敢多言,宁晚蓁在问出口的时候自己已经猜到几分。
除了是因为她,还是因为什么?
有什么在宁晚蓁身体里叫嚣着,她很生气,不顾王姨的阻拦往楼上跑。她先跑到三楼许清衍的房间门口,房门没关,满室空荡。
偌大的房间里面,再找不到一件属于许清衍的私人物品,他就像凭空消失在这里。
宁晚蓁想起许清衍搬进来的那天,这个房间也是这般空荡。
他在这里住了十年,却忽然像被丢弃一样,说赶走就赶走,什么都没留下。
宁晚蓁心内升腾着怒火,气到扭头就跑下楼去找爷爷。
宁老爷子正沉着脸坐在书桌前,看着宁晚蓁用力推开书房的门径直冲到自己面前。
宁晚蓁的眼里满是气愤,她盯着自己爷爷开口便问:“你为什么把他赶走?”
“没人赶他,他自己走的。”
“你不逼他,他会走吗?”
老爷子瘦削凹陷的脸颊动了动,承认道:“是我让他搬走,他没有任何身份继续留在这里。你放心,我没亏待他。”
“没亏待他?”宁晚蓁气得笑了一声,“爷爷,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你利用他,又丢弃他,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冷血——”
“宁晚蓁!”
老爷子勃然大怒,掌心用力拍向桌面,支撑着颤巍巍的身体站起来。
他没来得及训斥,宁晚蓁就笑着看着他,说:“你不用凶我,你觉得我是怕你吗?我只是因为你是我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尊重你才会听你的话听你的安排。或许你根本没把我当作你的孙女,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工具,就像被你赶走的许清衍一样——”
“啪——”
非常响亮的一声。
这一次老爷子的掌心拍向的是宁晚蓁的脸。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宁晚蓁仿佛没感觉到疼痛一般,缓缓转回脸,半边脸颊是触目惊心的红。她直视着自己的爷爷,翘了翘唇角。
“爷爷,你知道你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你当年,就不该把他带到我面前。”
“你说的没错, 我当初就不该把他接过来,不该管他。”
老爷子横眉怒目的,似乎也在后悔当年自己做的决定。
他早看出宁晚蓁和许清衍之间的问题, 之前一直选择装作没看到, 是为了不让两人有逆反心理。他需要拿捏他们,管控他们。
他一直都在暗示许清衍不要存僭越的心, 他以为他让他们分开, 他们就能立刻断了感情。
万万没想到,人最难断的就是感情。
老爷子望着眼前满眼倔强的孙女, 狠着心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得看看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宁晚蓁唇角漾着的是心寒的笑,她恍若突然明白过来一般, “噢”了一声:“噢, 我是宁家的继承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任你摆布的傀儡娃娃。”
老爷子没想到宁晚蓁会这样说, 稍微愣了愣,随后深深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
宁晚蓁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当面反抗爷爷。
小时候她可以任性,会拒绝不喜欢的事物, 会拒绝爷爷的安排。后来她长大了, 懂事了, 却渐渐忘了该怎么对爷爷说“不”。
这种懂事压抑的是她的本性,限制的是她的自由。
“从小到大, 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让我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我就得是什么样子。我的言行,我的形象, 你全都要管,你根本就不关心真实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只关心你选出来的继承人会不会丢宁家的面子。”
宁晚蓁努力让自己冷静,可是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收不住。
她现在说的是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就因为这万人羡慕的“宁家继承人”的称呼,她失去了太多太多,从来就没好好做过自己。
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得依爷爷的心意,她真的受够。
老爷子被这一番话震撼到,一时半会没法回应。
“爷爷,这些年我真的过得很累,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活了二十年,你可不可以让我有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宁晚蓁向老爷子坦白,同时也向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恳求道:“以后我还是会做你一切想要我做的事,可是唯独这一件,可不可以让我自己选择?”
老爷子沉着脸,知道宁晚蓁恳求的是什么。
思虑过后,纵然心里不忍,他还是拒绝了孙女。
“婚姻这件事你不能选择,就算不是隆成集团,就算是路边随便拉过来的一个人,那个人都不可能是许清衍。”
老爷子心底顾虑的东西不能告诉宁晚蓁,他故作无情地说:“你现在就给我清醒过来,别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宁晚蓁心内那点微弱的期盼被老爷子无情碾碎,她无力地失笑点头:“对,按你的意思,路边的阿猫阿狗都比他有可能。你就不该让他在这里十年,不该让他在我身边十年,以前你把他硬塞给我,现在你又觉得不合适了,想要连根拔除。爷爷,你的心真是比石头还硬。”
宁晚蓁不想再和爷爷说下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宁晚蓁——”
老爷子喊住她。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收起那些心思,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和隆成那边商议过,下个月你们的婚事就会提上议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拒绝不了。”
老爷子在宁晚蓁身后,辞色俱厉:“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和他身份不一样。你现在要是敢任性,我就敢保证下一次他就不只是搬离宁家。”
宁晚蓁听清爷爷说的每一个字,也感受到了他话里话外的威胁。
她忍不住回头,看着威严仍在的老爷子,心脏忽然像被什么用力掐紧。
“你也别想什么要为爱放弃宁氏,要不是你是宁氏未来的继承人,他根本就不会留在你身边。别太天真了,当你放弃现在的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他也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老爷子的话,像在缓慢揭开一个残忍的事实,血淋淋的,让宁晚蓁有那么一瞬间受到震荡。
宁晚蓁咬紧唇瓣,眼里满是不信,不甘,和不服。
之后倔着脾气再次转身,直接离开。
送东西过来的司机正好把车停在宅子前面,和管家一块清点从后备箱取出来的物品。
宁晚蓁从宅子里跑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愣在原地。
宁晚蓁从司机这里抢走车钥匙,问了管家许清衍现在的住处,然后在司机和管家的两脸懵逼中,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头也不回地把车开走。
宅子里,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书房窗子前,面色凝重地望着宁晚蓁离去的方向。
将刚才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的王姨小心翼翼走近,尝试着开口:“董事长,其实……阿衍挺好的。”
王姨观察了一下老爷子的反应,实在忍不住私心多说了几句:“阿衍最了解小姐,小姐也最听他的话。这么多年,小姐一直被他照顾的很好,无论生活和工作,他从来没出过一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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