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来我们也相安无事,就因为你们来了所以才搞出那么多事来!”
“我们这还不是想着要来帮你们啊,再说了,这案子我们世子也算是共同参与的,怎么就不能来?”
“我…真是干嘛要跟你浪费那么多口舌,等着吧,季世子和世子妃就要来了,到时我看你们怎么解释!老子冒着生命危险贴上的符……季世子!!!”
小胖侍卫眼睛很尖,最先看到了季清宴。
大喊一声后立刻拔腿狂奔下来,生怕旁人抢了先,被恶人先告状。
跑到季清宴他们面前时,甚至都来不及喘口气,劈头盖脸就告起了状。
“世子,许世子他们太过分了,每次都这么来抢功劳,换平时小案子也就算了,但这是只妖啊,说了不能动不能动,许世子非要动,这下好了,才眨眼的功夫妖就跑了,这乌漆嘛黑都不知再去哪找,还要防着会不会冷不丁出来把我们都咬死……”
叶落落没见过这个小胖子,但是此刻也在他激昂的言语中,与他的愤怒深深共情。
完全把还可能因为是她符箓过了的时效性这事抛诸脑后。
这妖跑了,必然是要她去捉的。
小胖子说得不错,这乌漆嘛黑的确实不知道要去哪找,所以一定不能以她现在这幅样子去找。
这时,许临珏他们也已经过来了。
但像是已经习惯遇上这种事是由别人去周旋,所以先上前说话的是刚刚与小胖吵架的那人。
叶落落懒得听,直接站到了季清宴身后。
把头上的流苏簪子一支支扯了下来,将散下的头发全都绕在了自己手上裹成个简单的髻,用一支簪子固定好。
然后揪起裙摆,三两下撕下几条,正准备绑在两边宽大的袖子上,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季清宴冷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叶落落抖了一下肩,但没抬头,只稍稍顿了一下便又继续着手上动作:“绑袖子,这衣服行动起来不方便,我得想想办法。”
她拿起布条搭在袖子上,绕了一圈后,准备上嘴去帮忙。
布条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顺带着,抽走了她手上剩余的几条。
在她的愣怔中,细长的手指将这些布条整理好,一条条交缠在一起打上结,形成了一条绳子。
紧接着,她听到一声“将手伸开”。
疑惑着照做后,绳子的两头从她的后脖颈处往前绕住了两边的宽袖,往后一拉,绳子末端又绕回去,用了一个活结固定在她后背处。
弄好后,季清宴的目光定在了叶落落露出来的白细手臂上,问:“这样冷吗?”
看到低着头的她摇了摇头后,他才转身过去。
没注意到又开始脸红耳热的叶落落。
她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感叹,这酒劲持续时间还挺长,恐怕是什么假酒。
这边,许临珏身边那人说得口干舌燥,也未等来半句话,不由得有点慌了。
往后退了两步到许临珏身边,看了他一眼以寻求帮助。
许临珏一时也摸不准季清宴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错,不该去动那符箓。
但妖跑了,叶落落再去捉就好了,只不过就是需要再费些时间而已。
一个小破侍卫都能用符箓定住妖,她身为捉妖师不是更容易?
于是往前走了几步,笑了笑,刚准备对季清宴说话,便见他身子一转,朝着旁边站着的一低着头、提着个大篮子的壮汉走了过去。
季清宴走过去后,先是让季方去叶落落那边等着。
而后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林东,语气平静到没有一点涟漪。
“林教头,念及旧情,我已将你带到了这苍奉山上,我们的情分就只能到这了,接下来你是要去安葬你的爱子也好,还是要去寻死也罢,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季清宴轻叹了口气,自嘲了笑了笑。
随即,漫不经心地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在乎的那只蛇妖,作恶多端,我们一定会找到,并让她以此付出代价。”
果然这话一出,林东错愕地抬起了头,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攥紧提着篮子的手,看着季清宴的眼珠子不知所措地晃动着,因为压制情绪让声音再度变得沙哑。
“你猜到了……”
季清宴抱着双手看向他,不置可否。
林东没敢迎上他的目光,只能又低下头,望着因颠簸而露出一半的婴儿脸。
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她不是故意想要杀人的,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要救我们的孩子,都是怪我,若我不说想要个孩子,她也不会如此,都是我的错……”
“你从一开始就知她是妖吗?”
“不。”林东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下一口气,“我们初见时,她只是个外地来寻人未果、无家可归的姑娘,之后她愿嫁与我,有了孩子,我都不知道,原来在我身边的她,居然是只妖。”
季清宴瞥了眼那边正围在叶落落身边的许临珏。
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加快了询问的语气:“所以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几个月吧,那时孩子总生病,大夫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眼见着孩子一天天没了生气,悲痛中也只得开始着手孩子的后事。
可一日她出去后回来,便给孩子喂了口红色的水,说是找到个巫医求来的药,当时我没抱希望,但只觉至少能安慰到她也好。
谁想第二日孩子却真的恢复了正常,我虽有疑虑,但看着她又开始笑了,便未做多想。”
“而在第二月,第三月,你们的孩子又病了,她同样带来了红色的水,告诉你是巫医求的,也都在第二日又恢复了正常,是这样吧?”
季清宴将注意力从那边拉了回来,手指点着手臂问他。
林东闭上眼,重重地点着头:“当时我想跟她去,可被她找各种借口拒绝了,直至不久前,我在柴房中找到了个布包,发现里面装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但是透明的,我不知这是什么,便倒出了一瓶查看,才闻了一口,便没了知觉。”
话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紧紧咬住牙齿,像是在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痛苦。
季清宴大概也猜到了之后的事,他换了瓶子里的药,想知道她究竟拿这些东西去干什么。
所以那晚才会在花巷遇到他,所以之后才有了陈二狗没有被药迷住这事。
也难怪当时陈二狗能从一只妖手中跑掉,第二日还能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而之后蛇妖肯定也跟他坦白了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要取血救他们的孩子。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亲眼见到心爱的人跟别的男子做那样的事,任凭是谁都不可能接受。
只是季清宴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经如此可恨了,为何今晚他还要去花灯展上放火。
然而他还没问出口,林东再度开了口:“之后的事你应该都已猜到,我也就不说了,她做错了事,理应是要受报应的,这我知道,所以你们若是一定要找她,可以试着去离这不远的那片竹林深处找找。”
这话让季清宴更不明白了,直接问出了口:“你既愿意告知我她在哪,为何之前还要弄出那么大阵仗去放火?”
“你问为什么?”林东笑了,笑容中满是涩意,“那就再教你最后一课吧。”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叶落落,又看向季清宴。
“一个人若是真心实意爱上谁,无论是人也好,妖也罢,哪怕是做了这天下大不韪的事,都不可能有任何东西能撼动这份爱意,更何况这世道,能找到个真心相爱的就已然不容易,又何妨是人还是妖呢?”
见季清宴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他叹下一口气,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人难教。
“我为了让她有时间走,所以故意去放火用来吸引你们注意,而她为了我,不愿走,又回来了这苍奉山,以至于让你们抓了又跑。这就够了,你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
◎若是刚刚季清宴因为护她而因此丢了命,那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另一边,叶落落看着许临珏,属实是有点无语。
他莫名其妙又开始盯着她谄笑,也不说话。
一连让她打了好几个冷颤。
季方也发现了这人不对劲,联想到上次在破庙,他口出狂言说要纳世子妃为妾,不由得警惕起来,拉上小胖他们几人就将叶落落围了起来。
可这人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故意膈应她,摇着扇子变换了方向。
总能让叶落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只觉身上像是在有蚂蚁在爬,实在是受不了。
伸手扒开季方他们,直接走到他面前。
“啪”一下将手上拿着的流苏珠钗有力地摔到地上。
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指着他。
“你究竟想干什么,做错了这么大件事不自己滚回去反省,一直盯着我干嘛,鬼上身了吗你?!”
流苏上摔散的珠子咕噜咕噜一发不可收拾地向周围发散滚开,可滚着滚着,却突然抖动起来,又朝着原点滚了回去,聚集在了叶落落脚边。
这一奇观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几人蹲了下来,用手触碰土地,想试图知道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猛烈的大风而过,将他们吹了个人仰马翻。
云层在不知不觉中遮住了天上的明月,霎时,地上除了昏暗的火光,周遭都是漆黑的一片。
一群乌鸦从山上的林中飞了出来,盘旋在他们上空。
伴随着林中兽类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兴奋地大声叫着。
叶落落眼皮一跳,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随即,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大地便开始剧烈晃动。
连同着整座山一起摇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地下破土而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作一团,谁也顾不上谁拔腿就跑。
尖叫的、摔倒的、还有些反应快暂时还稳得住的,已经顺手拿起能照亮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叶落落下意识就往季清宴所在的方向跑去。
她不确定来的是什么,但能引起这么大阵仗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定要赶快找到季清宴,先把他安顿好了再说。
可牵扯到逃命的问题,周围尽是些慌不择路的人。
最要命的是,照亮的光源也都被拿走,她在杂乱的人群中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季清宴在哪里,只能急声呼喊他的名字。
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晃动。
在不远处的地方,平整的土地忽然从里面被炸开。
只是一瞬,便尘土飞扬,迸发出大小不一的石块。
其中一块毫无预兆朝着叶落落所站之处飞了过去,而她此时心系季清宴,完全没注意到。
在即将击中她的刹那,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她闻到了熟悉的淡淡冷松味,同时,也听到了那声明显因为受伤发出的闷哼。
是季清宴。
叶落落心提了起来。
焦急地仰头去看他。
仅剩的火光时明时暗,他整个人背着光站着,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但她却能明显感受到,季清宴也在低头看她。
他上下起伏的胸膛和呼在她脸上的气息都有些急促,像是也因为刚刚同样着急着在跑。
心中不由得一软,紧张地开了口。
“你有没有受伤?”
“你可有受伤?”
季清宴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二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会同时开口问同样的问题。
各自心里都起了变化,一时谁都没回答,只是心照不宣地松开了彼此。
那一步,谁都没敢迈出去。
地上的晃动并没有停止,只是在场的人已经都跑得差不多了。
人一少,视线也就清晰了不少。
一直在寻他们的季方和小胖总算是看到了他们,连忙举着火把朝着他们小跑了过来。
这一片这才彻底被照亮。
林东也并没有走,一直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壮硕的身子后面摆放着他的篮子。
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前方地上裂开之处,不明情绪。
借着光,叶落落悄悄看了眼季清宴。
他此刻也在盯着那个裂缝,满面霜寒,墨瞳中尽显复杂之色。
她也顺着看过去的同时,快速从身上将三个宝贝和没剩几张的符箓全都拿了出来,放到方便拿取的袖中。
心脏怦怦跳,全是对未知之事的恐惧,才一会动作,手心里也满是汗。
不过须臾,一颗蛇头从地缝中冒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向外爬了出来,围着周围绕了一圈,面对着他们,直立起身子。
她通体翠绿,身形巨大,光滑的身体上闪着荧绿色的磷光。
张着血盆大口,露着有人手臂长的尖牙,“嘶嘶”的吐着火红色的信子。
往上则是一双铜铃般猩红的眼睛,透着瘆人的红光。
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叶落落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先前季方会那么怂,只担心她能不能捉妖了。
因为这样的东西,正常人看一次就足以把人魂给吓掉。
正如她现在一样,已经不受控制地伸手紧紧抱住了季清宴的腰,整个人抖得像只待宰的兔子。
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捉妖师,他们还得指望她。
而季清宴没被这妖吓到,反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面色一白,身子猛地僵住,一下失了神。
这时,蛇妖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
没留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用力一甩尾巴,地上的尘土以及石块全都朝着他们所在之处飞了过来。
瞬间,妖性本能护主的提醒使得季清宴回了神。
身上的噬灵石也再度欢快的跳了起来,摩拳擦掌地等着他使用妖法。
然而并没有等来妖法的使用。
却反而等来了和被反噬时身上所出现的差不多类型的伤口。
季清宴再一次以身为叶落落挡住了袭来的石块。
只这次和上次全然不同,是蛇妖倾注了妖法使来的。
尖利的碎石狠狠划破他身上的衣服。
瞬间的疼痛过后,只剩抓心挠肝的火辣。
再次被护得好好的叶落落在脑中有一瞬间空白。
停下后,第一时间就转到了他的身后。
当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中时,五味杂陈也进了心里。
她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应该是她去保护季清宴的吗?
若是刚刚季清宴因为护她而因此丢了命,那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叶落落生了自己的气。
炸毛像极了只长尖牙的小狮子。
她先是凶巴巴地告诉季清宴去找个地方躲好,接下来的事情让她来。
语气之凶仿佛他要不听话,就现场跟他打一架。
又生怕他找不到躲的地方,便快速找了个低洼处,将他好生安置在那。
随后又顺手揪来了被砸得不清的季方和小胖,明着叮嘱实则威胁,敢让他们世子离开这半步,就把他们都送进宫去当公公。
接下来,就只剩了还站在那的林东。
叶落落走过去时,刚想开口劝,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没敢发出声。
他的脚像是生根在那了,自始自终都没有移动半步。
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提篮前方,挡住了全部袭来的石块。
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划得破破烂烂,流出的血将其染红了大半。
而那张硬朗的脸,满是一道道被石头划过的血痕,有的甚至还嵌进了皮肉里,已完全看不出具体的样貌。
叶落落深吸了一口气。
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但想必缘由是非常令他痛苦的。
她想了想,快速从身上掏出两张符箓放在地上,口中说道:“大哥,这是一张定身符和熔岩符,都是可以拿来应急保命的,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要去捉妖了。”
说罢,她转过身硬着头皮往前走。
再度看了眼那处低洼,才鼓起勇气看向那只蛇妖,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对准蛇身,迅速甩出了两张熔岩符。
只听到“噼啪”几声,符箓在蛇身上火花四溅,火星子如同火虫一般,迅速啃噬着蛇身。
蛇妖一吃痛,翻滚扭动着身体想试图灭掉身上的火。
然发现未果后,眯了眯猩红的眼睛,便从口中迅速吐出了几口泛绿的黏液。
一瞬,火灭了。
叶落落只稍稍愣了一下,便意识到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立马准备拿出铜钱剑来。
却从身上听到了熟悉的“吱吱吱”的声音。
是玉葫芦!
拿出来看到闪着的红光后,叶落落都要哭了。
能让玉葫芦叫出声闪着光的,证明是只小妖,且它能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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