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树根据资料里,有个门派的拳风是以柔克刚,于是她给章凌和大师兄设计的动作都很柔和却有力道。
章凌穿了白色的练功服,大师兄穿的是黑色的,他们两个按照冬树的指示,在空地上对上了手。
他们拳拳相交,撞击时没有声音,但是力道显而易见。
冬树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待会需要个鼓风机。”她说:“把你们的衣服吹起来一些,会更好看,很飘逸。”
“那你们待会要注意一下风向,章凌要迎风或者侧风,绝对不能背对鼓风机,不然头发吹到脸上不好看,所以大师兄你注意点。”冬树比划着:“那一拳和下一个踢腿,你控制下节奏,要是还按刚刚那样出,章凌只能转身了。”
杜疼跟着导演忙了一会儿,现在过来看冬树这边的情况。
她能看出来章凌和大师兄打得很真,也看得出来加个鼓风机更好看,但她不能像冬树一样看出来,哪一个动作会让章凌不得不转身,导致动作不好看。
章凌找了她二师兄扮演鼓风机,他生无可恋地蹲在地上,鼓着嘴吹气,然后冬树看着他们又练了一次。
冬树又提了些小小的需要注意的事项,果然第三次的时候,效果便更好了,杜疼不懂武术,说不来好在哪儿,只觉得处处流畅。
她对冬树心服口服,感叹果然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来做。
其他练武的人也在周围认真看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导演那边布置好之后,便来人叫他们了。
导演知道冬树,虽然对于她和杜导的事情,他一个小导演说不上什么话,但其实心里是佩服冬树的。
因此听说这次是冬树来当武术指导,他表面上没发表意见,似乎只是听任安排了一样,其实心里极为愿意。
导演知道冬树打戏厉害,但他想着冬树只是演戏好,对镜头和现场的操纵力不强,也许还是得需要他指导。
但章凌和大师兄走到了镜头里,随着导演一声令下,他们两个便开始了打戏。
他们极其信任冬树,现在还不太熟悉镜头,冬树专门站在了摄像机附近,章凌和大师兄只要确保自己能对着她就行。
鼓风机吹起了章凌白色上衣的衣角,衣服和她的头发一起飞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而飘荡。
他们两个配合极好,虽然有些紧张,但仍然顺顺利利地拍完了。
当他们两个停下来的时候,导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简直……无可挑剔!
导演深吸一口气:“卡!”
这可太棒了,有冬树在,他对武术这一块根本不用费心思了。
在战火开始之前,还有一场打戏,就是几个门派内的小纠纷引发的打斗。这几个门派关系并不怎么好,谁都不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年轻人气盛,时常有斗嘴,只是这次比较严重,打了起来。
即使关系不怎么好,但在战火蔓延过来时,他们却默契地成了最坚定的队友,共同守护着这座城市和城中的百姓。
这段剧情是杜疼写的,其实没有资料的考据,毕竟资料里也不会写这么细微的事情进来。杜疼觉得她要写的人物不是圣人,他们也是会斗嘴、有心事的普通人。
而这种普通人在大义和生死面前的毅然抉择就显得更加动人了。
这场打戏比较难设计,因为涉及到三十几人,都是有武艺的,场面不能杂乱,不管戏多戏少,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动作特点。
为了这场戏,之前冬树熬了好几个夜。
现在仍然在修改中。
章凌和大师兄的打戏过后,便是导演指导他们的文戏了。
他们演技不好,反正是纪录片,导演对他们要求不高,多是背影。
在这个时间里,冬树挨个找了练武的人,评估着他们的身形,和打斗时的阵营,还问他本身擅长什么。
她用了所有心力,认认真真地细细勾画着一个看似混乱,实则稳妥的打斗场面。
就一场戏,她就涂涂画画,记录了半个本子。
最后终于忙完定稿了,她将所有的动作设计都写到电脑里,然后打印出来,给他们每人一份。
之后让他们和自己的对手尝试,若是遇到了问题,就再反馈给她修改。导演自然是想拍好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冬树竟然认真成这样。
甚至让导演焦虑起来,怕文戏部分配不上她的武打戏份了。
有时候拍完了,导演都和杜疼出去吃饭了,他们说说笑笑拎着外面买来的小凉菜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冬树的房间亮着灯,她在窗边认真地修改着武术动作。
导演和杜疼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若无其事一般各自回了房间里,偷偷摸摸吃着刚买的水煮花生,假装自己也在忙碌一样。
作者有话说:
导演(恍惚):很多年前,我也在教室里偷吃花生
在那个三十多个人的打斗戏份中,乱中有序。
导演和杜疼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场面一直在变换,每个人都在跑动,位置不停地移动着。
明明是相当混乱的场景,但导演却发现, 他能明确地发现每个场景中的重点。
而视觉重点不停移动着,从一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摄像师之前和冬树沟通过,现在在混乱中移动摄像机,人群看似混乱,但不曾有一人触碰到摄像机。
摄像师都觉得这一幕拍得省力,他不用费力去找重点, 每个焦点都会自觉地站到镜头中。
摄像师叹为观止, 不知道冬树是怎么做到的。
冬树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场中的动作,右手手指轻轻在左手手背上敲击, 计算着节奏。
她和每个人都谈过, 也和他们配合着练习过, 她十足的认真细致,再加上武术演员们对她的信任, 才拍成了这样的效果。
她看了很多打斗戏, 也研究过不同打斗戏的优缺点。
人多,容易乱。
人多,也容易让观众视觉疲乏。
所以她还用上了道具, 一排武器架子就在旁边放着, 有人被踢飞过来, 顺手拿起了一柄红缨枪来。
在黑白色练功服中,便出现了一抹红来。
这点红在不同人手中传递着,指引着观众的视觉,让他们注意到了每个演员。
后期制作时,会给每张脸一个特写,然后在旁边写上当时就义的前辈的姓名。
尽管戏份不多,但每个人都出现在了屏幕中,笑着或者皱着眉,拳脚干脆利落或者稳重柔长,都有了自己的记忆点。
片刻后,几位老者猛然推开大门,出现在门前,厉喝一声:“小兔崽子!”
那些打斗便猛然僵住,刚刚还势如水火的对手们狼狈地四处逃窜,他们上天入地,从树上、或者墙边的狗洞里逃出。
刚刚还乱糟糟一片的院中,瞬时只剩下了章凌一个人。
她哭丧着脸:“爹……”
这场戏便算是结束了。
导演无声发出了喟叹,太好了,他甚至还想再看一遍,但实在没有让他们重拍一遍的理由。
冬树仍然站在旁边,旁边有几个矿泉水箱子。
刚刚拍完戏的人动作量很大,今天也挺热,现在一个个走过来,排着队从冬树手中接了水。
“不错,打得很好。”冬树一个个地水递给他们:“但我看到你趁乱偷偷打你哥了,那可不是我们计划内的,下不为例。”
偷偷打了他哥的高个子男孩笑嘻嘻地拿了水走了。
他哥从冬树这里拿了水,得了声夸奖,乖巧地应了,刚刚走出冬树的面前,脚下便跑起来,誓要把刚刚挨的那一巴掌讨回来。
这群人看起来有些乖张,不怎么好相与,小宜之前看了就害怕。
但现在在冬树面前乖巧得像是幼儿园领水果的小朋友。
他们都是凭本事吃饭的,自然服的也是有本事的人。
冬树姐就值得。
冬树挨个将他们夸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章凌。
章凌被导演扣下了。打得是很好,但是演技有问题。刚刚那声“爹”听起来就很勉强,像是被逼着认贼作父了一样。
现在章凌在镜头下来,被导演指导着,一遍遍喊着“爹”。
她二师兄挺贱,喝完了水,便跑过来,就站在镜头不远处,章凌的视线就在他附近,喊“爹”的时候,二师兄便高高兴兴地点个头,蹭点光。
章凌又演了三遍,每遍都比上一遍更加咬牙切齿。
大师兄是个厚道人,实在看不过眼,拖着二师兄离开了。
章凌心绪平了,终于能演好了,等导演终于说了“过了”的时候,章凌飞一般朝着二师兄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愤怒地大叫:“我杀了你这个崽种!”
然后便是砰砰的动手声。他们动起手来,不是闹着玩,而是真枪实干,章凌一拳就打在了她二师兄的胸膛上,二师兄也没手软,一个扫腿,就把她绊倒在地。
导演和杜疼都没和这样性子的人相处过,很怕闹出人命来,他们紧张地问冬树:“没事吧?”
冬树轻飘飘地:“没事。”在军伍里,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她看着呢,不会出事。在打出火气之前,她不管。
导演仍然不放心,偷偷看着,但过了会儿,果然看到章凌和她二师兄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一回来,章凌就贼兮兮地告诉冬树:“他叫我娘了。”
他们之前的关系,不管是父女、还是母子,冬树都管不了。
她只回答:“那就好。”然后便可以准备剩下的戏份了。
今天剩下的部分都是文戏,这都是导演负责的内容了,杜疼一直站在旁边,要是哪句台词不好了,她就现场改。
不得不说,杜疼相当厉害,之前的台词便已经很好了,但现在她根据气氛和人物特点,更改得更加合适。
冬树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清卉又去剧组了,她现在转型成功,现在接的又是一个颇有故事的女性角色,照这个趋势下去,她早晚都是一线。
小央拍戏快结束了,他说拍完了这部就来找冬树。
既生也忙,但每天都给冬树发信息,隔两天便打电话来。
既生很明显能感受到,姐姐这几天挺开心的,很自豪地说起自己的武术设计,说自己没有愧对当年的前辈,说这些表演也许会让更多的观众对武术感兴趣。
如果姐姐想要继续做这个的话,既生十分愿意给姐姐找这样的机会。
冬树不知道既生的想法,她现在沉浸其中,为之后守城的戏份做设计。
守城啊,她可太熟了。
守城、攻城这事,她都做过。
本来导演是打算冬树负责守城部分的个人戏份,他负责整体的,但冬树拿着厚厚的本子来找他聊了聊,导演当即把这项任务全都交给冬树做了。
群演数量不多,但冬树很知道把人放在哪个位置才能显出场面宏伟来。
守城是最长的戏份了,冬树十分耐心,和导演比比划划地,说着自己的构想。导演全都同意了,冬树便和导演组的其他人一起,将戏份划分好,让数量不多的群演在不同的位置多次出现,终于演出了大批敌人强袭的场面来。
他们找了一处影视基地,租了城墙那一片区域,便开始拍摄。
章凌和其他人都记牢了冬树给他们的动作设计,脸上表情绷紧便没有问题。
因为人数太多,避免不了小失误,这段戏陆陆续续拍了四天时间。
在杜疼之前的剧本中,对于这场守城之战描述很详细,其中主线是章凌扮演的一位习武女子。冬树给她设计的动作也是最多的。
章凌演得很好,只是也遇到了一些难处。
在最后的战死一幕中,她怎么都演不好那种濒死却仍在战斗的感觉来。章凌生命力很强,天天活蹦乱跳的,家里人都习武,身体很好,她没见过死亡,演不好濒死之人。
冬树上前教给她:“死亡是一种很痛的感觉。”
有多痛?冬树现在仍然记得清晰:“刀划破了你的喉咙,血漫进去,所以你喘不过来。”
“但身后是你的家人,所以即使喘不过来,全身都是伤口,你也只能站在这里。”
她细细地,将那时候濒死的自己,讲给章凌听,从伤口绽开,再到最后用剑抵住自己,剑尖刺透了血肉,终于和骨头相触,她便终于永远地顶天立地于这个世间。
章凌认真听着,她演不出来,但冬树姐的描述过于详细,像是让章凌看了一场厮杀。
听着,她便觉得身体都痛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有些抖,又有些敬佩:“冬树姐,你懂的好多,是在演戏中学会的吗?”
冬树笑起来:“对。”
章凌找到了那种很痛的感觉,顺利演到了战死的那一幕,章凌的头发散开,沾着人造血,随风微微地飘动着。
但她死了,外面仍在攻城,她的尸体成了一道凄惨的背景。
冬树没有在她这里停留,她跑到正在打斗的那边,认真看着演员们的动作。
导演负责看演得怎么样,冬树负责看动作怎么样,他们配合默契,将所有的场景和节奏都控制在最好的状态,现场的风几乎都带上了风沙和血腥味。
现在全是动作戏,杜疼不用操心台词了,她有些累了,拿了小板凳来,坐在一边观察。
明知道是演的,剧本也是自己写的,杜疼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些悲壮和酸痛来。
“真好……”杜疼小声说。
这本来是为了迎合宣传部的要求才写的剧本,现在她才真正地被这些人物感动了,庆幸自己不曾为了完成任务而糊弄分毫。
杜疼出神地看着那边,看冬树和导演说了些什么,然后导演便喊了卡,冬树上前,和其中一个武术演员说了些什么。
那个演员有些迷茫,但冬树用手比划了些什么,那个演员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然后便继续开拍了。
这次又比上一次好了一些,虽然杜疼没看懂冬树教了他什么,但确实更加流畅。
杜疼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她微微低了头,片刻后再次抬起头时,眼睛便也发了光。很多年前,她曾给过冬树一个许诺。
冬树忙完这一幕之后,终于有空喝了水,杜疼走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如同要密谋做坏事一般、鬼鬼祟祟地问她。
“冬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件大事?”
冬树看向了她,眼神有些迷茫。
杜疼用力地挥了挥手:“我们两个来拍部电影吧!”
第97章 今日少女
杜疼是导演系的, 毕业后做了几年导演助理,但始终没办法出头,慢慢找到了另一个适合自己的领域。
编剧这一行也不容易, 她也是历经了不少困难,才到了现在的地步,有了些名气,偶尔能接到宣传部的政治相关任务。
但大部分时间里, 她都在八点档的婆媳剧里存在着。
刚开始,为了出头,她写了很多剧本,但都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回应。
直到后来,有相识的人给了她机会, 杜疼用了一周时间写了一个狗血家庭剧, 得到了录用。杜疼前夫挺不是人的,痛苦的家庭生活给她提供了素材。
那部剧后来挺火的。
她也慢慢有了知名度,开始有不同的人找她写剧本, 全是差不多的家庭剧。
杜疼自然不想总是写家庭剧, 但她要生活, 后来离了婚,要抚养孩子, 只能接住所有的机会, 写出了越来越多的狗血剧情。
她写婆媳关系、写夫妻争吵、写和小三斗智斗勇,她写这些写得炉火纯青,能精确调动观众情绪, 在网上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讨论。
但她并不想一辈子写这种剧本, 所以也努力地往其他方向发展, 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接到了一部民国剧本的写作。
说是民国抗战,但其实还是狗血爱情。
但她那部民国剧本写的不错,因此得到了现在这个宣传部的工作,能给自己的简历添光增彩。
杜疼在学校的时候,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她不是只能写狗血故事的,她也想写一些让自己、让观众热血沸腾的东西。
她手里有之前写的剧本,是古代战争戏,参考了历史,包含了权谋等元素。这本是她耗费了最多时间写成的。
婆媳剧,她一周就能写成,但这部战争戏,她断断续续写了两年,查了无数资料,修改无数次。
但她没名气的时候投了这个剧本,并没有人接受,现在她有了名气,有人来找她写剧本的时候,她有时便会提上一句:“我也写了一个战争本……”
来人有些敷衍:“是吗?那可要抽时间拜读一下了。”
但她的这个剧本发出去很多次,都没有回应,只有她的狗血剧,卖的如火如荼。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在狗血剧这一方面越出名,那个她最珍惜的剧本就越没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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