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谣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地面,望向了最深处。
而后,她面无波澜地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简洁而富有设计感的提示窗跳了出来。
[注意:该事件等级评估为SS级,难度极高,请谨慎接取。是否确认?]
提示窗下方附了几份说明和免责文件,30s冷静期的进度条缓缓前进。
评论区似乎还在争吵,短短几十秒便从100+变成1000+,看上去没有一点缓和的趋势,像是茶余饭后无聊的一场狂欢。
顾怀谣懒得再看,30s进度条走完的一瞬间,按下了“确认”的按钮,而后锁屏,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评论区静默了一瞬,而后涌现出了新一轮刷屏——
[专业吃瓜123年:@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杠精退散:@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麻麻救我:@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空中蔓延的混沌肆意地汲取着四周的生气。
最后一波下班回家的人潮过去,云帛路终于沉寂下来,显露出属于郊区的冷清。
顾怀谣从高空中一跃而下,风吹起了她的衣角和发丝,发出“飒飒”的声响。
轻巧地在无人的小巷落地,大师兄紧随其后,衣袂翩飞。
说来也怪,明明隔一条街就是大气恢宏的现代化办公写字楼,地铁站附近却残留着一小片停工的烂尾楼。
钢筋水泥裸露在外面,施工的围栏早就被抄近道的人随意地拆倒在一边,避风的隔间成了几个“社会闲散人士”逗留的聚集地。
见顾怀谣孤身一人从对面小巷中走出,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影随形、逡巡不去。
顾怀谣脚步微微一顿,朝那片漆黑的阴影处望了一眼,对面被发现了也不在乎,甚至肆无忌惮地吹起了口哨。
大师兄稍稍慢了一步从顾怀谣身后走出,像是一柄正欲出鞘的古剑,气势锋利。
阴影处刚起身的小混混们动作一顿,欺软怕硬地发出了失望的叹声,却仍有几人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彩。
大师兄见状眉头不悦地皱起,正欲动作,顾怀谣却反常地伸手拦住了他,眼中淡金色的光华流转:“不必,因果将至,他们命不久矣。”
“虽然我也很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失礼,不过……”顾怀谣话音顿了顿,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眼中露出了点异样的笑意,“也不能随意剥夺了别人复仇的机会。”
——名为“命运”的金线在她眼中流转,顾怀谣站在灯光的交界处,眼中浮了一层浅浅的笑意,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与魔的特质近乎融合。
倏然之间,空间开始震颤,肉眼不可见的薄膜从地铁站口往外移动,缓缓地将整片区域覆盖,包括不远处的烂尾楼。
天空中泛起了血色,明明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可以阻止“覆盖”,将影响范围遏制在很小的空间,顾怀谣却袖手旁观,任由那些人被牵扯进来,步入最后的“因果”。
腐朽的气息混杂着血腥气,源源不断地从眼前唯一的通道,“地铁站口”中传出。
像是充满恶意和挑衅的邀请。
顾怀谣笑了笑,无所顾忌地走进了站内昏暗的灯光下。
整洁光滑的瓷砖地被腐朽的木头取代,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站内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
检票口停止了运作,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绿光。
下行的楼梯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脚下的木制平台像是被浸染过,泛着不自然的殷红色泽。
顾怀谣停住了脚步。
站台上的灯像是接触不良,断断续续地忽闪。站台边缘站着一个背对着的女人,长发披散,一身染血的白色宽大长裙,在风中微微晃动。
女人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朝顾怀谣的方向而来。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赶尽杀绝,也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
白裙染血的女人缓步而来。
顾怀谣视若无睹,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漆黑的洞口,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无形的气息波动,下一刻,阴风、朽木、血气、全都消失不见,站台变回了正常的景象,只是地面上显露出了无数刺眼的阵法纹路。
“啊!变回来了!”短促的惊叫声从角落里传来。
然而地面上的纹路诡谲不祥,很快就让藏在角落里的人意识到,危机并未解除,于是手动给自己噤了声。
顾怀谣朝声源处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正捂着嘴,半个身子躲在广告牌后——既有遮挡物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又保证了随时有逃跑的空间,还算是个不错的位置。
女孩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脚步,尽其所能地避开了地上诡异的鲜红纹路,而后抬头望去,眼神一瞬间又惊恐起来——站台上的“女鬼”并没有随着景象的复原而消失,还在迟缓地朝顾怀谣的方向飘去。
“你、你你……”女孩用气音颤颤巍巍道。
顾怀谣对“女鬼”的存在视若无睹。
她随意地走上站台,明明自始至终都没有低头,却准确地避开了所有的阵法纹路。
短短几步,顾怀谣走到了女孩面前,伸手在空中轻轻一点,女孩霎时觉得神智清明,像是一阵清风涤荡了所有的污浊。
见顾怀谣淡然自若,又是逆行而来,似乎没有把这些太放在心上的样子,女孩觉得自己应该是遇到了高人,心下稍定。
定睛一看,又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装束奇特的持剑青年……
安全感油然而生,女孩彻底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不远处还在朝着既定方向缓慢移动的“女鬼”:“那、那个……不用管吗?”
顾怀谣看了一眼:“哦,她要去外面复仇,你想跟上去看吗?”
女孩惊恐摇头:“不、不用了吧!”
这、这种热闹也是能去凑的吗?
“那这里还有别人吗?”顾怀谣望向轨道深处。
“应、应该还是有的,我记得我进站的时候有看见。但是……但是后来灯光一暗,站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女孩回忆道。
女孩话音刚落,站台上的灯光忽地一闪,轨道深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叹声。
紧接着,一节破旧的车厢驶来,停在了站台外,铁门大开,车厢内一片黑暗。
浓郁的气息从车厢内传来,顾怀谣神色一顿。
“很久没见到这么猖狂的了。”
这般再三“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
她语气轻松,大师兄却是目光微沉:“那不是一般的邪气。”
顾怀谣不疾不徐地朝车厢的方向走去,闻言一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
“叮”——手机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顾怀谣没有去看,异象APP的讨论区却是瞬间炸开了锅——
[专业吃瓜123年:卧槽卧槽卧槽!我没看错吧?SSS级?]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的,你没看错,我刚刚重启APP,刷新再看还是SSS级。]
[我真的是萌新:入坑一年多了,我还从来没见过SSS级的!平常接个B级都得小心翼翼,SSS级得多夸张?]
[麻麻救我:不知道Y神看没看见,不会……]
走进车厢的一瞬间,身后铁门合拢,列车启动。
站台上微弱的灯光远去,被挡在了隧道之外,列车像是驶入了虚无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不仅如此,连一直以来萦绕在耳畔的风声也消失不见了。无光无声,万籁俱寂。
黑暗之中最容易滋生恐惧,想象力会不受控制地将以往看过的恐怖片在脑海中混合重映——感官变得模糊而又敏锐,仿佛黑暗之中有一双未知的眼睛在窥探自己。
身侧传来了一道细微的风声,像是有什么在接近。
顾怀谣终于有了动作。
——她不紧不慢地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明亮到刺眼的光在漆黑的车厢里炸开,故弄玄虚的黑影瞬间无所遁形。
顾怀谣:“做鬼也要与时俱进喔。”
黑影:“……”
手电筒的光驱散了黑暗,车厢中弥漫的邪气像是被顾怀谣的举动激怒了,忽地开始暴/动起来,一时间寒气四溢,车窗上缓缓结出了冰霜。
顾怀谣眸光微微一闪,在邪气暴/动的一瞬间,忽而笑了起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跟着别人的节奏走。
如果是解谜向、机制类的副本,倒还有可能会有兴趣体验一下沉浸式的“游戏”。
像这种简单粗暴对抗类型的,她向来不耐烦周旋,只会比对方更“简单粗暴”。
因此,即便勉强有耐心上了列车,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更快地锁定“源头”。
也不知道是对方太沉不住气,还是自视甚高、无意躲藏,“被激怒”得竟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快一点。
锁定了“源头”,顾怀谣周身气场再无收敛。
她凛然地站在风暴中央,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车厢瞬间碎裂成无数铁片。
随后,顾怀谣轻轻一跃,从漫天的碎屑和霜花中穿过,稳稳地落在了隧道里一处隐蔽的分叉口。
碎裂的车厢铁片依着惯性继续朝前,数息之后坠入了道路尽头的悬崖——这辆列车本就是“诱饵”,既定的终点站只有“死亡”。
如果被车厢中的黑影纠缠住,或是慢悠悠地在车厢内寻找线索,那便只能与这“诱饵”列车同葬了。
也不知道这一招坑害了多少人,可惜,这回遇上了顾怀谣。
顾怀谣远远地望了眼列车消失的隧道尽头,而后兴致寡淡地收回了目光,朝着隐蔽的“源头”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不同寻常的邪气就越浓郁,像是黏稠的沼泽,散发着沉重的窒息感。
手电筒的光忽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片刻之后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一道轻轻的笑声从深处传来。
顾怀谣脚步顿了顿,失去了光源,周遭再次陷入了虚无的黑暗,如影随形的黑影也开始蠢蠢欲动。
顾怀谣轻叹一口气:“我不太喜欢别人随意碰我的东西。”
“……”
隧道深处的邪气静止了一瞬,而后再度被激怒,黑暗中蛰伏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朝顾怀谣袭去。
顾怀谣岿然不动,邪气化身的藤蔓却尽数在她周身一尺外停滞,再无法前进分毫。
“……你、你是什么人?”隧道深处传来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
她在这里盘踞了太久,有意无意闯进来的人都早已落入她掌心,尸骨化为养料,滋育这片领域。
即便偶尔有人能够识破列车的陷阱,也突破不了愈加浓稠的邪气。
可现在,她未尝一败的邪气竟然连近身都做不到?
隧道深处的女人终于凝神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神色淡淡,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与凡人无异,浅色的羊毛衫小外套更是让她看上去柔软无害。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怀谣抬眸,眼里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眼尾处晕染开一片殷红。
倏然之间,那股柔软无害的气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极致危险的邪意。
不等隧道深处的女人回过神来,顾怀谣缓缓抬手,握住了凝滞在眼前的邪气藤蔓。
“轰”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在远处崩塌了,与此同时,女人痛苦的惊叫声从隧道深处传来,挣扎不止。
顾怀谣却不为所动,直到手中的藤蔓褪去猩红的色泽,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这里的邪气中混杂了太多血腥气,她不喜欢这种味道,清理一下才勉强可以接受。
“你、你究竟是什么?”女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她没有再问“是什么人”,想来是认为,能像刚才那样徒手清理邪气的顾怀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能力范畴。
顾怀谣很不走心地随口答道:“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吧。”
而后,顾怀谣身形一动,瞬息之间便穿过了狭长的隧道,来到了最深处的“源头”面前。
顾怀谣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源头”处繁复冗杂的构造,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阵心”处,被隐藏在符文之中的结晶上。
“我没有招惹过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女人终于现身,她生得极美,五官妖冶而妩媚,孤傲地抬头看向顾怀谣。
“狐妖,千年修行,天生邪体。”
只一眼,顾怀谣平静地道破了她的底细和秘密,而后“疑惑”道:“不是你一路试图诱我入陷阱的吗?怎么反倒怨我赶尽杀绝了?”
“而且啊……”
狐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怀谣不可违逆地打断。
顾怀谣神色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赶尽杀绝,也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
大师兄长剑出鞘,深蓝色的剑气形成屏障,将飞沙走石都挡在了外面。
他神色冷峻,眉眼锋利,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久居高位者的威严。
女孩见状不由惊呼,满眼写着激动——现场版的玄幻事件!货真价实的剑修!太帅了!
她下意识想要摸出手机拍照跟小姐妹们分享,可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大师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
女孩识相地将刚拿出来的手机又放回了包里,专心致志用眼睛充当“相机”,试图将这一切存储在大脑的“内存条”里。
大师兄对此不置可否,目光不由地落向顾怀谣离去的方向。
不是无谓的担心,他清楚地知晓以她的实力,任何陷阱或是阻碍都不在话下。
然而,她泰然离去的背影,总让他想起遥远的过去,那段无力的时光。
地面忽然开始震颤,光洁的瓷砖上出现了裂痕,缝隙愈演愈烈,像是肆意生长的枝丫。
大师兄思绪回笼,目光微微一动,忽然抓住了身边女孩的后衣领,拎小猫一样,一跃而起。
“啊啊啊——!”
腾空来得太突然,姿势也有点微妙,女孩大脑宕机,惊叫起来。
好在下一刻,她就被安然无恙地放回了地面。
再定睛一看,地面下陷,地铁站崩塌了一片,碎石稀稀拉拉地往下坠,正是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明明是“死里逃生”的刺激场面,女孩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念头却意外地接地气——明天上班坐不了地铁了?
女孩:“……”
真是打工打魔怔了。
“退远些吧。”大师兄淡淡道。
女孩闻言坚决摇头:“不行!按照定律,落单必死!”
大师兄:“……”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都有点怪。
顾怀谣轻描淡写地接住了狐妖恼羞成怒的正面攻击,弥漫在四周的邪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尽数倒戈,成为了她的“属下”。
“你、你也是……”千年狐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耗尽心血布下的领域被人轻易收复,掌控力消失殆尽,连一丝联系都没有残余。
而自始至终,她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执念太深,会被迷住眼的。”顾怀谣径直走向阵心的“结晶”。
“不!任何人都别想再毁掉他!”女人歇斯底里地冲了上来,却徒劳地被邪气挡在了数米之外。
顾怀谣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在“结晶”面前驻足。
魇阵很少能够产生稳定的“结晶”,因为大多数的魇阵都源于死后的执念,太脆弱了,轻易便能撕碎。
然而,这一次的阵主修为尚可,又用尽多年的心血滋养了这片领域,因此才会出现眼前这样,淡紫色的、纯粹却又妖冶的“结晶”。
这样的“结晶”是执念的具象,常理来说需要慢慢渡化超度,不那么好处理。
“凭什么?因为我是妖?因为我是天生邪体?所以注定给身边人招致祸患?所以注定无法得偿所愿?”
怨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怀谣终于回过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相比女人的偏执绝望,顾怀谣神色淡淡,依旧是那般无动于衷:“你想复活他?”
顾怀谣眼中划过一抹异样,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嘲弄:“生死的因果,是无法逆转的。”
“你懂什么?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你感受过无能为力的绝望吗?!”女人神色疯魔。
顾怀谣的目光平静无澜:“想要失而复得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
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执念,葬身在这片领域中的无数尸骨在风中震颤,细碎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像是在奏一曲哀歌。
言尽于此,顾怀谣耐心告罄,她懒懒地伸手,“结晶”在她的指尖划破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风、土地、气息,一切都在一瞬间沉寂了下来,像是无声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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