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墨染白苏)

见他闭上眼睛假寐，如玉便安静下来，还示意车夫放慢速度，让兰蔻他们动作轻一些，她取来一个毯子盖在容与身上，然后轻柔揉按太阳穴，容与舒服只想喟叹一声，一时间马车里静谧而温馨。
马车缓缓前行，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开门，小商贩们也摆好自己的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在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里，容与竟然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抵达宫门外，睁开眼便看到如玉在低声交代着容嬷嬷等人，看到他醒来立刻开心的道：“你醒了？还难受么？”
好好睡了一觉的容与此刻心情十分不错，再加上一睁眼便看到如玉那灿烂的笑容，顿时把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笑着摇头，“我已无碍，到了吗？”
见他一脸轻松的模样如玉心情更加愉悦，亲自上前帮他整理衣衫，两人在马车里重新整理一番之后方才下车，然后在宫人的带领下携手前去给太后请安。

第102章 告状
今日太后的仁寿宫很是热闹, 三公主和四皇子以及六皇子都在，陪着太后逗趣，大殿里一片欢声笑语。
如玉和容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三公主一脸娇羞的依偎在太后身边, 因为说到了她的婚事，脸红红的低着头, 太后则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看起来心情不错。
三公主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乃镇国公府的世子，镇国公府一门忠烈, 多少男儿为周室江山马革裹尸, 地位十分超然。
听说是老镇国公亲自向为自家孙儿皇上求娶, 皇上询问过柳贵妃和三公主的意愿之后，便点头赐了婚, 可谓是皆大欢喜的一门亲事。
镇国公世子年少有为，仪表堂堂, 打小在军营里练就了一身功夫，一身凌冽气质, 更为关键的是后院干净。
所以虽是武将出身, 却也是不少女子的梦寐以求的好归宿, 三公主也是满心欢喜。
与三公主的亲事一比, 二公主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那简直就是皇上随手一点, 来一个废物回收利用。
这也让不少人从中窥探出了不一样的苗头，连带着四皇子最近呼声都高了不少, 因为皇上的偏心几乎是不加遮掩的。
四皇子和两个哥哥一同被赐婚, 就他的皇子妃身份最清贵，三公主又嫁到手握实权的武将世家, 这简直就是文武都齐全了。
皇上释放出来的这个信号让不少人坐立难安，同时也把四皇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四皇子心甘情愿就是了，从他那容光焕发的脸上就能窥探出最近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父皇那明显铺路的举动，皇子妃又已经有孕在身，如何不叫四皇子春风得意，不过得意之余倒也没有忘形，他知道皇上一向孝顺，这段时间便时常来仁寿宫给太后请安。
同时也没有忘记提携年幼的皇子，更是把六皇子一直带在身边，在忙碌之余不忘抽出时间教导他，十分用心。
因为自觉得到了父皇的认可，四皇子对容与倒是没有那么热衷了，只要他们不主动加入到别的皇子的阵营，他不会朝他们伸手。
其实想想荣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中立倒也并非不是好事儿，因为无论拉拢了那一方，都过于锋芒毕露，倒不如现在这般低调安稳。
正是由于想通这些，四皇子如今对容与和如玉的态度就平和的多，更加正常理智了。
四皇子是个聪明人，容与对这一点一直都承认，倒也不意外他会有这种转变。
如玉和容与给太后请安之后便被太后拉到身边仔细打量，见她面带喜色起色颇佳，心中安慰，便笑着询问她一切可还好。
如玉自然回答是千好万好，得偿所愿之后如何能不好？
和如玉说这话太后也没有冷落了容与，“哀家着外孙女一颗赤子之心，在家被宠的过了些，难免有些淘气，世子要多担待。”
容与则笑着摇头，“玉儿很好，府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就连母亲如今眼里都只有玉儿，在看不见我这个儿子。”
这是告诉太后容夫人对如玉很满意，不存在婆媳不和睦的现象，府里的下人对县主不曾有任何怠慢，让太后放心。
果然听到这话太后笑容加深，“你们都是好孩子，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哀家就放心了。”
四皇子笑着接话，“皇祖母大可不必担心，孙儿帮您看着呢，谁若是这些弟弟妹妹们，孙儿可不饶他们。”
说着开玩笑似得对容与道：“皇姑母就表妹这么一个女儿，容世子可不能辜负了她，否则别说是皇姑父和表哥不会放过你，就连父皇和皇祖母可都不会轻饶你。”
然后又亲昵的看向如玉，“若是不方便告状，表妹也可以来找我，表哥定会帮你出气。”
如玉却笑着道：“他打不过我的。”意思就是才不会被欺负，就算是被欺负也能自己欺负回去。
容与连忙配合着告饶，把太后逗的合不拢嘴，一时间仁寿宫里一派喜乐融融。
太后知道四皇子是趁机表明他会一直护着底下的弟弟妹妹，连表妹表哥都护着，让她可以放心支持他，不用担心他上位之后对付她在意的人。
对于四皇子的表态她不置可否，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早已经不再过问朝堂之事，皇上属意那个皇子，她绝不插手干涉，左右皇上不会拿周室的江山开玩笑。
所以这些孙儿的心思她从不点破，也从不表态，他们来给她请安，陪她说话聊天，那她就享受含孙弄怡之乐，不去计较他们是何种心思，他们不来，她也不强求，毕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是看不清的，起起落落经历了太多，心态早已经磨平。
不过谁都愿意看到真心对自己的人，但偏偏皇宫是最为不屑真心的地方，这也显示出了如玉的难得。
太后对如玉不免就多了几分关注，再加上对她的愧疚和心疼，投注的注意力多了，便有些放不下。
就想看着她一直无忧无虑，却也明白嫁人之后再不会如在娘家那般自在，生怕她不适应现在的生活，这几天可是没少担心。
哪怕明知道二公主成亲之后会不顺利，她都没有太多担忧，反而是对之前一直都让容与和容夫人十分满意的如玉放心不下。
当着大家的面太后也不好询问太过私密的事情，四皇子多有眼色呀，立刻带着弟弟妹妹，顺便以邀请容与手谈一局的借口把人给带走，留给太后和如玉单独相处的空间。
太后笑着看他们出去之后才拉着如玉细细询问这几天的情况，如玉也是事无巨细的一一说给她听，让太后不必为她担心。
说完这些见太后眉眼舒展来开，如玉便开始告状，“外祖母，二公主真是讨厌，出嫁的时候和我比，昨日还专门拦我们的马车，处处挑衅，和她一伙的梁御史还上折子弹劾爹爹和娘亲，简直太坏了！”
她一脸委屈的模样，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太后确实觉得她受到了委屈，连忙摸着她的脸安抚道：“委屈我的玉儿了，二公主是不像话，回头我告诉你舅舅，让你舅舅教训她。”
如玉这才乐呵呵的点头，“嗯，外祖母最好了！”说着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过，也被教训的太狠。”
太后哈哈笑起来，抱着她心肝肉的疼，“她都这般欺负你了还为她求情？”
如玉骄傲的一昂头，“她才欺负不了我，我厉害着呢。”
太后被她逗的又是一阵笑，正好此时皇上从外面进来，“玉儿如何厉害，可否告诉舅舅知道？”
如玉眨眨眼起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一摆手，给太后问好之后顺势就坐在了太后身边，一副坐下唠家常的架势。
太后看向他问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皇上笑着道：“得知玉儿今日进宫，我便来看看。”然后转头问如玉，“玉儿还没说，你是如何厉害的呢。”
如玉有些迟疑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道：“我说了舅舅不许生气。”
皇上乐了，大手一挥，十分纵容的道：“放心，不生气。”
如玉仔细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确定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只见皇上一直含笑看着自己，她也不能确定，便转头看向太后。
太后笑着道：“哀家在呢，玉儿大胆的说，你舅舅不敢罚你。”
如玉这才松口气一般放松下来，然后笑着道：“二公主挑衅我被我给气走了。”语气有些骄傲。
“就这事儿？”皇上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过想想如玉的性格便也释然了，也就她这小孩心性才能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来，就像是小孩子斗气一般。
如玉点头，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是她先招惹我的，我只是反击而已，所以气着她也不能赖我。”
皇上被她逗笑，摇摇头安慰道：“不赖你，是二公主太不像话，玉儿做的对。”
得到赞同如玉有些得意，不过又有些疑惑的问皇上，“皇上舅舅，嫁妆多也有罪吗？”满脸的不解。
皇上知道她这是问的梁御史弹劾的事情，听到她这么问皇上便有些哭笑不得，更何况他还是这件事情的最大得益者，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而且看着外甥女那懵懂的表情，皇上就是解释也不能照常理来，因为很可能她压根就听不懂，于是便简单粗暴的道：“玉儿无需理会这些人，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
如玉哦了一声，然后认真的建议道：“那皇上舅舅您下次让他们少吃一点，撑的也怪难受的，还浪费粮食，还有好多人都吃不饱呢。”
皇上笑着答应下来，心中却若有所思，是啊，还有好多人都吃不饱呢，而他的官员都在做什么？盯着他的后宫，盯着他的位置，有谁是盯着给百姓做实事的？
但是长公主府却不同，一心都在周室的江山社稷上，找来高产的粮食，到海外运来了数不尽的财富，就连懵懂如稚子的如玉都知道百姓日子苦，甚至食不果腹。
相比较而言，那些别有用心，甚至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挑拨他和长公主府关系的人真该死！
如玉说完那句话便又亲亲热热的和太后说起了话，话题也多是围绕着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太后则是含笑听着，看着皇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的不动声色。
如玉和容与一起陪着太后用完午膳方才出宫，待他们离开之后皇上却找到太后说了一件事情。
他一脸郑重的对太后说，“母后，我想把六皇子带在身边教养。”

太后闻言便是一愣, “贤妃又做了什么？”
皇上脸色不是很好，“因为五皇子早夭，朕知道她心里苦, 便一直纵容她，可这些年来她都在做什么？”说着看向太后, “当初怜惜她丧子之痛, 便把六皇子抱到她身边教养, 可她又是如何对待小六的？小六是个好的，朕不想让她给毁了。”
太后叹息一声, 贤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愈发不像样, 皇上能够容忍她这般久已是难得, 她也不是没有出言提醒过，可贤妃明显已经油盐不进, 依旧故我，现在落到这般境地,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摆摆手，有些无力的道：“皇上决定便是, 只是把小六带在你身边终究不妥, 不若皇上赐两个得力帮手给他。”
知道详情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是不知究竟的便容易联想, 皇上的一举一动就算是没有任何深意也会被大家揣摩出不同的含义来，把六皇子带在身边, 对于没有任何根基的六皇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儿。
皇上也是一时赌气，听到太后的话之后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节, 并没有固执己见, 点头同意太后的提议，“母后说的是, 到底再给她留几分体面。”无宠再连最后的体面都失去，在这宫中会有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当是他对贤妃最后的怜爱吧。
皇上心情不是很好，显然也不是很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看着时辰不早便告辞离开。
待皇上走后太后便有些出神，依着皇上对贤妃的容忍度，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突然就不耐烦，必然是贤妃又做什么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
有心想要派人去查探一番，想了想太后又放弃了，算了，由着他们去吧，她老了，只想安静的颐养天年。
皇上的动作也很快，容与婚假还未结束便接到了新的任务，负责教导六皇子，和他同时接到旨意的还有皇上的心腹侍卫，负责教习武术，两人一文一武，就这么成了六皇子的教习先生。
不过到底还顾虑着其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而是私底下给二人下旨，并告知六皇子一声，看似十分随意。
六皇子有些惊讶，不过他向来内敛，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出言询问，只是默默的接受。
贤妃得知之后反应十分平静，只是淡淡的让六皇子以学业为重，以后便不必常来请安，然后便把他打发走了。
六皇子敏瑞的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也无能为力改变现状，他现在还太弱小，弱小到随别人安排处置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如玉倒是挺为六皇子感到高兴的，还一遍遍的叮嘱容与要用心教导他，“小六在宫里不容易，你可千万不要藏私。”虽然容与武力值低了点，但不得不承认，他脑子确实聪明。
容与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好奇，“玉儿为何单单对六皇子这般上心？”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另眼相看，之后又处处帮衬，如玉虽然心地善良，可对六皇子的与众不同还是有些不一般。
如玉眨眨眼，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是想对他好一点，为何还要原因？”
容与笑笑不再多问，左右六皇子也挺喜欢玉儿，目前看来应该不会轻易伤害到她，对他好点就好点吧。
不过对于突然接到的这个任务，他却若有所思，皇上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让他教导六皇子究竟有何深意？还是说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玉却不会想那么多，叮嘱完容与之后便高高兴兴的去找容夫人，她现在和蓉蓉一起跟着容夫人学管家，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
容夫人原本没想着让如玉学这些，毕竟知道她的性子，只是带着蓉蓉慢慢教导，而如玉是被蓉蓉怂恿，觉得新鲜就跟着一起玩，没想到她还挺感兴趣。
本以为她只是孩子心性，完全当玩了，没想到一说就通，甚至比蓉蓉都懂的多，这让容夫人很是意外和惊喜。
如玉一脸得意的找容与炫耀，“娘亲早就教我了，我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长公主的教导方式就是身体力行的把这一切融入到生活细节当中，并没有刻意的教学，只是每次处理事情都把她带在身边，有什么事情都告诉她知道。
如玉记性又好，久而久之就把这一切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却比专门教导效果更好。
即使如此长公主依然不放心，在给如玉的陪嫁当中，也是各样人才具备，也正是因为如此，容夫人才会认为如玉不通庶务。
不过她精力旺盛，好奇心重，确实不愿意被这些庶务所困，倒是宁愿把这些都安排给底下的人去办，用长公主的话来说便是，有那么多员工为何还要事事亲力亲为，多累呀！
所以就在容夫人欣慰后继有人之时，如玉的那股子兴奋劲也过去了，新鲜劲一过她便厌烦了每日围绕着这些事情转的日子，便死活不再愿意管理。
容夫人想着尽快抱上孙子，倒是没有勉强她，左右她现在还有精力，等几年也不是等不起。
容与就更加不会逼她，而且在如玉这里他别想振夫纲，哄着别让她觉得荣国公府没意思就行了。
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节，对于未出阁的姑娘，这一日是难得能够自在出游的日子，而如玉心中装着另外一件事情。
容与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陪如玉踏春游玩，容嬷嬷和兰蔻等人便早早的把一切准备妥当，换上鲜艳的春装，兴高采烈的出门。
马车上她就开始期待，“你说哥哥会不会出来？还有堂姐她们。”不待容与回答，她又神神秘秘的问道：“谢大夫会来吗？”
容与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谢大夫来了你哥哥眼里可就看不见你了。”
如玉哼了一声，这个早在预料之中，假装不在意的道：“谁稀罕让他注意，我不是还有你吗？”
容与中心一动，还不等他开口她又问了一句，“你知道谢大夫吗？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眼中是纯然的好奇，其实想要查谢大夫，别说是长公主府就是如玉的人脉都能查的一清二楚，但是因为长公主的叮嘱，她便没有私下里特意查探，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具体的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