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芳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这位老夫人一直叫她亲家母的原因了,点点头,说:“是该好好谈谈。”随后给小女儿使了个眼色。
楼晚挪到谢淮谦身边,伸手揪了揪他的手,歪头看了一下姥姥和姥爷。
谢淮谦轻挑眉梢,反揪了一下她,表示收到。
他转身走到病床另一侧,扶着姥姥从床边的沙发上起来,说:“姥姥,您该回去了,家里赵医生等着您呢。”
顾老夫人应了声,站起来,跟赵兰芳和楼国良都招呼了声:“那你们就好好养病,过几天我们再过来看你们。”
赵兰芳应了声,楼国良站起身送他们往外走。
楼曦和姜宇对视一眼,知道妈跟小妹估计是有事要谈,便也站起来跟着出去。
楼晚跟了几步,边走边瞅了眼偷瞄她的顾墨蓁,随即瞪了她一眼。
顾墨蓁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服了,会玩还是你们!!
第74章
病房里的人全部都走完了, 赵兰芳撑着身体坐直了一些,目光定在一步一步挪过来的小儿女身上。
下巴比了比沙发,淡淡地说:“坐。”
楼晚收着裙摆在沙发上坐下。
赵兰芳好以整暇地觑着她, 说:“说吧, 你是怎么跟淮谦把证给领了的。”
楼晚挠了挠下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视线定在蓝白条的被子上, 嗫喏:“就两人意见统一,然后头脑一热就去领证了……”
赵兰芳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这才微微叹气,说:“你应该知道他什么条件, 咱家里什么条件, 这么冲动是不行的。”
楼晚垂了垂脑袋。
赵兰芳说:“他们高门大户的,有钱有势, 万一以后觉得咱门户低了配不上他, 或者是遇到了更适合的高门大户家的贵女,不要你了……”
说着说着难受地捶了捶被子,“也是怪我跟你爸没本事,不能给你们攒下一份好的家底……”
“妈!”楼晚抬眸, 打断母亲的话,“你这是说什么呢?我从来没嫌弃过你们给我的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家里最幸福的孩子。”
她站起身, 坐到病床边,伸手握住母亲有些冰凉的手, “妈, 你别操心那么多,未来的日子什么样, 谁能提前预料?还不都是过着下去才知道幸福不幸福。”
“再说……”楼晚再次垂下眼眸,小声嘀咕:“我也不是完全吃亏的。”
赵兰芳睨了她一眼,“还不吃亏,女孩子家家的二婚,说出去好听吗?”
楼晚心道:那她还真不吃亏,结一次婚有了百万以上的资产,以后谁还稀罕再去找一个?
自由自在岂不是快哉?
更何况,遇见过这么优秀的男人之后,她可能,再也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不过看母亲实在担心,楼晚俯身拿过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摸出当时姐姐姐夫给的那张银行卡,递给母亲,说:“妈,这卡你帮我还给姐姐他们,马上小孩就要出生了,很多地方要得到钱。”
赵兰芳别开手,“你自己开店还缺钱呢,担心他们做什么?”
楼晚说:“我现在是真不缺了,古街那边的茶楼不用出房租了……”
“不干了?”赵兰芳忽地扭头看她。
楼晚舔了舔唇,说:“不是,是……茶楼现在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赵兰芳不由得瞪大眼,“你买下来了?”
楼晚点头又摇头,“是买下来了,但不是我买的,是……淮谦买的。”
“他买的?那你还真要啊?”
楼晚噘嘴,“那等我知道的时候,茶楼已经挂在我名下了,我有什么办法?”
赵兰芳:“……”
“那新开的店不要租金啊?”
“商场是淮谦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店铺也已经空下来给我了。”
赵兰芳:“……”
上赶着送商铺的,她这女婿还真是豪横。
楼晚再次摸出车钥匙,一点一点挪到母亲的手边。
赵兰芳拿起来左右看了眼,问道:“你买车……哎不对,你有多少钱我心里还是有个底的,这不会是……淮谦送你的?”
楼晚赶紧赔笑:“妈,你真聪明。”
赵兰芳瞥了她一眼,颠了颠手里的车钥匙,问:“这车多少钱?”
楼晚:“比姐姐家的那辆领克贵一点点。”
赵兰芳:“贵一点点是贵多少?”觑了小女儿一眼,“你就说这车多少钱?”
楼晚比了个二。
赵兰芳随意道:“二十万?”
那还好,也不算很贵。
楼晚却摇了摇头。
赵兰芳一顿,低眉再看一眼车钥匙,再抬眸看一眼小女儿白生生的手指比着的二,瞳孔渐渐扩大,“二百……万?”
楼晚点了点头。
赵兰芳:“……”
飞快将手里瞬间就重了的车钥匙塞回小女儿的手里。
一辆车就是他们家十几年的收入,她还真是承受不起。
楼晚接住车钥匙,缓慢说:“所以妈,有这些钱财傍身,我还真不亏。”
她还没说观洲园的房子呢。
赵兰芳侧躺了会儿,缓过来了一些,转回身看着小女儿,语重心长地说:“晚晚啊,看这样子淮谦也不是个抠的,尤其在妈这事上,处理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人家对咱们是真心,咱们也真心对人家,知道吗?”
“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坏,真心对真心,相互扶持,两人的日子才会过得舒心,知道吧?”
楼晚点头,“妈,我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想过和淮谦分开什么的,也打算跟他好好过下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赵兰芳放心不少。
七月的南城是个雨水季节,三天两头就要下一场大雨。
整个南城树木繁茂,鲜花盛开,犹如一座绿城。
气温也随着下雨而降,随着天晴而升,人们都说南城七月变天快得跟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有的一拼。
下午的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滚滚而来的风吹得半山大道上的树木弯下了腰。
黑色宾利行驶在林荫道上,楼晚半开着车窗,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这条大道她一共也就只来过了那么几次,似乎每一次来,天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乌云密布。
转过一棵高大的榕树,一滴滴雨珠砸在挡风玻璃上。
谢淮谦出声:“下雨了。”
楼晚升起车窗,往前看去,应声:“是啊,下雨了。”
要去顾家老宅见他的所有至亲,虽然说都见过了,但这么正式,她还是有些紧张。
侧目看他一眼,见他用左手开车,便把手伸过去。
谢淮谦注视着前方,抬手握住她的掌心,摸到潮潮的湿意,也不由得轻笑:“之前是谁看我笑话来着,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哪有。”楼晚说,“我才没有看你笑话呢。”
谢淮谦这才侧目看她一眼,随后转回视线说:“别担心,姥姥姥爷,都见过的。”
楼晚没说话,只是深呼吸了几口。
远远看见高大的梧桐树,楼晚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大手,稳住自己。
青铁大门自动打开,轿车行驶进去,李叔带着司机在大门内的林荫道旁等着。
谢淮谦在他们旁边停车。
李叔撑着伞过来,笑眯眯地招呼:“淮谦少爷。”随后朝着副驾驶上的楼晚招呼道,“少夫人。”
楼晚有些不自在地应了声,喊了声李叔。
李叔和蔼地应了,随后拉开驾驶位的车门,撑着伞,说:“老爷和老夫人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们了,剩下的我来吧。”
谢淮谦下车,单手提着西装外套,接过李叔手里的伞,大步转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楼晚下车,跟着他从后座提了些东西,剩下的交给李叔提着来。
他们手里提的是楼晚亲自做的糕点,除了适合姥姥吃的山药红枣糕之外,还做了些中式传统糕点,还有顾墨蓁喜欢喝的桂花酸梅汤。
俩人走上台阶没几步,大门口驶进来一辆黑色的奥迪。
谢淮谦不由得站住脚步,稍稍垂下头,在楼晚耳边说:“是舅舅和舅妈,一个在奥地利大使馆工作,一个在瑞典。”
奥迪停在林荫道上等着的司机旁边,夫妻两下车,远远地招呼了一声。
谢淮谦应了声,等着他们过来。
“他们平时都不回来,这次应该是姥爷让回来的。”
楼晚不由得站直了一些。
顾家邵撑着伞带着妻子李笙走近他们,招呼了一声后都看向楼晚。
李笙笑着说:“淮谦好福气啊,娶了个这么漂亮温柔的姑娘。”
楼晚脸颊飘起一丝红晕,温声喊:“舅舅,舅妈。”
“哎。”李笙应了声,“走,回去家里,别在外面站着。”
几人穿过花圃,往主屋走去。
王嫂带着佣人等在外面,见他们都一起回来,笑眯眯地招呼了几声,和佣人一起推开大门。
谢淮谦和顾家邵收了伞递给佣人,带着各自的妻子进去。
大厅里很热闹,老远就听到顾墨蓁笑嘻嘻的声音。
谢淮谦进去,喊了声:“姥姥姥爷,我们回来了。”
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应了声,招呼他们过去坐。
顾京墨四仰八叉地歪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咬牙切齿地打着游戏,原本随意瞥一眼就收回来的视线却在下一秒顿住,随即丢了手机原地弹起,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爸,妈,你们回来了。”
李笙过去,瞥了眼他潮流的穿着,伸手揪了一把他的耳朵。
顾京墨讨好地笑着,“妈妈妈!”
随后一把弹到谢淮谦身边,“哥,你跟妈说,我这半年是不是都很听话?”
“是很听话,把汀城的项目都给我谈下来了。”谢淮谦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顾京墨莫名的头皮发凉。
谢淮谦扒开他的手,转身拉过楼晚在沙发上坐下。
顾京墨这才注意到楼晚,视线移到自家表哥跟她拉着的手,和坐在一起亲密的姿态,脑子有些宕机,飞快扭头去看顾墨蓁。
“哎?她不是你闺蜜吗?”
顾墨蓁翻了个白眼。
连李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傻蛋。
伸出食指狠狠地杵了他一脑袋瓜子,她转身走到顾老夫人面前,关心道:“妈,最近身体好一些没……”
顾京墨捂着脑壳,不敢置信地走到俩人面前,张着嘴巴盯着他们看。
谢淮谦干脆伸手环着楼晚的腰,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看什么呢?”
顾京墨吞了吞嗓子,“哥,你跟晚晚妹妹在……处对象?”
谢淮谦的目光一瞬严厉,觑着他,“怎么说话呢?”
顾墨蓁也跳过来,“什么妹不妹的,晚晚是你嫂子!”
“啊?”顾京墨直接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都喊嫂子了还能什么意思?”顾墨蓁有点嫌弃了,“那当然就是结婚了啊。”
反正她比这哥聪明多了,那时候大白一说她就明白了。
顾京墨扭头看顾墨蓁,“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昂。”顾墨蓁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那你们这关系……也要叫她嫂子?”
“不然呢?”顾墨蓁莫名其妙,“在家,在长辈面前晚晚是嫂子,在外面晚晚就是我的好姐妹,这有什么的?”
顾京墨再次扭头,问谢淮谦:“不是……你们什么结的婚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谢淮谦交叠起双腿,慵懒地往后靠着沙发,说:“两个月前。”
顾京墨:“……”
他扭头,扯着嘴嚎道:“爸,妈,你们也知道了?”
李笙说:“比你早个十几分钟。”
顾京墨:“……”
更别说姥姥和姥爷了,就是他们吩咐的他,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在老宅聚餐,务必回来。
原来重要的事就是他哥,他妈的居然结婚了?
还是跟墨蓁的好闺蜜?!
他双手捂着脑袋,转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难怪呢,上次他把沈家大小姐带来,他哥那眼神都快把他剥了。
明明他哥还没有他跟楼晚熟啊,怎么就结婚了呢?
他一个人在那怀疑着人生。
大厅里,楼晚有谢淮谦带着,还有好友顾墨蓁带着倒也没多拘束,落落大方地跟四位长辈聊着,还把糕点拿出来,给大家都尝尝。
李笙和顾家邵是第一次尝到楼晚做的中式传统糕点,第一眼就被糕点的精致给惊艳住。
李笙看着看着,眼眶泛起湿热。
他们常年驻守国外,吃的大部分都是西餐,但到底是中国人,骨子里还是更喜欢中餐,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
如今看着中式糕点,亲切感扑面而来。
“晚晚啊,这糕点能不能带去国外,我想……”
楼晚摇了摇头,但看李笙确实很想带一些出去,便说:“有一些熟的米粉和糕粉是可以带过去的,到时候小舅妈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可以问我。”
李笙理解地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正热闹的时候,大厅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几人扭头看去,均是一顿,而后纷纷扭头去看谢淮谦。
大门口进来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盘着头发的中年女士,脖间戴着珍珠项链,板着脸。
谢淮谦抿紧嘴唇,脸上看不出神色,从沙发上站起身,平静地喊了声:“妈。”
楼晚一听,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向顾家萍,想开口喊一声,对上硬邦邦的眼神和板着的脸色,话音掉落回嗓子里,怎么都喊不出口。
顾家萍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进来。
顾墨蓁也站起来,走过去试探地扶了扶母亲的手,察觉没有排斥,这才扶着,轻声道:“妈,你回来啦。”
顾家萍没说话,走进大厅。
慢慢踱步到楼晚面前,细细地端详了片刻,她板着脸色开口:“怎么?哑巴?”
谢淮谦脸色一肃上前一步,楼晚急忙拉了拉他的手,转向顾家萍,轻声喊:“妈。”
顾家萍没应,转开身体,看向两位老人家,随后一步一步往二楼走去。
整个大厅静得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到。
片刻,顾老爷子哼了声,开口:“别管她。”抬手指了指脑袋,“她这里有问题。”随后招呼了声楼晚,说给他们俩写一幅字。
顾老爷子是南城书法协会的大家,早前要是请他写一幅字都要上百万,加之他近年来都在国外,更是一书难求。
楼晚和谢淮谦跟着老爷子走到书房。
古香古色的古朴书房里,一幅幅字画挂在墙壁和书架上。
顾老爷子走到书桌后,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张宣纸,铺开,压上镇纸。
谢淮谦走到书桌侧边,卷了卷袖子,从墨台上取了根墨条,在墨碟上放上少许清水,开始磨墨。
他做事有股稳重感,哪怕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一举一动之间有着认真沉稳的气质。
楼晚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他身上。
顾老爷子侧目看他一眼,摇头暗叹:真是花孔雀,时时刻刻释放魅力讨小姑娘的喜欢。
戴上老花镜,他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站好身姿,沾墨、挥毫。
一笔流畅写完,顾老爷子放下笔,从旁边拿起章,盖下去。
而后招呼楼晚:“过来看看。”
楼晚走过去看,竖版上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
谢淮谦放下墨,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问:“喜欢吗?”
楼晚眼眸亮晶晶的,手小心地摸着宣纸的边,重重点头说:“喜欢!”
顾老爷子站在茶桌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喝了口茶水,威严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喜欢就好,等你们结婚,婚书就我来给你们写了。”
楼晚抬眸,唇角弯着笑意:“谢谢姥爷。”
晚饭很热闹,是顾家老宅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年了。
哪怕顾家萍板着脸坐在一旁也不影响大家的兴头。
一顿饭吃完,夜色降临,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楼晚正跟顾墨蓁一起坐在沙发上看A家的最新款,突然察觉桌面上一下没了声音,她不由得抬起头来。
顾家萍走到她身旁,黑眸定定地盯着她。
楼晚坐直了身体,内心倏地提起,喊了声:“妈。”
谢淮谦听见声音侧目看了眼,放下棋子,将顾京墨拉过来顶上。
随后从棋室出来,走到楼晚身后,温热的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楼晚紧张的情绪安定了一些。
顾家萍淡淡地瞥了眼儿子,随后抬手捋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碧绿翡翠镯子。
她垂眸看了片刻,将镯子脱下来,伸手递到楼晚面前。
楼晚抿了抿唇,仰头看一眼身后的男人。
谢淮谦看着那个碧绿的翡翠镯子,浑身紧绷着的神经放下一些,俯身替她接过母亲手里的镯子,说:“谢谢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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