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
“走吧。”
“嗯。”
一把足够大的黑伞,俩人走得也不近, 但就是没有影视剧里那般,男主角给别人撑伞自己淋湿一半的那种氛围感。
不过也就他们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好像也做不了对方的主角。
谢淮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等着楼晚上车,他关上车门, 这才转身往驾驶位去。
拉开车坐上去, 收起黑伞,他没急着走, 而是从收纳处拿出一份文件袋,拉开,抽出里面的文件,递给她。
“你看看协议,有没有什么要修改或是增加的。”
楼晚伸手接过,莫名感觉纸张还有些温度。
她翻开看,第一项就是他名下的财产公证,公司除了最显著的淮育资本、淮育文具、淮育商业银行、QMO商场之外,还控股桃子娱乐、L&U科技、愿望酒店……
好多好多,比她糕点的品类还多,好几个都是南城路边随处可见的产业。那时候她和唐嘉仪走在大马路上仰头看着夜空里璀璨的高楼大厦感叹着,南城这么多产业到底是谁的,到底是谁站在南城财富上层的。
这会儿她敢肯定地告诉唐嘉仪,其中必有她心中大佬的一份。
她飞快翻过前方的几页,基本都是他控股的公司和产业。楼晚翻到中间,随便打开一页看了眼,是他名下的利润分红资产,光北城谢家的谢氏集团每年——个、十、百、千、万……十位数?!
楼晚有生之年没见过这么多钱,捏着纸张的十个指尖都在颤动。
唐嘉仪肯定是骗她的,照这样的分红,那他也不像是从北城谢家脱离出来的。
房产和车辆更是多的眼花,房产有公寓、大平层、别墅,南北两城加起来不少于四五十套。
车子更是不用说,楼晚直接翻过厚厚的那几页,却在倒数第二页的时候顿了顿。
协议上白纸黑字说明了,如若夫妻双方感情破裂离婚,最终由男方谢淮谦赔偿女方楼晚观洲园别墅一套,名下车辆里百万以上一辆,资产另行商议,但不低于人民币百万。
观洲园的别墅?
楼晚再看一眼那个地址。
大学时一个南城本地同学的家里为了竞争那里的别墅,家里产业变卖了大半,凑够了上亿资金都没能拿下来,听说还有其他的门槛。
她的小心脏都抖了抖,伸手指着那几个字,问:“谢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
“还有,我说过不要您任何一分钱的,这些就划去了吧。”她抬眸看向他。
谢淮谦转过脸,目光看向她指着的位置。
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确定以后一直这么叫我?”
楼晚疑惑地眨了眨眼。
谢淮谦淡淡说:“您。”
“我还没到该叫这个字的年龄,你这么叫硬生生把我叫出一个辈分来。”
楼晚捏着纸张有些无措。
谢淮谦轻声叹,“以后就是夫妻的关系,也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就把我当墨蓁的哥哥,一个不熟的朋友。”
这倒也是,反正都睡过再客气就矫情了。主要是她还没改得回来之前一看见他就想避开他的心态。
现如今,她看了看手里的协议书,是得改,楼晚点头。
谢淮谦唇角这才勾了勾,看向她手里的协议。
“没弄错,就是观洲园的。”他先回她第一个问题,“观洲园的兰山居就是。”
随后回答她第二个问题,“不知道姥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做的糕点很合我胃口,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楼晚莫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给你做糕点吗?”
谢淮谦笑了笑,撩起眼皮看向她的双眸,轻轻挑眉,带起一股子散漫的痞帅。
他说:“是。”
“当然你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事。别墅和车就当是你给我做糕点的费用。”
“可这也太贵了……”楼晚喃喃地说。
谢淮谦转开眼,嗓音低沉:“你还年轻,如果我们离婚早,那你年纪轻轻背上二婚的名头也是我的罪过。”
“房和车就当是你的后路,”顿了顿,他加上一句,“希望不要有这么一天。”
楼晚正在翻页,哗啦一声没听见他最后一句,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他倒是走一步看十步,把以后的路都规划得清晰明了,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不像她,想一出是一出,唯一能考虑长远的怕也就是她的茶间遇了。
她要是早有他这个觉悟,那天晚上就不会产生那么荒谬的念头了。
协议最后一页就是她的,名下就一间茶间遇店铺,还是租的商铺。
对比他之前的那大几页,她的就太过寒酸了,半页纸都没有,他的零头都没有。
最下方一行:如若离婚,女方不需要给男方补偿和赠与。
这么一看,她好像不吃亏。
说句大不道德的话,一个婚姻换南城最贵的别墅和车,怕是她辛苦一生都挣不来的。
是该看不起的。因为她这会儿还真被钱财给迷了眼,甚至觉得有了这些二婚也没什么的。
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她都不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不要,内心里无耻地想要。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演的,什么给你一千万离开某某,女主角义正严词说爱无价,对钱财不屑一顾……
难怪她做不了心地正直的女主角,她心是黑的。
协议尾部已经有他的签名了,很流畅且看不懂的笔锋。楼晚拿下包,刚要从里面翻,侧边递过来一只钢笔。
黑金属质感,楼晚顿了顿,伸手接过,打开笔帽,在女方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好看着俩人的签名,一个潦得大气磅礴看不清什么字,一个方方正正一笔一划还有些丑,她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就像小学生一样。
“还有一份。”他从侧边递了一份过来,“一式两份,签好你也留一份。”
楼晚接过,仔细地看过一遍,在尾部签好名。
把两份收起来的时候,笔还给他后她忽然反应过来,再翻开一看,只有签名,没盖章。
不怪她严谨,是她签过的合同里都会有盖章的,最不济也该摁个手印。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还是……
楼晚干脆从兜里摸出口红,也没好意思抬头,先在拇指上涂上一层,随后在名字上摁上一个指印。
谢淮谦在旁边看着,莫名被可爱住,等她摁好,他伸手在她面前摊开。
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眼前,骨节分明,指尖微微上翘,很漂亮的手型。
楼晚顿了顿,把口红放进他手里。他收回去,打开口红盖子,旋转出膏体,在拇指上涂了涂,随后在名字上摁上。
楼晚收起他摁好手印的第一份,正侧着身体放包里也就没看见他收起的口红就那么自然地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另一份摁好,谢淮谦自己收起来,说:“那我们就……出发了?”
楼晚应了声。
谢淮谦勾了勾唇,发动引擎,手搭在方向盘上,倒了车,驶离开海棠苑。
民政局在新区,从老城区过去,且在工作日,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俩人都没说话。
他开车很稳,不像顾墨蓁那般冒冒失失,也不像陆斐昀那般追求刺激。
骨节分明的手搭着方向盘,袖口收回去一些,露出戴着腕表的手腕和一截白色衬衣袖口。袖口是一枚深黑色的宝石,搭在方向盘的手指长而翘,格外好看。
楼晚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如果忽略家世背景以及他之前对她的态度,这个男人其实是她会心动的那个类型的。
手机响起,谢淮谦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兜里拿出来看一眼,是秘书周洁的电话,接起来。
那边已经定好戒指了,款式发到他手机上,要是不满意现在还可以改。
谢淮谦应了声,挂断电话,等红绿灯时打开看了眼,款式简洁大方,很漂亮。
只不过,他侧眸看一眼副驾驶上的人,敛下眼眸。
事情发展快到超出他的预料,求婚不成,反倒成了结婚,而且还是离谱的协议婚姻。
这还是他耍了心机得来的,该说不说,是他活该。
她窝在他怀里轻轻一笑,什么自制力、理智都丢得一干二净,成了她裙下臣。
关了手机随手丢在中控台上,他抬手扯开领带松了松,绿灯亮起,松了刹车,宾利行驶而去。
下午的民政局门前很清静。
民政局前标语:结婚一时爽,婚后哭断腿!
这是办了多少离婚手续得出来的结论?
宾利在停车场停好,楼晚正要下车,驾驶位上的男人动手解开纽扣,前身直起,慢条斯理地脱去黑色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穿着高定纯白衬衣。
早上去店里找她的时候还是黑色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成了白色的。
他把领带抽下来,袖口微微卷了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肘。
楼晚手搭着车门,目光却不自觉往他腰腹间看去,衬衣下摆纹丝不动,依旧塞在黑色西装裤的裤腰里。
眼睛像是被什么控制住,脑海里叫着不要看不要看,视线却缓缓移到男人大腿上。
黑西裤面上有一点点痕迹,那就是戴了。昨晚他跪着搂起她的时候好像没拿掉,就一直戴着,磨得她可疼。
神游回忆中的她没发现车厢里已经寂静下来,某人的目光放在她低垂着的侧脸上,视线随着她定定的目光转到自己的腿上,片刻,舌尖顶了顶上颚轻笑。
他勾起唇角,说:“等晚上回去再脱给你看。”
楼晚反射性地抬起头,愣愣地啊了声。
谢淮谦没忍住伸手,将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撩到她耳后,轻声说:“乖,先领证,领完要看什么都有。”
低沉的嗓音里暗含了无尽的温柔,似乎是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更是会无理由包容她。往常冰冷的镜片融进了温度,渐渐有炽热的迹象。
楼晚呆呆地与他对视着,温热的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耳廓。
砰砰砰——
心跳险些没能跳出胸膛,楼晚急忙垂下视线,不敢再看他。
谢淮谦收回手,侧身从后座提起一个袋子递给她,“给你也准备了衬衣,要不,换上一下吧?”
看她没接,谢淮谦转头看她,“你要让工作人员质疑我们吗?”
一个穿白T恤,一个穿白衬衫,可不是就像两个不熟的人强行捆绑一般么?即便他们是,在□□工作人员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
楼晚伸手接过,打开看一眼,是跟他身上穿的高定一个牌子的,太贵了。
她想还回去,他轻笑着说:“女士的我可穿不了,拿给墨蓁她得追问到底……”
楼晚一瞬收回手,抬眸看他一眼,神情犹豫。
谢淮谦挑眉,说:“你去后座换吧,车窗上贴着防窥膜,外面看不见里面的。”
楼晚看一眼,拿着衬衣下车,转到后座。
谢淮谦则拿出伞,推开车门下车,撑开伞站在车外等着。
楼晚拿出衬衣,质感很柔和,但料子确实很高级,一点都没皱,看了看也不透。
她左右看了眼,从黑灰的车窗看出去能看见身形挺拔的男人撑着黑伞站在车外。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黑伞上,又顺着伞檐落下,伞下男人穿着白衬衣,袖口卷着,手腕上戴着奢侈腕表,黑西裤包裹着长腿。
她马上就要跟这个男人领证了?
一个不熟悉,却又被她给祸害了,但又没怪她的男人。
其实她心里对婚姻一直都是忠诚的,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没结婚就把离婚都给考虑好的。
如果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即便被她占了便宜也没怪她,还为她着想的普通男人,那么她会努力把婚姻给经营好,和他一起长长久久生活下去。
可他不是别人,更不是普通人,是一个生来就在罗马,在权势上头又有卓越能力的人。
两人天差地别的距离就容不得她妄想,就像陆斐昀说的那般,生来不匹配,穷极一生也匹配不上。
楼晚收回视线,安静片刻。
她脱掉T恤,拿起衬衣穿上,尺码很适合她,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知道她的尺码?
不应该啊,墨蓁也不可能告诉他的,但是昨天那件旗袍就特别合身,包括现在这件衬衣也是一样的。
想不明白,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她把T恤收起来放进袋子里,打开车门。
谢淮谦听到车门的声音,撑着伞转身,见到她身上合身的衬衣,唇角勾了勾,撑着伞走近。
外面的雨确实还是有点儿大,楼晚等黑伞移过来,这才迈腿踩下去,谢淮谦在她身侧倾身,伸手把车门关上。
清冷的果木质香忽然将她包围住,身侧的肩膀被他侧身的动作带到,抵上一片男性气息的温热。
楼晚一时有些心悸,呆呆站着。
谢淮谦带上门,换了只手撑伞,低眸看她,轻笑:“头发有些乱了。”
楼晚抬眸,瞥见他的眼镜,转而去看车窗,确实有些乱了,她伸手整理一下。
谢淮谦等她整理好,带着她往民政大厅走去。
楼晚跟着身形优越的男人,他是那种,即便走在很普通很嘈杂的地方,依然光彩熠熠、气质出众的人,一路上收获无数目光。
刚进玻璃门,一对刚刚离婚的男女从门口出去,女方双目无神即使化妆也遮不住的憔悴。
男的则刚出门就搂过等在外面的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两人说说笑笑撑伞走远,女人呆呆站着,片刻,泪水流了一脸。
楼晚脚步顿了顿,一时间犹豫住。
谢淮谦收起伞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扭头看去,脸色没什么变化,捏着伞把的指尖确实白了一个度。
他转身走向她,作没发现她的踌躇,低声问:“怎么了?”
楼晚看一眼女人,嘴唇蠕动一下,从包里掏出纸巾,走上前递给她。
女人接过,苦涩地笑笑。
谢淮谦走到楼晚身旁,半握着的手心都是湿热,他单手轻轻环过她的腰,拥着她往前走,“走吧。”
楼晚跟着走几步,转身再往后看去,女人已经下了台阶往远处走去,细雨落下,背影孤零零的。
谢淮谦放下手,跟着看一眼,顿了顿,说:“在结婚期间我会遵守对婚姻的忠诚。你可以不用担心,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楼晚回神,干干地笑了笑,说:“是我多虑了。”
谢淮谦刚要勾唇,她下一句接上,“反正我们是没感情的协议婚姻。不过你要是在还没离婚期间有了喜欢的女生,一定要跟我说,我会提前结束我们这段塑料婚姻的。”
塑、料、婚、姻?
谢淮谦:“……”
没有一句话是他想听的,唇角的弧度都要维持不住了呢。
出民政局的时候天空还在下着雨。
楼晚低头看着手里的红本本, 打开,红底白衬的双人照。俩人都没笑起来,打眼看着就有一种在政.审的严肃。
但架不住俩人颜值高, 即便是没笑, 照片还是很好看。
楼晚反复看着红本本,和上面的几个字。
结婚证, 持证人:楼晚。
天空乌云翻滚着, 大雨哗啦啦落下,地面湿漉漉的。
楼晚不知道怎么的,心底好像脚下的地,一瞬间也湿漉漉了。
她, 就结婚了?
没有彩礼, 没有通知家里人,也没见过父母, 就这样寥寥草草结婚了?
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 楼晚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一定是像正常人一般。小的时候有有趣的童年,长大了好好读书;高中时少女心动,报考艺术班;好好读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
以后恋爱了见双方父母, 得到亲人们的祝福与支持然后结婚;婚后夫妻一起努力,差不多年龄的时候生个小宝宝。
一辈子不长,慢慢过, 有滋有味地就那么过去了。
没想到前半段都正常,偏偏在结婚这一段上, 直接跨了很大一个级。
“走吧。”低沉的嗓音传来。
楼晚抬起头, 黑伞已经撑在了头顶,她跟着走下去。
坐进车里, 收起结婚证的时候,楼晚忽然出声:“谢先生,我们结婚的事……我不想让墨蓁知道,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谢淮谦侧首,静静地看着她。
楼晚察觉到他的视线了,但她没转头,看着前方,冷静说:“我不知道我们婚姻能续航多久,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总之应该不会太长。等你姥姥不计较这件事后我们就会离婚,所以,我不太想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谢淮谦扯扯唇角,淡声说:“我不会说出去的。”顿了顿,加上一句:“那如果必须要知道的人呢?比如姥姥?”
“又或者,被人不小心知道了的呢?”他看向外边,“不知道今天的路人里会不会有认识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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