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 二回熟, 第三次时她就习惯了,这一次更是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她想知道这个梦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否和殷折雪有关。
忽而, 她停住脚步。
她的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静谧中的落雪声清晰可闻, 她蹲下//身, 用手指碰了碰脚尖前面的东西, 停顿片刻,摸索着拽住那片冰冷的衣角。
是一片银纹衣袖。
曲秋橙被一阵敲门声弄醒,她尚未从梦中那片熟悉的银纹衣袖中回过神, 便听外面的人低声喊:“小姐, 小姐,有人闯上咱们的浮仙舟,老大刚把人抓起来, 正等您去处理呢。”
她皱起眉, 闭眼缓了会儿才揉着眉心坐起身, 哑声道:“等下, 我马上来。”
擅自闯入的是无音城的两个修者, 他们擅长潜入,奉命上舟查看这里是否藏了一位没有心脏的女人。
结果一个翻进了殷折雪的房间,被他用黑签钉穿肩胛挂在墙上。
另一个翻进顾影风房间,被男主光环重重压在地上。
此时他们都被带进舟下的大厅,浑身捆绑跪在地上。
曲秋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他们上下扫了两眼,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甜乳,舌尖弥漫着丝丝甜味,说话的嗓音便也显出几分倦懒的甜意。
“你们是夙青的人?”
那两人自然是要否认的。
曲秋橙并不意外:“夙青是不是让你们来找一个女人?”
两人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轻易露出真实的表情。
曲秋橙自顾自说:“哦,其实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在我隔壁,本来你们只差一点就能找到她,偏偏走错房间找了两个最不能招惹的男人。”
她感叹道:“我们全舟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你们居然敢一对一单挑。看在你们勇气可嘉的份儿上,奖励你们两个单间牢房吧。”
两人:“……”
殷折雪袖手倚着后面的红木漆柱,黑衣将他周身的气息衬的比平时更冷漠,脸上却一副困倦的模样,纤细浓长的眼睫微微掀着,从睫毛的缝隙里安静地看着背对他的曲秋橙。
在侍女端着第三杯甜乳经过他旁边时,他正好听见曲秋橙说的那句“两个最不能招惹的男人”。
包括修为低微的顾影风。
在她心里,顾影风竟然能和他相提并论?
她心里果然还有她的顾师弟。
殷折雪冷笑声,半路截掉侍女端盘上的那杯甜乳。
侍女震惊地停下脚,眼睁睁看着这位黑衣公子面无表情地把小姐的甜乳喝了,欲言又止。
没等她开口提醒,便见这位公子抬脚朝小姐那边走。
当的一声,甜乳杯子被人不轻不重地放下,里面的甜乳已经被人喝光。
曲秋橙最先注意到空空的杯子,随后才发现放杯子的那只手缠绕白色药纱,以及那片熟悉的银纹衣袖。
她蓦地想起梦里萦绕的不详气息,怏怏耷拉下眼睛,摆摆手吩咐修者们将那两人拉下去关起来,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明显咬死了不会承认,她也不想搞严刑拷打逼迫就范那一套,知道是夙青的人就够了,也不指望和夙青当面对质,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待那两人被拖下去,曲秋橙才打着哈欠站起身,两杯甜乳喝的她嘴里腻得慌,急需找些东西解解腻。
她拉着殷折雪的衣袖往后面走,思及那场梦,不自觉便说:“殷折雪,你要不要考虑换身衣服?或者继续穿以前的灰色系?”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到现在心里都十分不安,总会把他穿的这身黑衣和梦里那片银纹衣袖联系在一起。
殷折雪被她牵着走,看不见她的神色,闻言神情便淡了些。
“为何要换。”
若她说是因为顾影风,那顾影风便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曲秋橙含糊说:“我梦见……”
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顾师弟才这么说的吧?”
殷折雪震下了衣袖,她的手被震开,他垂眸看她,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曲秋橙觉得这可太冤枉了:“根本不是啊,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你穿着这身衣裳……反正就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顿住:“你梦到我了?”
她梦到他了,她心里有他。
曲秋橙心想重点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吗?
抬头却发现他的脸色突然又好看了点。
她琢磨片刻,明白过来,他果然还没完全相信她是真的想跟他谈恋爱。
她觉得这事儿得跟他好好讲清楚,不然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他在心里如何误会。
“你跟我进来。”她面无表情道,“这事我非得跟你说清楚不可。”
她没能进去,被他用手拦了一下。
曲秋橙故意沉着脸看他:“干什么?”
殷折雪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倾身,将她之前牵着的那只衣袖重新放进她手里,神色淡然道:“不干什么。”
曲秋橙:“……”
她发现了,殷折雪这个家伙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但是他嗑cp的时候又经常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嗑她和顾影风时就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隔壁,把她的毛团丢进顾影风手里,甚至还把她扔到顾影风床上。
现在轮到嗑他自己的cp,第一天坦然地向她索取拥抱,第二天换了身新衣裳用美色勾引她,两分钟前又因为暗自吃醋而撇开她拉他袖子的手,而现在却主动把撇开的袖子塞进她手里。
曲秋橙喝了些茶解腻,又花了点时间解释清楚她营业cp的起因,经过,结尾,但她没说有关缚灵珠的事,毕竟解除缚灵珠限制的那个办法实在难以说出口。
后半夜她困得不行,眼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往床上躺,一边盖被子一边神智不清地伸手指向窗户,含糊说:“门在那边,你自己回去哦,我真的好困,我先睡了。”
“晚安殷折雪。”
他没走。
她很快入睡,烛台里的烛光轻轻摇曳,他身后修长的影子缓缓蔓延至她床边,渐渐笼上她的被子,颜色略深的大片阴影覆在她身前,像一个占有的拥抱。
殷折雪停在她床前,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
“我根本不喜欢顾影风,是因为你嗑我和他的cp我才故意装出来的。”
“我就是想刷你的好感,拉近和你的关系,不过当时没想过和你谈恋爱。”
“现在?现在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呀,你不会想反悔吧?”
他凝视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将她脸上的被子拉下来,指腹轻轻拂过她浓密的双睫,单手撑在她耳侧,俯首靠近她的脸颊。
熟悉的浅淡橙香传来,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脸,微扬的唇角与她柔软的耳垂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不反悔。”他轻抚她脸颊,低声回应,“晚安,曲秋橙。”
隔天早上,曲秋橙收到三条传音,全部来自容非愁。
第一条说那位圣女的神秘夫君有可能是西洲人,第二条说,夙青昨日深夜突然旧病复发,至今未能痊愈,此时正在城主府发狂。
最后一条说:“你昨天让我找机会把那个奇怪的风筝送进城主府,就是为了引夙青发狂?”
曲秋橙听见了想听的好消息,慢悠悠回:“怎么能叫奇怪的风筝?那可是我一个铃铛一个铃铛安上去的风筝,我愿称之为橙橙牌风筝。”
她昨日便把那些铃铛里的铃舌全拆了,重新装了些新的,还特地做了个小装置将这些铃舌连接在一起,只要风一吹,那些新铃舌就会按照顺序响起来。
而容非愁修的是傀儡术,最为擅长操控他人神智,送个风筝进城主府而不被人察觉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曲秋橙观察过城主府里的铃铛,只有其形,内无一物,那些铃铛不会响,是夙青用来自欺欺人的伪装品。
他的种厄觉醒了,而唤醒他种厄性格的契机就是让他听见一段陌生且有趣的音乐声。
但这并不能让他一直保持发狂,所以她还给了容非愁一瓶好东西。
雪幻兰的汁液。
雪幻兰可致幻,越是怕什么,雪幻兰便越是会将之呈现在他眼前,剂量越多,沉浸幻觉的时间也越长,最后很有可能会让一个人彻底疯掉。
她只留下一株绿色雪幻兰,其余的全部碾磨成汁液装进瓶子里。
容非愁再用傀儡术操控城主府的人,让那人将雪幻兰倒进夙青发狂后喝的药中,如此一来,夙青便会彻底陷入幻觉,短期内无法醒来,直到雪幻兰失效。
容非愁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让他陷入幻觉对你有什么好处?”
曲秋橙漫不经心回道:“好处有很多,比如说——我要让他们这对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
夙青与淑冰夫妻关系并不好,她要看看淑冰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丈夫会有怎样的反应。
除此之外,她还很想弄清楚,圣女的那位神秘夫君又和他们夫妻俩究竟有什么利益关系?她不信那人会什么都不要便替他们做出这种事。
更何况鸾族圣女失踪整整十年,鸾族那边为何毫无动静?这不符合常理,更别说这位圣女身上还带着鸾族的圣物无相铃。
除非这中间有人横插一脚,误导了鸾族收到的有关圣女的消息。
西洲有不少无狱门的人,要不了几日,鸾族便会知道这件事,不用她出手,鸾族定会大怒。
真正得罪人的活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如此既能引开鸾族的注意力,又能借他们的手引出另一波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殷折雪如今伤重,修为也损耗颇多,而他的仇家又太多,每一次报仇都会加重伤势。
若是以往她可能不会很在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不能让男朋友继续受伤,接下来的仇她得一样一样替他报。
此时,尚在无音城的容非愁关了传音,心想她果然变了,若说以前她只是得过且过、随遇而安,今日便是陈师鞠旅、上伐兵谋。
容非愁手中转着一枚圆形的传音黑签,加密传音很快破解,传来男人疏冷的嗓音。
“便按她说的办。”
容非愁将黑签夹在耳朵上,心不在焉地想,感情果然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不仅是曲秋橙,还有殷折雪。
无论在谁看来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一个寡欲冷漠得像一只虚无的鬼,一个明媚张扬得像一朵向阳花。
他们本不该相遇的,可偏偏相遇了。
热爱阳光的向阳花也会爱上虚无阴暗的鬼吗?
容非愁幽幽叹了口气,他突然也很想找个心上人亲亲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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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灵珠的限制,只有你能解。◎
第二日, 曲秋橙去察看圣女身体的恢复情况,虽然圣女还无法张嘴说话,但脸上的白色膏体脱落下更多, 已经露出来左边的嘴角,再过两日差不多便能够张口说话了。
圣女看了她片刻,用渡音问她:“没有……转移?”
曲秋橙眼神飘忽, 揉搓衣角, 小声道:“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日, 第三日, 浮仙舟迎来第一位不速之客,夙丹。
夙丹久久没有等到心仪的“哑女”回去, 这两日三番两次闹着要来找她, 却被母亲派来的人拦下, 她不允许他去找揽月城那些人, 说是他们害的父亲发病。
可父亲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吗?又怎么会发病?
母亲只是不想他娶一名哑女, 故意用这种借口逼迫他就范罢了。
夙丹愤愤不平,母亲越是拦,他便越是要娶哑女, 今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引开看守的那些人, 却没想到会在揽月城的浮仙舟下看见父亲身边的那些兵修与灵修。
他们将他拦下,不允许他上舟,完全是将揽月城的这些人当做敌人对待, 夙丹大怒, 今日他一定要见到哑女, 那是他未来的夫人。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男装的哑女。
男装的哑女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 面无表情地打破他的美梦:“我是男的。”
夙丹从不可置信到彻底崩溃, 目眦欲裂:“不可能,你骗我!你不是她!”
后面有个修者说:“你要不信就摸摸,如假包换人是个男的。”
眼见夙丹真打算伸出手,顾影风火速后退,晦气地骂了句:“神经病!”
夙丹失魂落魄,待他清醒过来第一个看向曲秋橙,愤怒道:“是你,是你指使他做的?你们这样戏耍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曲秋橙放下瓜子,好心道:“需要我提醒你吗?是你单方面对我们这位一身正气的顾师弟一见钟情,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掳了回去,甚至几次三番想对他用强。”
她手心沾上瓜子壳的粉末,不紧不慢地拍拍手,斜睨着他道:“那日但凡换成任意一名普通少女,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你怕是早就自顾自地将她带回去与她……”
她话没说完,但没人听不懂,夙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少城主了不起,喜欢谁就要把谁抢回去做夫人,如此行径倒是和外面的土匪山匪差不多。”曲秋橙单手托着下巴,目含嘲弄,“至于你爹嘛,和你不相上下,不愧是父子,看上什么人便要将之强留下来,哪怕杀了那个人,或是让她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哦不对,你爹看上的还不是人,而是别人手里的宝贝。”
“为了将宝贝占为己有,生生囚禁那人整整十年,还把自己搞成一副受害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曲秋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同他对视,平缓道:“少城主,听说你们无音城世代城主都患有同一种病,到了你这才恢复正常。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没病,而是还没到你生病的时间。”
执念会成为唤醒种厄的契机,无音城主越是恐惧,便越想求治病的良方,可越如此,执念便越深,种厄便会越快苏醒,此“病”不可解。
她笑道:“劳您托人转告您那位好母亲,他们要找的那样东西现在确实在我手里,我也知道该如何治你父亲的病,包括该如何彻底根治这种病。条件是让她带着城主亲自过来。”
“否则,我不保证西洲鸾族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夙丹瞳孔紧缩,父亲的病和鸾族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他自己也会生病?变成父亲那般发狂的模样?
不,他不能变成父亲那样。
他脸色一沉,试图趁她不备拿下她,眨眼间两只手的手心便被一枚黑色的东西洞穿,痛觉一瞬间被麻木,过了很久才缓慢传递过来,最终痛昏过去。
慢了一步的顾影风停在原地,看了眼神色不动的殷折雪,又看了看不慌不忙的曲秋橙,默默站回原位。
曲秋橙后退两步,看向殷折雪,拖着声音说:“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殷折雪垂眸,用灰布一点点抹掉黑签沾上的黏腻血迹,漫不经心道:“这也算两军?”
曲秋橙嘿嘿笑,挨过去,指了指自己袖子上的白毛团说:“血溅到上面了。”
殷折雪动作停住,皱眉。
毛茸茸的小白团上沾了一丝红,细细的毛边蔫答答地耷拉着,颇为扎眼。
曲秋橙拨弄着小白团,说:“等过几日离开,我们就去多买几身衣裳。”
她得想个办法让他换了这身雪纹黑衣,不然她总忘不掉梦里那个不祥的场景。
淑冰是当天晚上来的,带着神志不清的夙青。
她不为夙青来,而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她倒是坦然,没等曲秋橙问便将十年前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事实上她最初并未参与夙青的计划,她是后来发现他不对劲,无意中打开暗门,这才发现被困在那里的女人。
她和夙青争执过,最终屈服,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发病时也变成疯子。
“夙青并不知道那女子的夫君究竟是何来历,只知道他来自西洲,与鸾族有仇怨,打的是无相铃的主意。至于后来他与夙青有没有做其他的交易,夙青并未告诉我。”
淑冰对此谈不上后悔,也谈不上多同情那位圣女,只不过若是在夙青做下那件事之前她一定会阻止他。
因为她并不想与鸾族为敌。
无音城只是一座小城,哪里比得上东洲四大城,若鸾族当真要找他们算账,他们无力反抗。
可惜她发现的太迟,只能被迫成为掩埋真相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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