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机会面对非军人的平民,因此也没经历过这种含蓄又真诚的谢意,他看过史密斯索尼恩的美国队长展区,周遭满满的崇敬之情总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向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打击纳粹是任何一个追求自由正义的人该做的事,而且他爱自己的国家,国家需要军人,他就去了,只是去实践自己的理念而已,不是为了做英雄。
泽维尔有趣地看着史提夫的反应,「抱歉,我只是看见战争英雄有点激动了,不是故意让你为难。不如我们来谈谈别的话题?」
史提夫松了好一口气,「好的。」
「我再度先为触犯你的隐私道歉,这是我的能力,只要集中精神,方圆两百五十英哩内的人的思想我都能感应到,当时你们两位不请自来,我出于习惯就刺探了你们的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聊聊你对现代社会的不适应?虽然我没有心理医生的执照,但不少人说过和我谈过话心情会好一些的。」
金发的男人迟疑了下,在军队里有心理医生负责辅导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他对这职业不陌生,再者眼前的老人和蔼又散发一种令人放松的气息,于是他组织好语言,开始捡一些比较不重要的事情说。
从建筑物愈来愈高,到毕卡索的画有微妙的美感,再到中东战区,对和平是否真有存在的一天的困惑,不知不觉,史提夫开始说到更深埋于心底的事,甚至佩姬·卡特也出现在谈话中。
「你至今还没有去见卡特小姐。」
泽维尔平静地指出,没有指责也没有评判。
史提夫撸了几把头发,有点沮丧,「是啊,虽然我早就有了佩姬如今的地址了,但是我……我猜我有点怕吧。」他苦笑,「总觉得去见了佩姬,一切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明白现在是千禧年,他出生成长的年代已经过了七十年,纽约的建筑、路上跑的各式车款、循环播放的彩色广告、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件事,但内心深处,一直有一小角在企盼这只是场缤纷的梦,眼睛一张就能回到那个电影里描绘的昏黄时代,颜色没有那么多彩,却温馨;科技没有那么发达,但邻居都互相认识。
如果他去见了佩姬,已经九十多岁的佩姬,那就无可挽回了,因为他得亲眼见证和他同一个年代的人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那将是梦醒之时,无可否认的现实,一个他永远回不去一九四零年代的证明。
「薛丁鄂的猫。」泽维尔说,「这理论是在一九三五年提出的,我不晓得你有没有听过。」
史提夫迷茫地摇头,那时他还没入伍,而且他是学美术的。
「把一只活猫,跟绝对会令它死亡但不是立即死亡的□□,关进一个无法直接观察内部的密封盒子。在打开盖子之前,你无法断言猫是死的还是活的,所以此刻猫处于不死不活的状态。卡特小姐对你来说就是那个盖子,你清楚自己回不去四零年代,但又强烈渴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打开了卡特小姐这个盖子才能让你接受事实。」
细细思考完泽维尔的一番话,史提夫正要说什么,门被打开了。
「托妮,你还好吗?」
用出生年份来算年纪比泽维尔还老,外表却年青力壮的男人站起来,随时准备在托妮歪倒的时候伸手去扶。
「当然,你担心太多了。」托妮摆摆手,「你们聊完人生哲学了吗?」
「斯塔克小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告一段落。」
泽维尔回答。
「你呢大兵?准备好要离开了吗?」
明明骑车的是史提夫,决定两人能不能启程的也是他,托妮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像雇主而史提夫是司机一样。
史提夫好脾气地点头,转头看向泽维尔,伸出手,「那我们先告辞了,谢谢你的陪伴,很高兴认识你。」
泽维尔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下,「我的荣幸。一路小心。」
在托妮想走出房间之际,泽维尔叫住她。
「斯塔克小姐。」
托妮回头,「怎么,我还没走就开始想念我了?」
泽维尔不以为意,「你介意我给你一点建言吗?」
她想了想,泽维尔刚帮她解决了一点麻烦,虽然不是完全根治钯中毒这回事,但多少给了她更多时间去想办法,于是点头同意。
老人睿智的双眼慈爱地看着她,慢慢地说:「你才应该定义托妮·斯塔克是怎样的人,而不是努力将自己塞进别人为托妮·斯塔克塑造的框架里。」
「你不需要去迎合别人的期望,尤其是当人们期待的你是错误的形象。」
「你不是托妮·斯塔克,你就是你,而托妮·斯塔克才是你。」
托妮静静听完,沉默了一阵。
「幸运饼干[注1],你藏的纸条还真多。」
她一甩头发,挥挥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谢谢。】
泽维尔接收到托妮在心底说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琴·葛蕾等到两人离开学校范围后才走进房间。
「教授,你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她不明白为什么教授对两个普通人类如此关注,虽然他们的立场是和人类和平相处,但这里的每个变种人或多或少都有被人类欺负过的经历。
泽维尔悠悠哉哉地控制轮椅滑到办公桌后。
「琴,我遇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把一般人和变种人当成两个种族,再怎样呼喊着要和谐共处的人心里也不认为我们是平等的,但这两个人,他们是真的没对变种人另眼相看,而且以托妮·斯塔克的潜力……或许我们以后还有要向他们求助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幸运饼干,美国中餐厅会附送的小饼干,掰开里面会有一张写着哲学励志格言的小纸条。
☆、#26
托妮戴着巨大的墨镜,身上只有上下两件素面布料的比基尼,屈起单脚靠在躺椅上。
躺椅位于从悬崖延伸出去,凌空于海上的阳台,除了能晒到足够的太阳,还能听海浪规律拍打到崖壁上的声响。
小笨从屋内滚着轮子靠近,机械臂上托着托盘,上面摆着一杯金红相间的鸡尾酒,倒圆锥形的杯壁上躺了一把装饰用的蓝色小伞,伞面正中央有一颗白色的星星。
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没有任何动作,懒洋洋地说:「说好的,你们只有十分钟。」
曾经被邀请进门的考森站在曾经不请自入的福瑞身后一步半的距离,双手交叠在身前,尽职地当一个壮声势用的装饰品小弟,等待老大先开口。
独眼老大也不废话,从小弟手上接过铝合金箱,提着坐到托妮旁边。
「看在箱子长得漂亮的份上,我可以多给你两分钟。」托妮小啜一口鸡尾酒,「贾维斯,计时。」
「从您说话时已开始计时,女士,客人们还剩下十一分二十二秒。」
永远神出鬼没的声音回答道。
福瑞打开手提箱,转了个方向让开口面对托妮。
「斯塔克,我想你还不知道,神盾局是由你父亲和佩姬·卡特女士联合创办的政府机构,专门监控及解决国内外的与我们国家相关的各种危机。」
托妮没有对那箱子里的文件投以任何注意力,依然脸朝上,标准日光浴的姿势。
「喔,真的吗,我相信你们的业务中一定包括打捞美国队长。嘿等等,美国队长『复活』好几个月了,你们该不会失业了吧,看在你们为我老爸创立的组织服务过的份上,我可以把斯塔克工业所有扫厕所的工作外包给你们。」
实际接触过一段短短的时间,也从罗曼诺夫的报告上看过资料,福瑞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托妮讲话气人的程度。
恩,没关系,比起跟那些智商可以忽略不计的政府官员讲话,和聪明人交流还是能接受的,只要忽略那些故意说来让想逼走人的话就行了。
他瞟一眼——也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瞟——考森,非常满意属下面不改色的模样,不过说起来,他唯一一次看到考森表情变样,好像就是上次他在他办公室询问美国队长那种小女孩的羞涩貌。
……考森还是维持一号表情吧。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监控可能对美国造成伤害的危机,而目前你就属于危机之一。」
这话终于引起托妮的兴趣,她拿下太阳眼镜放到小笨的托盘上,和空掉的鸡尾酒杯摆在一起,挥挥手让小笨收拾收拾。
「当我是全美最大的军火商时还是良好公民,现在我把武器部门关掉转做能源,反而成了国家的潜在危机?」
她转为侧身躺姿,手撑着头,一头秀发倾泻而下,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堪称完美的曲线是道亮丽的风景,还有一缕棕丝在胸前的深沟上晃啊晃的,可惜在场两位男士均目不斜视,眼神正直得托妮怀疑他们性向不笔直。
「我不想和你绕圈子,斯塔克,你心知肚明那套钢铁装敌得过一整队中东的游击兵。」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也成了危险?上次翻本国法律,我记得还是无罪推论,难道这几年有大修过犯罪条例,多出什么我不知道的法律,例如你有枪,为了预防你杀人,政府有资格监控你的一举一动,或者逼你参加政府的计划?贾维斯,帮我查查,这有违反宪法吗?就是班杰明·富兰克林签的那部,除非美国宪法也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