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母妃说错了话,得罪了父皇?
荣王想着待会进宫给母妃请安,问个清楚。
可他刚到翠微宫,才坐下,还没说几句话,贵妃刚起了个头,哭诉昨晚的事,就有太监来催了。”皇上说了,荣王已经成年,不该在后宫久待,还请荣王殿下早些出宫。”
贵妃闻言,更伤心了。
从前她儿子想在翠微宫待多久都没人敢说二话,如今……”我要去找皇上!”贵妃哭着就往外冲。
荣王赶紧拉住她。”母妃稍安勿躁。为今之计,不是和父皇分辨,而是赶紧哄得父皇回心转意最要紧。”母妃真是被父皇宠坏了!
贵妃听了儿子的话,勉强冷静下来,可心里不免还是觉得委屈。”你父皇从未这样待过我,你说他是不是变心了?”
荣王绞尽脑汁,安抚着贵妃。离开时,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母妃这心态很有问题,他们母子能有今日,全依仗父皇对他们的宠爱,若没了父皇的宠爱,那……
荣王不敢往下想,只能寄希望于母妃能争点气,早点哄好父皇。
不过皇帝也没真和贵妃置气,当天晚上就来了翠微宫。贵妃原本想耍个脾气,撒个泼的,可想起儿子的叮咛嘱咐,只好忍下。也不说话,只看着皇帝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成功哭软了皇帝的心,叹了口气将贵妃搂在怀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皇帝轻声道。
贵妃见皇帝松口了,顿时又骄矜起来。”可是皇上,您之前明明是赞成的……”
皇帝闻言松开了贵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有些东西,朕可以给,你们却不能伸手去要。懂吗?”
这眼神太过陌生,贵妃有些害怕,不由得后退两步,左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懂,懂了。”
皇帝迅速转换了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深情,仿佛刚才的冷漠只是贵妃的幻觉。
皇帝上前两步,重新将贵妃搂进怀里。”放心,你要的,朕一定会给你,可你要懂事,要惜福。朕给你的,你才能要,朕没说给你的,不许胡乱伸手。知道了吗?”
贵妃胆战心惊,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懂过眼前这个男人。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一时间,她竟有些害怕。
可当贵妃和儿女们说起此事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没当回事。”母妃,这有什么,父皇是皇上,是天子,这件事的确是你和哥哥做错了,太急切了,失了分寸。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母妃不过是个秀才之女,是如何成为贵妃的?苏家如何从一个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伯爵府的?这些全都在父皇的一念之间。父皇给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接着,可父皇现在很明显改变主意了,你们还明知故犯,这难道不是失了分寸了吗?”
昌华公主慢条斯理的说道。
荣王和贵妃纷纷蹙眉。”哥哥,父皇有那么多子女,为何宠爱你我,那是因为我们是父皇和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可母妃,父皇为何宠爱你,是因为你的热情奔放,对父皇张扬炽烈的爱,不似其他宫妃,一板一眼,跟书上的圣人一般。母妃,你被父皇宠了多年,只怕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父皇想和你做寻常夫妻,你却已经习惯当贵妃了,甚至梦想着当太后。”昌华公主继续说道。
这一番话说的母子俩都沉默了。”你们好好想想吧,忠勇伯这事,到此为止吧。”昌华公主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回头就拎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去了养心殿,三言两语哄得皇上眉开眼笑。在皇上问及她的婚事时,昌华公主一脸天真的笑。”父皇做主即可。只一点,驸马一定要长得好看。”
皇上笑了。”你就不怕父皇给你找个叫花子?”若父皇真为女儿选了个叫花子,那叫花子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父皇亲自挑的人,还能有错?”昌华公主笑着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第二天,为昌华公主赐婚的圣旨就下了。皇帝为爱女择了庆国公世子为驸马。庆国公乃开国五国公中唯一传袭至今的爵位,庆国公世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与昌华公主也算是良配。
荣王却不是很满意。庆国公的嫡长女乃是太子妃,如今父皇又让果儿嫁给庆国公,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
可昌华公主才不管荣王是怎么想的,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至于庆国公的立场,和她有什么关系。哥哥能梦想成真固然好,可若不能,最后赢的人是太子,可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她的夫君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她的孩子是太子妃的亲侄子,未来的庆国公府继承人。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登上皇位的是谁,她都是父皇的女儿,新君的妹妹,谁还敢苛待公主不成!
昌华公主开开心心的备嫁去了,她看中了不少东西,可贵妃说是那是留给她哥哥的。昌华公主不开心,转身去找皇帝了。
皇帝开了私库,让她随意挑选。昌华公主挑了不少好东西,登记入册的时候足足有十来页。
内侍监报给皇帝的时候,皇帝也不在意,甚至还做主,又足足添了一倍。
如此一来,昌华公主的嫁妆十分可观,超过了所有姐妹们,就是在历代公主中也能排上前三。
庆国公府自然满意,贵妃却有些不满,她是觉得果儿眼尖,挑走的都是好东西,这些好东西,若留给荣王多好。
可贵妃心里也多了份期待,女儿成亲,皇上都赏了这些好东西,那儿子成亲,皇上肯定会赏的更多。
于是贵妃和皇上提起长幼有序,说没道理妹妹越过哥哥先成亲啊。
皇帝没计较之前是贵妃说荣王还小,成亲一事不着急,皇帝也知道,那是贵妃在为自己的侄女儿苏若若拖延时间,想等她长大一点,率先进府,生下孩子。
皇帝答允了贵妃所求。
贵妃便立马筹备起荣王的亲事。
苏家听闻此消息,坐不住了。原先说好了,让若若先入府,抢先生下长子。可后来贵妃和荣王让若若嫁给那什么忠勇伯。如今好了,忠勇伯是没指望了,可王爷却要娶亲了。
那若若怎么办?
苏若若知道这事的当晚就在家悬梁。好在救得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苏若若的娘进宫找贵妃要个说法。
贵妃这才想起来侄女,没当回事。”这有什么,让若若先以侧妃的身份入府便是。”皇上会答应吗?”本宫会跟皇上说,你让若若安心待嫁便是。”贵妃满不在乎的说道。
苏若若听了这话,心放下了一半。
谁知贵妃和皇帝说起此事的时候,皇帝却说。”苏若若,爱妃之前不是说她对忠勇伯情深一片,非君不嫁吗?怎么如今又要嫁荣王了?如此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如何堪配朕之爱子?”
贵妃傻眼了。
她之前那番话都是假的,皇上不是知道吗?所以才生那么大的气,可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荣王和苏怀义耳朵里。
荣王眉头紧蹙,苏怀义见状。”王爷烦心,臣知道怎么做的!”
无论如何,皇上发话了,妹妹是嫁不成王爷了。只能暂时忍耐,以图来日。”放心,若若的牺牲本王心中有数。终有一日,本王会风风光光的接她入宫的。你让她耐心等着本王!”荣王叹了口气说道。
苏怀义急匆匆的回到家中,二话不说,让人在家里布置了一个佛堂,让人给苏若若剃度。
苏若若青春正好,怎么甘心落发为尼,青灯古佛。对着苏怀义破口大骂,不依不饶。
苏怀义有些不耐烦,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苏若若瞬间安静下来。”若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这会子,你就该去死了!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来日方长,你懂不懂?”
苏若若眼中快要滴血。”什么来日方长!都是你们害我的!是你们让我嫁给那劳什子忠勇伯,如今又要我剃度出家!都是你,都是你!”苏若若跟疯了一样,抓住旁边给她剃刀,顺势刺了过去。
苏怀义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倒下了。
嘉诚伯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翠微宫, 贵妃正和荣王商量着亲事,乍一听, 贵妃还没反应过来, 嘉诚伯是谁?
荣王却失手砸了手里的茶碗。
贵妃看着儿子如此失态,蹙眉。”怎么了?嘉诚伯是谁?”母妃, 嘉诚伯就是表哥,苏怀义啊!”昌华公主忍不住说道。虽然她一向不怎么喜欢苏家,不喜欢苏怀义。可到底是母妃唯一的亲侄子,昌华公主还是有些难过的。
贵妃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谁?谁死了?”
报信的小太监瑟缩了一下。”嘉、嘉诚伯, 苏怀义!”
贵妃眼一翻, 直接晕死过去。
翠微宫里一片混乱,又是掐人中, 又是喂药, 好容易贵妃才悠悠醒转,”谁?是谁?是谁害死了嘉诚伯?”回贵妃娘娘,是, 是嘉诚伯的亲妹,苏若若小姐,失手刺死了嘉诚伯。”
荣王眼前一黑。”到底怎么回事?”据说, 是嘉诚伯让若若小姐落发出家,可若若小姐忽然疯了一样,用剃刀刺了嘉诚伯,正中胸口。嘉诚伯当场身亡。”小太监跪在地上说道。
荣王跌坐在椅子上, 半晌说不出话来。
贵妃再次晕死了过去,醒来后只是哭。怀义是她哥哥嫂嫂死了四个儿子后唯一保住的血脉,是苏家唯一的根,所以她才早早的求了皇上,给了他一个嘉诚伯的爵位,希望有了爵位后,婚事上能好看些,将来娶个名门贵女,光耀门楣,开枝散叶。
结果,人就这么没了?他才十六啊!还没议亲呢!人就没了!
贵妃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
荣王也接受不了从小到大的玩伴就这么没了的事实,整个人浑浑噩噩。
唯有昌华公主还算沉稳,忙让贵妃身边的嬷嬷带着太医去苏家住持大局。
苏家上下乱成一团,苏夫人得知消息后直接晕死过去,苏老爷倒有几分理智尚存,看着杀人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苏若若,直接拿着鞭子,对着苏若若狠狠抽打起来。
直到嬷嬷带着太医赶来,苏若若遍体鳞伤,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身子偶尔抽搐一下,证明她还活着。
苏老爷还在挥鞭子,嬷嬷看着不像,命人劝了下来,又让太医前去给苏夫人诊治。
苏老爷被人搀扶到一边,泪如雨下。他如今已经五十多的人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还是被最寄予厚望的女儿害死的。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苏老爷喉头腥甜,喷出一口血来,倒下了。
消息传到宫里,贵妃听闻侄儿、兄长接连殒命,悲痛交加,哭得死去活来。
皇帝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看贵妃哭成这样,固然心疼,忙坐下安慰。谁知贵妃伤心过度,竟说了些怨怼之语。言下之意,若不是皇帝逼着苏若若出家,嘉诚伯未必会死,这一切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皇帝神情不悦。
昌华公主见状,忙开口道:“母妃也别急着怪别人,此事说到底,就是母妃和哥哥自己种下的孽,与旁人何关?母妃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初若不是哥哥鬼迷心窍,非让若若嫁给那忠勇伯,哪有今日?”
贵妃听了这话,怒上心头,起身直接打了昌华公主一耳光。
昌华公主被打蒙了,皇帝也没想到贵妃糊涂至此,竟对女儿动手,心疼的将女儿护在身后。”朕看果儿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昏了头了!”
说完搂着女儿离开了翠微宫。
昌华公主委屈极了,可还强忍着羞愤,为贵妃辩解。”父皇别和母妃计较,她是伤心过了头了。”她不是伤心过了头,是偏心过了头。”皇帝淡淡的说道。”父皇知道你受委屈了,父皇也知道你的孝心,这些日子就别往翠微宫去了,你也快出阁,这些日子多来养心殿陪父皇说说话吧。”
昌华公主点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荣王恢复理智之后,匆匆去了苏家,命长史官留在苏家住持后事,又去后院安抚舅母。全程没有提起苏若若三个字,权当没这个人。
苏若若被打了个半死,扔在柴房里,没人给她治伤,也没人管她死活。
半昏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有丫鬟在门外说荣王殿下来了。
苏若若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和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从窗户翻了出去。往母亲的院子里跑去。
恰好看到荣王的身影。
苏若若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王爷,表哥,表哥!表哥救我!表哥救我!”然后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被人拦了下来。
荣王明明听到了苏若若凄厉的叫声,却跟没听到一样,径直超前走去,脚步未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苏若若被人压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荣王就这么消失在视线中,她的头被死死的压在地上,脸上、头发上满是污泥,哪里还看得出昔日的模样。
可她却顾不上这些,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绝情离开的男人。她不敢相信,表哥就这么抛下了她。
难道昔日的深情若许,都是假的吗?那她算什么?”来人,给我将这个贱人绑起来,填到井里去。”不要啊夫人,小姐她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况且,小姐她,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她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气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你看看她,可曾有一丝丝愧疚之情?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爱情!我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苏夫人怒道。她怎么可能不怪,怎么可能放下,那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啊。可她不能得罪荣王,她还有女儿,还有娘家。只能将全部的怒气发在苏若若身上!
不知羞耻?苏若若忽然大笑起来,挣扎着抬起头。”我不知羞耻?到底是谁不知羞耻?是谁从小跟我说,我以后是要和姑母一样当贵妃的,是谁跟我说,我长大以后是要嫁给表哥。是你们!是你们说的!我就像你们手里的棋子一样,你们让我嫁给表哥,我就要嫁给表哥,让我嫁给那忠勇伯,我就得同意!可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你们的野心和欲望,却让我来承担后果!凭什么!我不服!”
苏夫人怒不可遏,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快,给我拿绳子来,勒死她!”
下人们不敢怠慢,急忙拿来绳子。
苏夫人甩开下人们扶着她的手,自己拿着绳子套在了苏若若的脖子上。不顾苏若若的挣扎、求饶,就这么活活勒死了她。
苏夫人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瘫坐在地上。
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娘家的大小姐苏兰兰恰好回家了,看到这一幕,立马站了出来。”你们都记住了,五小姐是自缢而亡。谁敢走漏风声,在外面胡说八道,当心贵妃和荣王生气。”
在场的下人们这会子还在惊愕中呢,他们也没想到夫人真的勒死了若若小姐,所以才没来得及去拦。听到大小姐这么说,当即低头称是。
苏家一夕之间死了三个人,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亲哥哥亲侄儿死了,贵妃本就伤心,皇上却让传谕礼部,荣王婚期照旧。贵妃又伤心又愤怒,哪有亲舅舅五七还没过,亲外甥就娶亲的道理。贵妃想去找皇帝分辩。
荣王却拦住了她。”母妃,虽说是舅舅,可卑不动尊,这是规矩。”
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那是你亲舅舅啊!”
荣王有些无奈。”儿子知道,可是母妃,这是父皇的旨意。”您只沉浸在悲伤里,就没发现,父皇已经有些日子没来翠微宫了吗?您知不知道,对咱们来说,到底什么才最重要!
荣王叹了口气,继续耐心哄着。”母妃,您一味的沉浸在悲伤中,您可知道,苏家,乃至我们母子,已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贵妃杏目圆睁。”谁敢?”母妃,您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来。舅舅和怀义虽然不在了,可舅母还在,苏家还在,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您真过意不去,不如为怀义过继子嗣,如此一来,怀义和舅舅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荣王赶紧说道。
贵妃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你说得对,我要打起精神来。我不能让别人看我笑话。”这就对了。云丝云棉,快服侍贵妃沐浴更衣。”荣王赶紧说道。
等贵妃下去洗漱了,荣王才松了口气,坐在一边喝茶。”公主呢?这些日子可常来?”回王爷的话,公主并不常来,只每日早晚来请安,其余时间,要么在自己宫中,要么陪伴在皇上身边。”怎么回事?”荣王问道。
嬷嬷便将那日的事情如实说了。荣王叹了口气。”母妃她太冲动了,怎么能当着父皇的面动手呢?”父皇肯定是生气了,否则不会这么些日子不来翠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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