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来之前小姐说,这位萧大人主要是冲着玉匣才与余小姐结缘,自己轻易便能插足吗?怎的自己就说了一句话,给他醋成这样?
不晓得又过多久,良人喊得嗓子岔劈了也无人管他,纵是前院听着了,过来人一看,萧大人端端坐在院中,点一盏灯看着书,便也晓得怎么回事了,没人敢去开门,良阿嬷恨不得把那细作冻死,也置若罔闻。最后还是余娴派了春溪来,让萧蔚放人。
“我怎知这话是阿鲤传的,还是你心生怜悯,徇私假传?”萧蔚翻过一页书,“要阿鲤亲口同我说,我才能放了他。”
纵然春溪是受余娴之命,也不得不佩服萧蔚好深的心思。她看得出两人吵架了,小姐不愿见姑爷,但姑爷这一招,既给这小小面首下马威,又给了余娴求和的暗示,还不让两人长夜独处,可谓一箭三雕。
清了清嗓子,春溪拿出大丫鬟的派头正色道:“方入夜时,夫人便当着众人的面,吩咐良人公子今晚陪侍,如今一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人,自然会让奴婢来通传,做不得假。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萧蔚垂眸,眉宇间隐约浮现些许不悦,但即刻敛去了谁也没发现,他拿着书起身,往书房去,“夜深了,该就寝了。”
这意思是让道了?春溪狐疑地盯着萧蔚的背影,福身谢过,赶忙叫来管家拿钥匙。大爷赶到,看了一会,一摊手,“我没钥匙啊,这锁是机关呐。”
屋内的良人面如死灰,顺着门坐了下去,想到什么遂又支棱起来,“若是我强行破门呢?这门……不需要我赔吧?”
大爷和春溪互觑一眼,后者低声说道,“赔是不需要你赔,但这浴房是大人的,他执意要困你,你若明目张胆跟他作对,以后更不好过。”
“可我现在已经不好过了!”良人用岔劈的嗓子嚷嚷,“你们大人醋性怎这么大?!这不是小心眼吗?!”
春溪还想说他不要命了,怎又口不择言起来,还没出口,只听见书房那厢萧蔚的声音幽幽传出,“夜深人静,谁再扰宅院不得安宁,以家法惩治。”
彻底完犊子,春溪和管家只好同良人告辞,良人急道:“你们就不管我了?夫人今晚还等着我陪侍呢,夫人也不管我?”
春溪好心地提醒他,“夫人不是不管你,夫人和大人吵架了,不愿见大人,所以没法亲自来救你,那除了夫人,谁也没那个权力跟大人叫板。”想了想又宽慰他,“没事,隔几日,大人再沐浴了,肯定会开这扇门,届时你看准时机出来。大人沐浴很勤,兴许明后日就成了。”
“明后日?”良人急得破音,但听动静,门口的人已经走了。
一语成谶,春溪也没料到,这次余娴不见萧蔚的决心这么大,宁愿让良人在里头冻着,也不去三进院找萧蔚,而萧蔚呢,还真等到几日后傍晚才去沐浴。
彼时良人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生生瘦了一大圈,在浴房练武就能驱寒,比起寒冷,腹中饥饿才是大事,当门打开,再见到萧蔚时,良人险些哭出来,饶是心中暗骂了好几句卑鄙,面上他也只得求饶,“大人,属下以后再不说觊觎夫人的荤话了,属下知错了,夫人与大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属下什么东西竟敢觊觎夫人……呜。”
说着痛哭流涕起来,萧蔚嫌他鼻涕龌龊,把衣裳丢给他,让他去用饭了。良人蒙赦,赶忙穿衣跑了。
要不说是被梁绍清选中的人,很有几副面孔,吃完饭就跑到余娴的门前倒苦水,“夫人有所不知,属下被困在浴房中时,日思夜想的就是夫人,夫人少了属下陪侍,也不知睡得好不好,得知您与大人吵架,属下一直担忧您气坏身子,都怪属下无能,只是个属下,否则定然忤逆大人,直接破门而出来陪夫人……”
余娴正在看书,听到他这样说,确实可怜他,“你受苦了,他困你,实则是想让我低头,你没有屈服求饶,做得很好。”
“啊……”良人心虚地笑了笑,心道自己只是没有机会求饶,门一开他跪得可快了。遂又想到,这两口子的心思怎么不在一条道上,萧蔚那是让她低头吗?那不是吃醋了让他低头吗?
余娴当然不会觉得萧蔚是在吃醋,毕竟他的爱全是假的,这样做,无非是看准了良人如今是她的人,困住他来逼她相见,再以妖言惑她。她绝不会再上当,所以没有去救良人。但她每日都会让春溪去看一趟,但凡萧蔚动什么新的歪心思,她全知道。
“今夜你再来房中陪我吧。”余娴淡然翻书,“我让春溪给你守着门,你放心沐浴。”
良人笑着应是。
书房菱窗前,萧蔚望着浴房方向,双眸幽深。春溪守在那处,百无聊赖地张望,忽然看见了他,一愣,正要福身,萧蔚却关上了窗。
年底了,管家跟他报备要买的年货,刚好在书房,瞧他心不在焉,又关窗掩饰自己在意陪侍,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大人要是吃醋,搬回去和夫人睡一起守着不就得了。一个床还能躺三个人不成?”
萧蔚垂眸思考片刻,抬头问他,“我是在吃醋?”
管家瞪大眼睛,拢着袖子的双手虚抬了抬指着桌上,“如此名贵的狼毫,您一边盯着浴房那方,一边握拳折得稀碎,不是吃醋是什么?”
萧蔚神色冷淡,耳尖却一红,想到什么,又问,“可我知道,阿鲤不会真与他欢好。她知道那是个细作。”
“那您吃醋干嘛?”管家又露出大爷做派,操着手拱火,“正因为夫人拎得清,才晓得分寸,只当一场欢好,别的一概不告诉他就得了。”
“可阿鲤是个羞涩内敛的人。”萧蔚想起余娴面对自己时矜持的模样,“她与那个人毫无感情,怎么可能与他欢好?”
管家一哂,“不怕您骂,夫人这不是跟您吵架了吗?另寻新欢,要什么感情,再说了,良人那张抹了蜜的小嘴儿,那条强健的身板儿,那花容月貌,天生就是做面首的料,夫人再羞涩,还能抵抗得住强势猛攻?哎哟,很快夫人就能知道鄞江贵妇们养面首的快乐咯。”
这厢聊着,那厢良人已经出浴,穿着上等绸缎制成的青色绸衣,提着一盏红灯笼,映得桃花面娇艳生光,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日又冷又饿的郁结一扫而光,只余惹人怜爱的清瘦样。萧蔚隔着窗上菱格纱罗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收回眸,眉心蹙起,挥手让管家下去了。管家见他倒像个不通情爱的主,走之前又多嘴一句,“您呐,都成婚半年了,净想着撩拨去了,似是还没悟透自己的心意。旁的不说,您先服个软哄哄夫人,总好过让旁人捷足先登。”
话落,他拱手退出,带上了门。萧蔚却摇头叹气,这事,不是服软便能哄好的,余娴不信他了,不信“萧蔚”这个人,再哄也无济于事。
他没悟透自己的心意吗?他什么心意?那是余宏光的女儿,他能有什么心意?
“萧蔚,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阿爹?”余娴恳切的字句在脑海一遍遍浮现,萧蔚觉得烦闷,拿起盆子去接了水。
待要一头扎进水盆中时,他停住了,睁开双眸,水镜中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几日一直蹙着眉,以致眉心有了浅浅的折痕,而眸中遍布血丝,眼眶也熬得发红,满面憔悴。他恍然想起,这几夜,他一夜未曾好眠,辗转反侧,想的都是余娴。
静心,静心。余娴,余娴。
往日对她的撩拨浮上心海,她每一次故作矜持的反应,又何尝不是对他的撩拨,让他悸动不已,满面羞红。
那是萧蔚的算计吗?
那分明是薛晏的情动。
想得深了,再回过神,不晓得何时已执笔在素笺上画了一尾锦鲤。他抬手将锦鲤画放入盆中,水晕开了墨色,看上去就像锦鲤活了过来,在水中游弋。
心觉有趣,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不去想别的烦闷的事,他不停地画,画一张,往水盆里放一张,原本被禁锢在四方纸笺上的鲤都活泛了来,好似灵魂得到了自由。到最后,盆中再放不下那么多鲤画,水中鲤溢。
他垂眸看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心口的疤忽然痛起来,只想起上次阿鲤亲吻着他的心口问他还冷不冷的事。他知道,不是水中鲤溢,是他心中,情思满溢。
他终于明白,被戳穿身份时,他内心的感动为何物。他彼时奇怪的是,余娴如此纤弱之身,竟独自一人雇佣随行,爬山入险,只为帮他求医寻药。在知晓真相前,他一直以为余娴去花家是为了查他底细,甚至自信她决计查不到,也正因为他料不到有人会为了一线救他免于苦楚的希望去花家,才如此自信。可余娴的赤诚误打误撞揭开了他的身份。那一刻他顾不上去想被揭穿了怎么办,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余娴爱他。这个信息的冲击让他感动不已,心潮澎湃,于是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他抬眸看去时,天边泛白。
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良人。此时他面如枯槁,像被抽干了精魂,一边扶着腰,一边往浴房去了。
不可能。萧蔚又陷入了烦闷,理智告诉自己,冷静判断,绝不可能,但又有一个声音如魔鬼一般嘲他:为何不可能?她是自由的鲤,她想如何,便如何,你管得着?
私以为理智与魔鬼还在相互压制,人却已经走到了浴房,不待对方开口,一把抓住了良人的脖颈,猛地按入浴桶,因被磋磨半宿,良人体力消耗太大,根本来不及作反应,喝了一大口洗澡水,挣扎够了被捞出来,定睛一看是萧蔚,他哭丧个脸,“大人!您怎么又来祸害属下?!”
萧蔚握紧他的脖颈,险要压制不住体内原本属于薛晏的真面目,逐渐生出癫狂的想法,但又因刻意的控制,让声音愈发冷沉,“你碰她了吗?”
良人犹豫着,有些心虚,“是、是吧……”眼见萧蔚冷静得可怕,他又赶忙补了一句,“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扶腰作甚?”萧蔚并未松手,反而捏得愈发紧,但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姑爷!您放开他!”春溪的声音适时出现,救了良人的小命,后者趁机挣开钳制,捂着胸口缓气。小姐让他来的时候,可没说这差事还有性命危险啊!
萧蔚转头看向门口的春溪,后者一愣,被他阴鸷的面孔吓一跳。他的青丝微乱,面红耳赤,双眸沉郁,眉色似比平日更浓更深,浑身散发着强制冷静的气场,比平常的冷静更可怖。春溪不曾见过这样面貌的姑爷,要说的话也变得嗫嚅,“夫人、夫人说,萧宅上下不得有人再欺负良人,往后半月,都要良人陪侍。”
良人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憨笑道,“大人,承让、承让了……是夫人的命令,属下也没办法。”心中却道,叫你掐我,气不死你。
萧蔚将唇抿成一线,抬眸看了良人一眼,似有警告,教人遍体生寒。良人发憷,于是当晚就哭哭啼啼跪在余娴的脚边,伸着脖子让余娴看勒痕,“大人还威胁属下,不准属下再接近您。”
余娴正在出神,压根没注意他的脖颈,她亦不曾好眠,满脑子都是萧蔚负她的事,听及此,更是摇头笃定道:“他不是在威胁你,他是在威胁我。”若她再沉迷面首,不管顾玉匣真相,他就杀了良人,又或是,“他故作情深,假意吃醋,想骗我心软。”
良人:“……”这俩没一个正常人是吗?还是说,这俩成亲大半年了思路就没对上过一次?但让两人情意不通本就是他来的目的,他才不打算点破。
余娴叹了口气,抬了抬下颌,示意良人,“今夜,也同昨儿个一样,来吧。”
良人笑嘻嘻地过去了,心中却叫苦连天。
如此过了半月,一日清晨,良人去浴房时心想,今晚必须拿出真本事,给余娴一点颜色瞧瞧,不然真要这样榨干他的精力,还谈什么帮小姐打探?
打定主意,他进入浴房,却不曾注意门外闲倚的人影。
入夜,余娴坐在桌前发愣,听见敲门声,垂眸回:“进。”
门吱嘎一声开合,室内的烛火却尽数熄了。余娴一愣,起身方走了两步,便被人拽住手腕抵到了墙上,扑鼻而来的是良人身上惯用熏香的味道,她挣扎大喊,“救命!春……”
却被来人捂住了嘴,隔着手掌,那人的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可以想象,他的唇就隔着掌贴在她的唇外,“嘘——你忘了?管家进了年货,人都被遣去前院挂灯笼、贴福字了。”沙哑的声音,听不见嗓音,只有温热的气息呼到她的脸侧。
余娴的嘴被松开,她怒呵:“良人,你放肆!”一边猛推面前的人,因着四周幽深一片,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感到恐惧,慌乱中,她摸到了来人的脖颈,想也不想就用力掐住,但来人对她的辖制却半点未松,她甚至听到一声半带喘息的笑,这笑引得喉结在她掌心滑动,异常酥痒。
“属下确实想放肆。”被掐住脖颈后愈发沙哑的嗓音格外魅惑,他抬头拉伸了下被她掐住的脖子,似乎在享受来自她送上的窒息感,随后,又埋下头,用下颌蹭了蹭她的手腕,问她,“手感如何?”他说的是自己吞咽时挠着她掌心的喉结。
余娴掐得更用力,但来人好像更兴奋了,将额头也抵在她的额上。相处半月,她头一回知道,这人是个变.态?!
“夫人,今晚要属下怎么做?”
“你、你别碰我……我夫君、夫君就在隔壁……”余娴怯怯地说道:“你还想在萧宅待下去,就得听我的,否则我让你连祁国府也回不去!”
“难道不是夫人这半月碰了属下,不断地挑逗属下吗?”
余娴咬牙,“你放开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怎么让我生不如死?”来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余娴一怔。
“你不是良人!你是谁?!”良人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更不会这般颤声激动。
“我是薛晏。”
她嗅到了一丝松香味,愣住了。薛晏?薛晏。不是萧蔚,是薛晏。
静默片刻,无声中心照不宣的确认。来人忽然低头吻住了她,侵入口舌。
第35章 我心悦你
有别于初次蜻蜓点水的懵懂青涩, 亦有别于莲鲤知时彼此小心翼翼试探的禁忌快感。他的侵入是激烈的,激烈到余娴来不及反应,除了手上下意识掐紧他的脖颈, 身体已全然遵从内心。是的,她迎了上去。
这让萧蔚忍不住退开一寸挽起唇角笑了笑,随即又立刻亲上去。紧贴着唇的笑余娴是感受得到的,更何况他笑时流泻出的喘息,就扑在她的脸颊上。余娴蹙起眉,笑什么?他能玩弄她的感情, 她就不能当此为一场欢好,用了就弃吗?不就端看谁比谁撩拨的技术更好, 谁让谁更臣服拜倒?
较上了劲,余娴松开他的脖颈, 去攀他的后脑, 用力压住,让吻更深。
萧蔚睁开凤眸,她似乎不晓得这样的主动有多能勾起男子的兴趣, 更何况他已经拿出薛晏的真面目来坦诚对她。他现在就是个疯子。退开些许, 萧蔚克制着自己,用以最后一丝理智问她:“夫人, 你确定要这样对属下?可不要后悔。”
都晓得他是谁了, 还管她叫夫人?余娴纳闷, 喜欢这样玩是吧?也对,他不正是喜欢玩, 才骗她的感情来的吗?谁要后悔, 她要让他后悔。
余娴怯怯地问:“怎么,面首也会怕被夫人玩弄感情吗?”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暧昧的话, 颇有种放飞自我的刺激感。
但听得萧蔚低笑了声,“属下乐意被夫人玩弄。”他觉得余娴的内心,许是比他想象中还要疯狂,“很好,我们可以肆无忌惮了。”
萧蔚再次吻下,长驱直入。余娴却稀里糊涂的,什么肆无忌惮?她有些不懂,但是算了,来都来了。思及此,她攀上萧蔚的肩膀,除他的衣物,身上有些疼,隐约觉得是萧蔚在亲咬她,她腿软,半伏在萧蔚的胸前,只一心沉浸于除他外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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