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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扬了吧(忘还生)


她说:“是吗,本宫真想亲自祝贺他一番。”
这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是要见季青珣,韦玉宁料想李持月想做的,不过是想求新帝顾念旧情,饶她一命罢了。
怎么会让她如愿呢,韦玉宁旋即避而不答:“还忘了问,你是谁?”
李持月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韦玉宁要装,她便也陪着装:“本宫是未出宫的嫔妃,有大事要见新帝。”
韦玉宁不理她第三次说要见季青珣,反而又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
“你这模样生得真好,和那位已死的镇国公主也有得一比了。”韦玉宁假装惊讶。
李持月:“是吗,她已经死了?”
“死了,都七个月的身孕,真是可惜了,不过余孽生下的也是余孽,郎君怎么会让那样的人和她的孩子活下来呢。”
“新帝真是这么说的?他连那位公主的孩子也不愿意留下吗?”
“当然,郎君根本不可能喜欢那个前朝的公主呢,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却为了大计在那公主的淫威之下忍辱负重多年,如今也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韦玉宁以为自己这一句句说出来,必扎得李持月鲜血淋漓,但她脸色不过一如既往地灰败,没有太大的动容。
韦玉宁心道,不愧是妄想登位的废公主,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不错的。
李持月不是不痛,而是在听到顶天立地、忍辱负重那几个字时,心底失笑了一阵。
她这些年爱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深宫里走出来的人眼瞎心盲至此,活该一败涂地。
“他不喜欢那位镇国公主,难道喜欢的是你吗?”李持月看向韦玉宁,眼神挑衅。
她眉宇间仍带着那份骄傲,好似作为镇国公主的身份从未消失过。
韦玉宁没想到时至今日,李持月还是执迷不悟,她先前想得不错,这个女人果然是蠢。
她索性说开了:“倒是不敢说喜欢我,但我与他自幼相识,郎君远在这明都的几年,与我书信从未断绝,‘唯愿两心相知,盼来日朝暮’,你觉得,这是不是彼此心悦呢?”
韦玉宁说起季青珣时,带着崇拜,和女儿家的羞怯。
李持月只垂目沉思:“这话倒是耳熟,本宫好像听过,又是谁也对本宫说过呢?”
再次被李持月挑衅,韦玉宁霍地站起来,说道:“你既聪明,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李持月哂笑:“谋逆之后?”
韦玉宁装得涵养再好,脸也扭曲了一瞬,
“我就是郎君要册立的新后,
你想说郎君对我也是虚情假意?须知他往日对你种种,不过是为了我与他的今日,而我必将登上后位,可惜啊,那时你已是黄土枯骨,再见不到了。”
“是吗?后位……”李持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显然不屑,“真看不出来。”
韦玉宁当真恶心李持月的执迷不悟和自我陶醉,她索性说:“你不就是没有亲耳听见才不信的吗,我就都让郎君把真相都说与你听。”
说罢她扬了扬手,身后的两个婢女上来架起了李持月。
但她不可能真的让李持月见到季青珣。
在新帝那里,此时的废公主还被关在暖阁里。
天空重新下起了鹅毛大雪。
韦玉宁见到游廊外还未铲尽的雪,生了一个念头,回头示意了一下婢子。
接着,李持月就被推倒在了雪地之中,婢子道:“小姐恕罪,奴等刚刚手滑了。”
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对着那忽然扑进雪地里的人指指点点。
李持月被蓬松的雪堆吞没,没人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遭乱的乌发也遮住了她的脸,透骨的冰寒让她四肢青紫,欲起不能。
嘲笑声似天上的雪,一齐砸在了她的脸上。
韦玉宁见她处境窘迫,舒心一笑,又担心太多人看到,吩咐婢女:“去把她扶起来吧。”
“婢子鲁莽,多担待吧。”说完施施然走在前面。
李持月被带到了一座空殿之中,正好郑嬷嬷也煮好堕胎药过来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郑嬷嬷避开接触李持月的眼神,说道:“这是圣人赐下的毒药,公主喝了就安心去吧。”
在看到郑嬷嬷那身尚宫服制时,李持月便知道了,这人本也是季青珣的人。
最大的失望已经挨过,面对这一点背叛她已没有太大反应。
堕胎药当然是韦玉宁吩咐的,其实不用多久李持月就会和这个孩子一起被锁在暖阁上冻死,但她偏要李持月喝下这碗药。
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韦玉宁就恨得牙痒痒,非得亲自打掉,看李持月痛苦绝望不可。
果然,李持月听到那是毒药,脸色登时生了变化,心中生机似风雪里的烛火,摇摇欲灭。
韦玉宁见了,心满意足,还假装惊讶地问:“郎君到底还是不肯给公主活路吗?至少让她生下孩子吧,毕竟也是……郎君的骨肉。”
郑嬷嬷声音毫无起伏:“是。”
若不是韦玉宁提起家人,郑嬷嬷其实并不想背叛季青珣。
韦玉宁觉得季青珣已经将李持月彻底抛弃了,郑嬷嬷却没有这么想。
新帝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李持月就已经证明了,他之后另有打算。
只是想不到韦玉宁会先找到她,这样做的代价,就要赔上她这个老奴才的一条命。
韦玉宁笑:“那就没办法了,郑嬷嬷,你喂她喝下吧。”
毒酒近唇的时候,李持月用尽全力想要反抗,但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两个婢女又抓住了她,让她半点都挣动不得。
那碗毒酒被郑嬷嬷全部灌下去后,李持月在婢女放松的一刻拿头用力地撞开她们,趴在地上想要去抠嗓子。
可她根本不会催吐,直到喉咙被抠得鲜血淋漓也没用,一切都徒劳无功。
她就要死了。
到底还是没能让这个孩子出来见一见人世。
李持月抚着肚子,发丝沾着鲜血糊在脸上,干涩的眼睛再次涌出了眼泪。
卧在冰冷的地上,李持月再也没有了求生之志。
见到李持月万念俱灰的样子,韦玉宁终于舒心一会儿了。
她转身和郑嬷嬷走出门外,叮嘱道:“待会你看好了她,可别让她说话,引起郎君注意。”
郑嬷嬷似乎极为了解李持月,说道:“不必如此了,她处心积虑想见圣人,为的就是给孩子谋一条生路,现在孩子都没了,李持月骄傲得很,她到死都不会再见圣人一面了。”
韦玉宁一怔,恍然发觉自己是走进了李持月的圈套里,真的带她来见季青珣了。
她掐紧了掌心,对李持月的厌恶更深了一重。
哼,李持月再怎么处心积虑,这孩子还不是要没了。
而她,一定要在李持月死之前,再给这个讨人厌的公主重重一击。
季青珣风尘仆仆地出现了,国朝初改,他连走路都带着几分雷厉风行,那面容比廊外风雪更加清寒,见到韦玉宁也说不上什么温柔。
见到季青珣,韦玉宁迎上前去热切喊道:“郎君。”
这也是她在这太昊宫中见到季青珣的第一面。
对此称呼,季青珣修眉及不可察地微蹙,但未置一词,“你要见朕,为的何事?”
听他自称“朕”,韦玉宁心里打了个突,这样显得两个人……不够亲近,但想到殿内的人,韦玉宁也不好现在计较这点事。
“只是思念太过,想见你……等来日和郎君相伴,玉宁也想做一位好妻子,仿前朝的李氏长孙,为郎君分忧……”韦玉宁柔声说着。
她找自己是觉得能登上后位?
季青珣看了韦玉宁一眼,并没有将要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只随意问:“你这几日住在这座殿内?”
“只是想寻个僻静处和郎君说话罢了,”韦玉宁没想到他连自己住哪儿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变得勉强,
“说起来郎君忙于国事,我还未有身份不能协助,一个人待着当真无趣,可惜那持月公主走得急,不然还能为郎君诞下长子,我帮着照顾也不会太寂寞……”
听她说起阿萝,季青珣看向了远处,凝晖阁积雪的飞檐就在视线之内,不知她如今可好。
那天她见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七月份,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该这么大悲大恸。季青珣只能不再出现,将她交由郑尚宫照顾。
韦玉宁继续说着:“不过若是公主还在,怕是也会一直怨恨郎君,不肯顺服侍奉。”
“阿萝想要的太多,却不够聪明……”他恍若自言自语,回神发觉身侧站的是韦玉宁,没有再继续说。
李持月在殿内,她倚靠在窗下,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句。
外人尊称她持月公主,阿兄喊她三妹,只有季青珣,会叫她的名字,“阿萝”。
后面再如何,李持月已经没有在听了,她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手却不知何时深深抠进了柱子。
指尖断裂,一片鲜血淋漓,甚至是她的肚子也在剧烈地抽疼,僵冷的身下被那缓缓流出的鲜血暖了片刻,又变得更冷。
事到如今,李持月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了。
季青珣说得不错,她确实不聪明,才落到如今的下场。
儿啊,阿娘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目送季青珣离去,韦玉宁悠然转身进了内殿。
看到李持月身下全是血,显然只剩一口气了,她还要问:“刚刚郎君的话,你一字一句可都听清楚了?”
李持月说不出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话,眼前的景物随着呼吸摇晃,渐渐没入黑暗。
再醒过来,却不是地狱,还是空荡荡的暖阁,李持月不明白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她的孩子没了,怎么她还活着。
摸着还鼓着的肚子,李持月张大了嘴,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接连不断滚下,打湿了头发。
她怀着一具死胎,那孩子已经死在她的肚子里了。
再大的痛楚也不过如此了,李持月生志已灭,想再找一点力气撞死自己。
命运却没有彻底放过她,门被打开,外面站着的依旧是韦玉宁。
她又被架起来托了出去,却没有下楼,就站在栏杆边,韦玉宁轻声问:“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吗?”
李持月向下看去,远处雪地中跪着几个人,都低着头。
韦玉宁好心替她解惑:“那是你的忠仆,知情、解意、春信、秋祝。”
李持月怔怔望着下边的人,枯石般的心脏裂出了一道缝隙。
这几人随侍她左右,是最亲近的人,可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的人,哪些是季青珣的。
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证明了忠诚,可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们不信你死了,非要闯进宫来寻你,我心肠好,让你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知情是你的侍卫吧,听闻他左手剑使得最好,诶,怎么被砍掉了,真可惜……”
“你不看看吗?看看吧,他们都是为你死的,不开心吗?”
韦玉宁的嗓音仿若在唱歌,毒蛇般钻进她耳朵里。
李持月的眼睛变得血红,竭力地要往前爬去,“放过他们,求放过他们吧!”
听她说出一个“求”字,韦玉宁称心快意,又叹了口气,“我也想放,可无召入宫,形同谋逆呀。”
她继续和李持月说着下面的血腥:“解意的舌头被拔掉了,嗯,眼睛也被挖了,真是可怜。”
直到春信秋祝被砍下头颅之后,李持月垂下眼眸,头磕在了地上。
死了,都死了,她也会陪着一起,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韦玉宁见她一败涂地的样子,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钳制李持月的力道松了,暖阁走空了人。
她扒着栏杆往下望,他们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那些血迹又被大雪覆盖。
这一天,心腹尹成给新帝带回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几份各道节度使的上书贺表。
二人走在避雪的长廊中,季青珣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要交由他办。
“为持月公主找一户人家改名换姓?”
尹成没想到,圣人竟然不杀那位前朝公主,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不错,等阿萝生了孩子再办送,”季青珣思忖了一下,补充道:“不必选太高的门第,务求稳妥,将她安置好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孩子才刚出生就让她们母子分隔,季青珣也不愿意,但不须分开太久,阿萝就能再次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了。
在此之前,宫里的人全都要换一遍。
之后即便阿萝还在怨他,看在一家人在一起的份上,也该慢慢释怀了吧。
不知是不是心之所向,两个人且走且谈,逐渐往凝晖阁的方向去。
这阵子季青珣虽然不去探望,但若经过,总会往那暖阁遥望片刻。
此刻也不过习惯性地看一眼,却被看到的场面镇住,被定在了当场。
高高的楼阁围着一圈栏杆,栏杆上,摇摇欲坠地趴着一个人,身子已经探出外边,好像眨一眨眼睛她就要掉下去了。
那熟悉的衣裙,那是……阿萝?!
可她要干什么?!
她怀着他们的孩子,该好好养着,她站在那里干什么!
是谁给她开的门!
那一刻,季青珣心中滋生出无尽的恐惧,再顾不得任何事情,迈出平生最快的步子朝高阁奔去。
“阿萝!回去!”
可远在高阁的人听不到他的呼唤,李持月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的头发被吹到脸上,蒙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在风中打摆子。
知觉已经冻毙在风雪和失血中,平衡也没有了,不能帮她判断此时是在栏杆里面还是外面,
看不见了,也就不用怕了。
“我来了。”
李持月松开了手。
那身子似吹落的柳条,就这么从高高的地方悠悠落了下来,风翻卷着衣裙,似海棠将开未开。
“不要——”季青珣的心跳停在那一刻。
“啪——”海棠花落了地,
就坠在了季青珣眼前,发出一声闷响,猩红的血逐渐在雪地盛开。
凛冽风雪中,他听到了那一声响,神魂俱裂,跌地不起。
这像极了一场噩梦,季青珣想到她身边,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赶不到。
不知多久,季青珣才手脚并用,爬到了她身边,把那摔得破碎的身体抱在怀里。
那副身子没了完整的骨头支撑,像流沙一样从臂弯往下坠,季青珣嘴唇剧烈颤抖,“阿萝,醒醒。”
不是!他们有过千百个拥抱,从来不是这个感觉!
他双目充血,血红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那张僵白的脸上,锥心的痛蔓延到五脏六腑,折磨得季青珣几乎要疯了,
“阿萝,求求你,阿萝!回来,我求求你!”
“给你!要什么都给你!回来,求求你!”
但无论怎么喊,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已经蒙上了白翳,似这漫天蒙蒙大雪,再映不出他的面容。
天地之间只剩下北风,和无尽的呜咽。

粉身碎骨的疼痛在黑暗中减轻了许多,李持月的眼皮动了动,意识到自己能睁开眼。
入目是流光溢彩的百鸟金缕帐帷,偏头向外看去,影影绰绰能看见八扇山石琉璃屏风,两旁同样放下的云锦帐帷,隔绝了如宫殿般的内外室,外厅鎏金长明灯树彻夜点亮。
处处金堆玉砌,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在荧荧烛光的映照下朦胧安静。
李持月不解,莫非地府是她公主府的模样?
在视线转到枕畔的季青珣脸上时,那份茫然顷刻间被刻骨的恨意替代。
他怎么也在这儿!
李持月动了动,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即便不是粉身碎骨,也似被石鼓碾过。
身上这熟悉的感觉并不陌生,甚至让她的记忆一下变得无比清晰。
因为那窗前青瓷方盆里的绿梅尚未盛开,还不到万寿窗的一半高,让她一下就意识到,现在该是弘德三年,她的二兄登基三年了。
她会记得这点小事,是因为和季青珣的第一夜。
在忙乱的亲吻时她余光瞥见了这盆绿梅,在青涩难言过后,她垂目看向窗户,又正好看见那盆绿梅,莫名就让李持月记住了。
对于那一晚的深刻记忆,还有这么清晰的痛觉,梅枝未长,让李持月几乎立刻就确定了时间。
自己这莫非真的……又活过来了?
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已经将那个狼子野心之徒拉上了床!
此时季青珣还在睡着,仿佛全无戒心。
能被见惯天下世家英杰,目下无尘的镇国公主交付真心,季青珣当然不是稀松寻常之辈。
其人生得修眉妙相,音容兼美,风姿端华宛若世外之人,即便只是布衣出身,举止谈吐雅若清风,既目穷万卷又有锦心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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