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用胡珍珍说话,同样是摊主的人就出声制止他。
“你先听这位老板说好不好,你不想留在这里,我们还想呢!”
炸串摊主被吼了一句,悻悻闭嘴。
胡珍珍这才继续说道:“等这座大楼完工,各位都有来免费领取一个档口的机会,免费的时间为一个季度。”
“一个季度之后,差评多的商家淘汰,好评多的商家留下。”
这相当于把所有人放到公平的赛道上,去让他们互相比拼变得更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喜爱比拼的。
当场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心底不停地抱怨。
“本来是给自己干活,现在搞这一出,不还是要交租金,给她打工吗?”
说话的这人声音不高,但周遭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胡珍珍话还没说完呢,被他这么一打岔,正好顺着他的话往下继续说。
“可不是给我打工,我是给大家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这话听起来又虚伪又假大空。
场上顿时有了嘘声。
胡珍珍面上的笑容依旧,根本不理睬这种声音。
“留下来的商家将得到租金减免的优惠。”
她说完这句话,举目四顾,“那么,限期一周,明天开始,愿意的人请来这里报名吧。”
这话说完,刘安他们几个也赶来了,从层层的人群中挤过来,守护在胡珍珍身边。
胡珍珍的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在刘安和其他人的开路下离开了。
摊主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对视一眼,没个主意。
“她说的能是真话吗?入住这美食城,只要做得好就能给减租金?”
有些人蠢蠢欲动。
“我看多半不靠谱,减租金也没说减多少,万一就减个50块,那跟不减有什么两样。”
有人意性阑珊。
李大姨在人群中一直没开口说话。
直到卖炸串的摊主叫了她一声,“李大姨,你不是认识那个女老板吗,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李大姨转头看了一眼还没动工的烂尾楼,“我拿眼睛看。”
卖炸串的摊主叫她怼了一句,语气不好的回怼。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家都在讨论呢,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能互相出出主意吗?”
李大姨不理他口中的责怪。
“我管你们呢,反正明天我一定来报名。”
说完,她就回自己的摊位上收拾东西去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天色已经晚了,街面上又没几个客人,也到了可以收摊的时候。
不过这些小摊贩向来是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舍不得这么早收摊,李大姨平常也没这么早收摊过。
见她要走,几个住在西景门大街的摊主对视一眼,也走到自己的摊位上收拾起来。
“怎么你们都要走?”
卖炸串的摊主这才觉出不对,“你们就这么相信那个女人?”
李大姨根本不理他,蹬着三轮拉着后面的摊位就回家了。
倒是剩下的几人中有人好心,搭理了他一嘴。
“我们当然信她了,那可是胡珍珍,没有一个西景门大街的人会不相信她。”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夸张,却代表了大多数西景门住户的想法。
胡珍珍对他们来说太特别了。
她是一年四季都不涨价的房东,是提供新医院还药品降价的善人,还是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的老板。
或许西景门大街中也有人对她称不上喜欢,可绝没有人讨厌她。
胡珍珍既然说了在通过测试后会减免租金。
那她就一定会这么做。
这是她在西景门大街积攒下的信任。
住在西景门的摊主全部离开了,按他们的说法,明天都是要来签字报名的。
这让剩下来的那些人更犹豫了。
摊位一共就这么多,虽然这位胡小姐说要给每个人机会,可先去的人总有先选择的机会。
要是因为犹豫错过了时机,没能抢到好摊位,那岂不是亏大了。
有些人想的更现实一些。
反正胡珍珍说了第一季度免费,索性就去试上三个月,就当是借了个免费的地方做生意,还省了租金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走的人也越来越多。
很快,就只留下炸串摊主和几个拿不定主意的摊主。
“跟这群人真没什么好说,这种关系未来的事情竟然都不好好聊一聊。”
他抱怨了两句,心底是不相信胡珍珍的。
“算了,明个我自己找地方摆摊去,凭手艺干活,我还不信挣不到饭钱。”
这话在小摊贩中算是有志气的了。
其他人没说什么,鼓励了他两句。
直到炸串老板走了,其他人在悄悄讨论,明天究竟要不要来报名。
回到家胡珍珍把这件事交给了刘安。
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炒面和炸肠都没那么热了。
好在还是夏天,食物降温的速度慢,现在还是温热的,不至于要重新加热一遍。
胡珍珍一回来,在大厅里玩模型的江忱就兴奋的抬起头,跑到她身边。
不是因为别的。
是胡珍珍出门前跟江忱说了要给他买炸香肠吃,小孩子期待着,就盼着她回家。
今晚接江忱放学之后,胡珍珍和陈开顺口提起了路边摊。
从那时候开始,江忱就开始很感兴趣的看过来。
这种油腻不健康的东西很容易被小孩子喜欢,也确实不健康。
胡珍珍自己嘴馋,注意到小忱的目光,立刻明白他也想吃。
“小忱你想吃炸香肠吗?”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炸香肠很好吃吗妈妈?”
胡珍珍这才知道他从来没吃过这种路边摊。
8岁的孩子,不算大也不小,小学正是最喜欢吃零食的时候,江忱竟然一次都没吃过炸串这种路边小吃。
她只说了一句,“小忱尝尝就知道了。”
以前的江家大概是不给他零花钱的,胡珍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
一个完全没有零用钱的小孩,在学校饿了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胡珍珍不知道江忱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他似乎养成了某种习惯,胡珍珍给他的零用钱,也从未向他乱花过。
他年纪还这样小,就懂得节省金钱。
这未免也──
胡珍珍转身出门去买炸串,心里把江琳骂了几百遍。
就算已经把她送进了监狱,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胡珍珍依然生气。
这股愤怒在出门后化作了对江忱的怜爱。
直到带着炒面和炸香肠回来,胡珍珍的心情才好一些。
虽说带着儿子一起吃垃圾食品不太好,但吃的那一瞬间,淀粉肠油炸过后的香味还是给两个人带来了短暂的开心。
江忱既然没吃过淀粉肠,那他也一定没吃过其他品类繁多的早餐。
搬到卧山别墅之后,保姆阿姨做的都是有营养的早餐,说好吃也是好吃的。
可要是尝都没尝过外边的那些东西,以后岂不是吃到什么东西都要大惊小怪一番。
“小忱,妈妈明天早上带你去吃煎饼好不好?”
江忱经常看同学吃这东西,点点头,“ 好。”
他慢半拍才想到童帅经常会在校门口等着他,然后在通往班级的路上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江忱不想让妈妈看见童帅。
他知道那些话绝对会惹她生气。
江忱不想让妈妈生气。
他的一张小脸纠结的皱成一团,看的胡珍珍没忍住用手捏了捏白白的团子。
“妈妈!”
等江忱抗议,胡珍珍才满意的松开手。
江忱被她养了几个月,已经从原来营养不良的小孩变样了,他的脸颊上终于有了肉,甚至有些孩子特有的婴儿肥。
胡珍珍越看越觉得可爱,没忍住揉了一把。
这么一打岔,江忱就把童帅那件事忘记了。
等第二天一早,他坐在车里,握着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才想起这件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妈妈就坐在他身边,江忱转头朝校门口看去,童帅就在门口等着,显然是在蹲他。
车停得稳当了。
胡珍珍给牛奶插了吸管,递给江忱,“在车上吃完了再去班级里吧。”
反正时间还早,煎饼这种东西,还是趁热吃好。
江忱正为了童帅发愁呢,一听胡珍珍这话,豁然开朗,童帅也不可能一直在门口等着他,只要他晚点进去也就碰不上童帅了。
江忱慢吞吞的吃起煎饼。
他年纪小,也吃不了多少,胡珍珍让摊煎饼的摊主多加了个蛋,中间只夹了一片小小的果篦儿。
相较于普通的煎饼,江忱手上的煎饼要小上一圈。
不过吃这一个,也足够让江忱饱饱的度过上午的课程了。
就算江忱尽力的拖慢时间,吃一个煎饼也只用了十五分钟。
他瞄了眼门口,童帅还没放弃,依旧在校门口等他。
江忱磨磨蹭蹭的喝着牛奶,想在等一会下车。
“小忱,门口的那个同学是在等你吗?”
胡珍珍问出来的时候,江忱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咬住了吸管。
“我跟他不熟。”
胡珍珍了然,江忱没否认,看来这少年确实是在等他。
就是不知道这人最近做了什么,让小忱这么抗拒,竟到了躲着他的地步。
难不成是校园暴力?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胡珍珍的目光瞬间锐利了。
她推门下车,结果后排的江忱也着急的跟了下来。
见他这样慌张,胡珍珍更加确信这少年跟自家小孩的关系绝对没那么简单。
她拉住江忱的手,“小忱,妈妈把你送进教学楼好不好?”
“妈妈,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江忱急得保证。
这副样子看在胡珍珍眼里,明摆着就是不想她接近那个少年。
江忱越是这样,胡珍珍就越要明白这是为什么。
要是自家小孩真被欺负了,她是一定要帮他撑腰的!
她目的明确的走到校门口,跟靠在校门口墙上的童帅搭话。
“你是在等小忱吗?”
童帅也没想到胡珍珍这个大人会直接走过来问他,连忙站直了身体,“我,我是等他呢,我想跟他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言语听起来倒是友善。
如果不是江忱有抗拒的态度在先,胡珍珍说不准还能信上一半,现在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交朋友可以,但是既然是朋友,就要友爱互助,总不能让对方感到为难。”
“阿姨支持你们做朋友,但是你总在校门口等着小忱,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以后你可以不要再校门口等小忱了吗?”
胡珍珍做久了老板,就算友善的说话,身上也有股独特的气质,让童帅不敢放肆。
“好的阿姨,我、我以后不再这等他了。”
胡珍珍看他态度良好,又不像舞刀弄棒的那种孩子,松了口气。
江忱在她身后看完了全程,小脑瓜飞速运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童帅被胡珍珍劝了两句,头一次没跟江忱说什么调拨的话,就灰溜溜的进了校园。
江忱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拉住了胡珍珍的衣角。
“妈妈,我懂了!”
刚松了口气的胡珍珍:?
他明白什么了?
“我们说话要直白一点,要学会表达!”
这话倒是对的,但胡珍珍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她回忆起原书剧情,影帝男主也同样的直白,不过这种直白在被人的眼中叫做毒舌,也是因为毒舌,江忱在成年后连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胡珍珍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原著里影帝毒舌的说话风格,不会是这会儿觉醒的吧!
不过江忱跟原书已经不同了,现在就有了两个一起玩的好朋友,总不会变成原书那样了吧。
这样一想,胡珍珍才放下心。
目送江忱进了校门,胡珍珍刚转过身,就看到她一向靠谱的管家急切的从车里钻出来,被路边石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不好了老板!”
这一声把胡珍珍叫的心里一慌,快步走了过去,把人扶助。
“怎么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能把陈开急成这样。
陈开紧紧的抓着胡珍珍的手,一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老板!烂尾楼门口的报名处,刚才被人踏平了!”
“哈?”
踏平了?
胡珍珍一时间觉得世界都科幻起来了,这人又不是大象,怎么能把房子踏平呢!
就算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铁皮房,也是正经有结构的,经得起风吹雨打,怎么会被人踏平呢?
这件事情实在太离谱了,胡珍珍半天没说出话来。
“刘安没事吧?”
她只问了这一句,得到没人受伤的答案,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陈开跟她相顾无言,两人就这么在原地站了三分钟,胡珍珍还是不敢相信。
“这人怎么能踏平房子呢?”
陈开知道的情况多些,轻咳了一声,提醒胡珍珍。
“老板,报名的人太多了!”
胡珍珍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毕竟前一天的晚上, 她也只从这条街上看到了二十辆小吃车,其中的一部分人还一副不愿意参加计划的样子。
在胡珍珍的预计中,报名的有十几个就不错了。
现在才早上, 来报名的人竟然就把房子踏平了?
她只觉得这事离奇。
房子塌了还没人受伤,虽说是件好事,却显得整件事更加奇怪了。
胡珍珍越想越怪, 干脆叫陈开带着她去了一趟那里,要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现场,都不用下车,胡珍珍远远的看见了房子的残骸。
刘安在现场组织秩序, 没注意到老板的车就在附近。
陈开想提醒他, 却被胡珍珍拦住了。
“算了,他正忙着呢, 我们就别添乱了, 在这看看就好。”
胡珍珍的视线又落在废墟上。
那四块铁皮都是厚实的,倒塌直接压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好在桌子是够结实的, 竟然撑住了铁皮倒下那一瞬间的力。
刘安另外搬了张桌子来,就放在空地上。
烂尾楼今天已经开始施工了,工人进进出出,偶尔会好奇的望向这边。
在烂尾楼前的空地广场上,刘安带着这一群人实在显眼。
一两百号人乌压压的挤在一起,也难怪会造成这样严重的事故。
胡珍珍坐在车里, 手上捧着平板,正在看陈开调出来的监控。
摄像头昨晚才安上, 拍到的画面不算全,只拍到了铁皮房子的背面, 可就这一个画面也足够让胡珍珍了解当时的情况。
人实在太多了,胡珍珍又只派了刘安一个人来。
没人帮衬着,外面的秩序自然乱了起来。
刘安的屋子被这群摊主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起来,小小的窗口趴满了人,门口也不例外,大家都想挤到前头看看。
挤来挤去,房子自然也就晃动了。
人们倚着墙倚着门框,人数众多,力气又大,这小小的房子哪能承受这么多力,肉眼可见的在监控中晃动起来。
刘安的危机意识很强,或许这时就意识到了。
胡珍珍将监控往后拉,很快见到他带着一群人出了屋,到宽阔的广场上来。
他把人聚集在广场上,立了块牌子让人排队。
胡珍珍看监控里他的动作,似乎是想回房间去搬桌子的。
就这么三两分钟的功夫,在刘安走回房间之前,脆弱的铁皮房终于经不住折腾,失去平衡,轰然倒塌。
刘安离房子只有几步之遥,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还有个走的慢的摊主也在房子附近。
不过他没刘安这么灵敏,被房子倒塌的声音吓了一跳,想要跑却不够灵活,被地上的砖块绊了一下,跌了一跤。
这可能是房子倒塌中唯一受伤的人。
受伤的原因还是因为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