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濯娶五品武官之女骊氏,膝下两个儿子。
两家皆为朝廷重臣,府邸皆坐落在崇仁坊,且府邸大门正对。
然而,两家结有世仇,世仇起于百里羲上三代——百里家抢了当时武安侯心悦的女子。
自此,两府摩擦矛盾不断。
到桑梨这一代,不单继承世仇,看英国公府不顺眼,且桑梨一家与英国公府一家也有恩怨。
在长安,武安侯府与英国公府不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连圣上也无法调节,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平日里武安侯府和英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可只要一旦触发矛盾,那就是水火不容。
武安侯和英国公,梦氏和郦氏,两府下人的战况也有来有回。
还是小糯米团子的桑梨和百里羲在耳濡目染下,都知道对方是自己仇敌,学会互相瞪对方的眼睛。
桑梨骑在父亲头上瞪,百里羲站在父亲旁边瞪,比的就是谁眼睛大,谁瞪得最凶,有来有回。
桑梨的大眼睛约莫就是这样瞪出来的。
两人相互敌视,相看两相厌。
稍微长大一点,二人偷偷约架,百里羲扯桑梨小辫子,桑梨怒咬百里羲胳膊肉。
又长大了,两人互相使绊子,你来我往,结过的梁子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在武安侯府人的眼中,百里羲以及他的一家人那都是人嫌狗憎。
真是冤家路窄,桑梨心想。
彼时,少年看出桑梨面上端倪,徒然冷笑,眉眼透出寒气:
“桑梨,三年不见,你不会是没认出来我罢?”
不然,桑梨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他一眼认出桑梨,可是桑梨竟然没认出他?
百里羲想,我这张俊脸,放眼整个长安,鲜无敌手,便是挂牌楚楼,要与之会,百两黄金起步。
可桑梨竟......
百里羲的好心情急遽下降。
百里羲不爽地盯着桑梨。
桑梨只觉尴尬,只专注调整好自己心境,一时没说话。
郑郢见百里羲无视自己,感觉落了面子,且听着适才的话,他显然和桑梨认识,想到这,郑郢瞬间恼火。
他郑郢可是尚书之子,这突然蹦跶出来的人竟无视他的话。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吗?竟然敢无视我,我奉劝你识趣点,速速离去,不要打扰我和桑小娘子。”
百里羲这会才施舍眼神斜郑郢,那是一种从上俯下的目光,夹带锐利的压迫感。
百里羲淡道:“你喜欢她?”
这厮定是胡搅蛮缠之辈,百里羲没打算管,一回来就看到桑梨吃瘪,可谓乐极。
不过郑郢挑衅他,那就另当别论。
郑郢仰头,看着百里羲那副目下无尘的尊荣,正要怼一番。
百里羲扯嘴角:“白瞎一双眼。”
三年一过,看来还是没人看穿桑梨真面目,仍旧前仆后继喜欢桑梨。
昔年记忆回笼。
桑梨和百里羲斗,不单是正面斗,她还会使阴招,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整百里羲。
以前,百里羲就见过数不胜数的小郎君跑到桑梨面前献殷勤,他就想,像桑梨这种矫揉造作的女子,怎会招人喜欢?
她经常用让他起鸡皮疙瘩的嗓子和无害柔弱的外表去诓骗善良的小郎君,从而教唆那些傻子给他找麻烦。
百里羲因此受过不少罪,被闹得不胜其烦。
他不屑用相同法子报复回去,便只身质问桑梨,让她收手,可桑梨盯着无辜的脸,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
那时,桑梨顶着一张娇艳的脸,捂嘴乜视他:“百里羲,这不是你自儿行事太混账,才招人记恨嘛,怎地怪到我头上?”
百里羲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和女子。
莫要看桑梨这副柔弱模样,实则骨子里很坏,睚眦必报。
明明是将门之后,却不走正途,搞些歪门邪道,百里羲认为武安侯府门风不正。
百里羲欣赏的是像他娘一般的英姿飒爽的姑娘。
桑梨从头到脚,再到她那口嗲天嗲地的嗓子和装弱装乖的性情都让百里羲不喜。
“你什么意思?”郑郢怒了,他蹭蹭地往百里羲那头走去,来势汹汹。
“你给我从马上下来,立刻、马上!”郑郢指着百里羲命令道。
百里羲睥睨他,好像不把郑郢当人看:“你,叫我?”
郑郢怒气冲冲:“不是你是谁?”
府门口的桑梨看着事态发生转变,作壁上观。
这郑家郎君是个眼拙又不自量力的,竟去挑衅百里羲。
以百里羲那狂妄的性子,肯定不会让郑郢好过,不过她正好可借百里羲的手教训郑郢一顿,不费吹灰之力解气。
于是,百里羲和桑梨角色互换,现在轮到桑梨沦为看客了。
百里羲目光似乎飘过无动于衷的桑梨,像是知道桑梨盘算似的。
百里羲:“口气不小,我要是不下来,你当如何?”
“自然是把你弄下来,来人啊。”郑郢道。
桑梨顺水推舟,让西瓜和葡萄把倒在地上脑袋发晕的郑郢奴仆们都提起来。
西瓜拍他们脸:“下去干活。”
葡萄小声:“你们郎君叫你们呢。”
奴仆们满头雾水,脑袋还晕乎乎的,就被西瓜和葡萄推着下台阶。
百里羲眉毛一压。
下一刻,他小腿拍打马腹,拉动缰绳前进,靠近郑郢的一瞬间,他勒紧缰绳,眨眼间骏马前两只蹄高高腾起,马身上扬,形成一道美丽弧线。
破空的马嘶声撞进郑郢耳中。
百里羲和骏马交汇的影子如庞然大物似的罩住郑郢,让他逃无可逃。
郑郢顿时被百里羲吓得跌倒在地,目光惊恐。
手里的桃花枝早就掉了。
眼看悬空的马蹄将将落下,骏马健实马蹄就要踩在郑郢腿上。
危险至。
郑郢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被死亡抓住的滋味,他下意识叉开腿,像个□□挪腚后退。
马蹄重重委地。
袍裾微荡,百里羲稳稳坐在马背上,锋露一露。
百里羲蔑视:“这就被吓到了?”
“没种的草包。”
郑郢结巴:“你、你、你,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百里羲不咸不淡道:“草包?”
郑郢:“我乃当朝吏部尚书嫡子!”
“还是废物?”百里羲恍若未闻,目及郑郢打着颤儿的一双腿,他有正当理由怀疑郑郢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毕竟郑郢只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受尽宠爱,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奴仆们傻眼了一瞬,“郎君!”
他们反应过来,马上要把郑郢扶起来。
郑郢被扶起来,身体还是发软,需要人时时搀着。
“快,你们给我把他弄下来!”来人了,郑郢有了底气大声嚷嚷。
百里羲不屑:“就凭你们这群废物?”
神容不可一世,姿态高傲矜贵。
郑郢莫名生出一种我为蝼蚁的错觉。
“百里羲,你够了。”桑梨终于出声,细细软软的嗓音传过来。
郑郢得到教训,若是两个人在府门前把事闹大可不好。
郑郢一听,表情剧变,腿又是一软,惊愕之余支吾道:“你、你是百里羲?”
竟然是百里羲。
百里羲的名号在长安可谓响亮,如雷贯耳。
此子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打遍长安无敌手,是长安最不好惹的魔头,令人闻风丧胆,也没人敢去招惹。
郑郢知道百里羲前几年被送到边疆历练,也知道百里羲在边疆浴血奋战,镇压异族,大败北狄,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前三日从边疆回来就被当今圣上封为将军。
不同于他这样花天酒地的人,百里羲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将军。
听朋友说,当时御街上可谓人满为患,都在庆祝百里羲及一干边疆将士凯旋,郑郢正在花楼喝酒,没去凑热闹。
百里羲眼神漠然:“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郑郢脸色发白,但到底不是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低头悻悻道:“走!”
就这样,郑郢被奴仆们簇拥,落荒而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百里羲,今日你让我在桑梨面前没了面子,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郑郢在心里狠声道。
还有桑梨,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桑梨撩眼皮。
西瓜心领神会,悄悄把手里的石子射出去,刚巧击中郑郢后膝盖,郑郢吃痛,惨叫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
瞧着郑郢走时那狼狈不堪的背影,桑梨柔柔一笑。
果然,还是自家人动手更叫她解气。
此时只剩下百里羲和桑梨一干人。
桑梨笑开心之后,好死不死和百里羲再次对上视线。
百里羲将西瓜动作收入眼底。
他挑了一下眉,才想起他是来看桑梨笑话的,最后却把让桑梨苦恼的人赶走了。
百里羲有点可惜。
不过,那人定不会就此罢休。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桑梨自食恶果,被一个不要脸的草包给缠上了。
思及此,百里羲心情不错:
“我帮你把人给吓跑了,你不过来感谢我?”
百里羲纯纯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桑梨蹙眉,讥笑:“你是在说笑吗?我可没叫你多管闲事哦。”
百里羲表情淡淡:“三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相貌、声音、语气、行事作风等等一如既往。
闻言,桑梨用正眼打量百里羲,要说回来后的百里羲有何脱胎换骨的不同——
抱歉,桑梨没看出来。
他还是找骂。
桑梨想了想,故意拔高嗲音:“许久不见,你依旧这般欠揍呀。”
她记得,百里羲最受不了她的嗓子了。
百里羲面色扭曲一瞬,差点被齁死,“彼此彼此。”
百里羲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这种少年郎吗?”
桑梨:“......”
百里羲目露嫌弃:“不过,我可没什么福分受得起武安侯嫡女的喜欢,我怕白天倒霉,晚上折寿。”
宁愿信老母猪上树,也不可怀疑百里羲这张嘴会变。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桑梨。
桑梨脸尬得一红,差点就沉不住气了。
忽地,灵光一闪,桑梨掩唇,柔柔弱弱地咳嗽,“咳咳。”
美人虚弱,瞧着便让人心尖一痛,恨不得把美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桑梨手扶额,弱声弱气:“哎呦,我突然头好晕啊。”
“啊呀,我站不稳了,我要晕过去了,救命。”
桑梨身姿如絮,以一个美美的姿势倒去。
西瓜、葡萄大惊失色:“娘子!!”
关键时候,西瓜接住桑梨,桑梨倒在西瓜肩上,紧闭双眼,弱柳扶风,像快夭折的娇花。
西瓜小心翼翼扶住桑梨:“娘子,奴婢这就带你回去。”
葡萄紧张,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唰唰留下。
葡萄哽声:“奴婢、奴婢这就去把府里的医官叫过来,娘子千万不要死啊!娘子!”
桑梨气息薄弱。
“娘子!”葡萄嚎叫,声音大得响彻云霄。
桑梨开一点眼缝,看葡萄一眼。
平日里胆怯跟跟小老鼠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就特别认真且浮夸。
真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末了,留给百里羲的是一个阖上的朱漆府门。
百里羲:“......?”
一关好大门,桑梨就从西瓜怀里蹦跶起来,举起双手,攥成拳头,在原地跺脚,“可恶,气死我了——”
西瓜急忙提醒道:“娘子,会听到的。”
桑梨一听,瞬间停下所有举止,左右回头观察四周,小心道:“我声音不大吧?”
西瓜睁眼说瞎话:“不大的,娘子。”
葡萄擦干眼泪,实话实说:“很大。”
好在桑梨没注意听。
桑梨咬牙齿咬得蹦蹦作响,想起事来,鼓起香腮对葡萄说:“葡萄,你方才演技也太浮夸了,我看起来像要死的样子吗?”
葡萄快言快语:“像啊,娘子当时就是要断气......”
西瓜低头:“咳咳咳。”
桑梨看着葡萄。
葡萄止声,缩了缩肩膀,小鸡似的啄脑袋,又意识到不对,摇起脑袋,呐呐解释:“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娘子演技太好了,奴婢也是为了更好配合娘子......都怪那个百里世子!!”
葡萄急中生智,转移话题。
桑梨没有生气,一改气脸,点着头赞许自己:“没想到我的演技这么好了。”
“很好,很好。”
西瓜见桑梨心情好转,忙不迭顺势夸赞了桑梨几句。
可下一瞬,桑梨就又想起百里羲了。
“百里羲,百里羲,啊啊。”桑梨小声怒喊。
来到堂屋,桑梨便再不克制自己的嗓门,大声发泄出来。
“可恶!可恶!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那个时候过来,真是个霉头。”
桑梨两个小拳头握紧,死死贴在自己唇边,微微佝着身子,一副气极的模样。
水灵灵的眼睛瞪得若铃铛,像个抓狂的小妖精。
西瓜:“娘子,注意形象。”
桑梨顶着嗲音:“注意个腚!”
西瓜:......
西瓜:好吧,反正是在家里,也没人看得到,也没外人听到自家娘子说的粗话。
都是和夫人和侯爷学的,自家娘子也从来不是个文雅的主儿。
葡萄小声安慰:“娘子,您消消气,消消气。”
桑梨恍若未闻,她这脾气都是随了梦氏。
未久,桑梨抬头:“西瓜,葡萄,你们怎么不告诉我那百里羲回来了?”
西瓜:“娘子,奴婢前几日就同您说过了。”
桑梨:“我怎么不知道?”
葡萄直言直语:“娘子当时正专心疾笔奋书。”
桑梨又质问二人:“那你们刚才怎么不阻止我说出那番话?”
西瓜:冤枉啊。
她何曾笑得桑梨会突然指着那百里羲说那种话。
何况照桑梨和百里羲之间的恩恩怨怨,桑梨不可能认不出来百里羲。
可事实是桑梨竟然真的没第一时间认出百里羲。
故而造成了那一场不容直视的意外。
西瓜无言,而脑子不灵光的葡萄道:“奴婢哪里知道您回说那种话,还没认出是百里世子。”
桑梨绷不住了,一脸受伤地捂住胸口,指问二人:“你们......是要气死我吗?”
西瓜撇清关系:“娘子,那是葡萄的意思,不是奴婢的,奴婢当时也没反应过来,是奴婢有错。”
葡萄看西瓜:“?”
西瓜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但是......
仇恨都被拉到葡萄身上,葡萄受了桑梨一个冷飕飕的眼刀。
西瓜倒了杯凉茶给桑梨下火。
桑梨吃完茶,还是呼吸不畅。
“那个百里羲,竟然还说怕被我喜欢后折寿倒霉,我这么美的娘子,喜欢他那是他的福气!”
“何况我根本就看不上他!”
“瞧给他装的!”怒气爬上桑梨秀气的眉头,她的语气十二分的不好。
想起百里羲那副嫌弃的样子,桑梨只觉百里羲是在冲她嘚瑟。
桑梨浑身打颤。
“去把镜子拿过来!”
葡萄屁颠屁颠去拿了片大镜子,端到桑梨面前。
桑梨坐在椅子上照镜子,双手捧起自己的脸蛋,独自欣赏自己的美貌。
越看越好看。
“我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呢。”
“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西瓜吹捧信手拈来:“娘子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琼花玉貌,冰肌玉骨,自然是长安城最美的小娘子。”
葡萄的嘴实诚:“娘子是奴婢心里最美的姑娘。”
这些话,桑梨可爱听了。
因为这段插曲,桑梨暂时把郑郢这个麻烦抛之脑后,心里一直在想自己指着百里羲的事。
比起在百里羲面前丢脸,郑郢的事都不算什么。
许久之后,桑梨冷静下来,看着葡萄,道:“葡萄,你怎么还不去福禄楼给我买烧鸡?”
葡萄傻眼了,眼眶霎时湿润:“完了,奴婢忘了。”
西瓜:“这个时辰,估计早没了。”
“对不起,娘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葡萄低头,哭丧脸。
桑梨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福禄楼是长安最负盛名的食肆,而福禄烧鸡更是招牌,桑梨和梦氏都特别喜欢吃,尤其是鸡腿部位。
但福禄楼每日的烧鸡都是限量发售,分上午场和下午场,是以必须要提前去抢。
桑梨犯口瘾时每天都要吃上一只鸡腿,稍微克制时,那也是必须要隔个三五日吃一次解解馋。
呵,百里羲。
桑梨将过错都记在百里羲身上。
一回来就看她笑话,现在还害她吃不到福禄楼的烧鸡,罪加一等。
桑梨心里的小算盘骨碌碌地转动。
须臾,桑梨脸上露出要做坏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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