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将军欺负前夫了吗(炤炤酒)

明绮双手握住他的胳膊，沉声又道：“萧霁！醒醒！”
接连唤了他几下，却不见反应。
直到明绮发狠，伸手握住萧霁胳膊上的伤口，萧霁感觉到疼痛，终于缓慢眨下眼，整个人如梦初醒。
萧霁掩饰住心中的慌乱，他的眼眶仍旧红得吓人，有些瘦削的手指无意识抓住明绮的衣袖，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了前朝的丹药。”
他慌张把药从怀里拿出来，灿金色的药丸不知道染上谁的血，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对不起……”萧霁低声喃喃，带着巨大浓厚的自我厌弃，“是我拖累了你。”
萧霁纤长浓密的眼睫上，还沾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晶莹泪水，令他看起来漂亮极了。
明绮沉默看着他，伸手帮他理着凌乱的乌丝，片刻后才缓声问：“为什么偷药。”
萧霁双手慢慢握紧，他不经意对上明绮审视的眼睛，慌乱的大脑终于找回些许理智。
不能说谎，如果说谎，明绮会再次抛弃他。
萧霁抿唇，冰凉的手摸上明绮的手腕。
明绮唇角仍旧挂着游刃有余的弧度，饶有兴致等着萧霁的答案。
“我只是，想把药留给你一个人。”萧霁说完，便死死闭上眼睛，像是害怕面对明绮接下来的审判。
明绮的淡笑也确实淡了下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你很聪明。”
萧霁的回答并不清楚，但明绮听懂了。
把药留给她一个人。
重点是只给她一个人。
萧霁很聪明，也很会察颜观色，只是在她身边带了一阵子，就能看出她的心意。
甚至心细如青鸾也不知道她的打算。
那前朝的秘药，从拿到之初，明绮就不打算留给自己用。
她本打算择个机会，把药给谢卿卿，宫中尔虞我诈只是寻常，谢卿卿太年轻，若是不甚着了道，那药就成了她的后路。
也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萧霁猜到这点，所以藏起丹药，他留在她身边，只要能做到形影不离，的确可以做到等她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虽然不悦他自作主张，但明绮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她沉默着用另一只手，摸上萧霁紧闭的眼皮，萧霁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萧霁的爱，即便隔着层层心防，她也还是感受到一些。
明绮双目半敛，漫不经心吻了吻他紧闭的眼睛。
“今日，为什么要杀萧厉山。”她捏着他的下巴，低声问。
萧霁要杀萧厉山，就算有原因，也不可能只是因为爱她，为争取她的原谅。
明绮不相信萧霁是个因为爱情，就会弑父的人，这样毫无人性，甚至人尽可诛的事情，绝不是含霜履雪的萧霁会做的事情。
如果是，反而会令明绮感到失望。
萧霁睁开双眼，抿唇道：“为什么要拦着我杀他。”
只差一点，他就得手了。
明绮捏着他下颌的手猛然收紧，明绮审视着萧霁的面容，似笑非笑：“你胆子不小，都敢反问我了。”
萧霁垂眼，沉默许久才说：“他不是我真正的父亲。”
明绮微微睁大双眼，只是一句话，却让明绮一瞬间想通了许多曾经想不通的事情。
明绮的语气难得涩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萧霁停顿片刻，又一次反问：“你难道不希望我杀了他，为你扫平障碍吗。”
明绮的眸子里氤氲着难懂的情绪：“……不要自作主张。”
下颌的力道又是一紧，萧霁面色微白，却还是执拗地看着明绮。
明绮沉默着看着他，回京以来头一次犹豫。
犹豫是否继续问下去，把当年所有细节一一问清楚。
脑海中闪过很多疑问，但明绮却一个也不愿意追问
她开始思量，萧霁对自己的计划而言，究竟还有没有用处。
萧厉山几乎被她逼到绝境，三皇子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挣扎不了多久。
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萧霁这枚棋已经失去作用。
既然萧霁不是萧厉山的儿子，日后，明绮也不用因为杀了萧厉山跟萧霁决裂。
她或许可以等一等，等到尘埃落定，再想如何处理萧霁。
更重要的是。
明绮看着萧霁，心脏有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捏紧。
萧霁的脸上带着没有隐藏起来的依恋与紧张，若是仔细看，甚至能感觉到，萧霁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近乎卑微。
若是现在就将一切说清，若是一切真如她预料的那样。
如果萧霁从没有对她起过杀心，甚至诸如被心腹背叛，被杀手追杀，都和萧霁无关，一切都是萧厉山搞得鬼，那她要如何面对萧霁。
再续前缘？
明绮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她曾在恨意的驱使下，任由萧霁一点点零落成泥，放任萧霁变成如今的样子。
在外人眼里，他仍旧清冷疏离，如天上仙。
在明绮面前，萧霁却活在惊惧里，担心哪日就成了被扔出门外的弃子。
明绮的心软下来，却不觉得后悔。
比起昔日高高在上的仙人，她更爱仙人动情的模样。
何况即便往日种种，都是萧厉山致使萧霁去做的，她真切受到的伤害，却都是萧霁亲手给予的。
最多就是，他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明绮双手捧着萧霁的脸颊，眼中含了清浅的笑意：“萧厉山我会亲手解决，我的仇，不需要你去报。”
“不过，”明绮话语微顿，额头抵着萧霁的额头，低声说，“萧霁，如果你没做其余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原谅你了。”
“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明绮道。
萧霁瞳孔倏然放大，像是听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他愕然看着明绮，手又忍不住攥紧明绮的衣衫，却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我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了，不要扔掉我，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他睁着那双清冷又空洞的眸子，掉下一行清泪。
他显然误解了明绮的意思。
明绮怔了一下，一只手按住萧霁的脖颈，迫使他冷静下来，她凝视着萧霁的双眸，道：“只要你不想离开，我不会丢下你。”
萧霁逐渐回神，他终于明白明绮的意思，恐惧过后，升起希冀。
“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回到最初吗。”他斟酌着字句问。
回到，明绮还爱他的时候。
明绮稍稍收敛脸上的笑容，哪怕萧霁没做错什么，但那个一心痴爱萧霁的郡主，的的确确死在了那年冬天。
镇国大将军明绮喜欢萧霁的皮囊，喜欢萧霁动情的模样，却不爱萧霁。
她对萧霁，仍旧是高兴时便逗弄两下的猫狗，萧霁可以是她的所有物，却很难再成为被珍而重之的爱人。
镜子已经破碎，重新粘回去难道就还是之前的模样吗？
明绮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霁从明绮的脸上得出答案，眼中明亮的光熄灭不少。
“没关系，我会知足的，只要你别扔下我。”他声音艰涩，双手紧紧抓住明绮的衣袖。
明绮笑了下，双手拥住他，让他的枕在自己的肩膀，抚着他瘦削的背，低声许诺：“以后，我可以试着去爱你。”
这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两人都知道明绮话语中的真实性。
心如铁石的明绮，眼中只有权力和欲.望，对一个前夫情人再次动心，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明绮只说试着爱，却没有保证一定爱。
但仅仅是这样，明绮发现自己刚刚干燥的脖颈，再次湿润。
下一刻，萧霁红着眼尾，抿唇从她身上直起身：“先把药吃了。”
明绮面色微顿，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但在萧霁抬眼看过来时，她面不改色道：“这点伤不碍事的，忍一忍援兵就到了，现在服下岂不是浪费。”
萧霁拧眉，原本明绮的话前后不一，没那么容易就把人糊弄住，何况聪慧如萧霁。
但胳膊上的伤口不断出血，萧霁的大脑开始缺氧，很多思路也跟不上来。
就像他没有能力深思，明绮为什么忽然原谅自己。
萧霁看明绮许久，点头不再追问。
明绮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火折子浸泡了河水，熄灭彻底。
明绮试了几下无果后，干脆将火折子扔在一边，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来。
眼下已经是中秋时节，夜晚的空气十分寒冷，深山之中更是如此。
明绮摩擦着石头，刚擦出点火光，身后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明绮愕然回头，却看见萧霁白着脸，倒在湿润的草地里，不省人事。

月光被云层和山脉掩盖, 饶是再好的视力，此时也是两眼一抹黑。
明绮加快手上的力道，利落捡起一根木棍, 点燃后向萧霁快速走过去。
萧霁面上毫无血色, 精致的眉宇拧在一起，乌发凌乱地挡在他的脸上, 看上去虚弱又破碎。
借着火光, 明绮看清萧霁胳膊上的伤，瞳孔紧缩。
后知后觉想起，她放弩箭的时候, 虽避开了萧霁的要害, 但为保证萧厉山不会因为怀疑是萧霁带她来的, 对萧霁出手，反伤萧霁性命，明绮放箭时没有留情。
箭矢一定会伤到萧霁, 但隔着浓稠夜色，明绮也不知道箭会伤到哪根筋脉。
更重要的是，明绮没料到, 受伤之后，萧霁有那么多时间处理伤口，他却只干站着, 任由伤口崩裂, 血水涌出。
明绮按住他的伤口，撕下萧霁的衣袖, 就近找了些药材, 简单帮萧霁止血后，明绮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将人捞入自己怀中。
秋夜寒凉, 萧霁受伤失血，很快就发起了高热。
明绮将身上有些破烂的外袍脱给萧霁，确保把人捂得严严实实。
随着月亮西移，空气越来越寒冷，明绮的脸颊都冻出了红晕。
她找来干草堆点燃，才不至于让萧霁冻死在这里。
半晌，明绮听见萧霁的呢喃声，她顿了顿，起身凑过去。
萧霁侧躺在地上，整个人滚烫得厉害，随着几阵风吹过，不住发颤。
明绮拧了拧眉，怕萧霁真折在这里，当下又脱了一层衣服，把人抱起拥入怀中。
几乎肌肤相贴，明绮才听见萧霁的呓语。
“冷。”
明绮沉默不语，搂着人的手臂沉稳有力：“不冷。”
萧霁没再说话，只是紧闭的眼角划过一滴意味不明的泪。
青影没让明绮等太久，又过了半个时辰，青影带着数十个暗卫赶到。
“属下来迟，主子恕罪。”
明绮没说话，仍旧搂着怀里的萧霁，压低声音问：“情势如何。”
“主子离开后没多久，京兆尹就带人到了，萧厉山见势不对，带着两个心腹弃卒而逃。”青影弯下腰，在明绮耳边如实说道。
“只是，”青影微微皱眉，得到明绮点头后沉声开口，“此事闹得太大，虞柏说会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皇帝。”
明绮长眉拧起一瞬，她低头看着怀中的萧霁，手摩挲着萧霁滚烫的手腕。
沉默片刻，明绮说：“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情不用你管，大夫带来了吗？”
“人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
“让他过来为萧霁诊治。”明绮淡声说。
大夫提着药箱而来，伤药银针一应俱全，有大夫的诊治，萧霁的呼吸平缓许多。
确认萧霁无事后，明绮带着昏睡不醒的人起身，带着一行人向着城池的方向走去。
萧霁骨架不小，却十分瘦削，明绮抱着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轿子，等到府邸，见他仍旧昏睡不醒，眉宇紧紧皱着，仿佛进入了什么不可说的梦魇，明绮叫他不醒，便干脆拦腰抱人从轿子出去。
令明绮稍稍惊讶的是，将军府的匾额下，站着一个穿艳色一副的青年，青年容貌不错，只是灰扑扑的，满脸焦急，等看见明绮，脸上的表情才明显一松。
明绮眯起眼眸，不动声色向府邸里走，青年也匆忙迎上来，眼中难掩忧愁。
离得近了，明绮才认出青年是谁。
叶千枝被府邸里的管家搓磨数日，原本体态丰盈的人明显憔悴许多，是以明绮辨认片刻才把人认出来。
叶千枝对着她作揖行礼，关切道：“大人可回来了，见您一夜未回，奴真是担心坏了。”
明绮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叶千枝又关切的说了几句话，明绮敷衍回答，心中的古怪却一点点升起。
叶千枝说了这么多，意不在她，他的目光更多的时候是盯着她怀中的萧霁，眼中的紧张不想做假，却更像是紧张萧霁。
萧霁和叶千枝关系很好吗？
明绮神色愈发古怪，莫名觉得脑袋凉凉的，像是被人带了顶颜色青翠欲滴的帽子。
想到这里，明绮不悦拧眉：“你关心这么多做什么，管家交给你的活计做完了吗？”
叶千枝讪讪地说：“这不是才天亮吗。”
“那就赶快去做。”明绮哼道。
等把一步三回头的叶千枝打发走，明绮冷着眉眼，面无表情地想，抽个时间把管家叫过来，给叶千枝安排的活计还是太轻松了。
对叶千枝的言行不悦，连带着明绮又警惕几分。
抛开叶千枝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不谈，叶千枝对萧霁的关心太奇怪了，两人之间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虞柏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傍晚在城郊发现打斗，几乎是天不亮，人就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明绮踩着清晨的微光回到将军府，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补觉，皇帝身边的姜公公就带着圣旨登临将军府。
“明将军，圣旨在此，还不接旨。”姜公公手持圣旨，仰着脑袋高傲道。
明绮看他半晌，直到把姜公公看得发毛，眼看就要恼羞成怒，明绮才扯了扯唇角，缓缓跪在地上。
圣旨中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明绮没有抓住萧厉山，还把京郊搞得乌烟瘴气，连京兆尹都被惊动，皇帝深感失望，勒令明绮在家思过己身。
接旨后，明绮从地上站起身，姜公公双手拢在袖子里，缓缓上前，凑到明绮耳边，不阴不阳地说：“明将军，陛下还有一句话让老奴带到。”
明绮抬眼看他，做洗耳恭听状：“公公请讲。”
“陛下只再给将军一次机会，若是下一次，将军还是失手，陛下说会念及长公主的情面，不和将军计较，只是将军府上的萧公子却可惜了。”姜公公做作咂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明绮深吸口气，微笑道：“公公的意思是？”
“这可不是奴才的意思，这是陛下的意思。”姜公公摆手，下一刻却古怪笑起来：“陛下说了，父债子偿，萧厉山的命便由萧公子顶上。”
“三月为期。”姜公公补充道。
明绮扯了扯唇角，冷眼看着姜公公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远去。
青影脸色沉重上前：“主子，接下来要如何。”
明绮捏着圣旨，看着姜公公离去的方向，良久，缓缓说：“意料之中的事情，皇帝的耐心有限，希望萧厉山也上点道。”
“三皇子那边如何？”
“贺大人传来消息，三皇子这几日一直想往刑部安插人手，以虞柏的敏锐，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明绮发出一声嗤笑：“那我们便等着好了，看看这位三皇子，能不能给我们创造惊喜。”
青影有所疑惑，压低声音问：“如果三皇子不能按照我们计划的，和萧厉山接头，该如何。”
明绮拍了拍青影高大挺括的肩膀，声音散漫：“那就给他个机会，萧厉山不是说了，以谢浮金府上白鸽为线，便是联络萧厉山的方法。”
青影点头，明绮思索一瞬，笑意清浅的补充：“等谢浮金山穷水尽时，再告诉他。”
青影顷刻明白明绮的意思，微笑应答：“属下明白。”
接连一个月相安无事，明绮在府中修养思过，闲来无事就在府中练剑投壶，无聊时邀谢卿卿和楼遥来府里游玩，夜晚揽清冷漂亮前夫缱绻缠绵，耳鬓厮磨，不可谓不快乐。
在确认长公主没盯着自己的私生活后，明绮大手一挥，将府邸里的郎君都放了出去，愿意走的就给一笔银钱，不愿意走的就贬为和叶千枝一般的杂役。
年轻的郎君听闻此言，原本不愿意走的瞬间作鸟兽散。
叶千枝却坚持留在府里，倒是令明绮更加生疑。
很快就到了皇帝寿辰这日，相邀朝野上下臣子和各国各族的使节入宴。
明绮这个在家思过的将军也收到了邀请。
为防止皇帝在自己寿辰，仍旧想不开找萧霁不痛快，明绮决定让萧霁留在将军府。
明绮拥着萧霁，漫不经心吻着他的喉结，萧霁面色绯红，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明绮的外袍，几乎将华美的绸缎捏出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