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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春溪笛晓)


三娘听后自是十分感动,也和萧戡保证道:“你若是来邀我去玩耍,我也一定陪你去。”
两小孩嘀嘀咕咕说了一路,等快要到自家别业了,三娘才想起自己邀请了客人,麻溜跑到李白与丹丘子身边给他们指路,说他们家就在前头了。
进了门,她更是第一时间跑去寻她祖父,说起自己请李白题诗的事。
郭家祖父听后只觉自家宝贝孙女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怎地随便遇到个人就请别人来自己家题字?好在别业里什么都不多,白墙最多,要题字着实再简单不过。
郭家祖父二话不说便让人去准备笔墨。
若非他孙女上哪都不忘勤勉练字,寻常农家还真寻不出这玩意来。
毕竟大唐再富足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读书的。
有客人登门,郭家祖父这个一家之主自然要出面招待。他从自家孙女嘴里得知李白爱喝酒,便命人取了酒来,邀李白等人落座畅饮一番。
李白一听有人请喝酒,那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当即又和郭家祖父痛饮好几杯。
叫三娘疑惑他的肚子到底能装多少酒。
难道长得高大的人“肚量”格外地大?
她还太小,喝不了酒,等他们喝了几巡,便忍不住凑到李白身边问:“您还题字么?”
她虽然见过张旭他们在屏风或者岩壁上题字,可还没邀请过别人在自己家题字,感觉怪期待的!
李白闻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他环顾左右,见有僮仆捧着笔墨侍立在旁,便起身取过毛笔。从日出那轮算起,他短短半天已经喝了三轮酒,此时瞧着有些醉了,连步履都有些不稳。
结果他到了离他最近的白墙前竟是提笔就写,仿佛锦绣诗文全都储藏在他的脑海中,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李白的字与他的人一样潇洒不羁,绝对不会像颜真卿他们那样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三娘好奇地仰起头看他写的字,努力辨认他提的是首什么样的诗。
很快地,她认出了《日出入行》四个字,应当是诗名。
接着便是一句“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是一首写日出的诗!
喝醉酒都能现场写诗!
三娘觉得自己真是邀请对了人。
果然,能让好朋友留着他题诗好些年的人肯定很厉害,她绝对不是看这位太白先生长得好看就把人邀请到家里人来题诗。
她这人还是很懂得欣赏别人才华的,才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小孩!
三娘骄傲地对自己的眼光予以肯定。

唐诗中的歌、行, 大抵都是源自于乐府,算是乐府诗的传承与发扬。
李白写诗不爱受格律拘束,主打一个天马行空, 他的诗作中古诗与乐府诗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诸如《将进酒》《行路难》之类的名作皆是乐府曲目。
《日出入》也是汉乐府中的郊祀歌,大意是“日出日入无穷无尽, 人的生命却如此短暂,多希望能乘六龙升天去”。
李白这首《日出入行》则是反其意而用之,表示草长木落皆随自然,人生苦短又何必违逆天道去逐日追月, 倒不如“囊括大块, 浩然于溟涬同科”——也就是尽情地拥抱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 达到物我合一的绝妙境界!
三娘虽不甚懂整首诗的诗意, 读到其中的“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也觉词句间透着股别样的洒脱。
等李白写到“吾将囊括大块, 浩然与溟涬同科”,三娘更觉心神一震,从不知道诗还能这样写。
所谓的“大块”,出自《庄子》的“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 息我以死”。
在庄子的观点里,天地让我们生为为人, 辛勤劳作半生,随着身体渐渐衰老, 生活也逐渐变得安逸起来,最后我们都会自然而然地投入死亡怀抱、获得长久的安息。
而其中的“大块”指的便是承载我们形体的天地自然。
这么一个看似寻常的词,怎么会有人想出“吾将囊括大块”这种用法呢!
感觉就像是把很厉害的话随口说出来一样!
李白书毕掷笔,赏玩了一会自己题在壁上的《日出入行》,转头便对上三娘乌亮乌亮的瞳眸,眸底盈满似是崇拜又似是赞叹的光彩。他朗笑问道:“你读得懂吗?”
三娘答得干脆利落:“不懂!”
李白:“……”
三娘道:“可是读起来感觉很厉害啊!”她说着便把自己读诗过程中的感悟讲给李白听,说是觉得“万物兴歇皆自然”格外洒脱,觉得“吾将囊括大块”格外豪阔,她就想不到能这么写。
李白听她居然熟知其中典故,饶有兴致地与她多聊了一会,才晓得她小小年纪已经读过老庄等书。他一脸感慨地说道:“我五岁大的时候也只能背诵六甲,要到十岁才通读百家著作。”
今年已经十五岁的郭幼明:“……”
今年已经十二岁的郭曜:“……”
“六甲”指的是小孩子用天干(甲乙丙丁等)地支(子丑寅卯等)配合起来练字,一来笔画简单,二来可以认识日期和时辰。
这算是孩童启蒙的入门必备内容,五岁能诵背六甲倒不算稀奇。
但是!但是!
你说你要到十岁才遍读百家著作是什么鬼话?
什么叫“才”!
你是在炫耀自己家里藏书多,还是在炫耀自己读书快?!
此时此刻,听李白说话的人都很想打人。
三娘倒是没觉得李白在炫耀,她由衷赞叹道:“您居然通读百家著作!我只读了一部分,离看完要看的书还早得很,更别提读遍百家之学了。”
面对小孩子真心实意的崇拜,李白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还煞有介事地让三娘不必着急,等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像他一样把天底下能看的书都看完了。
唉,这也是一种寂寞啊!
在场唯一和李白相交多年的丹丘子转开脸去,着实不愿承认这是自己的老朋友。
据传李白少年时被撵出家门游历,正是因为他年少轻狂,丝毫不懂得收敛。
比如他们县里的县令每次苦苦吟诗,他就在边上随口接,接得还贼拉好,第一次接得县令赞叹不已,第二次接得县令惭愧不已,第三次他再接,县令就愤怒了——你小子还让不让人作诗!
这得罪了县令,可不就得出去游历几年避避祸吗?
所以说李白其人简直是从小张狂到大,从没见他收敛过几回。
作为朋友真担心他哪天出门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在大唐才华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像董庭兰那么穷途潦倒,只要他想,还是可以凭借一手绝妙琴技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李白当初轻轻松松散尽带出家门的数十万金,走到半路没钱买酒喝了,也是凭借自己过人的才貌被他朋友孟浩然引荐给已故宰相许圉师家,成功娶到了宰相孙女,从此在安陆多了个家。
这不,在安陆许家当了好些年宰相家的好孙婿,他又有钱出来浪——哦不,出来谋求入仕了!
对李白来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本来他觉得凭借宰相家孙婿的身份怎么都能谋个出身,可惜就连皇室宗亲过了三代都可能泯然众人,更何况许圉师这么个已经去世好几十年的宰相?
许家在朝中的人脉早就断了个一干二净,顶多是在安陆还算是说得上话、能掏出不少银钱供他挥霍。
不过即使在安陆蹉跎了将近十年,李白也依然还是那个骄傲无比的李白,永远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埋没一辈子。所以哪怕是《日出入行》这么一首让人“顺应自然”的诗,他写着写着都能写成“吾将囊括大块”。
三娘非常喜欢自己这位能说会道的新朋友,临别时和他约好有什么新鲜事可以相互写信。她可能会回长安,但是信送到别业这边她总能拿到的!
李白也非常喜欢三娘这个他说什么都很捧场的小友,一口答应下来。
还邀她得空多来嵩山玩耍,到时候他们一起去寻访焦炼师,兴许焦炼师得知有她这么个小娃娃在找她会现身也不一定。
焦炼师是位得道女道士,常年隐居在少室山中,可惜李白寻遍少室三十六峰也没见着人。
人么,越是见不到就越是好奇,李白每次来嵩山这边访友都要去少室山转悠一圈,看看能不能幸运地碰见这位神秘的女道长。
事实上不仅李白寻访过这位焦炼师,王维、李颀、王昌龄也都有诗作赠予她,足见她在嵩山一带多么有名!
三娘一听还有一起寻访隐士这种新鲜活动可以参与,立刻兴致勃勃地问明丹丘子住在何处,相约九月一起去走遍少室三十六峰。
丝毫不考虑她的小短腿走不走得动那么长的路。
中秋三天假结束,三娘便回归正常的蹭课生活,她见到颜真卿等人时说起自己授衣假要去寻访焦炼师的事。
对于三娘这种才刚过完中秋假就惦记着九月那半个月授衣假的行为,颜真卿这个书法老师只能说……行吧,反正她放假也有在好好练字,且让她好好玩去。
对于寻访焦炼师这一活动,颜真卿也颇感兴趣。他笑着说道:“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李俅这段时间已经听萧戡炫耀了好几回,从和三娘去抓萤火虫到和三娘去登高都让他羡慕极了,立刻踊跃报名:“我也去,到时候我也去!”
三娘兴致盎然地把报名参加的人都记录下来,准备到时候呼朋唤友去找李白和元丹丘,好叫他们吓一大跳。
哪怕不想走遍少室三十六峰,去她们家嵩山别业那边玩耍也是极好的,到嵩山脚下看看田园风光多好哇!
三娘说干就干,把贺知章、钟绍京他们都给邀请上,重点给他们描述了一下李白下笔成诗的厉害表现。
说着说着还表示,李白刚认识都给她题字了,而她们都已经是老朋友啦,是不是也得题个字!墙壁不够题还可以写下来找人刻石头上,她们别业后头有一大片岩壁可以做石刻的,这不得题好多字才能刻满!
钟绍京:“……”
贺知章:“……”
这家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安排人呢!
还有,你们家置办个别业,怎么连岩壁都当自家的了?
三娘兴冲冲地邀请了一圈,连沉迷钓鱼的岑勋都没落下。
岑勋听后也颇感兴趣,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倒是和丹丘子碰上了,我与他也算是半个邻居。”
原来他们岑家在登封那边也有别业,只是这些别业与别业之间离得比较远,若说比邻而居吧,不太恰当;若说不是邻居吧,中间又没有旁人。
偶尔兴致来了,岑勋也会与元丹丘在山林间携手遨游,两人也算是颇相熟的朋友了。
三娘本来只是觉得“这么好玩的事我的全部朋友都要邀请”,没想到岑勋与那位丹丘子居然本就认识。她好奇地追问道:“那您认得太白先生么?”
她又给岑勋也描述了一下李白醉后写诗的潇洒风姿,并且把《日出入行》给岑勋诵背了一遍。
薄暮的洛水随着徐徐的晚风而波光粼粼,仿佛也在与她的背诗声相和。
岑勋听完后说道:“我不认得他,不过听丹丘子提起过,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他最近竟是到洛阳来了,那我倒是要去见上一见。”
三娘道:“那我们授衣假一块去嵩山!”
岑勋慢悠悠地道:“我无官无职,想去嵩山随时都能去,何须等到授衣假再去见他。”
三娘没想到岑勋居然打算偷偷去见李白,登时用“你怎么可以背着我们单独行动”的眼神谴责他的可耻行为。
岑勋乐道:“你也只是去旁听而已,想不去随时都能不去,其实也是不必等授衣假的。不如你别去上课了,明日便与我一同去拜访丹丘子他们。”
三娘和岑勋分辨道:“正是因为随时都可能没得去,我才一天都不能落下。”
她是很珍惜去蹭课的机会的,哪怕她祖父愿意给她们请老师,想来也请不到颜真卿他们这般厉害的人物。只要李隆基一天没想起她来,她就得坚持蹭一天课!
既然岑勋不愿意等自己一起去拜访李白,三娘便央着他记得把见面时写的诗文都记下来,好叫她能长长见识。
岑勋笑着应下:“这倒是没问题,若是当真见着了那位李太白,我一定叫人抄一份给你。”
三娘心满意足地归家去。

第64章
这次嵩山之约, 一开始并没有太多人在意,贺知章等人都是朝堂边缘人物,不是闲居在家就是半退休状态, 做什么都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哪怕李俨这个皇孙向太子李瑛请示此事,太子李瑛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李腾空和李林甫表示想去嵩山寻访焦炼师的时候,李林甫这个当爹的多问了几句。得知是小孩子一块出去玩, 李林甫便答应下来,只让她带上些得用的人手。
三娘本人也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多么隆重,于她而言这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聚会。
所以在邀请完所有能邀请的人以后,三娘很快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上课、读书、习字以及发展自己的各项兴趣爱好之中去。
只是许多事情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寻常至极, 后来的人提起来却都觉得那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古诗有云“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说的就是九月伊始, 人们应当开始缝制寒衣了。
这便是授衣假的来由了, 五月休田假,九月休授衣假, 体现的是朝廷对农业的重视。事实上朝堂上那么多达官贵人又有几个是真的需要自己下田、需要自己制衣的?
三娘也是与左邻右里交流多了, 才从旁人那儿知晓冬衣用的布织出来后非常硬,须得反复捶打才能用来缝制寒衣,所以光是捣衣这个步骤就耗费不少功夫。
难怪授衣假会这么长!
还没到九月,三娘就从岑勋那拿到了李白的新作。
竟是一首《将进酒》!
《将进酒》也出自汉乐府,后人大多写成饮酒词,李白也不例外。据岑勋转述, 李白是一边劝酒一边唱,劝得他和丹丘子派僮仆去县里沽了好几次酒。
和李白喝酒痛快是痛快, 就是比较费钱。
三娘迫不及待地读完李白这首诗,很快知道到底有多费钱了。
五花马, 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这得多能喝啊!
当然,劝酒还是次要的,更要紧的是整首诗读起来豪气干云,叫人忍不住跟着击节而叹。
尤其是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更是让人读来神清气醒。倘若是怀才不遇、心中愁闷之人,哪个听了不得痛饮三大白?
三娘一没有愁闷,二不会饮酒,读着也觉这首诗当真妙绝!
“可惜我没能亲耳听太白先生唱。”三娘颇觉遗憾地说道。要是她能亲眼见证太白先生是怎么唱出这首诗来的,那可得写篇文章好好记下来!
岑勋道:“你又不能喝酒,说不准你在场的话,太白就不写这诗了。”
三娘听后觉得岑勋说得也对,便不再嘀咕岑勋不等他们一起去丹丘子家的事。
想来许多名篇都是恰逢其会才能写出来的,若是时不对、地不对、人不对,兴许根本不会面世。
三娘兴冲冲拿着《将进酒》去与贺知章他们分享。
贺知章、张旭他们本来就爱喝酒,读了这首诗顿时对李白十分感兴趣。连带汝阳郡王李琎都从李俅那儿知晓了此人,说是到时候要和李俅他们一同前去嵩山拜访李白。
贺知章有贺知章的朋友,汝阳郡王又有汝阳郡王的朋友,一通呼朋唤友之下,授衣假出行队伍越发壮大起来!
连已经在虎牢关那边上岗两个月的王昌龄收到信后都欣然来赴会,并且带来了同样曾到边关游历(求职)的朋友高适。
三娘甚至还在王维那儿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孟浩然。
那可是写“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孟浩然欸!
从授衣假开始的第一天起,光是记录这些闻名已久的诗坛名人所写的诗文就费了三娘不少笔墨。
每一天她几乎都能见到不同的人邀来的新朋友,要不是她记性足够好,说不准都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她家别业的白墙果然不够用了,岩壁也如她所愿用起来了。
张旭他们陆续题壁写了诗,其他人过来读过以后也灵感勃发,或多或少都写了几句诗留赠。三娘也如早前说好的那样,把这些题字全都刻在岩壁上,统统变成不怕风吹雨打的石刻!
有些聚会还被吴道子用画笔记录下来。
画自然也赠给了提供聚会场地的郭家。
三娘每日把收集来的诗文编纂成集,这些诗文有些是宴饮时写的,有些则是同游少室三十六峰时写的,她把时间、地点以及同游者都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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