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 各位有异议吗?”高位上的男人巡视了在座的股东。
场上是寂静。
那些曾经把秦若娴当作温氏少夫人, 而给予了秦家不少方便的股东纷纷垂首。
“那好,散会。”温砚白面无表情地带领自己的秘书和助理, 大步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便打开了岛上的监控,去查看季筠柔的动向。
偶尔看不见她了, 他则会看向电脑屏幕后的一缸金鱼发呆。
以前季筠柔就问过他, 为什么最喜欢的宠物会是一缸金鱼。
其实是她忘了。
当初他进景城温家后, 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季筠柔送他的一缸金鱼。
小小的人捧着比她脑袋还大的鱼缸给他,笑着说话时,还缺了颗牙:“哥哥, 他们都说金鱼只有七秒记忆, 你现在没有朋友的话, 可以跟它说你的秘密和烦恼。”
虽然这些年过去, 季筠柔送的那条金鱼早就没了,但他还是保持了养金鱼的习惯, 也习惯了心里有话就跟金鱼说。
温砚白用指腹轻轻触碰鱼缸壁,眸色缱绻,声音低哑,如常与鱼对话:“七秒,我想和她一直走下去。”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温砚白淡淡看去。
只见是林助。
他已比刚来公司那会娴熟,也会直接朝温砚白表述自己已经一一安排好的任务:“总裁,婚纱已送去云城。婚礼的场地我已经勘探完毕,目前有三家比较安全系数比较高……”
温砚白打断:“找一艘游轮,到时候开到海洋里去举办吧,场地够大,重重安保下,也足够安全。”
林助犹豫片刻,点头:“是。”
“总裁,还有一件事,以往的宴会,我们都会给香岛另外的七大家族送去请柬,但如今我们与秦家……”
“给。秦家要给,景城季筠琛那也要给,我和我夫人的婚礼全世界都得见证。”
“明白,”林助应下,然后拿出行程表,继续汇报,“今晚婚纱设计师郑斯月会在香岛举行一场新品秀,她的助理有发来邀请函请您过去参加,不知您是否愿意过去一趟?”
温砚白沉默了一瞬,果断起身整理衣服:“走吧,备上贺礼。”
大概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了烫着云簪字样的鎏金logo的盒子。
里面躺着的是那枚由季筠柔设计的玫瑰胸针。
她说过的,让他以后无论出席什么宴会,都得戴着它。
于是温砚白将胸针取出,别在西装上,轻轻摩挲两下后,走路带风地随助理离开。
海风吹过树杈,沙沙响动的树叶和波涛汹涌的浪潮,是这座孤岛里唯一的声音。
季筠柔从床上清醒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温砚白离开这座小岛已经三天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好像就真的把她丢弃在了这里一样。
这段时间,季筠柔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来给她送饭的佣人,想是温砚白叮嘱的。
但这些食物,她未曾碰过一口。
以至于这次醒来,她连下楼都快没有了力气。
但越饿越清醒,也让她认知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除非自己先服软,不然温砚白是不会先低头的——
他向来要比她都淡定许多。 又或者说,因为不在乎,所以他在她这里总是能赢。
他没有把她当软肋,所以能舍得她去死;他没有爱上她,所以在美国分手的时候,他也从未挽留;那么现在他们这次的对峙,他也一定会先等她服软。
也确实,是她先撑不住了。
因为她必须离开这里,回去英国。
她不可以再浪费时间与温砚白做纠缠,也绝对不能让温砚白知道那个被留在英国两年的秘密。
强大的信念,让季筠柔重新生出力气,她支撑自己往楼下走。
她要吃饭,然后和温砚白谈判。
今天的一楼并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佣人在厨房里煮粥,还聊着天。
声音不大不小,季筠柔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先生和太太是不是要分居离婚了?上次他们吵架,把锅碗瓢盆都摔了,先生走了也再没来过。”
“别瞎说。”
“哪是我瞎说啊,先生从没这样跟太太冷过脸,而且现在娱乐新闻上不是说,先生和那个很有名的设计师一起出席各种酒宴吗,都说先生和那个设计师好了。”
“给我看看新闻。”
“喏,上面还说,那设计师疑似咱们先生的妻子呢,会不会先生是看上新人了?”
这时,门外注意到季筠柔下楼的女保镖进屋,朝厨房门敲了两下,不爽出声:“嘴碎些什么?”
两个保姆这才注意到门边的季筠柔,她们瑟缩在原地,声音颤抖地喊了声太太。
其中那个自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保姆,还补了一句:“那些都是网上胡编乱造的。”
季筠柔伸手:“给我看看。”
保姆犹豫着捏紧了手机。
“给、我。”季筠柔目光坚定。
保姆没办法,把手机递过去了。
季筠柔看着手机界面上,那与对面女生谈笑风生的温砚白,心里却是很平静。
她很庆幸,离了自己,温砚白还能有其他的目标。
这样……
他对自己没有爱的话,就只剩下了利益,拿到他该得的东西,他也不会再执着于她。 心脏的疼,让她更为清醒,也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位阿姨,你能……”
忽的,季筠柔有些头晕目眩,顿住了声音。
她努力用指甲掐自己掌心的肉,让自己醒神,随后继续把话说完整,“你能帮我给温砚白打个电话吗?”
保姆连忙救命似地夺回手机,可是片刻后才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道:“太太,我、我不知道先生的号码。”
季筠柔慢慢吐出几个数字:“153…………”
保姆连忙拨出号码。
大概有二十几秒,电话才被接通,里头传来了温砚白冷漠的一声“喂”。
保姆吓得不轻,忙不迭地把手机递向季筠柔。
季筠柔伸手就要再次接过,只是手才刚触及手机,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柱似的,猛然栽倒,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咚——”的撞击声不仅在地上响起,也在温砚白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
他不解地准备挂断这个陌生且奇怪的电话,里头却及时传来几道惊呼:“太太!”
同时,对面有人夺过手机,向他汇报:“先生,太太她晕过去了!”
温砚白本来还有些松散的眼神骤然紧缩,还是及时回来的理智,让他紧跟着就吩咐了电话那端的人该如何做事: “小叶,开船把她带回云城,叫医生提早在云城候着,我马上赶回来。”
“是,先生。”
交代完毕,温砚白站起身就要捞起西装外套走,但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商业酒会,他看向对面的郑斯月。
郑斯月喝着酒,朝他做出干杯的信号:“放心,我一个人也能搞定这次的案子,你家那位要紧。”
温砚白颔首说了句“再会”,便带着助理离开了酒会现场。
大概三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星火明亮的云城。
温砚白快速穿过层层叠叠的瀑布花泉,一路来到二楼的卧室。
医生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来,简单交代了此次季筠柔晕过去的原因:“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了而已,已经给夫人挂了点滴,等她睡一觉就会好许多。”
温砚白松下一口气。
“只是她的脑袋撞到了。虽然已经去拍过片子,显示没有异常,但我无法确定会不会对她的失忆症造成影响。”
温砚白心里一紧,半蹲到床前去查看。
果然,季筠柔的额头处,肿了个小犄角。
好在,没有其他外伤。
温砚白:“你先出去吧。”
“是,先生。”医生听话离开,还带上了门。
温砚白轻抚过季筠柔的脑袋,嗔怪着低喃:“倔脾气,怎么就真由着自己饿成这样?”
倔脾气,怎么就真能放她一个人在这三天不理她?但凡他能回来一趟,哄着也好,勒令也好,让她必须吃饭,她也不会摔到这一下。
刚刚电话里那声碰撞,在他赶来的路上,一直在他脑海里环绕播放,可以用胆战心惊来形容。
好在,她没有出事。
温砚白深陷自责里。
想着,他还是要下楼去询问那几个保姆怎么办的差事。
于是男人起身准备走出房间。
这时,身后被窝松动了下,像是床上的人醒了。
温砚白的脚步变得迟疑,最后驻足在门前。
他在等季筠柔唤他。
只要她出声叫他,他就原谅她从自己身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
可是很久,身后都没有声音传来。
温砚白偏头看去,心里已经安抚过自己——她是没有醒来,才没有叫住自己。
但很失望,季筠柔是醒着的。
她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盯着唯一的救赎。
她抿了抿嘴,又像是因为实在委屈不已而瘪了瘪嘴,脆弱的神情如同被抛弃的小孩那样,小心翼翼且惴惴不安。
温砚白的心有些被揪紧了,可他还在等。
终于,她向他示弱且犹豫地喊了“哥哥”这两个字,像是在试探他还在不在乎她。
喊完,她眼眶里的眼泪扑簌落下,一颗颗,如坠珍珠。
这让温砚白固执的那条弦彻底被挑断。
他低骂了自己一声,大步返回,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拥入怀里,温柔出声:“我在。”
“呜……”季筠柔像是终于绷不住了,抓着他身前衬衫的衣襟,在他身前啜泣出声,仿佛要把这些天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在他怀里。
杀温砚白用什么刀,就用季筠柔这把泪刀。
她一哭,他什么原则都可以放下。
“乖,不哭。”温砚白稍与她分开了些,然后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以坚定的眼神来安抚她的不安。
季筠柔不愿看他,钻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哭得断断续续地开口:“哥哥,你能不能、别、别不要我……”
温砚白见她哭成这样,心碎且懊悔。
他到底在跟她犟些什么?她都失忆了……
就像是当初医生跟他说的,失忆后的人会把相识的第一人当成赖以生存的信仰,这两年他都被她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来爱。
她离不开自己的。他明明再清楚不过这点。
温砚白将勺子里的鱼粥吹凉后,递到季筠柔的嘴巴前。
季筠柔乖乖吃下,眼周一圈是哭过后的泛红, 睫毛也水润润的,正两三根两三根地粘在一起, 显得她尤为楚楚可怜。
季筠柔把一小碗粥吃完,便抱住温砚白的脖子,不让他放下自己。
这么黏人的姿态, 她很少在他这表现出来。
他下楼去给她做粥的时候,有简单询问过安保镖, 关于她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才知道, 她会有现在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吃郑斯月的醋了。
温砚白垂下的眼底, 除了有心疼,更多的是满足。
嘴上说不爱了,但心里对他的在意还在愈演愈烈。
他就知道, 她是爱他的。
只要爱他, 她就不会想着离开他。
温砚白拿纸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我带你去个地方?”
季筠柔不说话, 只抱着他。
“好,我抱你去。”温砚白把人抱起,一起走出流苏云城的主建筑,往码头停靠的游轮走去。
海边是无尽的黑, 但在黑夜之中, 那艘巨轮亮着灯, 让人恍若见到了那永不沉没的Titanic。
季筠柔被他带入船舱内部,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起到了邮轮的最顶端的圆球,一个被称为珍珠芯的地方, 也是他们举办婚礼的场所。
里头没有开灯,但顶上装的星空顶,像是会呼吸一样,一会儿亮一下,光线柔和美好,映出满足少女们幻想的婚礼现场。
就在季筠柔好奇温砚白为何会带自己来这里的时候,男人拉了下墙上的一根带子。
下一瞬,帘子划开,露出船舱侧厅的样貌。
看清里头的情形,季筠柔的呼吸收紧,变得小心。
只见一条洁白却又流光溢彩,仿佛缀满碎钻的婚纱,就立于展厅中央。
鱼尾的设计,加上头纱,大概有五米长的拖尾,铺开后,能占满展厅小半个空间。
这身礼服显然是以琉璃玫瑰为设计理念,婚纱上衣是方领吊带,由一朵盛开的玫瑰形成包裹,正好可以挡住季筠柔肩膀上的玫瑰花。
又高贵又典雅。
是一条,季筠柔看上一眼就很喜欢的婚纱。
她轻轻抚上裙摆,眸光里充满了向往。
温砚白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嘴角勾起:“换上试试?”
“现在就穿吗?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若有不合身的地方,还可以找人修改。”
季筠柔点头:“哦那好,我去试试。”
当然,她会答应,也是因为现在不穿,以后就没机会再穿了。
她拿起婚纱进了试衣间,正准备拉上帘子。
这时,温砚白从另一侧进来了。
“你、你进来干什么?别看我换衣服。”季筠柔下意识说道。
“坦诚相见了无数次,在我面前,温太太会不会太害羞了?”说话时,温砚白靠在墙上,双手抱胸,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季筠柔听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扭捏,继续脱去身上的吊带裙。
然而随着衣衫褪去,她分明从面前的镜子里感受到了温砚白那如野兽馋食的眼神,越发深邃。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按部就班地穿上了那鱼尾婚纱。 好在婚纱虽是重工,但很是轻盈飘逸,不会让穿着它的人累到。
只是后背需要系绳子,这点为难到了季筠柔。
她看向身后的温砚白。
温砚白揶揄一笑,过来帮她。
他一边帮她系带,一边语调正经地念出一句古诗:“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白居易的这句诗,用来形容夫人的面容和身材,再合适不过。”
“你……”少不正经了。
见调戏她成功,温砚白低哑的笑声从胸腔处传来。
他流转的眼神里,不再遮掩其中的蛊诱。
最后,他落吻在她的后肩颈,印下一抹滚烫。
“很美。”
这两个字,是温砚白由衷的夸赞。
季筠柔不想再被他撩拨来撩拨去的。
于是她提起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对着他的自信笑容如阳璀璨:“不得不说,温先生挑的这身婚纱,还挺配我。”
对于如此明媚的她,让温砚白的神情微滞,产生了一种季筠柔已经恢复记忆的错觉。
在他的印象里,失忆后的季筠柔远没有这样的张扬肆意,那是依y向物h小太阳季筠柔才会有的,而现在的季筠柔更像是清冷的月光。
温砚白首肯了她的话:“是的,它很配你,它为你而生。”
说完话的下一秒,男人将她打横抱起,走向甲板的玻璃台。
玻璃台下是海,因为近岸,所以海面上偶尔会卷起蓝色荧光的浪,拍打在礁石上,显得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温砚白将她放下后,顺势单膝跪地,捞出一只盒子打开,展示出里头的戒指。
那是一枚玫瑰钻石戒指,同他留在她美国房间里的那条项链,款式一模一样。
他这是又重新做了一颗? 就在季筠柔深陷错愕的时候,温砚白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My Princess,forever with you,may i?”
季筠柔无法回答。
但迟疑片刻后,她伸手过去了。
温砚白笑容和煦、动作坚定地往她的无名指上,戴上了那颗钻戒。
向她宣布,他将心定一人,约定一生。
把婚纱重新挂回到模特台上的时候,季筠柔好奇地问身后的温砚白:“这婚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这婚纱未曾面世,一看就是定制而不是对外销售的成衣。
如果是定制,那时间也不短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发现,他瞒得不错。
“是之前去美国的时候。我顺便去找了郑斯月。她是著名婚纱设计师Mike的首席弟子。我们的这条婚纱就是她的作品。”
“郑斯月……”季筠柔轻轻念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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