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知道沈从越去哪儿了, 李澈和几个队友好不容易看着闻喜有落单的机会,感觉她不是那么难相处, 就叼个闲空凑上来和她聊聊天。
“哎,闻老师,你喝水吗?”
有人递过来一杯水, 闻喜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还不渴。”
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训练服, 回想起那天她看见沈从越的第一面,不由得好奇出声问了一句:“平时是沈队……带队训练你们吗?”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子,谈起自家队长,那一下子就来劲儿了, 瞅着沈从越这会不在, 平时被压制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沈队啊……每天操练我们那还少吗?”
见闻喜不喝, 李澈也没有再坚持, 拿过来将瓶盖拧开,仰头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 就开始说:“闻老师,就前年吧,那寒冬腊月的,天还黑的不见五指的时候,沈队就把我们从被窝里揪起来,带着我们去外面晨跑,眼睫毛都给冻上了,跑了整整十公里,现在想起来也贼爽。”
“你还说呢,没跑几公里你就趴下了,沈队那才是实打实的跑了十公里!果然受了情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闻喜眉心一跳,迟疑地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你刚刚说,沈队受情伤才这样做的?”
刚刚那个说话的队员见到闻喜这个样子,神色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嘴快了,听见闻喜问,眼里露出点犹豫,看向旁边的哥几个,不确定要不要说。
这闻老师,看起来对他家队长,好像是真有兴趣啊。
见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闻喜又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几个看天看地的人身上,最后还是回到了李澈身上。
李澈吸了一口气,被闻喜那一双黑圆透亮的眸子注视久了身上也怪不舒服的,最后没岔儿了,才吞吞吐吐地说着:“也不是……前年倒也还好,这本来就是队里面的日常训练,沈队带的严一些……就是再往前走两三年的那段时间,沈队那才真正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又立刻跟亡羊补牢似的,添了一句:“但是幸好,沈队现在结婚了,这也好,总算也是把以前的事情放下了。”
绕了半天,总算点出了沈从越已经结婚这个问题,暗示的足够明显,李澈终于完成任务,长呼了一口气。
可他不知道,闻喜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上面,听到他说的话,她垂下眸子,纤黑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低喃了一声。
“他那几年……是不是很难受啊……”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放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攥紧,唇角向下垂了垂。
没等李澈说话,旁边的人就抢先一步说道:“那肯定啊,虽然沈队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可是被他那个前女友伤狠了,听说还是他的初恋。”
说到沈从越的前女友,这几个队友情绪就有不小的高涨,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言语中,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慨和不满。
“刚分手那段,沈队经常抽烟,眼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当时还是宋哥带队,出任务都不敢带他,可沈队非要坚持,出去执行任务也是经常冲到第一线,那段时间他身上经常有伤,我看着都疼,更别说沈队了,可沈队换药的时候眼睛都不多眨一下,还说疼点好,身上疼总比心上疼好受一些。”
“扑通──”
是心脏猛地重重一动,然后好似被巨石挤压,让闻喜呼吸都变得细微艰难了起来,她用力拧了拧眉稍,试图把呼吸放的轻缓一些,可心头的那点痛网好似将她的整个心脏都已经笼罩其中,让她无处可避。
“说起来,沈队对当时那个女孩是真的上心了,好像原本打算带她去她特喜欢的那个歌手的演唱会来着,叫着兄弟好几个,提前几个小时后就蹲点上了,说要抢票。”
声音一句一句传入她的耳中,闻喜用力呼吸了几下。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她在医院快进行手术的时候,他来看她,一边抱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轻声笑着说。
等她做完手术,他要送给她一个出院礼物。
所以,他当时是在指这个吗?
闻喜鼻息间顿时变得有些湿润,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声音带着麻意,轻轻地出声问了一句:“那他……抢到了吗?”
“那当然抢到了,沈队什么人!不光抢到了,他还去听了呢!”
李澈摸了摸下巴,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沈队那天回来以后,整个眼睛都是红的,兄弟几个不明说,但谁看不出来啊,沈队一个堂堂的大男人,就因为与一个好了两个月的女孩分手,就哭了,还哭了那么长时间。”
“这女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以后,彻底崩断。
闻喜重重的吸了口气,使劲儿闭了闭眼睛,试图将眼眶里涌上来的那股子泪意逼退下去,拿出手机,打开了五月天那段时间的演唱会。
看到时间,她终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他和她分手没哭,在给她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没哭。
却在她离开了五个月以后的那场盛大的演唱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台下,抬头看着她喜欢的歌手时红着眼眶哭了。
全程哭的无声无息。
整整两个小时,他一直在哭。
五月天的歌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纠缠。
他知道她不喜欢纠缠,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再找过她,哪怕自己从未走出来过。
在这段感情中,他从来都是让步的一方,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周围的队员们等说完这些后,才突然看见闻喜情绪不怎么对劲儿,再一看,她那双漆黑的瞳仁早已沾上了水渍,嘴唇死死抿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演唱会记录,红着眼圈不出声。
见到这样,一圈人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李澈反应过来,飞快朝旁边人眨了眨眼。
要他说,这闻老师应该是失恋了,毕竟沈队有他自己的白月光那她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坐在椅子上的闻喜却忽然站起了身,吸了吸鼻子,一双眸子刚刚经过水洗,黑的纯粹发亮,专注地看向李澈:“你们沈队,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应该在他宿舍吧……”
李澈挠了挠头,有些拿捏不住地说了一句。
闻喜低应了一声,便打算去找他。
脑海中纷纷杂杂的念头不断闪过。
可她唯独能确认一个,那就是。
现在,她只想见到他,立刻马上。
可拐过弯,看着消防队后院的宿舍,她愣了下,眼里闪过几分懊悔。
怎么还没问清楚就跑过来了啊……
没想到一转过身,就看见了手里拿着纱布和药的宋城,她一开始没认出他来,这时候看见有人过来再好不过,她连忙走过去,问他知不知道沈从越的宿舍在哪里。
找沈从越?
还是个漂亮小姑娘。
宋城停下脚步,上下认真打量了一下闻喜,只感觉到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皱了皱眉,慢慢说:“你是谁,这宿舍不允许陌生人进去的。”
闻喜说了一声抱歉,介绍了自己几句:“你好,我是这次采风活动的带队人,我叫闻喜,找沈队有些事情。”
原本听到是采风活动的带队人,宋城的表情还没有什么变化,可听到她的名字,神色一变,挑着眉稍看她:“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她怔了怔:“闻喜。”
宋城终于知道这股子熟悉感从哪儿来了,咧嘴一笑,看向她:“你就是沈从越他老婆吧,我宋城啊,还记得我吗?”
闻喜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脸是陌生的,可声音有些耳熟。
她眨了眨眼,很快就想起这个名字。
五年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她反应过来后,冲宋城友好地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你当时还是沈从越的队长。”
宋城看到闻喜那一双莹黑的眸子,略带着叹息的感慨了一句,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闻喜一眼:“这一眨眼,五年就过去了,还挺快,是不?”
闻喜接触到他眼里的笑意,微抿了下唇,没有吭声,搭在身侧的手慢慢回扣住了她的衣袖。
但毕竟是她和沈从越之间的事,而且她现在还是沈从越的妻子,就算宋城有什么意见,也没有过多刁难她,给她指了指路之后,干脆将手里的纱布和药一齐交给了她:“你去找他的话,帮我把这纱布和药也送过去吧,他正好要用。”
闻喜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怔忡了一下,恍恍惚惚地开口问了一句:“沈从越受伤了?”
宋城应了一声:“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石头砸了一下后背,不过不是很严重,现在应该也养的差不多了……”
闻喜像是上了年代久未修理的磁带,反应很是迟缓,后知后觉地慢慢点了点头后,往前走了几步,才忽觉喉咙却被什么卡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作为他的妻子,居然连他什么时候受伤都不知道。
随后,她低下头,扯起唇,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闻喜,你好像比起五年前,一点进步都没有。
等按照宋城的话。她来到沈从越的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切,眼皮轻颤了几下,有些犹豫。
可她低着头,睁开眼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心里拿着的药和纱布,炸了眨眼后,用力咬了下牙关了,没有再犹豫,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一声沉淡的嗓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她抿了抿唇,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住的宿舍摆设很简单,一支靠着窗户的宿舍床,旁边就是书桌和椅子,床架处挂着衣服。
以为进来的是宋城,他没有多在意,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低头,嗓音闲散道:“怎么来这么慢,不过正好,我把衣服脱了,你帮我上个药。”
闻喜看到他脱衣服的举动,原本上前的脚步倏地止住,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在他彻底将衬衫脱下,她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现在外面阳光正好。
他正对着窗户坐着,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个深蓝色的军装裤,上半身则不着一寸,外面的光线透过玻璃进来,就好像撒了一层金粉落在他的上半身。
他的腰脊背弧线很好,背部宽阔厚实,随着他的动作,脊背周围的每一束肌肉不时显露出来,沟壑分明,腰窝明显。
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后背的伤口时,心里顿时一涩,再没有过多欣赏他身材的兴趣,绷着僵直的身子,抿着唇,便向他慢慢走了过去。
沈从越背上的伤口愈合的还算挺好,但她仅仅是光看着,就觉得很疼,更别提当时亲身遭受的他。
莫名的,她又想起方才那位消防员同志说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疼点好。
身上疼总比心上疼好受一些。
心上的钝疼越来越重,她咬住唇,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去碰他背处的伤口。
而沈从越原本打算换好药就出去找闻喜,可在床边等了半天,见宋城进来之后迟迟没过来给他换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稍,就在这时,背上传来一阵痒意,他神色一顿,转过了身,掀起眼来,竟直接对上了闻喜那一双漆黑水光的眸子。
他眉心没松,夹杂着几分冷色,抬眸看她:“你怎么来了?”
她刚刚肯定看见他背上的伤口了。
这个宋城,真是服了。
沈从越越想,眉眼处就越沉。
而落在闻喜眼里,她以为他因为她不请自来而生了气,手抖了抖,有些无措地收了回来,背在了后面,连忙说道:“对不起,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出去……”
看出她的手足无措,沈从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她:“你要是走了,谁来给我换药?”
闻喜抿了下唇,目光重新落回到他的背上,语气有些发闷:“为什么瞒着我,没有告诉我你受伤了。”
她咬了咬唇,一边捏起棉花沾着药水往他背上抹一边扁着嘴说:“你知不知道,我那几天真的很担心你,可又怕打扰到你工作,只能忍着,沈从越,你真的觉得这样就是为我好吗?”
越说越气愤,到了最后,她连带着给他上药使的手劲儿都大了一些。
沈从越也不在乎,就跟感觉不到疼一样,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说的这些话。
在给他包纱布的时候,她身上穿着大衣不怎么方便。
不过宿舍里面倒也暖和,她便脱了外面的呢子大衣,里面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这样一来,她给他包纱布的时候,就轻便了很多。
等绕着胳膊彻底包完,给他剪断纱布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正打算起身,拿着剪刀的手却忽然被他攥住。
她一愣,抬起头来正对着看他。
就见他微低下头,唇角扯了扯,直直地注视着她。
“你也清楚,瞒着对方不是一件好事。”
闻喜清亮的眸子眨了一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在指什么,一动不动地对上他的眼。
她比谁都清楚。
他是在说五年前,她瞒着他做的那一切。
下意识的,她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嘴唇动了动,饱含着歉意地缓缓说了一声:“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她似是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虽然使劲儿垂下了头,可那双杏眼还是慢慢蓄起了泪水。
她哽咽着,不顾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视野,只想着现在赶紧把心里头想着全说出去,嗓音很软,带着哽音:“可是沈从越,就算时光倒流,我也清楚我还是会那么做。”
她呜咽着,终于鼓起点勇气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我无法接受,那样狼狈的自己就那样不管不顾地留在你的身边。”
“沈从越,我做不到。”
他沉默着,漆黑的眸子很静地注视着她,最后在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他才低低叹息了一句。
“我知道。”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他怀里拉了拉,手稍稍上移,勾住了她的细腰,坐在了他腿上,然后抬起指腹将她眼角流出来的泪,都极为耐心地一滴滴抹去,嗓音缓和下来。
“哭什么,我又没凶你。”
闻喜想把头垂下,为自己刚才一时没控制好的情绪感到了几分羞悔。
“我心里难受。”
她慢慢眨了眨眼,耷拉着眉目,颓废低落地看向他:“为你,更为我们。”
沈从越看到她温顺的眉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嗓音放缓,含着几分笑意:“那这样看来,接下来的这些年,我更得好好爱你了。”
他将她搂的更紧了些,黑眸紧紧锁住她:“你还会走吗?”
被窝在他怀里的闻喜仰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然后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脑袋,让他低头对上她的眼。
“我不会走。”
她眉眼一弯,轻轻地说道:“沈从越,我是你的妻子,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他掀了掀唇,一双清澈的黑瞳毫无阻碍地直视着她,弯了弯唇:“这就足够了。”
过去那五年,换来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了。
他盯着她的眉眼,还是缴械投降地无奈笑了声。
反正,他这辈子,无论如何,就是栽她身上了。
但闻喜看着他的面容,犹豫了下,没有直接肯定他的话,而是迟疑地接着他的话头,说了声:“不够。”
沈从越挑了一下眉稍,没有说话。
她咬了下唇,身子稍稍抬起来些,将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他的薄唇上,然后脑中回想着他一贯亲她的方式,细细碎碎地嘬吻着她。
而他难得见她主动一回,将上半身挺直了些,闲散地单手搂住她的腰,让她在他的大腿上坐的更稳实些,然后配合着她的动作,低头接受着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