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另一个世界为眼前这个、只是因为强大同理心感知到你的寂寞,就来到你身边的孩子无数次流泪哭泣。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你窥得他未来的碎片,是由死亡和牺牲组成的玻璃渣子。
吞咽后破坏舌喉,拉出一道道血痕,却又被希望看到这个少年结局的你忍耐着咽下,吐露大朵盛开的艳花。
一捧捧的、双手都接不下,只能丢弃于泥沼任人践踏,折断茎叶碾压出混合泪水的花液。
虎杖悠仁的未来没有希望,大部分人想要他去死,就像把喝完的饮料易拉罐一脚踩扁,再随意丢进垃圾桶一样的对待。
垃圾,废品,一次性道具。
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给自己的死刑投赞成票呢?
他会知道他的人生在十五岁的一个普通夏夜被一根手指斩断撕裂,自此再无宁静和平,只能把所有的生命鲜血点燃,将自己化作木炭燃烧吗?
他会知道自己的诞生都源自巨大的阴谋,在睁眼触碰这世界之前,就早已被定义为容器了吗?
春天出生的虎杖悠仁有着凝结春意的樱色发丝,此刻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
笑啊,快牵扯嘴角给他笑容。
必、必须呈上自己的善意,告诉他你很好你一点都不寂寞,你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别为你这个不值得注入情感的路人角色,难过啊。
虎杖悠仁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是、值得被世界所爱,值得安稳长大的人。
他会知道十五岁之后,他不再是【虎杖悠仁】,而是上层眼中杀死两面宿傩的玩意儿,一个注定去死的工具吗?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樱发孩子安静地保持沉默,他只是用一种难以想象的温柔站在你面前,撕开你结痂的伤口,搅和你血淋淋的皮肉,让你痛到灵魂都萎靡的蜷缩成湿漉漉的一小团。
真是奇怪。
明明你知道夏油杰的结局,明明你早已看透如今【最强】之下分崩离析的未来末路,你都可以以旁观神明青春的身份冷静看待。
这回轮到虎杖悠仁,你却疼到忘记呼吸,直到窒息感压缩心脏才后知后觉的大口喘息起来。
为什么不能冷酷的,再次以仰视神明的角度看待这次意料之外的相遇,就当是一次意外之喜呢?
…因为是虎杖悠仁。
所以你做不到从容,做不到安静旁观,做不到你无数次温柔看着打闹的大家鲜活模样时,幸福却也不去思考惨烈未来的心态。
唯独对他,你做不到。
这即为偏爱。
“对、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很奇怪…”
你慌乱又语无伦次地捧着注满水的塑料袋,不受控制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你眼中的世界。
人的生理总是会为眼泪的存在而难受困扰。
你死睁着眼睛,点点湿意汇聚成一滴又一滴的悲伤,狰狞地撕裂泪腺坠落,碎裂于手中的透明水袋上,一道道划过表面留下痕迹。
你不敢闭眼。
一寸不错的死锁眼前的奇迹,任凭眼眶发热泛红,烧灼你的眼球。
“拜托,我接下来可能会说莫名其妙的话,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在意我…”
太疯狂了。
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隔绝世界的透明结界被名为虎杖悠仁的存在轻易击碎,迸溅的碎片把你封存保护的心穿透,扎的遍体鳞伤。
理智彻底被冲垮,翻涌混沌的情感此刻占了绝对上峰。
一直以来空荡荡的、拒绝这世界真实到可怕的温情的铁桶终于被放入了樱色的玻璃珠子,叮叮咚咚地摇晃敲打仿佛铜墙铁壁的灵魂。
无数断层的记忆混乱了你,以啜泣的真心为材料,组装成毫无逻辑可言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悲鸣。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
【五条悟、七海建人、钉崎野蔷薇、吉野顺平】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狱门疆封印了保下你的老师,真人杀死了唯一将你看做孩子的长辈,同伴生死不知,好友不得救赎】
“他们都要杀死你,那帮傻逼王八蛋都想杀了你。”
【所有人都觉得你该死,你该带着两面宿傩彻底死掉,这才是正确的事情】
“你本该有最美好的未来啊…”
【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
“拜托、拜托你好好长大,成为普通的大人啊。”
是什么杀死你的冷静,是什么让你在虎杖悠仁面前崩溃,不堪一击。
是【爱】啊。
虎杖悠仁被突然哭起来的大姐姐整懵了,歪着头绞尽脑汁想安慰你的小男孩摸了摸鼓囊囊的口袋,从中抽出了一小包印着小猫咪的可爱纸巾。
太好了,幸好爷爷早上给他塞了。
呼出口气的樱发男孩听不懂你被哭腔淹没的话语,只能感受到你真实且撕心裂肺的痛苦。
今年才三岁的孩子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哭成憨批的狼狈姐姐是在为他的未来、他的末路而疼痛,男孩只能凑近你,小心翼翼的以能做到的最轻柔力道为你擦拭泪水。
五岁的虎杖悠仁,小小的世界里只有爷爷、公园里的沙堆碉堡、弹起的彩色皮球、幼稚园里拍手做游戏的小伙伴和会摸摸他的头的和蔼可亲漂亮老师。
庞大的悲伤差点淹没这个同理心过强的孩子,浪潮般的苦涩哭腔化作水草束缚他的脚踝,险些让虎杖悠仁喘不过气。
“别哭啊,姐姐。”
稚嫩的声线发紧,不懂生死沉重的樱发孩子只能模糊判断出来一点。
你想让他活。
你想让他长大。
对成长没什么概念的男孩只能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把你的悲伤粗暴归类于【长大】。
“不哭不哭…”
主动抬手抱住你的小小身躯根本环不住年长他的姐姐,只能虚虚地拢着你微凉的手臂。
“悠仁会长大,会成为普通的大人。”
虎杖悠仁,于祈祷神明祝福的红绸古树之下,于你的泪眼婆娑之中许下他根本办不到的誓言。
“我会长命百岁,变成比爷爷年纪还大的老爷爷哦!”
春分出生的孩子,动人温暖的琥珀凝固成他眼眸的底色,再截取一簇春日烂漫的暖色风光为点缀。
“不要哭啦姐姐,哭了就没有一开始漂亮了。”
他没有最帅气的容貌,没有最高的人气,没有最厉害的术式。
“啊当然,现在也是好看的姐姐!”
他被“爱”推动,被他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推搡着前行,在终点为注定血腥地狱的路上飞奔。
剥下皮毛,割裂血肉,拆卸骨骼,挖下心脏。
杀死拯救他人的【虎】。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仙台的夏日祭,在漫天烟火里对陌生古怪的你做出保证。
别这样啊。
虎杖悠仁根本做不到。
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的歌谣与诗篇中,神明总是遥远而神秘,驻足于高天原之上,冷眼享用着脚下世人的朝拜与贡品。
遥远的高天原,居住于华美鸟居的神明啊,可以看见人间这场盛大的烟火吗?
神明啊,看看这个孩子吧。
他难道不配幸福吗?
温热的夜,温热的风,温热的怀抱。
你脱离了虎杖悠仁的抱抱,在他望来的眼神里,在代表人们向神明许愿的红海下,向你的神明低下了头。
这是你一瞬间的想法。
你向只属于你的小神明,许下愿望。
在风里,在树下,在被烟花盛宴闪的有一瞬如白昼的夜空中。
“好、好了,姐姐不哭啦。”
被蛊惑了的你在心里念起刚刚听见的,那对祈祷孩子健康的夫妻祈愿时的祷词。
不被高层注重的你,也是拥有些微薄力量的啊。
术式【千缘】——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着万千缘。
而你的术式便是将虚无缥缈的缘分凝结为红线。
报给上层的资料里,名为【千缘】的术式只是可以将软弱无攻击力的咒力化作线,再缠绕聚成各式武器,才有那么点寻常的攻击力。
上层、窗、辅助监督、家入硝子、五条悟、夏油杰…
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实际上,无用的红线还有另一个用途——
【我祝福你,虎杖悠仁】
牵在你和虎杖悠仁小指上的红线,随着你的意志凝结,只在你眼中漂浮。
这是你与虎杖悠仁的【缘】。
它极艳,赤红的如代表生命的血液或是滔天毒辣的烈焰,比树下那摇曳的红海加起来还要浓稠绮丽。
通常被主人用以斩杀邪恶咒灵的器,第一次不再试图逼得自己强大、坚硬、无坚不摧,而是以最原本的形态呈现于你与粉发男孩的指间。
柔软的、无用的,仿佛只要用力拉扯一下就会断裂被人丢弃的红线。
就像你本人一样。
【就算连出生都是阴谋的设计,诞生于晦涩不明的泥沼…】
你由衷的,为这个孩子加注祝福性的愿望。
【平安的、快乐的度过一生吧】
除了心跳,虎杖悠仁的茫然、慌乱,乃至于他的一切感知都顺着这根红线一点一点的流淌过来。
【求求你了】
要是你有超级强大能力就好了,你可以拳打两面宿傩,脚踩上层烂橘子,给走弯路的夏油杰一记人格修正拳。
要是你超级有钱就好了,直接买下伏黑甚尔阻止星浆体天内理子的死,遏制夏油杰黑化的源头。
【最强】永远是桀骜不羁的双人组。
要是,你能为你的神明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可你只能挤出些廉价无用的祝福和软弱的心碎。
你无能为力。
你只能旁观神明坠落,支离破碎地终结于神龛之下,倒在那个布满荆棘苦难的结局里。
保护你的【壳】。
碎裂于虎杖悠仁之手。
夏油杰总是在注视你的背影。
课间率先离开的你,校门口挥手告别独自去执行任务的你,明明在与他交谈却又会因为他人的一声呼唤而歉意颔首别开目光、将笼罩于他的爱转移到来者身上的你。
你太了解他,太了解他们。
家入硝子藏烟的地点、五条悟偏爱的口味,以及他表面无感吞咽咒灵、实则每次都强撑着厌恶的真实。
从无意识的举动里,或是眼神碰撞出的支离眸光。
你像是把他们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剖开心胸来包容天才们偶尔的不对付和扎人的棱角,嚼碎每一个小动作汲取他们的本意真心。
不是粗暴而自大地将五条悟的口味归类于甜食狂,而是在仔细观察白毛DK的喜好后甄别出他最喜欢的口感层次,再选择性地送出伴手礼。
甜腻到可怕的十倍糖浆蛋糕、胡乱的各种味道的糖果、直接让甜品师放弃职业道德超级加倍糖度的舒芙蕾…
这些【甜】,他的挚友都可以笑着吃下,只要是提供能量保证他不烧坏脑子的东西,努力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菠萝、苹果、香蕉、柠檬…
就算再缤纷美味的糖果,恐怕也经不住白毛DK晃着椅子一个接一个地嚼碎,任凭各种味道混合出一场味蕾灾难。
撕开的糖纸包装袋撒了一地,家入硝子嫌弃地用脚推了几下,堆积到不知道在为什么生气的五条大少爷旁。
原因也不难猜。
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你了,你一出任务简直就是撒手没,电话不打信息不发,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退学离开咒术界似的。
人间蒸发都没有你干净,就算栗发少女在任务前戳着你胸口耳提面命要联系,你也只会无奈应下。
然后死不悔改。
大家心里都憋着若有若无的气闷,五条悟表现的最明显,家入硝子选择用熏人烟草来麻痹不听话的想念。
就像是、被驯服的宠物一样。
写下一串不明缠绕字符的黑发少年甩了个笔花,脆弱的薄纸被划开撕裂一道口子,是教室内仅次于塑料糖果纸舒展的噪音来源。
真可怕啊。
操作反转术式的天才、五条家的六眼神明,居然都被弱小普通的你牵绊了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机械性咀嚼,就算夏油杰出言劝阻也只会耸肩表示没关系,连下滑到挂在鼻尖摇摇欲坠的圆墨镜都无暇理会。
“只要是甜的我都可以哟~”
一定是恶心的【甜】。
身为挚友的夏油杰贴心递上水,知道现在的五条悟不会拒绝。
但当你完成任务回来,一如既往地提着大包小包冲着他们笑时,家入硝子嗤笑着给了迅速动作的某人一个白眼。
“终于回来了,你太慢啦xx。”
同为女孩子的反转术式拥有者总是有着男同学们没有的特权,比如亲密又轻巧的就能喊出夏油杰辗转于舌尖无数次的字眼。
这种时候就觉得,女孩子的友谊太犯规了。
“有吗,我才走了四天吧?”
你耸肩反驳,轻巧舒展的眉眼弯弯,碎星般闪亮的金色火焰逼迫着夏油杰错开眼睛,连简单的对视都无法坚持。
避开,必须避开。
若是视线交融相望,一定会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再也兜不住那古怪的躁动,被你轻易破开倾泻而出。
溃不成军。
理智的黑狐心知那是危险的预兆,甩着尾巴下意识想逃离却又顾忌着诱人的果实。
那是什么,是猎人瞄准的十字火星,还是更加犯规的武器呢?
身手矫健的狐狸不安地思考着。
“五条同学小心蛀牙啊。”
“切——超弱的家伙管好自己啊。”
任性到开始折磨自己味蕾的五条大少爷以最快速度清理好垃圾,再扭头若无其事地不理睬你盛上的笑意。
虽然在六眼神子眼里,他口中的“管好自己”等同于好言,这么一句毫不柔软的话已经是五条悟绞尽脑汁所得出的最好答案。
“任务小心”这种话心高气傲的白发DK说不出口,他觉得一旦说出来就是输了什么似的,梗着脾气较劲。
“好好好,我会管好自己的。”
你一向不在乎这个,好似只是把自己的爱表现出来就行,能不能得到友好回应是你完全不去思考的事。
或者说…
你根本不在意吧。
年纪小一些,却比年长不靠谱的五条悟看的透彻的咒灵操使不言不语。
总是在战斗方面制定计划步骤的【理智】代表,开始偏移思考的方向,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于一无所知的你。
你还在那里站着被硝子数落这次任务时间太长,“要是有麻烦就发消息给他们”啊之类抱怨又明显带着少女特色担忧的话语。
夏油杰保持沉默,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沉默地如同瘦削的枯木剪影。
你的举动深藏于紫意烟雾之中,被吞噬、遮掩、藏匿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好啦硝子,我给五条同学带了冰淇淋蛋糕,再不吃就化咯。”
“根本不需要给笨蛋带。”
“哈?硝子你把老子墨镜还回来!”
他安静托腮看着表面平淡,实则放下翘在课桌上的腿白毛蓝眼少年暗藏雀跃地抬首,一副“既然你送了那我就勉强收下”的傲娇样子时优等生就做出了判断。
没有人会讨厌被爱。
输了啊,悟。
“夏油同学,好久不见。”
“要我帮忙补功课吗,xx。”
“不用啦,夜蛾老师就连做任务也没忘记给我寄课本。”
“是吗,真惨呢。”
夏油杰收敛了所有思度融入日常对话,回应你的温柔招呼再接过你专门给他挑选的礼物。
悟有的待遇他有、硝子也有,这么算下来“特殊”也就变的稀疏平常。
要是能让你偏爱什么就好了。
他为挚友、为自己下了这场名为爱的死刑判决书。
太狡猾了。
瞄准狐狸的哪里是伤害□□的硝烟武器。
分明是避无可避的劫难,是让理智的狐狸只能束手投降的、命中注定要与之相遇的小王子啊。
那不过是某次夏日间隙的时光碎片,是四人青春年岁里最普通且称得上平凡的一角。
甚至没有和咒灵飞溅的血液、攻击后坍圮的庞大建筑、坐在咒灵上高空俯视繁华东京的夜景这些更加震撼吸引人的经历有可比性。
可它就扎根于少年的心底,在此刻夏日祭的祈福古树下找到啜泣不成声的你时,肆意妄为地翻涌占领黑发丸子头大男孩的所有思绪。
是谁、伤害了他们一直都无法触碰的你?
以及——
…为什么不是他呢。
是不是该做些出格的事情?
在夏油杰找到狼狈哭泣的你前,这个念头一直萦绕于他的心口。
一开始还是若有若无的几缕脆弱蛛丝,只要下一个念头就能轻易拂去,渺小到让大脑觉得只不过是青春期激素分泌的奇怪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