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鸟崽子身上,半点用处都没有。
不愧是天地间阳气最霸道的鸟,也是,腿儿都多一条。
在心里骂完徒弟,陈浮不动声色收起剩下的玄雾茶水,慢吞吞问,“你确定伊潇潇身上,没有魔气?”
金砚寻咔吧咔吧啃果子,头都不抬,“怀疑我?老头儿你不如怀疑自己身上有没有灵熊血脉。”
一般狐狸不能这么胖。
陈浮:“……”你特么是狗鼻子还不行?
旁的陈浮还能怼徒弟几句,若说对魔气的感应,他真没法反驳。
天剑宗成立之初,赵穆桥将还是个蛋的金砚寻捡回来,足足四千多年都孵不出。
三千八百余年前,魔界边境的封印突然出了问题,魔气肆虐,当时死了很多弟子。
伊潇潇的前世,便是死于这时候。
但最先发现魔气泄露的,并非天剑宗之人,而是个金乌蛋。
金砚寻破壳的瞬间,将微乎其微,渡劫期修者都无法发现的魔气迫不及待燃烧殆尽,让赵穆桥发现了不对。
到现在,天剑宗依然没能查出,当初封印到底怎么出的问题。
这些年,封印总不那么稳定。
陈浮怀疑,北域,怕是已经出现了魔族的爪牙。
“顾正卿呢?”陈浮话头一转。
金砚寻摇头,“他身上的气息一直很奇怪,这些年您不是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他确实与伊潇潇和乔俏有因果相连。”
说完他撇了撇嘴,“但我觉得他其他话是在放屁,突破对人、对妖都是最脆弱的时候,至亲都不会一起突破,怎么可能有功法,让人在突破时神魂相交。”
陈浮饶有兴致看着金砚寻不忿的模样,突然问,“你怕伊潇潇伤了乔俏,伊潇潇入万象峰不成,你才要乔俏过来,护着她?”
金砚寻咽下果子,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发现不对,立刻大不敬地将果核朝师尊扔了过去。
“死老头,你套路我!”他气咻咻站起身往外走,“乔俏那里你别管!”
陈浮唇角带着点无奈又狡黠的笑,随手一挥,果核在他面前直接化为金灵气,消散在空气中。
他与金砚寻名为师徒,实则这鸟崽是他师父赵穆桥当孩子养的。
谁知,蛋孵出来难,出来了又几千年长不大,脾□□一样。
若不是赵穆桥为了镇压肆虐的魔气,压制不住修为必须飞升,他们如今应该是师兄弟才是。
至于现在,俩人不像师尊,陈浮更像是替师尊当了个爹,操不完的心。
金砚寻在藏书阁突然掉毛,以及他对乔俏的不同寻常,让陈浮看出来了。
娘要嫁人,崽要长大,随他去吧。
第二日,金砚寻硬是磨到太阳升得老高,才去乌啼院。
见到乔俏,他略有点不自在,“乔师妹,你有没有发现乌啼院……有什么不同寻常?”
还有些恍惚的乔俏:?
她昨天念念叨叨哄系统到半夜,还真没注意有啥不同寻常。
“比较破?地板都坏了。”乔俏在跟着金砚寻往外走,漫不经心回答道。
金砚寻顿住脚步,回身瞪她。
乔俏一个没注意,又撞他身上了。
她捂着鼻子想骂人,唇角感受到手指上的储物戒,赶紧先笑着开口,“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没看路。”
金砚寻一脸不可思议。
他在这里掉过无数绒毛,金乌一族特有的真阳灵气充斥着整个院落,还得特殊禁制才能挡住。
“你鼻子是不是坏了?”
乔俏感觉金砚寻身上本来温热的奶味儿,瞬间一变,成了波动的炙热灵力,像……加热后的牛奶。
香是香,就是有点烫。
跟蒋凡的火灵力不同,烫却不伤人,但足够让她回神。
乔俏后退几步,绞尽脑汁思索,“有啥不同……奶味儿跟灵田有一拼?”
金砚寻愣了下,什么味儿?
听明白,他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乌灵果对金乌来说……确实是灵乳作用。
乔俏说完,手猛地下移,从捂鼻子变成捂嘴。
完球,说漏嘴了。
她现在再傻也清楚了,她能闻出金砚寻身上的奶味儿……应该不是谁都能做到。
这么说,不会被灭口吧?
不要啊!
昨晚她撒娇卖痴,用近浑身解数将彩虹屁掏了个干净,才终于又得到了系统矜持的回复。
【亲可以问,系统不一定有权限回答哦~】
乔俏从得知自己有魔族血脉的那一刻起,就想好问啥了。
当即迫不及待开口,“统子你给的洗灵仙丹,连灵根都能洗掉,能洗掉魔族血脉吗?”
系统沉默片刻:【不可以,灵根起源神魂,血脉源自肉·身,洗灵仙丹作用于神魂。】
乔俏听完,沮丧得话都不想说。
就算她洗掉一条灵根,修为再高,天外总还有天,总有打不过的。
魔族血脉是个隐患,一旦激发,以北域对魔族的仇恨,死对她来说都是解脱,还有傀儡结局等着她呢。
这时,系统话音一转,【亲若想除去魔族血脉,也不是没有办法哦~】
咦?乔俏勉强支棱起来,等系统继续……
敲特麻哒!
这时候,系统断线了!
她现在抓心挠肺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没搞清楚之前,孩子死不瞑目啊!
结果,她战战兢兢抬起头,就只看到金砚寻脚步匆匆的背影,仿佛还带着那么点……害臊???
“……”
“还不走,等我提着你呢?”
乔俏确定了,连声音都有点气急败坏。
这位把她做成傀儡的选手,还是个会害臊的凶兽。
她唇角突然勾了勾,沉重心情都稍微轻松了点。
只是到达执法堂后,肃杀冷凝的氛围和堂中人的冷脸,又让乔俏瞬间冷静下来。
陆炜也在执法堂,看乔俏的眼神很复杂,但声音还算温和,“怎么才过来?”
另一个金丹中期比陆炜略矮一筹的弟子于涛,看了眼金砚寻,冷哼,“仗着有掌门弟子撑腰,不将我们执法堂看在眼里呗。”
执法堂共四人等着乔俏,两个金丹期,两个元婴期。
待得陆炜和于涛说完,一旁,一个面色和善些,中年道人模样的元婴期真人轻咳了声,跟金砚寻打招呼。
“金师弟。”
“紫竹真人。”金砚寻看都没看陆炜和于涛。
他有心给乔俏介绍,又不好意思看她,干脆也跟另一个元婴期打招呼,“血衣真人。”
血衣真人是个长相可爱,看起来才二八年华的女修,就是眼神有点沧桑,身着红衣,比乔俏略高一点。
她没理会金砚寻,目光冷漠看向乔俏,“连伊潇潇都知道一大早就过来,接受执法堂询问,听说你入门十年,连个新弟子都比不过?”
乔俏眉头微皱,血衣真人说话的时候,威压直接朝她压了过来,根本没打算让她开口。
有魔族血脉在,成为被拉踩的对照组,乔俏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些麻木。
“血衣师叔,听陆师兄说,人家小师妹昨晚修练一整夜,今天一大早来过执法堂,立刻又去了顿悟峰,她哪儿配跟人家比。”于涛朝着乔俏冷笑。
“两眼无神,浑身灵力懈怠,一看昨晚就没修练,过去怕是都靠着顾真君和陆师兄给寻的天材地宝,堆到筑基期的吧?”
陆炜拧了下眉,张了张嘴,却发现血衣真人面色更冷,只叹了口气。
他的祖父死在魔族边境,家族因此没落。
血衣真人更惨,她祖父母和父母,都在几千年那次魔气暴·乱中,被魔族抓走,至今连尸身都找不回来。
他知道乔俏无辜,但她身上的魔族血脉,是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若太护着,陆炜怕会适得其反。
乔俏感觉身上威压加重,浑身经脉都开始涨疼,膝盖隐隐作响。
她闷哼出声,额头被逼出冷汗,眼看着要跪在地上。
她心底闷闷的,但整个人冷静至极。
生气吗?气,具有魔族血脉又不是她的错。
但,报复回去?
她在孤儿院长大,走出那个大家庭后,面对过太多不公平,深知有些事情,就算拼了命,咬掉对方一块肉,也没用。
只有活着,才有以后,才能护得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她没发现,自己低垂的眸子深处,丝丝缕缕红光开始闪烁,如同将要熄灭却又添了把柴火的火堆,似是马上就要燃起。
她发出声音后,本来还在别扭害臊的金砚寻,立刻发现不对。
他拦在乔俏身前,替她挡住威压,瞳孔刹那间迸出暗金色光泽,炙热灵力凶悍朝血衣真人压了过去。
他才不管护着乔俏,会不会引起反弹,“你们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什么臭毛病!伊潇潇也配跟乔师妹比?不会好好说话,叫会说话的出来!”
血衣真人是木属性,元婴初期,抵挡不住金砚寻元婴中期的太阳真火威力,两人灵力一碰上,她立刻倒退几步,唇角溢出几丝血迹。
紫竹真人是元婴期大圆满,赶紧上前拦住金砚寻的发作。
只是他虽不知金砚寻跟脚,却知他血脉霸道,挡得也很艰难。
他苦笑着赶紧解释,“金师弟息怒,我等并非故意欺负人,是为——”
“有什么好解释的?”金砚寻打断他的话,整个鸟要气炸了。
一碰到乔俏,他就知道她经脉又受伤了。
他瞳孔中金芒更盛,几乎在瞳孔里变成燃烧的火焰,身上的煞气汹涌着,在执法堂内弥漫开来。
“金丹期和元婴期欺负筑基期,你们真给天剑宗长脸!有本事冲我来!”
乔俏闻言一愣,眸底红光瞬间消失,她在金砚寻背后低下头,鼻尖莫名隐隐泛酸。
紫竹真人想继续解释,血衣真人拦住他,依然一脸讥硝。
她甚至掏出自己的本命灵剑,面色如霜,跟金砚寻对峙。
说话更是不客气,“万象峰倒是出息,将身具魔族血脉的弟子护得滴水不漏,你就不怕其他弟子知道了心寒?”
金砚寻凶狠怼回去,“胡说八道!刚才就漏了!”
正感动的乔俏:“……”
其他人:“……”
不是,你会不会吵架?
紫竹真人脸色也严肃起来,“敢问金师弟,你可能保证,乔俏身上的魔族血脉,一定不会给天剑宗,乃至整个北域造成伤害?”
乔俏心下一凛,这话太绝对,老天爷大概都保证不了。
谁知,金砚寻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回答,“那当然,天塌下来,我都会寸步不离护在她身边。”
紫竹真人实在忍不住了,闻言下意识问道,“你跟乔俏什么关系?”
这话把金砚寻给问住了。
世人说,神兽与天同寿。
可,天会塌,神兽幼崽,也会死。
在没找到其他进入成长期的办法之前,乔俏跟他的命一样重要。
但他的金乌血脉是宗门隐秘。
若将来大战再起,万一抵挡不住魔族,他是能跟魔族同归于尽的杀手锏,这也是他迫切想长大的原因之一,所以很多事情他不能多说。
金砚寻想了想,凶狠扫了四人一眼,挑能说的,“乔师妹,是唯一能令我成……真男人的存在!”
在场所有人,都虎躯一震。
来自阵法峰的血衣真人和于涛师侄俩,硬生生被金砚寻震傻,恶人神色都保持不住了。
乔俏才十八,刚筑基,还是个孩子!
金砚寻就……畜生啊!
于涛在心里咂摸嘴儿,又想了想,嘶……这家伙还真不是人修。
本来只是装样子的血衣真人,此刻真有点想用本命灵剑,在金砚寻身上戳几个窟窿了。
年纪最大的紫竹真人,看着金砚寻,一脸复杂神色。
宗门派他过来,是怕金砚寻闹起来,好有人能拦着,他特别不想来。
算上在蛋里的年纪,金砚寻都够当他祖宗了,血脉也霸道的谁都不想跟他对上。
当然,宗门里修为高一些的妖修血脉,都能感觉得出,金砚寻这么多年,还未进入成长期。
因此,明明年龄只有金砚寻的零头,他这会儿反而想拦一拦了。
这鸟崽子身上,分明没有发·情的迹象,哪怕是妖族,失去元阳太早也不是个事儿啊!
可能槽多无口,三人都沉默着。
反倒是陆炜直接黑了脸,冲上前,看金砚寻的目光,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他因为某种原因,对乔俏有种特殊的愧疚感。
自打乔俏来到天剑宗后,只要在无关伊潇潇的事情上,他确实真心实意的疼这个师妹。
现在伊潇潇进了顿悟峰,他那份当爹的劲儿又上来了。
陆炜温和的脸色头一次凛冽如寒冬,看向金砚寻,“即便我三师妹身具魔族血脉,需要万象峰看管,可她永远是我离宵峰弟子,由不得旁人随意欺辱!”
金砚寻冷笑,“现在你知道她是你三师妹了?刚才他们欺辱乔俏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空气中除了金砚寻身上的煞气,便是浓浓的尴尬,其他三人不动声色挪开位子给陆炜,更沉默了。
金砚寻俊脸比陆炜还冷,眼中凶光更甚,“我护着乔师妹,你反而有意见?你算哪门子大师兄!”
陆炜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直接绕过金砚寻,看向乔俏,“三师妹,你跟我回离宵峰,你别怕,师尊一定会为你做主!我就是拼了这身修为不要,也会护着你!”
乔俏还凌乱着呢。
她才是被金砚寻刚才的话,震得最狠的那个。
金砚寻想睡她?!
陆炜和金砚寻吵架的功夫,乔俏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是替身暗恋掌门大弟子吗?
难道,金砚寻喜欢伊潇潇,求而不得退其次,所以想睡她这个替身?
听到陆炜的话,乔俏心情很复杂。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无根泉和妄生花,她确实不想跟金砚寻靠得太近。
可跟陆炜回去,那还不如跟着金砚寻呢。
现在陆炜乐意当爹,只要伊潇潇一出现,他过去和现在所有的保证、关怀,都是屁话,说嘎就嘎了她。
见乔俏沉默,陆炜脸色愈发难看,金砚寻得意扬起下巴。
“乔师妹知道谁是真正对她好,不像你们,因为还没被激发的魔族血脉,为难同门弟子,那你们跟那些滥杀无辜的魔族有何区别?”
紫竹真人忍不住了,不顾血衣真人的阻止,上前递给乔俏一个储物袋。
“对不住,这是完美品质的回春丹,可以修复经脉的伤,乔俏你……别怪我们,北域因为魔族,已经失去了太多人,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乔俏没太明白。
原先还一脸冷漠讥硝样子的于涛,也不好意思站出来,挠着后脑勺跟金砚寻和乔俏解释。
魔族是个矛盾的种族,他们冷血却又易怒,并且性格残忍,很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
过去与魔族的斗争中,有过不少弟子被魔族夺舍,甚至被魔气腐蚀。
通过灵器检测,未必能测出来。
但若发现哪个弟子不对劲,有针对性的挑衅,甚至是欺压,魔气泄露可能性非常之高。
过去被发现身具魔气的弟子,大都是这样确认的。
从昨晚开始,执法堂就盯住了伊潇潇和乔俏的灵气波动。
伊潇潇身上确实没有魔族血脉,也没有魔气痕迹。
可乔俏有魔族血脉,昨晚却进入了他们无法监视的乌啼院,出来后精神萎靡,由不得他们不怀疑。
若不是金砚寻的爆发,说实话,他们可能会持续这种行为一段时间。
这对乔俏来说不公平,但他们确实没其他办法,也不能让身具魔族血脉的弟子就那么逍遥在外。
“对不起,宗门会予你补偿,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北域可能会死更多人。”血衣真人虽仍面无表情,眼神却柔和了些。
“我功法和血脉特殊,已将你我之间的伤害转移,若有人伤你,伤害我来承担,宗门会最大限度保证你的安全。”
这也只能保证乔俏不会死,会受的委屈半分不会少。
血衣真人这话,并不是想推脱。
乔俏的魔族血脉是个炸·弹,还没激发,她就是天剑宗的一份子,理当得到认真的解释和道歉。
一旦激发却没被发现……过去曾有许多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狠下心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因金砚寻的保证和后头……略不正常的话,事情当然进行不下去了。
除了不知道的陆炜,其他人都毫不迟疑表达了抱歉之意。
乔俏从进到执法堂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此刻没了威压压制,也还是没吭声。
她心里有种复杂至极的荒凉感,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她们道歉,也转移了伤害,可书中她的结局,还是碎成了渣。
她再次感觉到,这里是一个完整又真实的世界,一切都有迹可循,真实到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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