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的亲事......”
“已经定下来了。”刘志宏看一眼自己爹,“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二。”
刘峰高兴的直搓手,“好,好,还是我儿子有出息。”
刘志宏扯了下嘴角,“我的婚事您多盯着些,我不希望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突然冒出来。”
王氏一听,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刘志宏,“儿子,你啥意思?你信不过你亲娘?”
刘峰瞪她一眼,“想让别人信得过你,你做事就靠谱一些,不要总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平白给咱儿子添麻烦。”
王氏不服,但她不敢犟嘴,于是就只能默默把这笔账记在叶安澜身上——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那个死丫头又凶又精,她肯定能昧下那块玉佩!
搬进新宅子的当天下午,叶金奎就带着叶安澜去了山上打猎、采药。
父女俩没敢往更远的几座大山里跑,他们的狩猎范围,就只有之前他们暂住过的、离村子最近的那座山。
那座山因为地势平缓,林子也不是十分茂密,所以并没有虎、豹、熊、狼之类的危险生物。
叶金奎在这座山打猎多年,遇见过的最危险的野生动物,就是野猪和狐狸。
狐狸还好说,野猪很多时候会成群结队出现,真要遇见了,对他这种身手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猎户来说,野猪也是很危险的。
尤其他现在还带着叶安澜,虽然叶安澜力大无穷,但她在叶金奎眼里,却始终都是那个需要他和李氏细心呵护的小奶娃娃。
为了自己和闺女的安全着想,叶金奎不打算走得太远。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他忙着盖房子的那段时间,叶安澜已经独自一人,把这座山彻底摸了个遍。
叶安澜这么做纯属习惯使然,在末世挣扎求生十来年,她早就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把环境摸透,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危险降临的时候,第一时间给自己找出逃生的路。
“对了,爹,从这里往东走大约九十丈(300米),有个位置十分隐蔽的山洞,我在里面囤了不少东西。”黄昏时分,父女俩带着他们这一下午的收获从山上下来,走到半山腰时,叶安澜冷不丁想起这事儿。
叶金奎被她说懵了。山洞他知道,可他闺女为什么要在那个山洞里囤东西?就算要囤,也该在自己家里囤不是?
他用自己的思路揣测了一下,“元娘是想让爹帮你把那些东西搬回家吗?”
叶安澜:......有个总是忘记她力大无穷的爹,就还挺愁人的。
叶安澜摇头,“不是,那些东西我是故意放在那个山洞的。”
她问叶金奎,“爹,您觉得,咱们村子安全吗?”
叶金奎脚步微顿,“不安全。”眼下还只是流民、混混和贪官污吏在威胁他们的太平日子,等什么时候有匪寇或者“义军”打过来......
“所以咱们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家里。”叶安澜叹息,“万一哪天咱们突然离开村子,家里的东西来不及带,那我藏在山洞的那些东西,起码可以让咱们短时间内不会缺吃少穿。”
叶金奎紧了紧手上的草绳,“那以后爹也把猎到的东西放一部分过去。”
“不能直接放过去。”叶安澜提醒他,“您得先让我娘把这些猎物做成肉干或者咸肉。”
就像她,放过去的都是炒熟的坚果、晒干的野果、熟好的皮子、劈好的木柴。
叶金奎一脸恍然,“难怪你要买那么多盐。”腌菜、腌肉,哪一样不要盐?
一直忙到山峦被白雪覆盖,不能再顶着寒风进山打猎,叶金奎和叶安澜这才老实下来。
此时的他们家,屋子里面存着足够他们吃到冬天结束的粮食,屋子外面堆着足够他们烧到冬天结束的木柴,身上穿着新做的厚棉衣、盖着新做的厚棉被。
几个孩子小脸儿红扑扑,身上多少都长了些肉肉出来,李氏看着他们可可爱爱的笑脸,心里的喜悦多的直接溢了出来。
她私下跟叶金奎说:“当初咱们一家子被逼无奈卖房子,我还以为咱们家今年冬天就只能在山洞苦熬着了,哪成想咱们元娘病一好,咱们家的日子就也跟着一天天好起来了。”
那时候他们缺吃少穿、没有房子,现在他们不仅盖了新房子、买了足够的粮食、做了全家人的新棉衣新棉被、囤了小山一样的干木柴,而且还在山上的那个隐秘山洞预留了应急用的粮食、皮毛和干柴。
这变化堪称天翻地覆,而他们实现这变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
“这才哪到哪。”叶金奎烤着炭火盆,“现在元娘天天教二郎几个读书习武,这孩子有心气儿着呢。等再过个两三年,你再看。”
李氏叹气,“元娘是个好孩子,是咱们没用,还眼瞎,不仅耽误了她,而且还给她定了那么一户人家。”
叶金奎拍拍李氏的肩,“你该高兴,高兴元娘还没有嫁过去。”不然恐怕就不是退亲,而是休妻了。
李氏:......光是想象一下就好气!给她拿把刀来,她要剁了那一家子混账玩意儿!
“别走神,好好写。”厢房里的叶安澜,丝毫不知李氏和叶金奎正对着火盆大发感慨,她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儿,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细沙里写字。
“姐,就快冬至了,冬至咱们吃饺子呗。”被她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棍子的小丫头叶棠,仰着头给了自家大姐一个甜甜软软的笑。
叶棠刚满四周岁,是叶家最小的孩子,因为颇受哥哥姐姐偏爱,所以活得并不像三娘叶薇那么谨小慎微。虽然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并不淘气,但却是个十足的小吃货,而且极会撒娇。
“如果你每天学会两个字,冬至姐姐就让咱娘做白面猪肉馅儿的大饺子。”叶安澜笑眯眯抛出鱼饵,“如果你每天还能坚持蹲马步半个时辰,那姐姐就再每天奖励你一小块麦芽糖块。”
叶薇一脸羡慕,但却没敢为自己争取同样的奖励。
叶松看一眼自卑内向的三妹叶薇,“大姐,我和三妹也要奖励!”
叶安澜摸摸叶薇的头,“你俩比四娘大......”
叶薇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结果却听叶安澜话风一转,“......要学的也比四娘多,不给奖励确实说不过去。”
“这样吧。如果你们每天学会五个字,冬至姐姐就让咱娘再蒸一大锅白面馍馍。如果你们每天还能坚持蹲马步一个时辰,那姐姐就再每天奖励你们每人一小块麦芽糖块。”
叶薇眼中顿时迸发出喜悦的光,她用自己粗糙的小手握住了叶安澜的手。
叶安澜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又揉又亲,“我家三妹真可爱!”
叶薇小脸儿泛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她。
“大姐。”叶薇把头埋进叶安澜怀里,两条小胳膊用力抱着叶安澜,“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出头,谢谢你夸我可爱,谢谢你像惯着小妹一样惯着我。
叶安澜心里又酸又软,她摸着叶薇干枯发黄的头发,“三妹乖。以后姐姐会找那个臭丫头报仇的,也会治好你的伤,让你和以前一样漂亮。”
叶薇抖了一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愧疚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急的她直接哭了出来,“不、不要,大姐......”
叶安澜拍拍小姑娘的肩,“大姐不会再掉河里了,现在大姐很厉害。”
叶棠绷着张小脸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大姐最厉害!”
叶松也道:“现在大姐都能打到半大野猪了,村里的那些臭丫头肯定打不过大姐。”
叶安澜笑着摸了摸叶薇的头,“所以,以后你们要是被人欺负了,记住一定不能忍气吞声,能打过的就直接打回去,打不过的就回家找大姐。”
至于那个欺负叶薇,又把小叶安澜推下水,害她一命呜呼的臭丫头,叶安澜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以牙还牙。
臭丫头不是喜欢推人下水吗?那她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同样的地点也把那丫头推下水。死不死的,就看那丫头自己的运气了。
冬至前一天,叶安澜主动请缨,陪着李氏去镇上买东西。
李氏已经答应了冬至给孩子们做好吃的,为了兑现承诺,她打算提前一天去镇上买些猪肉、糖块和粗盐。
母女俩在村口等牛车,牛车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推小叶安澜下水的那个霸道丫头。
那丫头也是和自己母亲一起过来的。
小叶安澜落水之后,这家人不仅没有表达过歉意,反而还满村子说叶家的坏话。
叶金奎和李氏当时焦头烂额顾不上他们,之后又忙着为过冬做准备,也没那个闲暇时间搭理他们。
两人的这个态度,搞得这家人直接把他们一家当成了怂包软蛋。
之前叶家盖房子,这家的男主人居然赶着饭点儿过来,说是帮工,其实就是明目张胆过来蹭饭。
被叶金奎态度强硬的赶走之后,这家人没少在村里说叶家人的坏话。
但在背后说,又怎么比得上当面怼别人一脸呢?
这不,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这对母女立刻就迫不及待朝着李氏和叶安澜开火了。
“哎呦,这不是被举人老爷退了亲的叶大小姐嘛,”黑瘦黑瘦的金鱼眼妇人阴阳怪气的斜睨着叶安澜,“这是觉得风头过去了,又可以厚着脸皮出门见人了?”
叶安澜撩了下眼皮,“娘啊,这是哪来的疯狗在乱吠?”
原本怒火中烧的李氏,被叶安澜这么一说,直接转怒为喜,笑了出来。
长了一双同款金鱼眼的小姑娘则是被叶安澜气得差点儿原地爆炸,她伸手就朝叶安澜脸上招呼,“敢骂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她娘见了,立刻伸手就要去打李氏。
叶安澜眉梢微挑,她横跨一步挡在李氏身前,两条手臂死死扣着金鱼眼妇人的手腕,阻止她对李氏下手。
与此同时,叶安澜迅速出脚,绊倒了朝她扑来的金鱼眼姑娘。
被抓住手腕的金鱼眼妇人下意识用力,叶安澜握着她手腕的手朝旁一带,金鱼眼妇人立刻朝着自己闺女扑了过去。
“哎呦”声接连响起,金鱼眼姑娘先是自己被叶安澜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个跟头,然后又被亲娘砸了一下,疼的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金鱼眼妇人看到自己闺女哭,气得一边骂人一边就朝叶安澜扑了过去。
叶安澜正想着自己到底是踹她一脚以暴制暴,还是继续装小绵羊,一味拉着李氏躲闪,老里正的声音就从人墙后面传了过来。
说来也巧,老里正今天难得出门,结果却刚到村口就碰到了叶家母女和金鱼眼母女制造的这出大戏。
他黑着脸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金鱼眼妇人假装没听到,一双黑手直直朝着叶安澜脸上招呼。
叶安澜却在老里正出现的那个瞬间做出了选择,她侧身躲过金鱼眼妇人的黑爪子,然后脚尖微抬,不着痕迹的踢了一下金鱼眼妇人的后脚跟。
金鱼眼妇人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那动静听的围观众人都替她疼。
“你个烂了心肝的小......”金鱼眼妇人污言秽语说到一半,老里正就已经气得举起拐棍打了过去。
“我让你住手你没听见?你挠一个小丫头的脸,你那肚子里到底装的是副什么心肝?”
不是老里正故意偏袒叶安澜,而是金鱼眼一家的种种行径,老里正其实全都门儿清着呢。
推叶安澜下河,差点儿害死人家,结果却连“对不住”都没有说上一句。
叶家盖房子,他们家的当家男人到叶家混饭,被人家赶走之后就让自己的婆娘满村子说叶家人坏话。
现在叶家人在村口等个牛车,这恶婆娘更是直接朝着人家小丫头的那张脸动上了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她先打我们的!”老里正生气,金鱼眼妇人比他还要生气百倍,她赤红着一双眼,“里正叔,你可别故意偏袒叶家人!”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没打你们啊。你和你闺女是自己没站稳。”
众人:......
有人低声对身边的其他村民说:“哎我说她嫂子,你觉不觉得没站稳这句话有点儿耳熟啊?”
被她问到的妇人嘴一撇,“能不耳熟吗?之前二毛家的不一直到处说叶家的那个丫头掉河里,是她自己没站稳?”
两人嗓门儿都大,被她们这么一提醒,原本还没想起来这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的一群人,眼神儿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老里正心里暗骂了一声“活该”,“既然都是自己没站稳,那二毛家的你这是折腾啥呢?”
金鱼眼妇人呸了一口,“明明就是那小贱......”
啪的一声,金鱼眼妇人被打的一个趔趄。
叶安澜拍了下手,“嘴巴放干净点儿,记住了吗?”
她声音清脆、语调温和,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只那冷飕飕的眼刀子,刮得金鱼眼妇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你又打我娘!”金鱼眼姑娘右手指着叶安澜,一副“我有铁证”的模样,“里正爷爷,你看到了吧?她打我娘!”
老里正瞪她一眼,“你娘要是不骂人,元娘会给她一耳光?还有你,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元娘推到河里,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吧?”
金鱼眼姑娘下意识后退两步,“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没站稳。”
叶安澜凉凉来了一句,“哦,那我改天也让你‘没站稳’一下试试。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在同样的地点,用同样的力道让你‘没站稳’。”
金鱼眼妇人一听,两道稀疏的眉顿时竖了起来,她瞪着叶安澜,“你敢!”
叶安澜一脸淡定的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我敢。”
众人:......
金鱼眼妇人被叶安澜这把威胁当肯定听的奇葩做法气得直翻白眼儿,她正要再说几句,老里正却不耐烦顶着寒风听她撒泼。
他对金鱼眼妇人道:“能证明是你闺女推元娘下河的人多的是,你要是非要继续闹,那我老头子今天就不去镇上了。咱这就把那天在场的村民全都找出来,再请几位村老过来一起商量,看你们家到底该赔叶家多少银两。”
金鱼眼妇人眼睛一瞪就要控诉老里正偏心叶家,却听老里正又道:“当然,我也不会偏袒叶家,今天元娘打了你,我也会和村老们商量一下,看她应该赔你多少银钱,让你请医问药。”
金鱼眼妇人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虽然给了她一巴掌,但叶安澜是有好好控制力道的,老里正要是请了大夫过来给她验伤,大夫九成九不会给金鱼眼妇人开药。
和叶安澜病到逼得叶家夫妻只能卖房子筹钱相比,她的这点儿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这要是真把事情摊到台面上,两家在里正和村老的见证下各自赔银子,那最后落到无家可归地步的,岂不是就成了他们一家?
这可不行!
至于拒不承认叶安澜落水是她闺女害的,就只一味揪着今天的事情不放,这一招金鱼眼妇人不是想不到,她只是不敢,不敢在里正和村老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出自己的无赖属性。
金鱼眼母女迫于形势偃旗息鼓,叶安澜和李氏占了便宜见好就收,两拨人在里正的简单调停下草草结束了这场争斗。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之后这两家肯定还会继续发生冲突。
“娘,您坐这儿。”金鱼眼母女还没反应过来,叶安澜就已经麻溜儿交了铜板,在牛车上给李氏和自己挑了个好位置。
老里正见状,也由自己孙子扶着,重新上了牛车。
原本在村口等车(看戏)的其他人见了,遂也交了铜板,意犹未尽的坐上牛车,瓜分了剩余的几个好位置。
反应最慢的金鱼眼母女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顶着寒风坐到了与牛车主人林二伯并排的那两个位置。
牛车走的很慢,因为路况的关系坐起来又很颠簸,如果不是带着李氏,叶安澜其实真不想受这份活罪。
尤其和他们同车的,还有打不过她,却又不甘心就此服输的金鱼眼母女。
这对母女坐上牛车还不到一盏茶时间,金鱼眼妇人就又隔着两个村民,挑衅起了叶安澜母女。
“有些人哪,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家里穷的耗子都不上门了,居然还做梦想要嫁给举人老爷呢。我呸,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要我说呀,这攀高枝儿啊,还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能顺顺当当攀上去的。有些人哪,就算一时攀上了,到最后还不是个被抛弃的命!”
车上众人在听到“举人老爷”四个字的时候就都意识到了金鱼眼妇人这是在说谁,大伙儿神色各异,彼此暗搓搓递着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