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往前一扑,用力抱着东池宴:“我梦到我们得逃离此地……”哭着讲完,又难得撒了下娇,“梦里还没有你,也不算没有,好像后面感觉到了你的存在。”
一时分不清,是梦到必须舍弃同伴可怕。
还是梦里没有东池宴更可怕。
“要是没你的话,得多吓人啊……”声音逐渐减弱,秦七弦本想趁机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一抬头,就看到东池宴手里拿了个阴阳核桃舟。
她突然心生不妙,“核桃舟,炼制好了?”
“嗯。赶紧起来,渡川不能呆了。”他嫌弃地看着沾了血的手指,当着在秦七弦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又用两指夹住面前的衣服。“别往我身上扑,会掉碎肉。”
秦七弦这才注意到,刚刚她靠过的地方,很多污血。
她竟然伤得如此重了?
她眨了下眼,落下的泪珠都是红色。
原来,她的一只眼睛也出了问题,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被血糊住,到处都是一片暗红。
时间,真的不多了啊,一切,都跟梦中一样。
秦七弦涩声道:“梦里,我逃走了,心魔缠身……”那个梦太过真实,她如果选择离开,结局必然跟梦里相差无几。
东池宴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就不逃?留下来,一起死?”
说完,又歪头斜睨秦七弦,冷笑一声:“呵呵。”
眼神仿佛再说,你竟想让我陪你送死?
秦七弦愣了愣,突然说:“不行,不能留下。”她快速扔出身上的法宝、匣中山也放到了一边,随后转身道:“我去叫人。”
转身时眼泪如倾,却不愿哭出声。
原来还是个预知梦。
是不是还得庆幸还好做了梦,都不用重新选。
这下,轮到东池宴怔住了,他没想到,梦里经历了心魔缠身的秦七弦仍会离开了,且比梦中更加果断。
东池宴:“为什么?”
秦七弦不敢回头,淡淡道:“还有为什么?我自私啊,我怕死。”眼泪会戳穿她拙劣的谎言,可这个时候,她只想这么回答。
“既然救不了所有人,那我就只能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了。”
“如果谁也救不了……”她轻笑一声,“我就只能独自逃生啦。”说完,努力瞪着眼睛,不肯让眼泪落下。
“谁最重要?”
秦七弦:“……”
不愧是妖魔,任何时候都要争个高低。
“当然是你。”如同往前一样张口就来,然而这一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认真。
谁叫你我性命相连、同生共死。
东池宴,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你那么努力地活下来,摆脱了从前一切,以妖魔的身份活了下来。
我又怎能,拉你一起死呢?
东池宴:“这里是妖魔战场,我不用跟你一起逃走。”他后退小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现在是人族可以来,妖魔也能来的地方。”
“我要回妖域。”
秦七弦蓦地转回头,小心藏着的软弱暴露于人前。
“去妖域?那,你也能藏住我吗?”
“我是不是也住你识海。”
“你好歹也是天妖,问题不大?”
东池宴沉默。
秦七弦呆了呆,反应过来:“你有不带我过去的办法?”
“嗯。”东池宴扎根在原地,看她泪如雨下,拳头缓缓攥紧,直至手背青筋根根迸起,才忍住了去替她拭泪的冲动。“我想起很多,你我之间的契约,可解。”
合道契,双方同意,可以解除。
他早已牢牢地记下了解契之法——那把,剪断情丝的剪刀。
若赌失败了,至少,你能活着。
“哦哦, 解契。”她思绪有点儿混乱,反应显然慢了半拍。
等下意识地说完,秦七弦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梦里没有感觉到东池宴的存在,难道这预示着……
他们会分开。
疼痛像是长在玫瑰花枝上的尖刺, 上一秒,她还在为花心动,伸手去触碰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刺破皮肤,沁出血珠。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这根刺, 扎在心上。
东池宴在他手心画出契约符文,一笔一划快得她都看不清,只知道画完后看起来像是半把剪刀。
“你是自己画, 还是我替你画?”
声音很轻, 耳廓都有些发烫, 像是贴在她耳边说话,抬头,却发现他离得有些远。
近一丈的距离,伸手够不到。
胸前白衣上的血迹也没擦干净,像是在他衣襟上抹了一朵玫瑰花。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自己画,还是他替我画?
秦七弦又哦了一声, 心里想着我刚才听到系统提示音了吗?她心乱如麻, 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自己听没听到, 有没有收录成功。
她叫出系统面板,手忙脚乱往下翻, 然而眼前的视线是模糊不清的,好像一直都看不清面板上的字,找不到技艺一列的位置。
久没等到回答,东池宴眉头蹙起,神色不悦地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等到右手被人捏到手里,冰凉的触感传来,秦七弦才回过神,低头,看着他拿着那支笔,笔尖依旧柔软,在她手心里勾勒出淡金色的纹路。
秦七弦手有些抖,五指收拢,下意识想要捏紧。
手指被捏住,“别动。”
他弯着腰,秦七弦看不见他脸上神情,只觉得声音清冷,好似透着一丝不耐烦。
她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痒,我只是有些痒。”
上一次画符时的情形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同一个人,同一支笔,同样的痒,然前者是动情、后者是……
她咬紧唇,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下笔。
秦七弦:“你给我画得更慢一些。”其实他心里,定也有不舍。
东池宴没抬头,淡淡道:“你手心里有汗。”
“哦。”她没揭穿他,只是问:“画好了吗?”
他握笔的手顿在空中。最后,捏住她的手指,将她掌心一点点摆正后,才沉沉落下最后一笔。
笔尖杵在她手心,本该是冰凉的,秦七弦却莫名觉得,被按压的那一处,格外滚烫。
掌中,半把剪刀成形,金光灿烂熠熠生辉。
画完后,东池宴直起了身。
秦七弦发现他额头上有薄汗,竟有汗珠顺着额前滚落至下巴,他流了这么多汗,自己却浑然不觉。
明明仍绷着一张脸,看似不太高兴,秦七弦却心下一松。
能一口气画数万张防御符箓的妖魔,此刻不过是画了把剪刀,竟是出了一层汗。
她脑子终于能思考了,一些问题也随之冒出来:“就算这个是合道契,那通灵兽神诀要如何解决?”
东池宴:“我是妖魔,妖魔修神,必要时,可以舍弃肉身。当然,只有实力强大的妖魔才能做到。”
他顿了一下,“还得多谢你。”
“我也没想到,一个通灵兽神诀,你能几乎将兽魂碑里的力量耗空,凝聚出……龙!”
秦七弦:“为什么是我?”
东池宴仍牵着她的手,画着半把剪刀的掌心相合,系在他们身上的神魂契约就能彻底剪断,听到这个问题,他正要靠近的手心顿住,抬起头来凝视秦七弦:“是你选的我。”
是无量诀!
在东池宴神魂最虚弱的时候,她选择了一键托管修炼无量诀。
在这件事上,系统还是值得一个五星好评。不知道能不能追加好评?
“我虽弱小,却也是永夜,而你当初,只有炼气期。”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你那帮凶……”他将剪刀拼在一起,笑了一下,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你那帮凶,还不错。
剪刀合在了一起,金色的符文在他们掌心迅速褪色,不过眨眼之间,就成了黯淡的灰。好似剪刀外层的镀金剥落,露出了里头的破铜烂铁。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秦七弦耳边却好似听到了咔擦一声响。
她轻声问:“你要回妖域的话,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东池宴松开她的手,沉默片刻后才答:“会。”
转身欲走,没想到刚刚迈出一步,手就被秦七弦死死拽住。他浑身僵硬,蹙着眉道:“做什么?”
秦七弦用力抓紧东池宴,“你不是去妖域,你到底要去哪儿?”
她又不傻,只是太痛,太难过了。
妖腐之气的折磨一直让她极度虚弱,而那一场梦,更是让她心神俱疲。
所以,从梦中惊醒的她才东池宴面前才会软弱无助。
可离别,让她骤然清醒。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很多人回来了,师兄也是。
师兄回来了,他的灵兽是梦魇。
有师兄在,她会做那么一个梦并不奇怪。
她无法舍弃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些,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回来渡川界寻她的人。
“东池宴,你还想起了什么?”秦七弦盯着东池宴,一字一顿地问,“你如果不老老实实地讲清楚,我不会放你离开。”
东池宴眼神微冷,“就凭你?”
秦七弦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就凭我。”
“就凭我,凭我的匣中山,凭小金乌,凭我这座城!”说话之时,心中已有计较,喊道:“系统:一键托管——封神固魄符。”
话音落下,手抬起,符光乍现。与此同时,身边一切都化作绳索,朝着东池宴缠了过来。
东池宴怔住,他能反抗,轻易击溃四周封锁,然而她元神脆弱,一旦他强行挣脱,她很可能——
支撑不住!
早知她厉害,却没想到,她能一次一次带给他新的震惊。
那符文,竟是封魂固魄符。
能封住域外天魔的封魂固魄符,自然能封住他这个妖魔,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该如何打断她。
所以,她只是想让他看到她的决心而已。
东池宴:“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托管后,秦七弦已不能说话,但封符固魄符画起来耗时,还需要对方完全配合,因此,她也知道这个符不可能完成。
于是她在托管前就告诉小金乌,一旦东池宴开始讲了,就直接打断她。
东池宴:“我说。”
小金乌飞出来,用翅膀轻轻扇了秦七弦一下,结果,竟然力度不够。
它只能稍稍加了点儿力气,这才打断了绘符。
秦七弦恢复身体控制,也立刻撤去了绑住东池宴的灵气藤蔓。
“当初范无锋他们说过,灾厄秘境不可消灭、只能被封印。能够消灭灾厄的,唯有漫长的岁月。”
秦七弦:“是!”
“封印,也只是封印那一片灾厄的区域,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七弦:“嗯。”
“天血妖是妖魔中的帝皇,对于妖魔一族来说,还有一个封印方法,不过那不叫封印,那叫继承。”
“就好比修真界世俗界的人间帝王,皇位继承一样。灾厄,可以被继承。”
说到这里,东池宴已经站到了秦七弦面前,他们离得很近,几乎亲密相贴。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我也是天血妖,可以去继承那个灾厄,将它融入我的永夜,变成我的力量。”东池宴神色难得温柔,黑眸里好似盛满如水的月光,“到那时,你们不必再受妖腐之力折磨,你的伤口会彻底愈合。”
声音温柔得好似夜里的风,吹得人昏昏入睡。
他等待她沉睡,然而,未能如愿。
秦七弦抓住了东池宴的手指,“这时候了还想蛊惑人心?”
“有多少胜算?”秦七弦想起了此前望气时看到的血光,“你真的是天血妖?”
东池宴:“你不是会望气?我气运如何。”
通天的紫光……
秦七弦道:“即便你是天血妖,真的能继承?”人间皇位,还不一定传给亲儿子呢,天血妖又不是生出来的,而是上天选出来的啊。
东池宴:“时间不多了,等回来再说?”
明明脸上伤口在扩大,她却没喊一声疼。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秦七弦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唇角血污,涩声道:“好,你去吧。”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妖魔,他吻了她腐臭难看的脸。
东池宴原地消失,下一刻,人已出现在城墙上。
秦七弦见他离去,心头陡然一慌,她慌不择路地跑出去,撕心裂肺地喊:“……”
她喊不出他的名字!
“混蛋,现在这天底下,只有我记得你名字,知晓你的一切,别人会慢慢遗忘你,我永远都不会!”
明明身子摇摇晃晃,她仍咬牙施展出了通灵兽神诀。
她还是召唤出了一头龙,只不过,现在的银龙里面已经没了神魂,她可以用一缕意识控制这头龙,让它盘旋在秦池上空。
“我不会放弃这门神通!”你若死了,它日后就是灾厄!
东池宴脊背一僵,他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被放弃的躯壳,仍是躯壳。在他元神毁灭前毁掉那肉身,倒是可以避免。
然而他抬眸看向天空,念头刚起,银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喜欢的人,她真的很聪明啊。
处处都能拿捏他。
生为妖魔,死为灾厄。
秦七弦,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
不敢死。
龙宫秘境。
孤悬灯入内, 就落在了一个大的铜盘上,和她一起的还有最后出现的古怪女修。铜盘外,是神识难以穿透的云雾。
头顶是夜空, 无尽星辰闪耀。凝神细看就会发现,一些星辰若是连成线, 就能组成龙,各种各样的龙。
胖鹤身子缩至最小,成了个拳头大小的小鸡仔,它进来后就嚎个不停:“我差点儿就要吃掉那个小狼崽子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显然,对没能把刘相思的饕餮吃进肚子里, 它非常不满。
嚎了两声就没了力气,吧唧一下趴地上:“可累死我了。”
孤悬灯暂时没空管它,她看向了身边衣衫破烂、不成人形的女修。
入龙宫秘境前, 刘相思叫了一声小琴仙!
难道说, 身边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可怜人, 就是小琴仙?
送了小七一首《孤悬灯》的小琴仙?很明显,小琴仙当年伤得更重,现在,妖腐之气已遍布全身。
孤悬灯身上还有很多上品、极品丹药,也不知道这些丹药对小琴仙能不能起到一点儿作用。
总之,先拿过去再说。她刚有动作, 就感觉身下的铜盘微微晃动了一下。
下一瞬, 孤悬灯就发现她的神识能穿透四周的浓雾,看到更远的地方。铜盘一侧有一根长长的金属棍, 连接了另一个铜盘,上面赫然是刘相思和沐晟安。
在她看到刘相思的瞬间, 刘相思显然也看到了她。
刘相思霍地一下站起来,她的灵兽也变成了拳头大小,正狠狠往前一扑,直接撞到了无形的结界上。
一人一兽的动作,让他们双方脚下的铜盘都晃动起来。
孤悬灯看到刘相思那边明显往下降了一些,而她与小琴仙这一段则稍稍上扬。
他们四人被分成了两组,放在了一个称重的衡器之上。
这个秘境到底是何意思?
孤悬灯这些年喝多了酒,她总觉得自己脑子转得不够快,转头想去跟小琴仙商讨一下,结果因为她现在站起来,能直接看到小琴仙头顶……
她心蓦地一沉,实在难以想象,竟有人能伤成这样。她可以看见小琴仙的头骨。
“你,还活着吗?”
小琴仙坐在那里,毫无反应。但她流出的血,已在身上聚成了一个水洼。
血是污浊的,带着一股令人晕眩的腐臭气,随着铜盘的颠簸而流动时,孤悬灯注意到铜盘都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
小琴仙的血都带有妖腐之力,能够腐蚀铜盘。
意识到这一点儿后,孤悬灯不敢再靠近小琴仙。
铜盘仍在摇晃,孤悬灯发现原本上扬的他们突然下沉了一些。
随后,她看到刘相思他们正在往铜盘外扔东西。
他们在减轻重量!为什么?
下一刻,孤悬灯就知道了为什么?下沉超过了原本的平衡线后,铜盘开始发热。也是这时候,她的神识才能看到下方有什么。
底下,是滚滚岩浆。
头顶是星河浩瀚。
脚下是炙热岩浆。
一旦他们这一边比对方更重,就会下沉,坠入岩浆之中!
孤悬灯第一时间运转灵气想要飞起来,然而,她发现在这铜盘之中,她任何法术都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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