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了。
落日的余晖铺在少女柔软的面颊上,距离接近到能看见侧边细小的绒毛,夕阳橘调的光影在长睫上跳动,那双黑白分明、宛若水洗过一般都眸子中,满满地倒映了他的身影。
冉韬呼吸一滞,飞快地错开目光、看向侧边地面的一块小石子。
但就算屏着气,那阵甜软的香气仍旧像是要侵占嗅觉一样不断往鼻腔中钻,左脸的脸颊上突然多出一道触感,柔软的、像是触碰到一片无暇的云朵……意识到那是什么,冉韬下意识地看了回去,视线刚刚转回来,就觉落在颊上的那几个手指就倏地收紧,他怔愣地回视。
杨嫣掐着人的脸,痛心疾首:“看破不说破啊!”
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这么拆她台的吗?枉她这些年带着人去吃了那么多好东西!
冉韬怔住片刻,又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一低头才觉出自己的脸还被人掐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找回自己声音一样低低地“嗯”了一声。
杨嫣并没有把路上这一点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她回去之后倒是听织烟提起了另一件事。
织烟:“这几日山脚下梨花开得正盛,梨花从下往上开,这段时日正当落雪山的最好看的光景,小娘子可要去山上别庄小住一段时间?”
梨县既然以“梨”为名,有漫山遍野的梨花林并不稀奇,这落雪山落的也并非是“雪”,而洁如白雪的梨花。这么好看的景色,杨嫣每年去踏春都少不了,但倒不是年年都去别庄上小住。
不过这次么……
拖稿拖了几天,还想继续拖下去的杨嫣:“好啊,我正想着去呢。”
她一口答应下来,又满脸自然地转向冉韬吩咐,“你去对郭叔说一声,这几日书肆那边我就不过去了。”
春天到了,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咳,她这是“取材”!
◎到底有没有气味?◎
说是去别庄小住一段时日,但是以杨嫣现在的排场,弄出的动静也绝对不小,人马车架组了一个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往落雪山去了。
这么大一群人,外面当然有护卫随行,冉韬跟在为首的秦护卫身侧。倒是没人对一个毛头小子占据这个位置有意见,冉韬的身手由这位护卫队的领头人亲自指点,虽还未认下名分,也算是对方的半个徒弟了……当然早些年也有人为此觉得不平,毕竟得秦护卫指点的也不只是这小子一人,不过那些人现在已经学会乖乖闭嘴。
秦尉明转头看了人一眼,心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这还真是一转眼间,这小子竟这么大了。他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小崽子才那么一丁点,牙口倒是利,那一口下去差点咬下他块肉去。秦尉明这会儿还能想起对方的眼神,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没按住,对方会冲着他脖子来,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小狼崽子够狠。
不过天赋也是真的好。
秦尉明一开始是想给这小崽子个教训来着,后来到底是惜才。再瞧瞧人现在这小子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甚至显得有点乖巧的模样,秦尉明在心里哼笑:小狼崽子长大了,学会藏爪子了。
到底是自己这些年间一点点带出来的,秦尉明心底还是得意居多。
这会恍然觉出人也大了,不由操起点老父亲的心,“我说你小子也大了,该到说亲的时候了,成日跟在小娘子后头、有看上的没有?”
冉韬没答话,秦尉明也不介意。
不在小娘子跟前,这小子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他接着:“我听闻小娘子身边有个叫碧楼的小丫头不错,我家织烟跟我夸过好几回了。你们走得近,你觉得如何?你要是不好意思跟小娘子提,那就来找我,我跟我们家织烟说说……我跟你说、下手得趁早,就像是我家织烟……”
一段话带出了三个“我家织烟”,直叫人不知道这是来说媒还是秀恩爱的。
走在旁边的护卫听了也见怪不怪,他们秦头儿新婚燕尔、三句话不离媳妇儿,这两天整个护卫所都像是酿了醋,一大票光棍酸都快酸死了:您老是成亲了,也不能不顾兄弟们死活。
这会儿就有个护卫打马从旁边走过,笑:“头儿,你要不跟嫂子说说、也给我说一个?”
秦尉明笑骂:“滚,真当我不知道你那相好的。断都没断干净还想来祸祸人?到头来坏了我家织烟名声。”
跟手底下人笑骂了几句,等回神却发现冉韬正抬头往一个方向看。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等看清那边的情况后却是一愣。
被护在最中间的那辆车架的车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车内的少女正探着头往外看。
柳眉杏眼、桃腮朱唇,虽然是少女娉婷,却隐约可窥见未来绝色之姿。
一阵微风拂过,纷纷扬扬的梨花花瓣自枝头落下,正能探头往外看的少女忙不迭地伸手去接,白如新雪的梨花花瓣落在那如玉的指.尖上,一时更分不清哪个更娇嫩些。又是一阵轻风簌簌,更多的花瓣落在那鸦羽般的乌发上,云鬓堆雪。
按说底下人都该回避主家的,可是这会儿随行众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这可堪入画的一景上,倒显得冉韬的举动没那么扎眼了。
秦尉明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下去,他转头看向冉韬。
冉韬也注意到了这注视,转过脸来看了回去,两个人的目光僵持了一会儿,是冉韬先一步离开了视线,他低声:“我知道。”
秦尉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声:“……你最好知道。”
他想着这小子刚才的眼神,顿觉一阵牙疼。这小子该照照镜子看一看,看他脸上有半点“我知道”的样子吗?
车队一大了,行动速度就会慢,所幸杨嫣这一行人本来就不是为了赶路的,天黑前能到别庄就不妨事,时间上绰绰有余,再加上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对什么时候能到都心里有数。
等到了快晌午的时候大家伙儿就熟门熟路的找了一个风景好且背阴的地方,停住车队,垒灶生火做饭。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原主当时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受宠的,她爹给配的这些护卫曾经都是军中好手……虽然这会儿被杨嫣用成了野营工具人。
这种杂活绝对用不着大小姐亲自动手,底下的人忙忙碌碌,杨嫣已经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到附近赏景踏青了。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在干活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悠哉享受的人是要遭报应的。杨嫣出去还没两刻钟,就被丫鬟背着回来了——她脚上扎刺了。
幸而因为这一趟是要到别庄上小住,车上带的东西也比较全,连针线也带着。
马车上。
杨嫣眼泪汪汪的被碧楼抱在怀里,挑刺的织烟刚刚掐住了那块肉,针还没下去呢,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泪一下子飙出来了,“呜!你轻点。”
碧楼被这动静惊醒,原本因为看见那一截从衣摆里探出来的小腿、连同褪了罗袜的赤足而莫名脸红耳热、四处乱飘的眼神终于定下来了,她连忙拍着人的背安慰:“小娘子别怕,只疼一下子就……”好了。
后面两个字,她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因为小娘子被这个声音引得抬头看了过来。
因着忍疼的缘故,少女牙齿咬在下唇上,贝齿在朱唇上留下泛白的压痕,咬着的位置显然挪动过,泛白的压痕旁边又有两道微微肿起的齿印痕迹、颜色秾烈艶丽,还带着湿润的水泽。
碧楼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忘记了。
她只愣愣地看着那漂亮的、带着伤痕反而更显艶色的唇.瓣轻启,唇齿翕动间甚至能看见里面一点点舌尖。
小娘子她说什么?
她好似在说“疼”?什么疼?什么是疼?
碧楼脑子里面还懵懵的,看见一滴泪珠砸下来,竟忘了帕子,直接伸手去抹。
触过去的指.尖像是一下子陷入柔软的云朵,指腹又像是碰到了最上等的绸缎。碧楼这些年在杨家过的日子好多了,手指上的茧子早就消干净了,但即便如此对比碰触到的地方还是粗糙得过分,只轻轻一抹就留下了一道红痕,等她发觉的时候,却觉出自己竟在下意识地加重力道,想要那痕迹留得更久些。
刚刚恢复些理智的脑子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炸得稀碎。
可是偏偏这时候,她又对上了小娘子看过来的眼睛,眼圈通红、长睫被泪水浸得濡湿,水浸得雾蒙蒙的眼珠正仿佛控诉一样看着她。
碧楼:!!!
说实话,要不是这些年的婢女自我修养足够,她差点把怀里的人扔出去。
一场刺挑下来,车厢里的三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
碧楼几乎在刚刚结束的一瞬间就立刻道:“婢婢、婢……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甚至都不待请示主子的意思,就火烧屁.股一样地走了。
织烟难得没有指责什么,帮小主子穿好鞋袜之后、又仔细替人整理好衣裳上刚才折腾出来的褶皱,确定人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立刻就把车窗车门车帘全打开了。
这仿佛迫不及待开窗透气的样子,让还在疼得嘶气的杨嫣都忍不住吸着鼻子嗅了嗅。
——她没有脚臭吧?
应该没有吧?
就算有味道,也该是香喷喷的才对。
因为进入小世界前的一些微妙误会,杨嫣对于自己新身体的属性的加点方向稍微有一点点歪。具体描述起来稍显复杂,但还是可以选一个粗糙些的形容、棠市女主的顶级配置。咳,女孩子想要自己香香软软的有什么问题?!一点也没有问题!!
随着杨嫣顶着马甲的时间越长,属性值的作用渐渐体现出来,但是杨嫣享受还没有享受到,先尝到了不少副作用带来的恶果。衣裳的料子一定是要最好的,稍微粗糙一点都会磨得关节处一片通红;睡的床铺一定要软,对被子褥子的料子都非常挑;平时吃喝用度也是同理……也亏得她穿的这个身份有钱有势,亲爹虽然不闻不问,但从没短过吃喝,要不然杨嫣真不知道怎么养活这个豌豆公主一样的身体。
要说这些问题还只是日常困扰,多费点心就可以解决,但有一点让杨嫣恨不得回到过去、倒干净脑子里颜色。
她怕疼!非常非常怕疼!!
或者换个说法,这具身体感受神经过于发达,以至于她对痛觉的敏锐度翻了几倍都不止。
只是挑个刺而已,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针尖将最表层的那层皮肤挑开,沿着肌理向内、一点点磨到最里面的肉里。疼、真的疼死了啊!
杨嫣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才的感觉。
春日的微风穿过车厢,温柔地拂过脸颊,山间清雅的草木气息抚慰了紧绷的精神,杨嫣总算稍稍冷静了下去。
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所以、到底有没有气味?
作者有话说:
嫣嫣:不可能!小仙女不可能有囗囗!!!
(内心疯狂摇头.jpg)
◎她喜欢的人◎
虽然痛觉神经很发达这一点让杨嫣吃了不少苦头,但是这个身体也有好处,伤口愈合速度也特别快。
不过虽是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杨嫣还是没在入住别庄的第二天就往外跑。
扎刺伤口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万一发炎肿起来,到时候苦的还是她自己。
在别庄里呆着有在别庄里呆着的享受。杨嫣这会儿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捧着那天冉韬去书肆通知时顺便拿回来的一本游记(她当然不敢叫人拿那本“志怪小说”),旁边漂亮妹子端茶送水,吃个水果有人洗好了送到嘴边,吐个核儿都会被用帕子接住。
——神仙日子啊!
杨嫣现在非常感谢那位负责人。
虽然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坑了,但是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总算把原主人设掰过来的她终于感受到“家世显赫、荣华富贵”这八个词形容的美好日子。
呜呜呜,简直太幸福了。
这种闲适自在又没人管的理想生活,差不多就是她后半辈子的奋斗目标了,除了还差十个八个美少年……但考虑到剧情需要,她这个马甲是要嫁人生子的,杨嫣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剧情之前搞出些幺蛾子。等到走完剧情、换了新马甲,弄个没人敢惹的公主身份,她就可以彻底放飞了。
手里游记到底还是无聊了点,杨嫣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哈欠,脑补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忍不住沉沉陷入梦乡。
等杨嫣再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给自己披衣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觉得身形不太像织烟,晃了会儿神才想起来,织烟嫁人后虽然还在她屋里,却不方便贴身伺候了,她身边的人换成了……
杨嫣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碧楼?”
刚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哑,碧楼只觉得耳朵一麻,正披着衣服的手一个哆嗦,压到了杨嫣的肩膀上。按说肩膀下面都是骨头,小娘子的身形也不是珠圆玉润的那种,肩上更是没什么肉,可偏偏触上去就是软的,像是要将手指陷进去。
碧楼手忙脚乱地抬起手来,手指刚一离开,就看见那边莹白如玉的肩膀上多了一道淡红的指印,她眼看着这道浅淡的绯色痕迹慢慢消散。
碧楼不知怎么的、耳根子一下子红了透,脑子里不自觉想起昨日车厢上的那一幕,这一下子真是整个人都烧起来了,扯着衣襟的手更是打起了哆嗦,越是小心不敢碰上,越是会触到,不多一会儿就把肩膀那一块染上了点点绯色。
杨嫣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明白过来是自己刚才是在院子里睡着了、碧楼正给她披衣裳呢。她顺手接过外袍披在自己的身上,却见碧楼的手还摁在她肩膀上没动弹。
杨嫣:?
她奇怪地看过去,和还在呆呆的发着怔的碧楼对上视线,后者这才回神慌张,想要请罪。
杨嫣在心里感慨,多亏自己这些年把人设掰过来了,要不然碧楼这一下子,她高低得摔个碗。她摆摆手示意没事,瞧着人还在慌慌张张、眼神乱飞的模样,她回忆了一下刚才,安慰开口,“没事,可以摸。”
碧楼愣愣抬头,嘴巴张大,发出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的“啊?”
呆萌呆萌的。
杨嫣没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干脆拉着人的手按回自己肩膀上,非常大方地:“没关系,就当自己的。”
这是什么婢女?这分明未来是帮她报仇的好姐妹!摸两下怎么了?随便动手,没关系!不是她吹,她现在的皮肤手感可好了,她自己洗澡的时候都忍不住掐掐捏捏,虽然比不上猫猫狗狗之类的有毛生物,但也是Q弹Q弹的,超舒服!
碧楼在原地愣了半天,从耳朵往前、脸皮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
等脸上的温度烧到一定程度,她像是终于回了神,猛地抽回了手、在原地狠狠一跺脚、捂着脸跑走了。
——呜,织烟姐姐,我果然不行!你快回来吧!!
被扔在院子里的杨嫣:???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禁不住想起了网上流传“在澡堂里原地吓哭的南方姑娘”,澡堂唉、怎么能穿衣服?穿了衣服还怎么搓澡?
怀念了一下可以泡好几个人的超大池子,杨嫣顺手扒拉了一下半披的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果然手感很好。
她肩头锁骨往下的位置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这会儿按的手指印正好在痣旁边,杨嫣偏着头盯着看了一阵儿,干脆在旁边按了一圈,盯着新出炉的小梅花,她心满意足地收手,抬头却对上了外面正站着的人。
碧楼刚才走得匆匆忙忙的,院门大开着,冉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杨嫣正准备打个招呼,对方却一下子偏过去头,快步走开了。
杨嫣:?
有什么急事吗?走得这么快。
她顺手捞了捞肩头快掉下去的衣服,觉得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太奇怪。
杨嫣没有在意白日里的小插曲,但是她白天睡得多了,到了晚上就开始睡不着了。
其实她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这个身体娇气得很、还认床,每次换个地方就得适应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她新鲜了几年后就不怎么来别庄上住了。
杨嫣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折磨自己,主要是以她经验自己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她大概这几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她干脆翻身坐起来,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绕过守夜的碧楼,准备到外面透透气。
等她出来以后就发现,更外面值守的屋子还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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